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北京延庆2月15日电(记者王沁鸥、卢羡婷)雪后小海陀山,零下20摄氏度。在海拔2000多米的山顶等待了96分钟后,中国选手孔凡影终于开始了她的滑行。在这场冬奥会高山滑雪女子滑降比赛中,她是全场36个运动员里最后一个出发的。
2月11日,中国选手孔凡影在比赛中。新华社记者陈益宸摄
这并不是人们常说的“压轴登场”,而是中国队运动员竞技水平落后于人导致的客观结果。高山滑雪比赛中,越靠前的出发位置越有利,因为比赛的雪况是越滑越差的。没被任何雪板刮过的雪面,是运动员最梦寐以求的比赛条件。因此,只有世界排名靠前的运动员,才有资格在国际比赛中获得优先出发的待遇。
在孔凡影的运动生涯里,这种漫长的等待既熟悉又陌生。陌生在于,她在国内从不需要等。以第十四届全国冬运会为例,她五个小项的国际雪联积分排名,在参赛选手中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她有毫无争议的优先权。
而熟悉在于,只要到了国际大赛赛场,孔凡影十有八九都只能靠后出发。其实,中国队参加本届冬奥会的另外三名高山滑雪选手——张洋铭、徐铭甫、倪悦名,也都要面临这种局面。
然而,如果从另一个角度看,能在山顶忍受等待的煎熬,恰恰是中国高山滑雪队已经进阶的证明。
往届冬奥会,从来没有过中国队运动员上到过比赛所在山峰的峰顶。那里一般是滑降比赛的起点,是高山滑雪“顶级项目”的出发区。滑降比赛滑行速度最快、赛道落差最大、危险系数最高。最快时,选手能以超过140公里的时速向下飞驰。在北京申办冬奥会成功之前,中国队从来没有选手在世界级比赛中参加过这项“勇敢者游戏”。
为了有选手能登上小海陀之巅,为了实现全项目参赛的历史性跨越,2017年,中国高山滑雪集训队成立速度项目组。从那以后,年轻的中国选手们已经经历过太多次等待。
他们等待过异国他乡的日出。由于国内很少能找到符合滑降比赛标准的赛道,国家集训队多次辗转欧洲训练。2021年8月,他们来到奥地利索尔登。为了避开白天的高温和游客,队员们每天凌晨4点就起床,从海拔1400多米的驻地赶往海拔3200米的冰川雪场。雪面在月光下亮得耀眼,滑过几趟之后便慢慢映出霞光的颜色。队员们有时会雀跃地盼望日出,但等太阳真正升起来,反而又无心去看:“温度很快就要升高,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他们等待过跨越恐惧的自己。无论训练还是比赛,滑降项目没有哪次滑行的时速会低于100公里。“车开100公里以上都会飘,更何况人在冰一样的坡上往下冲。”孔凡影在训练中曾经摔出过防护网,摔到嘴里都是血。年轻的姑娘以为自己内脏摔破了,吓得直接坐在山坡上哭。后来发现其实是咬到了舌头,她松了口气,委屈却又涌上来,于是控制不住地继续哭……后来,他们学会了用专注战胜恐惧:“只有练好脚下功夫,危险的时候本能会救你。”
他们当然也等待过无数次最后时刻的出发。那过程很难熬,不少时候他们只能在风里雪里站着等,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一个滑出,直到出发区就剩下自己。而前面的选手在雪面上轮番刮过后,糟糕的雪况也令人头疼——近似于冰的雪面让板刃更难立住,连续的冰棱让滑行变得颠簸。他们无数次在摔倒后感到大腿快要抽筋似的灼烧,也无数次暗自想:要是我能再强一点就好了……
后来,等待有了第一份回报。2022年1月,中国队“解锁”冬奥会高山滑雪全部11个小项参赛资格,他们终于登上了小海陀之巅。
峰顶的风依旧猛烈。2月15日下午1点07分,孔凡影冲过了北京冬奥会女子滑降比赛终点,排名第31位,在所有完赛选手中,她名列最末。
2月13日,中国选手张洋铭在北京冬奥会高山滑雪男子大回转比赛中。新华社记者陈斌摄
她的队友张洋铭13日在雪中完成男子大回转比赛后说:“国外很多小运动员,就是不停参赛,什么小比赛都参加,积分排名慢慢就上去了,没准下一次出发顺序就靠前了。不走出去参赛,永远不可能进步。”
进阶后打开的新世界,依旧有无数更高的台阶,在等着他们跨越。
中国高山滑雪,不怕等待,值得等待。
参与记者:刘扬涛、夏子麟
编辑:树文、王恒志、郑道锦、张月(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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