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连见神婆都要抢票排队?还好肖蕾遇到了面冷心热的徐凡,晚上住处有了着落。
而在徐凡家的第一晚,她就撞见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二人一路往山上走,都是肖蕾在寻找共同话题。
徐凡惜字如金,能用点头和摇头来回答,绝不多说一个字。哪怕是遇到需要回应的话题,也只说寥寥几句,似乎防备心很重。
天空黑压压一片,山里寂静无比。森林中回荡着几声狼嚎,此起彼伏,异常诡异。
肖蕾感觉脊椎骨里直冒凉气,拢紧冲锋衣,偏头问道。
“凡姐,我听说这后山有狼啊,你们住这儿安全不?”
“它们只在后山和森林里活动,这里人多,狼不敢来。”
“那我就放心了。”肖蕾想起之前在集市上听说的事,“不过我听说,这里的狼之前还咬死过人?”
徐凡脚步一顿,拉下脸来,嗯了一声。
天色太暗,肖蕾看不清旁边那张阴晴不定的脸,自顾自说下去。
“哎,活活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听说还是个小姑娘,这家里人得多难受。”
“我还听说啊,好像这女孩儿的死是她爹害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要是这女孩她妈,日子也甭过了,非得把这男的大卸八块才泄愤!”
肖蕾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只觉身旁的人越来越安静。她只能讪讪闭上嘴。
明明刚才说得还好好的,怎么感觉气氛更尴尬了?
不知走了多久,二人行至山顶,也终于到了家。借着微弱的月光,肖蕾视线上移,被门框两侧的对联吸引了视线。暗紫色的对联,突如其来的沉重感,上面写了十四个大字:叹人生死者苦短,悲红尘悼者思长。
“这是……”
“我们这边的习俗,家里有人去世,都得挂紫色挽联。”
“节哀啊。”肖蕾目光游弋向身旁,神色赧然。
“没事,都过去了。”
徐凡淡淡回应了句,准备带她进屋。
“刘长根,你他妈的是不是没完了?”
一道男人粗犷的怒喝声从院内传来,夹杂着摔打重物的凌乱声响。
下一秒,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被推了出来。
紧随其后的,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汉子,盛怒似火。
“老子搬不搬,跟你有半毛钱关系?”汉子皱起眉,法令纹异常明显,双眼像是浓烟熏成的黑炭,眼球上血丝充盈。
“谁家不是拿了拆迁费去镇上住楼房了?全村就你最拧巴,你穷你有理是吧?我瞅你脑子里装的都是马粪!”
汉子气急败坏,作势要上脚去踹,被那老头退了一步躲开,于是破口大骂道:“那点拆迁费我看不上,你赶紧给我滚!”
挨了劈头盖脸一顿数落,老头也觉得面上挂不住,回怼道:“你有什么好神气的?你王华就是个孬种!好,不是不搬吗?你最好一辈子也别走,你他妈回头就死这屋里头!”
王华被瞬间激怒,他暴跳如雷,抄起一旁的扫帚,像赶走恶犬似的扫向老头。
“滚,老不死的东西,你给我滚!”
老头不屑地嗤了一声,骂骂咧咧离开了。肖蕾与之打了个照面,才发现他只是看起来老气疲态,实际也应该是中年的年纪。
而另一边,王华停下手里动作,将扫帚恶狠狠地甩向门框。
咣当!
扫帚猛然砸过来,差点误伤了站在门口的徐凡,王华瞥了一眼,什么都没说,扭头进了院子。徐凡弯下腰,捡起扫帚重新放回墙角,随后领着肖蕾往屋子里走去。
徐凡家是座四合院,南面厨房,北面杂物间,东西两面是卧室。院子中央的树底下摞着几筐苹果,还有犄角旮旯处,干柴堆积如山。
王华站在院子里迈着大步来回转悠,看起来余怒未消。
倏地,他转过身来。
“你去干嘛了?”
