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那会儿,经常听妈妈给我讲“讲究”,什么“老虎妈子”、“一只绣花鞋”、“鞭打芦花”等。对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一只绣花鞋”,说某个地方有一位员外,员外家有一个女儿,生得貌美如花。不幸的是,员外女儿被一个妖怪相中了,妖怪卷起一阵狂风,把员外女儿掠去山洞准备成亲。恰巧,员外女儿的一只绣花鞋在狂风里掉落下来,落在一个年轻后生眼前。于是,年轻后生循着痕迹追到山洞,与妖怪大战八百回合。最后打跑了妖怪,抱得美人归。
“讲究”里面的事儿是虚构的。我特别爱听,总是想象自己要是那个年轻后生会不会救员外女儿呢?当时不敢,现在倒是想!嘿嘿!
几天前,我去拜访老大,在他的水田边上看他的孩子逮鱼,一、二百平方米的水面,黑鱼棒子、草鱼、鲤鱼、鲫鱼板子、嘎鱼、鲶儿头、刀(dǎo)子、沙姑鲈子、青鳞(líng)子、白票子、鲶鱼钻子、河虾、螃蟹等等,大大小小的,搁泱搁泱的,老鼻子了。特别是起挂子和地笼的时候,第一次体会到摘鱼摘到手麻,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儿!
我和老大一边摘鱼一边唠着闲嗑。也不知怎么拐的话题,就唠到“一只绣花鞋”上了。趁着休息的空档,老大点着一支烟,说起了他小时候听大人们经历的事情。
那晚儿,老大还是小孩子呢,屯子里连个“电匣子”都很少见,一个月左右轮到一场露天电影,还是带“加演”的那种,基本都是新闻之类。所以,无论是男女老少、大小孩丫,到了晚上,串门唠嗑听“讲究”是最好的娱乐活动。有真的有假的,也有道听途说分不出真假的,反正有一件事儿,让老大听说了,是件真事儿。
人民公社刚成立不久,社员们积极性空前高涨。为了增加耕地面积再夺高产,新庄子公社决定平掉埋在庄稼地的坟包,把有后人的坟让各大队集中埋葬。老大的屯子也不能例外,而且大队*还是个要面儿的家伙,公社的号召比他亲爹还好使。那真是上面发个精神,下面都他娘的神经!看吧,生产队里的“东方红”链轨拖拉机一突突,后面的棺材板子和死人骨头棒子翻个满地都是,胆儿小的都不敢下地儿干活了!
正是开春的时候,还没有春耕,锦县这嘠嗒少雨,地面干燥,大南风刮起的沙尘让人睁不开眼睛。老大所在的小队社员们跟在平坟的拖拉机后面,负责集中没完全腐烂的棺材板子、死人骨头棒子、装老衣服等,堆成一大堆后,再一把火烧掉。那场景真是壮观:一堆堆破破烂烂的棺材板子和死人骨头棒子、装老衣服等死人用品,被泼上柴油点燃,浓烟滚滚,散发着恶心的气味儿,在野地里弥漫开来!从白天烧到晚间,场景诡异,屯子里胆小的都不敢出门。
生产队平坟的第二天,气温很高,没有刮风。社员们继续跟在拖拉机的后面,清理着棺材板子和死人骨头棒子等物品。这次,社员们为了不浪费柴油,没有分太多的小堆,而是把清理出来的东西集中在一起,攒成一个大堆,然后再倒上柴油点燃。据说,当时燃起的大火和升腾起来的浓烟拄天拄地的,在几十里地开外都能看得到,那叫一个壮观!
