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武侠《怒海悲龙》第四十八章 巧遇父亲

长篇武侠《怒海悲龙》第四十八章 巧遇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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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额都闻言,脸色陡变,只听得丁晴又是一笑,道:“这位北国武林第一高手耶律宗雷的高足,请问你与乌尔都的交情怎样?”额都本想说道:“那自然是极好的,彼此师门共艺,可谓之手足情深。”但话语不及出口,心中不禁咯噔一下,暗道:“我若胡乱说话,不小心被她捏了把柄,那可大大不妙。”反握大刀,以示自己少有敌意,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们与他的关系可好?是故交旧友、还是彼此相仇?”

丁晴扑哧一笑,忽地一收笑容道:“为何我问你话语,你不肯正面回答,反倒绕着圈子来问我?”嘴角一撇,故意对陈青桐道:“青桐哥哥,我倒是生了个念头,莫非他是北国第一高手的得意徒弟,但与同门之乌尔都的关系却是不合,于是不敢作答么?”额都闻言神情陡变,眉头微蹙,暗道:“这女子说话真是咄咄逼人。”只听丁晴又清声道:“我记得乌尔都道,他一众师兄弟中有个唤做‘蚩密’的女真最是胆大包天,有吞天夺地的野心,奈何自己本领不济,于是狂妄自为,竟从耶律宗雷手中窃取了《八脉心法》一书,先在大都躲避,后趁人不备,悄悄潜逃江南。”陈青桐笑道:“然后呢?”

丁晴嫣然一笑,道:“我想‘蚩密’与面前的‘额都’姓名颠倒,莫非说的就是眼前这人?那耶律宗雷的《八脉心法》就在他的身上?”

额都大惊失色,他也听过《八脉心法》的赫赫声名,知道此书乃是武林至宝,但凡习武之人,莫不对其垂涎三尺、觊觎生意,这丫头这般胡乱地说话,岂不是教自己成为南北江湖之命矢镖靶,要引得无数黑白两道的好汉豪杰、门派英雄追*逐赶么?夜风吹过,脊背寒意陡起,慌忙道:“你,你可别胡说八道!”果真便周围潮沙帮众纷纷道:“原来《八脉心法》就在他的身上,快去秉明帮主,现下更是不能让之逃了!”额都又急又恼,怒道:“小丫头,我与你无怨无仇,奈何陷我?”

丁晴不甘示弱,叫道:“乌尔都说得真切,那‘蚩密’偷了《八脉心法》,正往江南躲避,要寻个偏僻安静的地方修炼绝世神功,哼!你以为自己把名字颠倒过来,我们便不知道是你么?”悄悄给陈青桐使了个眼色。陈青桐会意,咳嗽一声,道:“《八脉心法》乃江湖至宝、具载绝世神功,但凡江湖习武之人,稍有几分能耐,都想法设法将之据为己有。你想一人独享好处,那可是万万不能的!莫说今日你走不脱,便是侥幸被你离去,天下英雄定要追你到天涯海角!”

额都咬牙切齿怒道:“我不认得什么耶律宗雷,更不是他的弟子,什么乌尔都?这名字也耳生得紧。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丁晴与陈青桐拍掌大笑,相顾道:“原来徒弟也可以冒牌!?”

额都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陈青桐已是陡然欺到跟前,冷笑道:“把防御地图交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额都武功不弱,见陈青桐长剑挥到,心中一惊,大刀在手,刷刷刷三刀,分上下两路,左斩咽喉,右刺前心。陈青桐剑走轻灵,宝剑一平,剑刃倏地一贴他的刀杆,向上疾削他手指。额都“啊”的一声,不敢招架,撤刀跳开。陈青桐长剑向前一指,铮铮有声,向他前胸刺去。

