《黑客帝国》“重启”失败？

作者：李丽

上周五，《黑客帝国》系列在其首部诞生23年后迎来了全新续集《黑客帝国：矩阵重启》。原三部曲在豆瓣平均得分超过8.8分，如今续集却拿了一个5.7分的不及格分，“狗尾续貂”的帽子似乎是跑不掉了。更令人叹息的是票房，根据猫眼专业版数据，该片在中国内地上映的首周末三天仅拿到不足5000万元的票房。此外，根据北美票房数据，该片在去年12月22日上映，迄今票房约3500万美元——这个数字跟1999年上映的首部《黑客帝国》1.7亿美元的本土票房有着天壤之别。

这个史上最经典科幻电影系列，难道真的“重启”失败了？起码对于《黑客帝国》的部分忠实粉丝而言，答案并没有这么绝对。续集诞生在被称为“元宇宙元年”的2021年，也让粉丝们更加确定“重启”的意义——让矩阵更接近现代人对元宇宙的想象。

【故事】

30分钟之后不再有趣

尽管大部分兴冲冲而来的观众最终对《黑客帝国：矩阵重启》感到失望，但他们仍然不得不承认，影片的前30分钟是精彩和不乏悬念的。老了20岁的尼奥重新变成了托马斯·安德森，只不过他这次不再是程序员，而是全球最著名的游戏设计者——代表作就是游戏《黑客帝国》三部曲。虽然现实看起来一切安好，但安德森却时不时就陷入现实和虚拟相混淆的痛苦，因此他在游戏公司的老板会提醒他定期去看心理医生。可是有一天，安德森却在咖啡店里偶遇了已经结婚生子的崔妮蒂……

跟第一部《黑客帝国》一样，尼奥的再次被唤醒，仍然依靠来自真实世界的力量——包括“再生版”墨菲斯在内的小分队闯入他的世界，告诉他现实皆幻觉。而尼奥所需要作的选择依然是“红与蓝”——吃下代表无知幸福的蓝色小药丸，继续沉沦；或是吃下代表梦境醒来的红色小药丸，重返真实。

但故事在那之后就变得不再有趣。或许是因为本就在虚假世界里无所适从的尼奥对红色小药丸毫无抵抗力，接下来的情节重点便转成了“营救崔妮蒂”。这个任务包含两部分，一是冲破营救任务本身所要面对的重重现实阻碍，二是唤醒早已被虚拟世界驯化的中产阶级妇女崔妮蒂本人。后者自然才是影片深度的体现，但导演兼第一编剧拉娜·沃卓斯基却在这个关键情节上处理得相当潦草。没有更多的交流和思考，崔妮蒂就毫不犹豫地抛夫弃子奔向了尼奥——即使在那一刻，她刚刚得知自己在虚拟世界里的女儿遭遇了车祸。

尼奥和崔妮蒂的爱情是前三部《黑客帝国》中打破循环的关键，而在这一部里，两人之间的化学反应依然重要：世界的运行需要两者的身体靠近但又不能足够近来产生能量——对此不少观众将之戏称为“为爱发电”。但显然，对于如何表现真正的爱情，拉娜·沃卓斯基从当年到现在都手段无能。人们多会记得前三部曲里崔妮蒂“一吻救尼奥”的童话般场景，但却不太能想得起这两人到底是如何爱上的。

【主创】

一边自嘲一边“躺平”

矩阵的“控制”与人类的“爱”，这是《黑客帝国》三部曲里的二元对立。在《黑客帝国：矩阵重启》里，这两者均未得到“升级”，这导致了不少观众发出灵魂拷问：“这续集到底拍来干吗？”要命的是，这或许也是创作者拉娜·沃卓斯基本人的疑问。

