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目标是要做全球范围的，规模效应很强的，工业化开发的超精品游戏。”
在今天的虚幻开发者大会上，英雄游戏CEO Daniel作为主会场的演讲嘉宾，以「商业理论角度看游戏行业的发展」为题，围绕游戏工业化及其背后的规模效应做了一场分享。
这场分享可以说是今天的重头戏，不仅是因为演讲的嘉宾很重磅，而更是由于探讨的内容正是游戏行业当下的痛点。Daniel结合实例，围绕「工业化」和「规模效应」两个概念，分享了他对游戏立项和研发的思考。
单拧一些观点出来你们应该能感受到内容的深度：
1.质量越高、制作设计维度越多、内容量越大的产品、工业化的重要度就越高；
2.游戏行业规模效应的定义：销售、用户量、客户量足够大的时候，所产生的成本优势和用户体验优势；
3.规模效应的曲线和规模效应的scope决定了很多生意的市场格局；
分享结束后，手游那点事也趁着这个机会和Deniel聊了聊，向他探讨了这些年公司转型的目标过程和难点，以及他在这段经历中的心态变化与感悟。
通过这次交流，我能从Daniel身上感知到变化，就像外界能够感受到英雄游戏从「发行」到「自研」的转变一样。这几年，他们的目标无比清晰，而且已经走在了半路上。
要说清楚这种感觉并不容易，但我们可以从Daniel今天在会上分享的内容「工业化」和「规模效应」说起。
一场15分钟的分享「工业化」是游戏行业当下最重要的课题之一。特别是对于中大型游戏厂商来说，不建立起工业化的制作模式，也就无法制作出体量更大、质量更高的产品，同时也就失去了市场竞争力。
但退一步来说，工业化也并非是应对竞争的万能钥匙，投入成本大、管理难度高、可预测性差等风险，让很多厂商望而却步。因此是否需要工业化，这本身就是一个难题。
针对这个难题，Daniel分享了他的「工业化思考灵魂三问」。
Daniel认为，在产品层面，「质量越高、制作设计维度越多、内容量越大的产品、工业化的重要度就越高。」而对于产品背后的厂商而言，想要做出高品质的游戏，工业化是必经之路，「如果不用工业化的方式去做项目，理论上团队规模和研发效率是提不上去的。」
至于工业化为什么能解决高品质游戏的制作问题，Daniel则提出了6点内容：规范、流程、自动化、工具化、项目管理、组织能力，作为工业化的主要优势体现。
但Daniel始终认为工业化不是多么高深的东西，而是自然而然的过程，「它跟工厂有流水线作业是一个道理，最终所有工厂必须流水线作业，不然赚钱的效率会低。」与此同时，工业化的实行会带来几个必然结果，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内部团队的规模化，也就是「规模效应」。
「亚当·斯密在《国富论》里第一次提到规模效应，但当时的理论在今天很难解释游戏和互联网行业。」在现场，Daniel分享了他对这个概念的定义，「我自己听到最好的定义是，销售、用户量、客户量足够大的时候，所产生的成本优势和用户体验优势。」
在Daniel看来，规模效应可以分为3种增长趋势：指数增长、线性增长和对数增长，分别对应强、中、弱3种不同的规模效应类型。
具体到互联网产品上，微信就是典型的指数增长类型，它会随着用户规模持续扩大而形成更强的规模效应；而淘宝则是典型的线性增长类型，对它来说用户规模的扩大没有微信的规模效应那么明显，这也解释了很多问题。比如说淘宝在先发优势之下，依然需要面对京东、拼多多等后来者，但微信从来没有对手，这就是规模效应的强弱之分。
而对数增长类型，则意味着随着用户规模的扩大，规模达到一定水平以后它的增长会放缓，放缓的原因在于用户体验的下降。这种情况一般会发生在双边网络，典型的例子是滴滴，比如说有很多用户在同一地方同时打车，体验会立即受到影响，这是双边网络发展到一定规模以后带来的副作用。因此对数增长也是规模效应最弱的一种类型。
「我们也是一样的。」在解释完互联网行业的规模效应之后，Daniel把话题切入到游戏行业，「例如《王者荣耀》，它就是典型的指数增长的强规模效应游戏。」
他举了一个例子。在《全民超神》与《王者荣耀》的经典竞争案例中，《全民超神》基于先发优势，更早获得了接近1000万的DAU，但最终却被后来者赶超。
「我认为这里面的核心原因就是规模效应。」Daniel说，「《全民超神》作为MOBA，有PVE模块，带数值进单局，影响了平衡性，自然而然会破坏MOBA游戏本身的强规模效应。」
（相比之下，《王者荣耀》则十分强调“公平竞技”）
「线性增长对应的例子有《战双》」Daniel补充道，但对于对数增长类型，他没有给出明确答案，「MMO或者SLG等强社交游戏属于对数增长吗？这个大家可以想一想。」