额都听得风声,月光下但见剑光一闪,急忙大刀一横,侧身向左,回手就是一刀。他刀法甚是了得,刀招连绵不断,一杆大刀四面八方把自身罩得风雨不透。陈青桐赞了声:“好!”刷刷两剑,待他急闪,露出空隙,昆吾剑“满天花雨”四下圈挥,倏地剑交左手,一路左手剑向额都逼去。他这路左手剑乃是从泰山石洞中的七十八招吟天剑法中学来,剑招所出,全是反手招术,和寻常剑术大反其道而行之,额都出其不意,疾退数步。陈青桐得此良机,左手剑“飞虹贯日”向额都刺去。额都向右闪让,不料左手剑方位恰恰相反,他向右闪,陈青桐左手剑顺手跟至。

额都大骇,躲避不及,回刀也已不及,急中生智,当下脸朝上一摔倒地,几个翻身,滚开一边,刀尖拄地,借力腾空飞起,半空中一刀直劈下来。这一刀来得快如闪电,陈青桐听得背后风声劲急,宝剑倏地向后一圈,额都大刀砍下,正碰在昆吾剑无锋的剑脊之上,黑夜中亮起一团火光,陈青桐长剑刺出,额都见剑势凌厉,足尖飞点,身如黑鹤,向旁纵开,陈青桐昆吾剑跟着刺到。额都武功颇高,听得风响一阵,并不回头,倏地一个大跨步向前俯身,陈青桐一剑从他背心飞过,未能伤得着他。额都大刀盘旋飞舞,白光闪动,反卷回来。陈青桐宝剑平压,避了锋刃,骈指如钩,竟来抓他手腕。额都抽身躲避,双足一弹,往后掠开数尺,猛听背后风声响动,却是潮沙帮帮众乘隙袭到,不由大惊,反手一刀,以硬碰硬,喝道:“不要脸,要以众胜寡么?!”

陈青桐笑道:“你偷我防御地图,又伤了许多无辜,对付你只要擒拿,哪能比武切磋?”他内力深厚,剑法得自东方竟日真传指点,拳脚武功蒙顾青山、万鹏先后教导,堪称上乘,但对于点穴之法,其实尚不精通,或说门外汉也不为过。丁晴懂穴,空暇之时,便与陈青桐讲习点穴之道,但多局限于口头言语,不曾得了真人的演练,况且她本是女子,羞涩使然,便与陈青桐恩爱,也万万不能用自己的身体示范。如此一来,陈青桐点穴封脉的本领,其实可想而知。若是全力而攻,以陈青桐如今的修为,不消二三十招,便可将额都轻易擒下,但他知晓江湖方深,逞一时之快,反易招人嫉妒,因此不愿炫耀,只和额都缠斗十数招之后,渐渐加力。

额都潜到江南,本是刺探淮水以北、宋军一线布防驻扎、军力将帅、后勤补给等秘密军情,不过密探一名而已,并不识中原武功,更不知门派绝技,只觉这剑法高明,招招使来,都教自己心惊肉跳,因此惧意渐生。中原剑法,挑、戳、削、斫、劈、砍、推、点,动作纷繁复杂,彼此兵刃稍稍触碰,陈青桐剑法便能立即生出变化,从不同的角度攻击敌人,寻隙而进。

斗到第二十招上,额都渐感吃力,心中暗道:“江南一地藏龙卧虎,若是这些人投入宋军,与我大金为敌,那可是糟糕之极。”咬牙抵挡,反倒更加吃力,不住后退。只听丁晴叫道:“青桐哥哥,不要与他戏耍了!”陈青桐应了一声“是!”宝剑倏地向前一探,剑尖晃动,三个剑尖在月色之下光芒耀眼,额都挥刀挡格,蓦觉左腿一阵剧痛,陈青桐宝剑划过,登时将他腿上划了条一尺多长的口子,额都大叫一声,翻身跌倒。几位潮沙帮弟子一拥而上,将他按倒捆得扎扎实实的。

黑暗中又有人飞奔而来,叫道:“少帮主来了!”冲到额都身旁,抬腿就是一脚,却被身后一人喝住,道:“好不懂事!此贼乃这位小兄弟捉住的,你凭什么上去呈威风?”那人讪讪一笑,道:“少帮主,这鞑子实在可恶,逃跑之际,伤了帮中不少弟兄。我想要出口气罢了。是了,你不让我来踢他,我便轻轻打他两拳如何?”果真伸拳在额都背心重重两拳,骂道:“金贼,叫你知道我宋人的厉害!记得靖康国难么?记得我大宋四十万无辜百姓的生命么?”砰砰砰砰,连击数拳,拳拳带风。