在影片开头15分钟左右，尚未觉醒的尼奥与游戏公司老板有一段对话。老板告诉尼奥：“我们的母公司华纳决定做《黑客帝国4》的游戏。”尼奥大吃一惊：“他们可以这么做？”老板回答：“当然，而且如果我们不愿意，他们就会停止跟我们的合同。”看尼奥一脸心乱如麻状，老板便劝说道：“我知道你觉得这个故事已经结束了，但这就是它的意义所在啊，故事其实从没停止过。它一直在发生，只不过里面的人换了面目和名字。”

这段剧情被普遍认为是拉娜·沃卓斯基对“重启”《黑客帝国》系列这一决定的吐槽，同时也是对续集内容“炒冷饭”的自嘲。更多的吐槽和自嘲还体现在之后游戏团队对《黑客帝国4》设计的“头脑风暴”会议中。人们商量着：“不要用类似‘重启’之类的名字吧。”“为啥？‘重启’能大卖！”还有人提议：“一定要有‘子弹时间’！”“对，枪！要很多很多的枪！”看过《黑客帝国》系列的观众都会记得“子弹时间”，尼奥慢动作后仰躲子弹的镜头确实是在很多年里都无法超越的大片奇观。

同样令人难忘的还有“1个尼奥大战N个史密斯”。但在《黑客帝国：矩阵重启》里，化身游戏公司老板的史密斯却没能奉献出任何“拿得出手”的动作镜头。同样身手“退化”的还有“变老”的尼奥和“变年轻”的墨菲斯。这或许也是因为《黑客帝国：矩阵重启》没了香港武术指导——当年若非袁和平以中国武术加持，《黑客帝国》系列或许也不会那么风靡。

很显然的一点是，《黑客帝国》三部曲的成功是带有高度原创性的世界观与视觉效果相叠加的效果，而这两点，续集都欠奉。在不少《黑客帝国》系列的粉丝看来，拉娜·沃卓斯基对续集的“躺平”态度是不可原谅的。但也有人表示理解拉娜的逻辑：“既然免不了要毁情怀，那还不如毁在自己手里。”

【细节】

致敬彩蛋让忠粉满足

《黑客帝国：矩阵重启》真的那么一无是处？对于该系列的忠实粉丝来说，任何一个能重温《黑客帝国》的机会都是千载难逢的。影迷“梅子泡饭”告诉羊城晚报记者：“我不同意现在社交媒体上任何一个对《黑客帝国：矩阵重启》的恶意批评。因为看完这部电影我只有一个感觉：精彩极了！”

不少像“梅子泡饭”这样的粉丝，都津津乐道于这部续集里致敬前作的彩蛋。譬如，“觉醒”前的尼奥，他在游戏公司的电脑桌上放满了跟《黑客帝国》三部曲相关的小玩意，其中包括崔妮蒂和章鱼机械战士的经典造型手办。此外，心理医生所养的那只黑猫，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三部曲里的那一只——当年正是因为同一只黑猫走过同一个地方两次，尼奥觉察到了虚拟世界的漏洞。还有，心理医生给尼奥开的药物是蓝色小药丸，这也是前作中反复出现的关键道具。心理医生的真实身份其实是虚拟世界的设计师，他开蓝色小药丸的用意显然是为了防止尼奥“觉醒”。

还有一些观众如果不仔细看就无法发现的细节乐趣。譬如尼奥和崔妮蒂在全新升级的虚拟世界里，已非原来的模样。片中有两个短促的镜头表现了这一点：一是开场不久，尼奥就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是一个老头；另一个则是尼奥和崔妮蒂重逢后相约喝咖啡，黑色短发的崔妮蒂在坐下后，咖啡桌上显示出其真正的倒影是一个金发美人。这些都暗合了此前史密斯和尼奥的对话：同样的故事，在变换了名字和面目的人们身上不断循环。