快到傍晚的时候,社员们围在火堆附近躲着烟尘,突然在距离火堆十几米的地方腾起一个旋风,开始不大,慢慢地卷得越来越快,也变得越来越高!社员们没有当回事儿,只顾躲着浓烟和几十米开外的大旋风,等着烧完了收工回家。
说来也是怪事儿,那个大旋风一直没有走远,也没有散去的意思,来来回回地围绕着火堆四周游走,把地面上的细沙土面子和柴火叶子卷到高空,偶尔会冲向社员们站着的位置,迫使大伙忙不迭地躲避。那旋风也好像长了眼睛似的,有好几次追着大伙儿移动!旋风带起的气流声和火堆烧着棺材板子、死人骨头棒子的霹雳啪啦声音,偶尔还有尖锐的呼呼声,让社员们头皮发麻。
正当社员们挡着脸、眯起眼睛躲着浓烟和旋风时,从高空慢慢悠悠地飘下一个物件,刚好砸在社员谢二毛脑瓜顶上,然后掉落在地面。谢二毛秃顶,稀里糊涂地感觉头顶一凉,好像大冬天用凉水浸过的毛巾。谢二毛一声惊叫,一手捂着脑袋,低头一看,顿时让他打了一个冷战:脚跟前是一只埋了巴汰的暗红色绣花鞋!这只绣花鞋有一扎来长,三指左右宽,鞋尖尖的,鞋面上绣的是一朵花。谢二毛不认得是什么花,就那么呆呆的看着绣花鞋,浑身直哆嗦。
社员们听到谢二毛的惊叫,都围拢了过来,也发现了那只暗红色的绣花鞋,谁都没吱声。本来大伙焚烧棺材板子和死人骨头棒子都有些心虚,再加上突然刮起的大旋风,现在又突然由天而降的绣花鞋让事情变得更加诡异。谢二毛平时就胆子特别小,被绣花鞋砸了脑袋,着实吓得不轻,站在那里,眼睛瞪得老大,就盯着那只暗红色的绣花鞋发愣。
“快跑啊!大旋风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社员们这才反应过来,扭头就看见那个大旋风一下子越过火堆,带着刺鼻的浓烟和火星子向大伙这边冲来!社员们撒丫子四散跑开,躲过带着浓烟和火星子的大旋风!只有一个人没有跑,谢二毛还在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盯着脚前的那只绣花鞋!
就在大旋风要卷到谢二毛的位置的瞬间,那只暗红色的绣花鞋居然慢慢悠悠地飘了起来,也打着旋儿,从谢二毛眼前飘过。“二毛!快跑啊!”站在远处回过神儿来的社员冲着谢二毛大声提醒。可是没用,大旋风还是把谢二毛笼罩在烟尘和火星子里面。几秒钟后,拄天拄地的大旋风往远处卷去,隐隐约约地看见那只旋转的绣花鞋在燃烧。
旋风散去,谢二毛穿的破黑棉袄和薄棉裤被火星子燎的大窟窿小眼的;脑袋瓜上仅有的几缕头发只剩很短的一截,曲(jū)了八叉的;眉毛和眼毛也焦了巴黢的。再看看谢二毛的脸,估计那黑不溜秋的模样连她妈也认不出来了。谢二毛仿佛被火燎明白了,突然抱起脑袋、一屁股坐到地上干嚎起来。大伙咋劝都不好使,直到嚎过劲儿了才停下,也不管烧棺材板子和死人骨头棒子的大火了,撒丫子就往屯子里跑去。同样被惊吓得六神无主的社员们见天色见黑,也不管不顾棺材板子和死人骨头棒子烧没烧完,跟着谢二毛也都跑回了屯子。
据说,谢二毛惊吓过度,回家后就大病一场,一个礼拜才见好。从那以后,他就怕黑、怕火。精神也不咋地了。屯子里的人都认为平坟惹怒了鬼魂,突然出现那么大的旋风,而且从天上掉下的绣花鞋,好像是对大伙的警告。出事的当天晚间,大队*就通知各小队不要继续平坟了。
听完老大讲述的“绣花鞋”的故事,我只是感觉有趣,倒是没有多想。凡事总会有巧合,往往一些巧合就会成为一些饭后谈资。特别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一些事情会被添枝加叶地迅速扩散,真真假假,也懒得去求真儿了。
老大最后问我道:“你说说咋回事儿?”
我说:“那个大火堆引起冷暖气流相交旋转,形成旋风;绣花鞋是某个坟里的,被弄出地面,恰巧被旋风卷上半空,落下来时砸到谢二毛脑袋上。”
老大点点头,起身拎起装满鱼的塑料桶说道:“走,回去炖鱼!我再给你说说谢二毛吃生鱼的事儿。”
〖下集预告〗某天夜里,一个出租车司机,半路拉了一个女子,说她家住在锦县的九华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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