作为延展内容，Daniel还提出了关于规模效应scope的观点，从全球、全国、城市、蜂窝四种形态之中，指出了互联网行业和游戏行里的一些典型例子，并分享了一个观点，「规模效应的曲线和规模效应的scope决定了很多生意的市场格局。」
「为什么聊这些东西呢？」在分享了工业化和规模效应的理解之后，Daniel开始引申，「工业化需要大规模的团队，但大规模的团队由于管理的问题，一定会带来负的规模效应。」
在他看来，工业化是解决面对大团队时，如何保证质量以及效率的一种新运转方式的思考及实践，但它同时会带来负的规模效应，因此需要产品本身用强规模效应作为对冲，「如果你的产品不具备强规模效应，那它其实是有坑的。」
对此，Daniel举了一些反例，「传统的3A游戏公司就没有强规模效应，比如说我喜欢《TLOU2》就没有回本。」他说，「欧美主流的3A游戏公司都在往GAAS转，这是中国游戏厂商未来最大可能的竞争方向。」
「今天最想讲的就是这个。」在分享最后，Daniel这样总结，「团队的工业化与产品规模化能否相辅相成才是关键，在实现团队工业化的同时，要保证产品具有规模化；要保证产品具有规模化的同时，更需要注重团队的工业化。」
一次15分钟的采访我和Daniel约好了要在现场聊一聊。分享结束之后，我和他边走边聊，往会场出口的方向走去。
你们应该能感受到，大概从2018年开始，英雄游戏的形象迅速转变。从前它是一家非常注重发行能力的公司，还很擅长做投资；现在它All in自研，通过团队的持续扩张，快速地锻炼和积累着自身的工业化能力。
「那时候为什么会下定决心做这件事？」我问Daniel。
「实际上我们很早就开始思考转型了，过去我们有一条很清晰的路线——电竞，但我们慢慢发现对我们来说，这个品类的天花板非常明显。」Daniel告诉我，「所以我们开始新的布局，从电竞转向精品化。同时我们也意识到，游戏行业的下半场机会就这么一次，不转就没机会了。」
在我的认知里，发行公司转型其实不能算是新鲜事，但英雄游戏的转型，总让我有一种“自废武功”的错觉。原因很简单，在创业之前，Daniel就在真格基金主导过不少成功的游戏公司投资案，曾被誉为成功率最高的投资人，而英雄游戏成立之后，投资自然也成为了他们的核心竞争力。
细数一下Daniel这些年投过的比较成功的团队和产品：《全民枪战》《虚荣》《影之刃》《战双》《黑神话：悟空》等。
「你投资的成功率一直很高。」我试探着跟Daniel说。
「我没有花太多心思在这上面。」Daniel告诉我，看到我样子有点惊讶，他又接着说，「从2019年开始就基本没投了。」
从决定要转型的那一刻起，Daniel就一头埋进了自研里，到今天为止也成效显著。比如在产品上，除了今天会上曝光的《我们的星球》之外，他们还有70%UE4项目在研；又比如在人才储备上，他们的研发人数从前两年的800扩张至目前的1400，下一个目标甚至是1800人。
「我们的人数没有上限，但未来研发和发行的人数占比可能会进一步提高到8:2。」Daniel对我说，「上一阶段的路我们已经跑完了，在这个阶段里，我们最缺的永远都是Unreal程序员和TA。」
目前，英雄游戏仍然坚定执行着Daniel在17年定下的战略，在产品线上主要分为三条赛道：高品质数值游戏、高品质内容游戏和沙盒射击游戏，每条赛道上都有不止一款重点产品。
我问Daniel，「你觉得你们现在处于转型的哪个阶段？」他想了一会儿，说，「还在黎明前的阶段。」
在Daniel看来，做高品质游戏是一件不能有短板的事情，而且还得有一个很长的长板，「比如说内容、技术、发行、运营等等，都必须经得住考验，就算这款产品站稳阵脚了，你还得经历下一款产品该怎么突破的考验。」
「游戏行业就是一个不进则退的地方，逻辑上我们永远都在黎明之前，只是阶段性能看到一会儿黎明，然后马上又进入到黎明前的状态。」Daniel对我说，「我觉得这是必须有的心态。」
最后从会场到出口，我们大概走了15分钟，在我的印象里，Danile提到最多的词是「研发」。
这两个字让我想起了他在今天那场分享里的开场白，「我今天上台很忐忑，因为来的都是研发人员，我是学金融和经济出身......」
但我能感受到对于研发这件事，他比很多人都更执着、更有追求。
「最后一个问题，之前你给自己定了要在游戏行业干到60岁的目标，还在吗？」我问。
「现在可能是70岁了吧，我的目标现在更远了。」他说。
Daniel对我挥了挥手，示意道别，往下一个目的地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