额都倒也强硬,呸了一口道:“没种的东西!你有本领便放开我,好好打上一架!看老子怕不怕你!”那人哈哈大笑,道:“你这就是说混话了,阶下之囚还敢异想天开?痴人说梦!”额都冷哼一声,闭目不语。

后面那少帮主上前几步,抱拳道:“在下潮沙帮陈麟祥。不知兄弟高姓大名?今日非你仗义,只怕此人早已带了地图,逃过江去了。其时完颜亮得了布防图,轻车熟路挥师南下,那时兵火涂炭,可谓糟糕之极。”陈青桐打量这位潮沙帮少帮主,但见他年约三十,方脸星目,浓眉高鼻,好一副仪表堂堂的模样,忙抱剑回礼道:“哪里,哪里,在下陈青桐,这位是·····是丁晴。”陈麟祥笑道:“果真是江湖侠侣,艺高德皓,两位丰神迥异,与众不同,实在让人羡慕。”二人连道不敢。

陈青桐道:“你我都是大宋子民,纵然额都侥幸逃出此地,只怕路上的热血男儿一个也不肯将他放过。只是完颜亮野心勃勃,对我邦垂涎已久,夜夜妄图放马临安,亡我社稷,只怕他是没有这幅驻防地图,还是要扬鞭南下。”陈麟祥也是忧心忡忡,叹道:“朝廷昏庸,主战者不是贬谪,就是流放,倘若金人挥戈南下,他们还能逃到海上去么?”几人寒暄一番,押着额都往潮沙帮而去。走了半里地,前面有座大湖,宽深数十里,那潮沙帮便建湖心洲上,自有小船过来接渡。

陈麟祥是个豪爽磊落的汉子,也不隐瞒,大声道:“我们除了拦截金人,尚劫富济贫,对为富不仁、做威做福的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多有劫掠,为防官兵围剿,所以筑寨湖中。陈兄弟,你我同姓,也算得同宗,但你是江湖侠客,我们却是草莽土匪,只怕你会看不起我们呢。”陈青桐心中一惊,暗道:“他们虽是强盗,但单单从拼命拦截额都一事便可看出他们都是心系国家安危大好英雄豪杰。”正色道:“你们虽是土匪,也是义匪,虽是强盗,也是侠盗,我说不得佩服,却也有几分敬重。少帮主如何会有如此想法?委实小觑了我等。晴儿,既少帮主以为我两人无法做朋友,那么这客不做也罢,陈兄,我们就此别过。”丁晴一笑道:“好,人家强盗头子沾了侠义之名声,反倒看不起你我江湖中人,我们就是去了也是丢人现脸,徒然受人耻笑、贻笑大方哩!”

陈麟祥慌忙扯住陈青桐,反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陪笑道:“是我说错话了!罢了,罢了,你们今日若不去本帮做客,我们潮沙帮还有什么脸面在绿林立足?”三人相顾大笑,一起登上小船,往湖心岛划去。额都被人捆着,上了另外一条小船。划过半里地,前面又是一条大船前来接应,那大船颇为雄壮,船体外盖着铁甲鳞片,倒似军船一般。众人弃了小船,上了大船。船上客室,十分干净,内里的被褥用具一应齐全。陈麟祥笑道:“湖面封禁,明晨方能开拔,请二位先在此地将就歇息。若有吩咐,叫唤船家即可。”拱手一礼,转身离开。

第二天天明,大船徐徐开动。过几盏茶工夫,在洲缘码头停下,外面吆喝一片,许多的帮众前来迎接众人上岛。

一路有岛上居民往来,想必平日难见生人,指指点点,有说有笑道:“贵客来了,也不知是哪一家的金童玉女?”许多小孩儿蹦蹦跳跳地跟在一旁,嬉闹不已。帮众过去轰赶,笑骂道:“你们整日吵闹,不怕客人笑话么?去,去,自到一边去耍,莫来捣乱。”