对《黑客帝国》系列的忠实粉丝来说，前三部曲早在20多年前，便以一种极其前瞻的姿态描绘了一个在今天被称之为“元宇宙”的世界。影迷“梅子泡饭”说：“《黑客帝国》的世界，几乎就是‘元宇宙’的完整模板。那种客观感和平衡性，甚至可以被视为对人类社会发展的某种悲观预言。续集不需要进行所谓的‘提升’，因为确实在这个世界里发生任何故事，都只能是对原有故事的重申。”

她还反对“爱”是《黑客帝国》中最关键元素的说法：“事实上，电影一直在追问人们的是：你真的能分辨真假吗？在这个世界里，你知道哪些想法是出自自己的意愿，哪些想法又是被人操纵的吗？”基于这样的认识，“梅子泡饭”认为《黑客帝国：矩阵重启》对于爱情戏的潦草描绘非常正常，“因为续集的关键本就不是爱情，而是崔妮蒂作为女性版‘天选之子’的觉醒”。

【观众评论】

这不是重启，是重复！

Stan歪比巴卜：非常失望。大量的情怀和闪回。整个调性和前三部曲相差巨大，显得过于玩闹了，而剧情一会儿想深刻，一会儿又很娱乐，显得非常割裂。叙事上非常元宇宙，不同层级里的“角色”，一会儿在聊现实，一会儿在聊真实，一会儿在聊矩阵里的游戏，一会儿在聊这个电影本身。然而大量意义不大的对白显得像“神棍”又很拖沓。此外，通过角色之口对影片进行吐槽，并不会让这些很烂的表现获得免于被喷豁免权。

Nyctophilia：这啥玩意？生动诠释了什么叫狗尾续貂。开头还好，越到后面越支离破碎，感觉是拍着拍着不想拍了。各种尬炒冷饭，镜头晃瞎眼，动作戏一塌糊涂。剧情上也毫无深度可言，就完完全全爆米花化了，多一颗星给我家基努·里维斯。

W.史密斯：黑客帝国三部曲外传之寻找崔妮蒂。讲述了一个深陷迷途的男青年，沉迷游戏世界不能自拔，然后在外界干预之下清醒过来，但是为了挽救自己那个还沉溺在游戏的女友，毅然返回游戏中，和管理员作出艰苦斗争之后，成功把自己和女友都升成了神级装备，逼得管理员不得不向氪金大佬妥协，最终成功救回女友的故事。

如意萬重：续集没再请香港武术指导绝对是个错误。

晚不安：难以置信的孱弱，彻头彻尾的仿作，从情节、场景到动作戏对首部进行全面复刻，更虚伪的是，还试图用不断的自嘲来强行挽尊。这不是重启，是重复，二十年后一点新思考都没能提供，对时代的回应仅限于电子游戏和心理治疗，躺在狗尾续貂的套层结构上沾沾自喜。

炒冷饭也比好多电影强！

Christian：毫不夸张地说电影里设计师与Neo对峙的那几段、墨菲斯以粒子形式存在还有最后一段数据炸弹肯定能算这个时代的影史镜头，同时在哲思方面亦如此。世界在变化，矩阵也是，与时俱进着。

顗礼：很“元”，各种意义上的。开篇调侃华纳，中间调侃观众，最后调侃自己，从数字媒介到女性议题，从娱乐至死到催眠洗脑，侃来侃去还真的侃出了些颇具时效性的思考，算是对上个十年人们共同探讨的一些母题作出了回应。诚然动作戏难看，但这也好像是作者的有意为之，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似乎变得比任何人都更相信“爱”，更相信“实体”的重要性。所以你看，虚拟世界中的奇技淫巧皆是虚无，有真实温度的“触碰”才是永恒，宇宙大爆炸的起点不过就是“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它们属于崔妮蒂和尼奥，它们也同样属于我们。

至尊馒头：不把前三部看十几遍的人是看不懂这一部的。《黑客帝国》YYDS!

G-protein:就是炒前三部的冷饭也比好多电影强。

HmL：拍得挺好，但不拍会更好。

来源： 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