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灵魂收集者（四）

失灵者

渊上收走了詹其濛的灵魂，从水晶瓶里倒出唯一的一团绿沉沉的雾气，给了已经昏迷的得安哥哥。

近三百年的时光里，渊上第一次遇到一个人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而是为了救一个亲人自愿交换灵魂的。

这团雾气一直沉睡在水晶瓶里，和其余的雾气格格不入，沉甸甸的，黏答答的，像一团沼泽里的泥。魔鬼说过，它可以医治百病，救人一命。

失去灵魂的人，就会只追求他换取来的被满足的*。

每一个失去灵魂的人，都一心为自己的*活着，让*实现，让*膨胀，而没有*的失灵者则更像行尸走肉。

詹其濛的*是救活得安哥哥，得安哥哥健康地活下来了，詹其濛既没有*追求，也不会爱上其它的事物。

詹其濛就是无欲的失灵者。

詹其濛还活着，但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阳光热情的年轻人，他无情无义。

他的世界曾经春风洋溢，温暖宜人。

他回到饪麻小镇，一样的吃饭，一样的走路，只是他路过的地方，他不再和任何人打交道，那些年纪的人们说道:“阿濛，好几天没有看见你吧，得安还好不吧。”他一声不吭地走过去。

那些孩子围过来，喊着“阿濛哥哥，阿濛哥哥……”他轻轻地推开他们，迅速地走开，带着些嫌弃和厌倦。

人们都说,“阿濛一定是被魔鬼夺去了心智，这不阿濛。”

詹其濛搬离了爷爷的家，也不曾回去过。像极了刚来时趴在窗口一言不发的小巴头，不同的是，詹其濛的眼里没有光了，更拒绝接受得安哥哥的善意。

偶尔得安哥哥在镇中心的车站遇见詹其濛时，詹其濛无视的与他擦肩而过。

得安哥哥皱着眉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那是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背影。

曾经被得安哥哥和饪麻小镇温暖长大的詹其濛，曾经向阳光一样照亮饪麻小镇的詹其濛，不见了。

现在的他更像一朵阴雨的乌云，笼罩着饪麻镇，所到之处泼撒的皆是不快与烦躁。

所有善念尽失，皆是恶意。

老人们时常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争吵不休，壮年者猜忌仇恨掠夺侵害，孩子们越来越热衷于打架和欺凌。

有几个尚存一丝善念的年轻人纷纷离开了镇子，他们带走的也是麻木和自私，不过是苟活。

得安哥哥被深深的无力感折磨着，他有着健康地身体，却不能有一丝的轻松和欣喜，他狂暴地几欲和年轻人一起离开镇子，可他终究放心不下詹其濛。

如果得安哥哥知道是詹其濛失去灵魂换来了他的健康，眼下的现实足以令他疯狂。

失去了善念和活力的饪麻镇，灰尘仆仆，败落一片。

废墟般的镇中心，祭祀的图腾圆柱也断裂，人们的信仰早已塌陷，碎片上细致优美的花纹宣告着昔日的繁华和明快。

渊上站在那儿，看着小兽一样野蛮的孩子殴打着更弱小的孩子，看着詹其濛行尸走肉般麻木地穿过广场。

想到詹其濛那样一个鲜活纯净的灵魂正却要和千千万万个肮脏的灵魂一起永远禁锢在黑暗里面。

扪心自问，渊上只是抽取了一个自愿的灵魂吗？

不，他摧毁了一群灵魂和他们的家园，而他们都是无辜的。

何以面对渐渐趋于地狱边缘的饪麻镇，渊上无法面对，他要修正这一切。

在魔鬼的宫殿里，渊上问魔鬼，灵魂还能还给人们吗？

魔鬼说，“炼化过的灵魂对人已经没有什么用了，除了痛苦。即使是没有的炼化的，从石像里取出来也是残缺的灵魂，给人的都将是痛苦。”他望向石像，“你知道吗，这座石像充满了滔天的仇恨和痛苦，灵魂一旦沾染了它，就会残损破败。”

“能修复吗？”

“最坚硬的也是最软弱敏感的，最灵敏的也是最复杂的，修复是太艰难的过程。不过都说世间一切皆有因果，凡是损毁的就有补救的。”魔鬼顿了一下，“你看见石像手中的金盒子了吗，只有它才能修复灵魂。也只有我才能催动它。”

“我可以再签三百年的合约，请你修复会詹其濛的灵魂。”

听了这话，魔鬼很是生气，他曾经许下各种条件，渊上都不答应在多留下来一天，不答应再多和魔鬼接触一次。

魔鬼生气地说：“不必，没有你，我也能攫取到想要的灵魂，这不值得我动用上古的法器来修复一颗没有特殊价值的灵魂。”

“一千年呢？”

“金棺，用一次自身需要两千年修复，它需要更有价值的东西来交换。”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能给我什么？”魔鬼已是暴跳如雷，“你的灵魂，你的灵魂。”

“你拿去吧。”

“不，”魔鬼狂吼到，“我要你自己献祭出来你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