小孩儿不服气道:“你们欢迎客人,我们为何就欢迎不得?难道这也分大小长幼么?你要我们走,我们偏偏不走。”口中唱道:“十六少女十八郎,欢欢喜喜入洞房,恩恩爱爱不嫌久,明年再添一张床。”众人哈哈大笑。那帮徒提着一根棍子赶过去,笑骂道:“读书读不进去,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今日便代替你们父母好好教训你们一番!”那些娃儿哈哈大笑,一哄而散,也不走远,见得他停下,也纷纷站定,扮个鬼脸,又唱一些山歌,倒也欢喜热闹。

众人进了山门,乡民不得入内,顿时安静不少。但见山道旁石壁上,刻有不少图案,其中一幅,乃是一个三缕长须的男子凭栏眺望,目光虽迥,但神情迷茫,栏前寥寥数笔,刻着山河水川、云彩月色,虽然简陋,但颇为传神,倘若细细品味,自觉其中一股浓浓韵味。旁边刻着书道: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正是武穆王岳飞那首脍炙人口的《满江红》,石壁上刻着的那凭栏者,自然便是岳武穆岳元帅了。

陈青桐心中暗道:“岳元帅虽蒙冤惨死,但他一片碧血丹心,天地可鉴,这等铮铮铁骨,万千世人谁不敬仰、又岂是那几个奸佞恶臣能够抹煞得了?”再看前面石壁,刻一人坐于桌旁,自斟自酌,神情愁闷,旁边书道:“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

也是岳元帅《小重山》一词。这首词乃作于绍兴八年,时年宋高宗向金屈膝求和,岳飞及其他主战派大臣多人纷纷上书反对和议,但不为高宗采纳。此词作于是年之秋。上片写梦回故国,醒来已是三更,绕阶徘徊,无比惆怅。下片慨叹岁月如流,白首无成,抗金主张,不被采纳,家乡长久沦陷,归期无望,表现对国家前途的隐忧以及壮志难酬的郁闷。

陈青桐心中忽而热血沸腾,暗想:“可惜我不能早生几十年,否则便能瞻仰岳元帅的风采了。唉,那时江湖豪客都到哪里去了?为何岳元帅蒙冤,却没有人去救他呢?若是我在,定然拼死救援,决不让风波亭奸佞得逞之。”

又见前面一文,书道:“自中原板荡,夷狄交侵,余发愤河朔,起自相台,总发从军,历二百余战。虽未能远入荒夷,洗荡剿穴,亦且快国仇之万一。今又提一旅孤军,振起宜兴。建康之城,一鼓败虏,恨未能使匹马不回耳!故且养兵休卒,蓄锐待敌。嗣当激励士卒,功期再战,北逾沙漠,蹀血虏廷,尽屠夷种。迎二圣归京阙,取故地上版图,朝廷无虞,主上奠枕:余之愿也。”乃是岳飞行军途中,题在五岳祠壁间的誓词。文辞慷慨,足见作者直捣黄龙,恢复山河之雄心壮志。

陈麟祥笑道:“这些都是家叔亲自刻在壁上的。”陈青桐心想:“这位潮沙帮帮主,看来对岳元帅也敬仰得紧呀。”陈麟祥笑道:“家叔昔日也是朝廷的一位将军,屡次北伐未果,非兵力不强不足,而是皇帝昏庸无能,奸臣百般阻拦,家叔一怒之下,挂节辞官,引着家人属下,来此筑寨立帮,号称归隐安歇,其实他哪里安歇得下来?于是便当起了强盗。”

陈青桐拱手道:“令叔胸怀大义,可惜与岳元帅一般,郁郁不得志。此乃朝廷不幸、百姓的损失。”陈麟祥摇头叹道:“皇帝老儿与他那帮谄媚奸臣日夜欢歌艳舞,何曾记得二帝之北?何曾响起家国旧京?如此下去,终究将这半壁江山白白送给了金国鞑子。”

