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打工回忆

那一年，凌晨时分，我知道了不堪入目的高考分数，从此我的学生生涯划上了一个满目苍夷的句号。但是，生活还得继续。当天傍晚我就踏上奔向深圳横岗的汽车，投奔堂哥去了。

下车的时候天还没亮，周围还是幽暗一片，只有远处路灯投过来的零星碎光。我寻觅了好一阵子才看到了堂哥。直到等来早上的第一班车，才去到堂哥的租房。然后堂哥也不去上班，就陪我在租房休息、搞吃的。我坐了一晚上的大巴，很困，就睡了一天。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堂哥带着我捎来的荔枝，去拜访他线上的拉长。走过几条巷尾，爬上了几层楼，堂哥在一扇铁门前笃笃地敲了几下，而我心神不定地在旁边站着。

“谁啊？”得到堂哥确认后出来一个披着头发没有梳理的女子。她问：“什么事啊？”语气显得慵懒不耐烦。

“那个是我弟，他想进厂，我们拉还要不要人？”

“厂现在不招男工。”

“让他顶替我啊，这样我可以走，反正我想辞工辞不了。”

“他能替得了吗？”她不经意地瞟了我一眼，轻蔑地说。

我尴尬地走到楼梯的拐角处。过了一会儿传来了堂哥的声音：“你就通融一下啦。”接下来是女声：“这荔枝我不要，你拿回去吧。”当我把视线对上去，刚好看到那一袋荔枝被推出来，紧接着“砰”的一声。

我假装不在意地看着楼下：“走吧。”

回到宿舍后堂哥跟我说，他会想办法说服那个女拉长。可这跟我原来的设想一点都不一样：第一我不知道这里岗位那么饱满，他是凭借着他女朋友夏小梅进去的；第二要我顶替他的岗位后他就离开。而这些他在电话里根本就没有和我说清楚，还催得那么急切！但事已至此，我只好对他说我不想要那份工作了，你去哪儿我就跟你到哪儿。

可由于堂哥辞职还没得到厂里的批准，所以我选择住了下来。因为当时是七月份，很多工厂已进入淡季，都没有招人的，所以我只能进行漫长的等待。

我们所住的房子很小也很陈旧，还有一个小厨房（比一般的走廊还小）和一个卫生间。听说当初还是挨家挨户地询问并且以每个月200多块才租到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刚开始我们一分为三：我里边，堂哥中间，他的女朋友夏小梅睡外面。你想想这是何等的尴尬，但没办法，我和堂哥都没钱，租不起另外一个房。

可是有一天中午——

“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去和你那个谁在一起，不要黏着我！”夏一边说一边把正下班回来睡午觉的堂哥使劲地往门外推，而我在一旁不知所措。

其实堂哥已经和夏分手了，只不过还住在一起，维系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至于“那个谁”则是那天和堂哥来接我的一个女孩——堂哥的第二个女朋友暴牙。

后来堂哥搬出去后就很少回来了，我依然住在夏的家。其间，还来了两个夏的女伴：一个是蟾蜍，半脸的青春痘。一个是砂锅，皮肤有点黑。她们三个挤床，我就在不多的地板上打地铺。还得注意紧挨着的蚊香。

在她们上班的时候，我就在工业区里瞎逛，到处看一下招聘信息（基本不招男工），或者在房间里看书玩手机，看一下地图，了解工业区的分布情况。

这里的饭菜又贵又难吃，我一般一天一顿，有时就跟着堂哥吃宵夜。渐渐地，我身体消瘦了。和家里通话也只是寥寥数语敷衍过去。

夏也曾劝过我：“你不要想着靠你哥了，他靠得住母猪也会上树，你还是到其他的地方找找看吧。”

我沉默不语。

7月的滂沱暴雨来了。连续好几天都下个不停。入夏以来积攒的热气，被风一一吹走。太阳躲在密密的乌云后面，大地落入了一片昏暗里。我在房间开着灯，却始终看不清窗外的世界。

只有萦绕在身旁的，无边无际的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