徐凡还没回应,他又瞥向肖蕾,一张嘴,龇出满口黄牙:“她谁啊?”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肖蕾话到嘴边,不知从何开口。
“外村来办事的,没地方住,在咱家凑合一宿。”
“什么人都往家里领……”
王华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着。他边说边走来,站在肖蕾面前,警惕地审视。
徐凡轻咳两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票,递到了王华面前。
王华挑眉,一把抢过来,塞进自己口袋。
“还愣着干什么?做饭去啊,刚被那烂怂惹了一肚子气,老子都要饿死了!”
他絮絮叨叨说着,突然低头瞥见徐凡的篮子,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冷哼一声回屋去了。
肖蕾站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
“走吧。”徐凡先一步,往西侧的卧室走去。
肖蕾应了声,赶紧跟上去:“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
一进屋,肖蕾就闻见一股土腥味,很久没住人的感觉。
房间布局很简单,最里侧墙角立着张木板床,床单花得一塌糊涂。粗麻绳吊在床头,床头挂着几只晾衣架。旁边是衣柜,蒙了厚重的灰,再往前,有个比茶几大不了多少的木桌,仅此而已。不过相比风餐露宿,已经强不少了。
等她安放好行李,天际也昏暗下来,院外的景象也变得影影绰绰。小格窗外溢出菜肴的香气,徐凡怕她拘束,将饭菜盛好,端来了屋里。肖蕾也饿急了,大快朵颐起来,一抬眼,却发现有个男孩站在院外,扒着格窗往屋里瞧。
他看起来五六岁年纪,脸蛋圆乎乎的,像树上刚采摘的苹果。杏眼明亮,鼻梁挺拔,和徐凡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姐姐。”
男孩嗫嚅出声,声音稚嫩,朝气蓬勃。
肖蕾正想回应,却见徐凡朝这边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道:“阳阳,快去吃饭。”
男孩哦了声,乖乖走开了,徐凡冲她笑笑:“我儿子,就爱胡闹。”
“他很可爱。”肖蕾也回以微笑。
初秋傍晚,气候比较舒爽,村里更习惯在院子里摆桌吃饭。王华率先上了桌,如风卷残云般吃完了饭,还没等徐凡上桌,拍拍屁股就回了卧室。他走后,徐凡才从厨房忙活利索,盛了碗米饭,坐了下来。
肖蕾将这番景象尽收眼底,心里疑惑,越看越别扭。
这俩人夫妻不像夫妻,男的跟吃了火药桶似的,说话夹枪带棒,不出一点力,还要挑三拣四;女的不言不语,好像都习以为常了。这要搁自己身上,早撂挑子不干了。
不过转念一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她何必操这个闲心。
眼瞅着徐凡手里的碗也空了,她起身出去,打算帮忙收拾餐桌。
走过去时,徐凡正低头伏案,碗筷就搁在旁边,却久久没有动作。月华如练,淅沥洒落,笔记本从面前摊开,上面布满繁密的字迹,她握着笔,不知在想什么。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她飞快合上了本子,抬起头来,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慌乱。
肖蕾顿住脚步,愣了一下,抬手拾起桌上的碗,赶紧解释。
“我帮你收拾。”
徐凡合上本子,夹在腋下,将碗一个个摞起来。
“不用,我来就行。”
她的举动让人很难不注意到那个本子,肖蕾瞥了眼,本子厚度大概一指粗,红色外皮已经有了磨损,看来已经用很久了。
还没能留意到更多细节,徐凡就端着碗回了厨房。
在来回村的第一个夜晚,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寒意。一轮圆月穿梭在云层之间,星光熠熠,笼罩着朦胧大地。明明静谧祥和,可肖蕾却觉得难以入眠。无论是精神还是环境,都令她无法彻底放松下来,躺在木板床上辗转反侧,每换一个姿势,床板就吱呀作响。
不知明天是否能见到回婆婆,如若不成,今天过后连住宿都成了问题。
而且对于这次拍摄,已经竭尽所能节省成本了,只靠公司提供的那点拍摄经费,机位、构图、画面只能一切从简,最终能呈现出什么效果,她心里也没底。
小楠那张可爱的脸又浮现在眼前,医药费迫在眉睫,该怎么办呢……
肖蕾回想起当初她竭力保住小楠有多么的不容易。
自从*以后,她的孕吐反应比寻常人要厉害得多,食欲极度下降,腹胀、便秘,甚至连皮肤都跟着出现脱水现象。医生说,做试管婴儿本身就比正常*要更难保胎。
前三个月还能靠吃药勉强维持激素平衡,到*中期,她开始出现先兆流产的征兆。从那以后,肖蕾每天都要打保胎针,直到生产那日都未曾间断。
一百多剂保胎针,她的身上遍布淤青。从一开始犹豫着不敢,到最后能眼睛不眨一下地注射药剂,肖蕾从不觉得疼,她只想保佑她的孩子能健康出生。
直到产房里刚出生的女儿用小手紧紧攥住她小拇指那一刻,肖蕾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一颗眼泪滑落脸庞,肖蕾抬手去擦。
她看了眼手机,朦朦胧胧之间,已经到后半夜了。
倏地,她听见外面传来窸窣声响,时缓时急,连绵不断。
刚涌起的困意收了回去,她赶紧坐起身,仔细去寻声音源头。每当以为要结束了,第二轮就会立马开始。
无穷无尽,周而复始。
“一,二,三,四……”
“……”
是那个男孩吗?