众人进了正厅,正厅乃是寨中商议帮务之地,陈麟祥带了陈青桐和丁晴自向后去,一路但见草木茂盛,生机盎然。帮众再不跟随,就此止步,押着额都往左侧而去。陈麟祥在前引路,又过三进院子。忽听有人怒道:“鞑子就是真打过来了,那又怎样?难不成我大宋十倍之众,还不能与之抵挡么?你这牛鼻子,何必专长他人威风,反灭自己志气?”另一人冷笑道:“你这是张着眼睛说瞎话了。

人口众多,一百个里面抽将不得一位精兵、十万人里面也拔不得一位将领,多有何用?昔日汴梁未失之时,我大宋人口较之女真,人口盛过何止百倍?还不是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狼狈不堪,便连两个狗皇帝也被掳了去?如今淮水以北皆在金人之手,经营之下,人口极多,我南边户口,未必就能多得人家十倍。便算十倍吧?哼哼!当初百倍犹然不敌,十倍更是万难成事全功。至于富庶之语,倘若雄狮肥硕,倒也不错,正合威风八面,令远近诸兽莫不畏惧,俯首贴耳,甘心效命;若是一头大肥猪,不过徒然惹人眼红,更生不利罢了!”先前那人更是忿怒道:“混帐话!我大宋是肥猪么?”

只听那人道:“难道不是么?每年开春之时,朝廷便要派遣车队,远涉千里,往那金国的大都运输几百几千万的岁币财帛,就是从自己身上剐肉奉献,难不成还是我们看着北地困苦,甘情愿地给吗?这些民脂民膏源自百姓,反倒白白送给金人享受。至于你所说的什么‘兵强马壮’?呵呵,那是十足的自欺欺人了。你且放眼看待军营,刀枪入库,散马不奔,小曲哼唱替代号角,赌具酒壶滚落帐中,兵不象兵,将不像将!尽皆慵慵垮垮,赘肉横生。

若是提枪,枪不起,反扎着自己的脚面;要是骑马,马不能奔跑,勉强驰骋,一个踉跄,连人带马摔跌个大筋斗。这等可笑的情状,哪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的情状?每年纳税,分明是用老百姓的血汗,请来一帮做威做福的大爷二叔伺候着。是了,听闻兵中尚有兵妓,也是依仗权势,对外呼喝显摆,当了婊子,还比人家贞洁牌坊的烈女更为得意哩!”先前那人愕然不语,良久才道:“或是少许而已。”

后者大笑道:“我走了十座兵营,有九座半是如此光景,这是少许么?”

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劝道:“两位都有济世救人的宏愿,胸怀社稷大业,何必为此争吵不休?”陈青桐听着愕然,暗道:“如何这声音这般耳熟?听着象是爹爹的声音!那另外一人,是······是南道长?”此念头甫然生出,心中顿时欢喜,但又恐自己听错辨讹,若在这潮沙帮中闹将出了笑话,岂不大大尴尬?

陈麟祥不知他心中所想,笑道:“这是家叔与两位贵宾在后院赏花,情到深处,意气勃发,想起当今国家大事,不免抒怀畅意。”丁晴扑哧一笑,道:“果真是意气勃发,几乎就要争吵起来了。”陈麟祥道:“虽然心忧国事,但彼此对待朝廷的看法多有不同,因此难免口舌交锋,欲辨个明明白白。”

陈青桐恐那两位贵宾就是他爹爹陈镇南与钟梓玄道长,一位乃是至亲,另一位是自己敬仰尊慕的武林前辈,擅动言语,未免有失尊重,便微微一笑,不敢多说。丁晴见他神情端凝,心中好奇,问道:“青桐哥哥,你怎么了?莫非又怪我调皮?好,好,我便不说话了。”

陈青桐笑道:“你哪里调皮了?”附耳低言几句。

丁晴“呀”了一声,道:“果真有如此凑巧的事么?我,我还是少说话的好。”

她天不怕,地不怕,但此刻脸色惶恐,正是五分兴奋,五分的不安。陈麟祥见两人神神秘秘,好不诧异,只是陈青桐既与丁晴窃语穿话,想必也是极其隐秘,自己好事多问,反倒无礼了。

