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无奇的犯罪才最棘手。”
福尔摩斯的探案观,用在解密艺术杰作上也一样。
也许你认为美术馆里的名作不过是对真实的模仿,所以用画的像不像来评价艺术的高低。
但事实上,在那些最不起眼的作品背后藏着最深的谜团。
比如,我们今天要说的这幅神秘的世界名画——《阿诺芬尼夫妇》。
阿尔诺芬尼夫妇像,1434
面无表情的新人,脱下的木鞋、乱入的小狗、只燃着一根蜡烛的吊灯、悬于床头的扫帚,神秘的镜中人……
画中种种诡异的细节会让人感到莫名的悚然。
据说,创作这幅画的是15世纪欧洲尼德兰地区著名的大画家扬·凡·艾克 Jan Van Eyck。
在文艺复兴的大师里面,扬·凡·艾克是个不折不扣的强迫症——他对于细节有着近乎完美的追求。
他画这幅画画了四年,涂涂改改、层层叠叠。
这是他创造的悬疑故事,所有蛛丝马迹都是精心的安排。
不过,与其说这是一幅画,不如说这是一张古老的“结婚证”。
画中男主角叫阿诺芬尼,是当时尼德兰地区一个强大而富饶的伯爵领地——佛兰德斯的服装业巨头。
这幅画是他拜托扬·凡·艾克为他和夫人创作的一幅作品。
佛兰德斯
画中,新郎举起右手,宣誓矢志不渝的爱情与家庭责任。
新娘把右手放入新郎的左手,手心向上,宣誓做丈夫永远忠诚的伴侣。
毫无疑问,扬·凡·艾克这幅画是象征元素的大杂烩。
屋内的装饰明晃晃炫耀着:这是一个新兴资产阶层的富足家庭。
比如,那造型繁复的镜子和铜吊灯,还有窗台上来自西班牙的高档水果——橘子。
在当时15世纪的欧洲,橘子可是非常昂贵的商品。
床单和沙发是红色,这在当时象征着和谐。
木拖鞋则隐喻《圣经·出埃及记》中“脱下你的鞋子,因为你所站立的是神圣之地”,代表着这场婚姻的神圣性。
这幅画中,处处都描绘着一个标准富商结婚的陈设。
但在华丽的视觉冲击之下,这对新人一脸的面瘫,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婚礼的甜蜜。
画中有一只卷毛狗。在那个时代,狗代表的是忠诚。
但奇怪的是,通过墙壁上的镜子望去,却在镜中看不见狗的踪影。
这幅画运用波斯艺术的细密画的传统画法,特点就在于精美细致,逼真写实。
以扬·凡·艾克严谨的画风,显然这只狗不应该被疏忽忘记。
这其中一定隐藏着玄机。
有学者认为,这幅画的创作背景是在文艺复兴早期。
此时,人们正在摆脱神权至上的时代,人性被禁锢千年终于迎来了初步的解放。
那时教会不允许离婚,没有爱情的婚姻成了常态,“出轨”也成了常态。
以至于法国史学家这样写道:“不正常的男女关系,已成为那个时代有地位的法国妇女正常生活的一部分。”
罗琳大臣圣母像,1433-1434
也许,扬·凡·艾克也在通过这一细节有意地暗示我们,这对夫妻无非是当时开放的两性社会中,普通而又真实的例子。
据说,扬·凡·艾克花了很多功夫画新人头顶的烛台,它们精致而华丽。
但奇怪的是,四个小烛台上只点着一支蜡烛。令人不禁遐想。
有人认为,蜡烛表示神的眼睛,这场婚礼是在神的注视下完成。
也有人说,这暗指着这是一场冥婚。
原来,画中女主角早在这幅画完工前就离世了,更没有身孕。
这幅画,仅仅是寄托着阿诺芬尼对于美满婚姻的向往。
不过,对于新娘乔万娜的形象是不是未婚先孕?一直以来都存在着争论。
红色的床铺和拉开的床缦是激情和爱欲的象征,而绿色礼服则是生育的象征。
另外,床头的装饰物是圣玛加利大*龙的形象,这在当时被视为孕妇的主保圣人,暗示着画中女子确实是有了身孕。
但反对“*论”的人则认为,当时风俗不容许未婚先孕形象入画。
即便为纪念亡妻,买家也不可能提出这种要求。
并且,北欧妇女有穿高腰蓬裙作礼服的习俗,看起来就像*。
这在一些同时代其它的作品中也有体现。
至今为止,没有人能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这也是研究这幅画最有趣的地方,它和侦探搜索证据破案没什么两样。
关于新娘身孕的问题人们持有不同意见,甚至连她的确切身份也存有疑问。
但这恰恰证明,扬·凡·艾克非常成功的将人们对绘画的注意力从上帝的旨意转向了普通人的故事。
由于这幅画采用了“一点透视法”,所有视线点都汇集在新婚夫妇身后的镜子上。
这幅画最叹为观止的细节就是墙上的凸面镜。
镜子里的两个人站在了我们看这幅画的绝佳位置,宾客们在见证着这场神圣的婚礼。
然而,仔细一看,镜中的门口处却站着扬·凡·艾克本人。
扬·凡·艾克毫无疑问是个“自恋”的画家。
在《卡农的圣母》中,他首创了把画家自己悄悄加进画中的手法。