声音听得不太真切,肖蕾趿拉着拖鞋,走到院中。
地上勾勒出了几个方块,王阳的两脚分别踏在两个格子里,有节律地起跳,向终点跃进。
跳房子,肖蕾小时候都流行的游戏。
农村昼夜温差大,王阳只穿了件短袖,有些过于单薄。肖蕾赶紧回屋拿了件外套,准备给孩子披上。
“石头剪刀布,石头剪刀布……哈哈哈,你输了,我先来!”
她神色一滞,顿住脚步。
抬眼去望,王阳拾起沙包,递向身旁,眼神清澈明亮,嘴里发出咯咯笑声。
“姐姐,该你了……”
皎白的月光照在紫色对联上,泛出骇人的光辉。
肖蕾闻声向孩子叫姐姐的方向望去,空无一人。
第二天清晨,肖蕾是被渴醒的。
声音嘶哑,嘴唇破皮,犹如花盆里因缺水而皲裂的泥块。
她尝试扯动肩膀,脊背被床板硌得生疼,胳膊麻痹到没有知觉,鼻子里充斥着一股难以消磨的土腥气味,脸庞又沙又痒,比遭了沙尘暴还难捱。
床前搁着一碗饭菜,热气升腾,香气四溢。
她打了个哈欠,意识也跟随着回笼。
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阳口中提到的姐姐,难道已经死去了吗?
洗漱完毕以后,她发现徐凡已经不在家了,王华父子也呆在房间里没动静。
窗外隐约传来几声狗吠,夹杂着拖拉机发出轰隆隆的响动,肖蕾连忙起身,带上相机出了村子。
观音山人烟稀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潮气。
她慢慢往山下走,沿途多数是木屋草顶房,久无人居,早已破败不堪。石子路旁的灌木丛里,散乱躺着几尊金黄色佛像,布满草屑和黑泥,周身似乎还遍布几道裂痕。
佛像都可以随意丢弃在地上吗?
一阵诡异的冷意袭上心头,让她倍感不适。
不知走了多久,映入她眼帘的是一间被枯枝败叶遮掩的高宅大院,木门上挂着一张赤色红符,中心画着旋涡状的图案,犹如一双犀利的眼睛,虎视眈眈地注视来者。
院里面没有人,半敞的破木门随风吱呀作响。
往前走了一步,阳光透过屋顶的缝隙漏进来,除了一把残破的太师椅,这里没有任何东西。犄角旮旯里爬满了蜘蛛丝,她抬头环视四周,突然意识到什么,赶忙拿起相机。
镜头里,墙壁遍布猩红血迹,被肆意拉长围成圈,远看犹如一只目眦欲裂的瞳孔。
似乎……与门上红符的标志一样。
像是个“回”字。
她凑近些看,用指腹捻了一点,放在手心里搓了搓。手感滑爽,没有味道,质地很滑腻,依经验来看倒像是朱砂?