三人进得小花厅,陈麟祥让仆人奉茶,自去通秉。陈青桐与丁晴坐在椅上等候,丁晴局促不安,不断伸手整理身上的衣饰,又从怀中掏出一把小木梳,将头上发辫整理一番。

未过多时,听得有人叫道:“是哪两位了不起的少年英雄,将金国的奸细捉拿了?老夫要敬他三大碗好酒,以表心中感谢之情!”言罢,“呼”地一声,珠帘被人挑起,一位年约五十余的老者大步走了出来,这老者宽肩阔腰,颇为伟岸。陈麟祥陪伴一旁。老者身后跟着两人,他们抬眼一望,见着陈青桐,都是一阵愕然,还不及说话,陈青桐已然快步上前,“扑嗵”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父亲,您······您老人家身体可好?”他与陈镇南已然相隔一年未曾见面,此番再见,但见父亲精神虽好,但春秋镌刻,皱纹潸然,看似却苍老沧桑了许多,心中又喜又悲,连磕了几个头。

陈镇南好半日方才缓过神来,不觉哈哈大笑道:“我身体好得很,我身体好得很!你平安无事,个子也长大了些,那是最好的。”忽然神情陡变,扭身抢过一旁钟梓玄手中拂尘,朝着陈青桐肩头状似狠狠地打了三下,骂道:“不成器的家伙,你跑到哪里去鬼混了?那日我看你被鸠盘鬼母掳走,几乎没有被吓死。”钟梓玄一笑,夺回拂尘,笑道:“你还不悔悟么?便是昔日对他太狠太严,他心中因此有了忌惮,因此脱险之后,左右思想,惦念不得你的什么好处,方才决定离家出走,欲闯荡江湖、增长见识,待事业有成,便要衣锦还乡来见你。”

陈镇南愕然一道:“是么?我半慈半严,自以为尺度把握极好,不想还是有失偏颇。”陈青桐急道:“孩儿可从来没怨过爹爹呀!”钟梓玄见着陈镇南模样,心中好笑,依旧正色道:“你再这般将儿子呼来喝去,说不得眨巴眼睛,他又要逃走了。”说话间,凝目往陈青桐探去,见他双目炯炯有神、分明内敛精气,心中暗暗诧异,暗道:“一年不见,此子究竟逢何机缘,内力竟然精深至此?”

陈镇南喜道:“是,是,为父过于凶悍,几乎因此铸下了大错。桐儿,为父只怕你在外面逢上了一个三长两短,那可如何是好?”钟梓玄蹙眉道:“教子严谨、周密示范才是,别动不动就对人家吹胡子瞪眼就好啦!”抚须颔首,笑道:“好,好,自从你被不善恶婆子掠走之后,我也是心急如焚、放心不下,索性便与你爹爹一并出来寻你,算来也有三四百天,每日在一起争吵。他是个高照的福星,想要不好也难呀。”语带揶揄之意,多有调侃之色。一眼往丁晴瞥去,再看看陈青桐,微微莞尔,却笑而不言。丁晴平日伶牙俐齿,此刻却口舌木衲,羞答答地站立一旁不声不响。

陈青桐又见过潮沙帮帮主,知面前老者本是朝廷的一员宋将,唤做“金枪无敌”高义元,应见朝廷腐败,醉生梦死,愤然之下,遂悬节辞官,来此开辟出一番天地。潮沙帮帮主高义元见他礼来,却是反应甚巨,双手陡出,竟然牢牢握住陈青桐的两只臂膀,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扭头对陈镇南道:“他······他便是青桐贤侄么?莫非他,他就是······”神情颇为激动,竟然按捺不得,未尽地主长辈提携之礼。陈镇南面有得色,抚须道:“你猜得不错,哈哈,昔日棉缛包裹的丁点娃娃,如今已长大如斯。想那赤胆忠魂,无论是上穷碧落,还是下至黄泉,但凡一灵尚存,皆可心宽意释,瞑目含笑了。”