在《阿诺芬尼夫妇》中,他重现了这一手法。
这样还不够,他可能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他画的,还继续用华丽的哥特体在墙上署了名。
“1434年扬·凡·艾克于此。”
抛开这些细微的巧妙,《阿诺芬尼夫妇》依然令人感到诡异。
或许是因为在形式上带有一点中世纪哥特式的僵硬、呆滞、略带畸形的特点,并且尚未摆脱浓厚而静谧的宗教神秘主义,让很多人在看它时都会不知觉的陷入恐怖的氛围里。
可实际上,这却是一件表达“爱”的作品。
《阿诺芬尼夫妇》的每一处细节都刻画得极为细腻、逼真。
小镜框的四周镶刻着十幅耶稣受难图,图像细小得几乎看不清了。
还有两人头顶那只金光闪烁的吊灯,其刻画之精微,为现代摄影者所叹服。
这种不可思议的精致与细腻之所以能够实现,与扬·凡·艾克对油彩的创新使用,密不可分。
其实,扬·凡·艾克并不是油画的发明者,早在8世纪就已经有人使用了油彩。
但他无疑是第一个让人们看到了油画无限可能性的画家。
在他的引领下,油画迅速风靡佛兰德斯,并很快传播到意大利,为一个世纪之后那些巅峰作品的诞生做好了最重要的铺垫。
也因此,扬·凡·艾克被后人称为“油画之父”。
这位艺术大师,不仅在当时勃艮第公爵“好人腓力”的宫廷里混得风生水起,还各种接“私单”,为当时的名门贵族、富豪等创作私人的作品。
这幅《阿诺芬尼夫妇》就是他的一个著名的“私单”。
与中世纪的绘画相比,这幅画在题材上已经有了相当大的变化。
不再是宗教内容,而是描绘了市民的日常生活。
也许正是因为经济上的宽裕,扬·凡· 艾克的才有了更自由的创作空间。
据说,扬·凡·艾克还有个了不起的画家哥哥。
他们两兄弟曾经被佛兰德斯一个市长聘用为当地的圣巴沃大教堂制作一件祭坛画。
扬·凡·艾克的哥哥充满创造力,设计了一种能打开和关闭的三联祭坛画。
但是,遗憾的是,画作进行到一半哥哥就突然离世了,留下扬·凡·艾克一个人来完成这个宏大的工程。
兄长去世六年后,他交上了这样一幅作品。
根特祭坛画(关闭),1432年
这幅画,打开和关闭时各呈现不同的画面,华丽而庄重。
根特祭坛画(打开),1432年
这幅画的风格具有哥特式的华丽和精细,但凡·艾克把这种精细的手法推向了极致。
他一丝不苟地将所有细节都加以呈现,织物上闪烁的华丽刺绣,珍珠和宝石饰品的晶莹亮泽,人物轻盈而飘逸的头发和彼此不同的面孔特征,都被难以置信地呈现出来。
根特祭坛画 局部
他结束了尼德兰艺术的那种平面、僵硬、缺少空间感和明暗的绘画风格,开始在明暗、透视和油画技巧上进行大胆探索改进。
由于佛兰德斯商业的繁荣和中产阶级的崛起,使得扬·凡·艾克有更多机会来创作远离宗教主题的风俗画。
在中世纪,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真实地再现过现实。
扬·凡·艾克毕生所做的,即是为了宣告艺术的自由,并以惊人的才华向世人展示绘画可以重塑世界的事实。
在他生命的最后十年里,他深耕肖像画领域。
《戴头巾的男士肖像》(A Man in a Turban ),1433
《戴头巾的男士肖像》被认为是扬·凡·艾克的自画像。
这幅画用非常微妙的色彩勾勒出左眼中淡淡的血丝,而人物的眼神却睿智而犀利,无论观众站在哪个角度,都没有办法摆脱他的凝视。
在肖像上方的边框里,凡·艾克用佛兰芒语写下了他掷地有声的一句座右铭——“尽我所能”。
他晚年创作的一系列肖像作品,忠实地记录和再现了人的相貌与个性,深深地影响并启发了近代肖像画的发展。
扬·凡·艾克的成就远高于他同时代的艺术家。
正因如此,人们也会记住,在世界美学的版图上不只有地中海畔的托斯卡纳,还有北境西岸的佛兰德斯。
《圣母在喷泉》,1439
多年来,无数博物馆争破头就只为藏有一幅扬·凡·艾克的作品。
与达·芬奇、米开朗基罗等艺术大师的作品一样,扬·凡·艾克有市无价。
人们回看15世纪油画诞生之初时的画作,定会惊叹于那些方寸间的精湛。
在如相框、书本,甚至手掌般大小的画面中,艺术家们描绘出了一部部神圣而恢弘、细腻又精致的艺术史诗。
当全欧洲的画家们争先恐后地开始效仿这种神奇的油彩技法时,扬·凡·艾克却早已安眠在布鲁日圣多纳廷教堂的墓园中。
不过,历史不会将他遗忘。他所创造的这些作品,也将永远被世人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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