“姑娘……”
耳边传来一声轻语,肖蕾拿相机的手一抖,猛然回身。
那是一双同样怒目圆睁的双眼。
肖蕾尖叫了一声,背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那东西与她脸贴脸对视着。
她平复着呼吸,才发现站在面前的,是个两鬓斑白的婆婆,此时正驼着背,面露诧异地注视着自己。
滴答,滴答。
不明所以的水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明快。
她视线下移,只见婆婆左手拎着只断头的鸡,右手提把菜刀,粘稠的血源源不断地从刀背上流淌,滴落在地,形成一眼血泉,可见已经在身后站了很久。
“姑娘,干嘛呢?”婆婆突然龇牙笑起来。
肖蕾屏息凝神,死死地盯着她手里的刀具,脊背早已蹿出冷汗。
婆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总算恍然大悟。
“哦……别怕别怕,俺家老头子最近风寒,*只鸡给他熬鸡汤。”
说罢,婆婆将那死鸡搁在地上,朝她伸出了手。
肖蕾没敢伸手,嘴唇动了动,最终欲言又止。
婆婆啧了一声,把手往衣服上囫囵蹭了几下,暗红的血迹晕染开来,说不出的扎眼。做完这一切,她又浑然不在意地重新伸出手。
肖蕾有些尴尬地坐在原地,还是忍住了胃里的翻涌,扶着婆婆湿漉漉的手慢慢起身。
“你看着面生啊,是谁家的亲戚?”
婆婆扶她起来以后,用眼神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
“我不是村里人,看到这间房子上贴着红符,有些好奇,就走过来看看。”
“哎呀,这里的空房子以后还是少进来的好,尤其你还是外村人,不懂我们这里的规矩。”婆婆看了眼墙上红符,“这可是俺们村的活菩萨给的,驱邪避灾特别灵,定期就得重新做法,你别乱碰,不然没效果了。”
肖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您知道住这的村民都去哪了吗?”
“搬走啦。”说起这个,婆婆眉梢上扬,喜不自胜,“以后这儿要改成温泉度假村了,过些日子,俺也要搬走了,去镇上住大房子。”
肖蕾点了点头,暗道张晓枫这消息2G了,连来回村要拆迁都没告诉她。
“姑娘你是今儿个刚来吗?”
“不是,我昨天就来了。”
“那你住哪啊?这里到处是荒地,可不好找住处啊。”
“是啊,在山上遇见了一个姐姐,让我借住下来了。”
“谁啊?”
“徐凡。”
“谁?徐凡?”这婆婆瞪大双眸,满脸不可置信,“你住他们家?”
看见肖蕾点头,她掉头就走,嘴里仍不住地絮叨。
“哎呦夭寿咯,晦气,晦气!”
肖蕾赶忙追上去问:“他家有什么问题吗?”
“哎呦,他家有好多不干净的东西!听说天天晚上都不消停。”婆婆皱眉,始终与她保持距离,仿佛她身上真的沾染了污秽。
肖蕾暗忖,难道和昨天夜里,王阳奇怪的举动有关?
婆婆趁她发愣,快步走回了屋,没一会又风尘仆仆走回来,手里捧把糯米,奋力挥洒在道路中央,嘴里还碎碎念着神仙保佑。
做完这些,她径直递给肖蕾一张黄色符箓。
“快带上这个,辟邪!”紧接着,她又立马缩回手,长吁一声,“姑娘啊,老婆子我也只能帮到这了,你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吧,可别在他家待着了!走!赶快走!”
“我现在得去找回婆婆,办完事就回去。”
那婆婆愣了一下,眉宇舒缓下来,拍着胸脯长舒了一口气。
“你这孩子,咋不早说呢,害我白担心这么久!”她略一沉吟,“听说她今天晚些去山脚下刘老汉家做法事,如果赶巧,兴许你能在回婆庙撞见她。快去快去,正好让她给你祛祛身上的邪气!”
与婆婆道别之后,肖蕾继续往山下走,心绪复杂。
这个回婆婆到底做过什么,能让村民们弃置佛像如敝履,唯独敬仰她一人?
“欸姑娘,你等等!”
听到婆婆的呼喊声,肖蕾回头望去。
只见她双手抱拳,右手蜷缩在左手中,形似一个“回”字,与她身后的红符印记,如出一辙。
“见到回婆婆千万别忘了行礼!就像这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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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千笔文登 编辑 | 卡罗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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