高义元闻言,双手在陈青桐双肩按压几下,喜道:“好,好,此乃镇南兄弟之功!”双手放下,反叉在腰间。陈麟祥面有诧异之色,道:“叔父,难不成这位陈兄弟便是······”不及说完,高义元转过身子,哈哈笑道:“好侄儿,昔日迫你隐蔽原来姓氏,改换‘陈’姓,便是为了纪念你爹爹与我的一位故交好友、忠袍烈魂。此人也曾在岳元帅帐下为将,虽算不得出类拔萃,却称得*敌无畏、灭寇尽心,冲锋陷阵,身先士卒,勇往直前。如今他自己的小侄儿也回来了,血脉根源得以藕续,又到了成家立室的年纪,香火早晚炽旺勃盛,你也该返归本家祖宗的姓下,依旧叫‘陈麟祥’才是。”

陈青桐浑身一颤,虽尚不明白根底大概,心中却已生出忐忑不安之意,神情略有张惶。丁晴见状,心中担忧,慌忙伸手拉他手臂,甫一接触,灵光一闪,又生出了一个念头,暗道:“哎呀,他爹爹与诸位前辈在此,我这般动作,岂不要被他们小觑,以为我是哪里来的轻薄女子么?”急急松手,伸出手指悄悄点了点陈青桐背心。

陈青桐醒觉,依旧无措,深吸一气,不敢言语。

陈麟祥眉宇轻挑,朝陈青桐微微一笑,道:“恭喜恭喜。”陈青桐莫名其妙,不敢怠慢,拱手回礼,应道:“哪里,哪里?同喜,同喜!”心中更是迷糊一团,不知喜在哪里?听陈麟祥叹道:“想起幼时,爹爹与叔父要替我更姓,我愤愤不平,心中还有抱怨,以为自己调皮捣蛋,惹了爹爹、叔父恼我,不愿要我了,还为此跑到野外郊林哭了三日,差点被豹狼拖走。你们来劝我,我记得自己吼道:‘我也是高家的子孙,为何本家的姓氏不能标凭,却反倒入了别家的宗门?’

后来听说这位陈叔父乃是一位忠肝义胆、颇了不起的大英雄,家境殷实,本可在西湖之侧安闲逸适,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但因心忧国仇家恨,毅然投笔从戎,习练武艺,报效国家,直至为国捐躯,方才懵懂初觉,勉强答允。哈哈,此刻不想正宗忠烈遗嗣在此,本来香火,得返本庙根源,私不敢篡夺伪脉假宗,还是叫回‘陈麟祥’更是自在一些呢。”心中暗暗称奇:“今夜蹊跷,竟得如此奇遇,莫非是老天眷顾,妙哉,妙哉!”

钟梓玄见陈青桐发呆,陈镇南欢笑之后,也是神情复杂,七分欣慰,三分踌躇,略一蹙眉,心中暗道:“他二人毕竟父子几十年,情意深浓,此刻挑明真相,恐有不适。”转念一想:“但事实昭昭,岂能趋避遮掩?”眼望陈镇南。

陈镇南喟然一叹,脸若苦笑,颔首示意。钟梓玄心想:“你也下定了决心么?唉,事已至此,索性明了。”遂走前两步,对陈青桐道:“今日能够重逢,东西南北甚广,偏偏聚在此地,想必也是天意使然。罢了,贫道多管闲事,胸中藏不得话语,口舌匿不住玄机,告诉你一件天大的秘密。此事被你乍听,也许会错愕无比,甚或更如晴天霹雳,但从此清明点透得真相、了解自己的来源根本,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且坐下,容我慢慢说给你听。”

陈青桐心中叫道:“什么真相,你们隐瞒了我什么······?”心中的念头千转万绕,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他心中惶恐万分,手足无措,被钟梓玄叫了几声,却浑然不觉。丁晴低声道:“青桐哥哥,我,我扶你坐下。”各按宾主位置,钟梓玄将拂尘放在了桌上,娓娓道来。

原来数十年前,赣府洪都、南昌城南郊外,有一处道观,唤做青云浦。观中老道姓常,双名连春,道号浮云子,除清修礼真之外,在江湖上也颇有名声,剑掌双绝,曾在三剑之内逼退南山十八怪,因此人送绰号“定寇三剑神仙掌”,剑是“形意五行剑”,这神仙掌却是“五雷掌法”,为其运功双掌,掌心有雷鸣之声而得名。这神仙掌又与仙人掌类名,仙人掌者,大漠之花卉,常连春且擅长种植整理各种花草,闲暇之时,也到城中花园售卖,颇为畅销,是以有人玩笑,又叫他“订购三件仙人掌”,委实视作老花农了。常连春为人随善大度,闻之一笑,不以为意,反觉亲切。其后某日,他又去城中售花,回来之时,花卉售尽,还带回了一个女孩儿。原来此女为流落孤女,常连春见她可怜,便收其为徒,当了青云浦的一名小小女道童,道号云仙。

如此一来,这青云浦除却两名杂役道人,便有师徒七人。师父“定寇三剑神仙掌”常连春,余下弟子排名,便是:大弟子姜师曾、二弟子林云珊、三弟子穆飞羽、四弟子段智阳、五弟子陈镇南、六弟子云仙。林月英与云仙皆是女弟子,大姊常关心小妹,因此二人极为亲密。那另外四名男弟子年岁虽幼,且是出家的道士,但对男女之事渐渐开化知悟,因此颇为自持,除念经功课、随同常连春习练武功之外,平日里少与二位师姊妹往来。

六弟子之中,以姜师曾与林月英悟性最高,经年下来,武功大成,便与师父常连春切磋,每有数百招,难断胜负。每年中秋比武之时,这一对师兄妹争斗最狠,月色之下,桂花香浓,只看得两人各执木剑尽力而为之,始终难分胜负。这情愫二字,看似简单,尚为出家人大忌,但最是无时不在、见缝插针,就在这“笃笃笃”的比试之中,姜师曾与林月英竟在这不知不觉之间惺惺相惜,两相爱慕了。初时众人不觉,后来见姜师曾每每与林云珊切磋武功,但凡几百招之后,必有意相让,心中才各自恍然大悟。

常连春虽是老道人,但并不拘泥于世俗之念,也不见责,将二人招来,彼此坦诚交谈一番,确信他两人是真心欢喜,便让他们还俗做了夫妻,仍算自己的俗家弟子。姜、林二人感激不尽。只是两人筹备婚礼之时,忽闻边境战事吃紧,姜师曾又是个热血沸腾之人,便将婚事暂且搁置,领着一帮民间义军赶去帮忙。林云珊苦苦等候未果,心中忧戚,便收拾兵刃行李,北上寻夫。这一走之后,两人俱是音讯全无,从此不知所终。

余下四名师兄妹,后来下落也有不同。段智阳本是云南大理之人,来历叵测,昔日也是流落街头,被常连春带回。林云珊走后数月,段智阳也留下一份书信和一个包裹,杳然离去。常连春拆开书信,见其内容,段智阳自言本是大理段氏之民,昔日因为国家政权迭乱,自己从宫中逃出,无可奈何之下,当了道士。如今国内政权平复,有忠臣来接他回国即位,就此辞别师门。

又言大理尊崇佛教,段氏子弟可以为僧,但不得入道,从此以后,便不再是青云浦道人身份,但感激常连春大恩大德,依旧当以师礼尊崇,万劫不忘云云。打开包裹,里面尽是金银珠宝、翡翠玉石,想必是那位接他的忠臣留下的酬谢。常连春未能见着段智阳最后一面,料想此后也无相逢之缘,饶是心胸开阔,也不免神伤唏嘘,看着剩下的穆飞羽、陈镇南与云仙叹道:“你们中间再要凑成一对,我这道观也就寂寞了。”三人纷纷表白,道:“从此只在师父左右,决不相离相弃。”又要发誓,却被常连春阻止,笑道:“若再成一对,也未必不好,何必发此重誓?我这青云浦也算得名观,只怕到时侯我要赶你们走,你们恋恋不舍,还要百般赖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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