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听到一些歌,你才会意识到作为人的存在活着并拥有良好的听力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这样的歌者,无论你承认与否,他就是天才,就是艺术家,他的存在就是现世的礼物。
然而作为天才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命运长久的不得喘息的折磨,把他抛到云端,让他欣赏人世繁华,再把他狠狠摔下来,粉身碎骨,还让他独自承受。
这样循环往复,他才有机会细数那些痛苦,然后用美的方式将它描绘在凡人的眼前,供我们玩味享受。
我们是贪婪的,我们从不允许这样的天才拥有平和淡然的简单生活,我们就是要抽干他,掠夺走他所有的灵气来刺激我们麻木的神经,他偶尔自私一点时,我们还讨伐他唾弃他。我们都离他太远了,他又太美好,所以我们都觉得他不真实,所以我们发泄的时候也那样肆无忌惮。只有他撑起疲惫的身心再微笑给我们看时,我们好像才会变得柔软一些。
因为他是天才,所以他必须孤独。在他离开人潮离开镁光灯时,他必须一个人忍受那些污言秽语在脑海里打转,一个人忍受逝去的那些幸福片段不停回放,一个人忍受无依无靠的深渊般的空虚。
你看他表达的文字和旋律,你能领会人性的多样与真实,同时仰慕于他表达手法的精美绝伦。
地狱,炼狱,天堂,一步步挣扎着揭开自己身上的包袱。地狱是身心的惩罚;炼狱是人世的苦行;天堂是解脱的纯净,是回归原始的释然。
对我来说,这一张专辑是救赎,我惭愧地卑微地聆听它,感受这个灵魂通过音乐传递出来了的独一无二,感受自己的情绪与思维跟随音乐时的强烈回应。他说这是他最悲伤的一张专辑,制作时度过了十分疲惫和厌倦的时期,但旋律却是令人惊讶的轻快,整张专辑从音乐角度来讲完全感觉不到颓然或自暴自弃的情绪。或许这样从内容传递出来的负面情感才更深刻吧。
第一次感觉一张专辑选一首最爱是这么难,每一首都喜欢得无法割舍。INTRO. Middle fingers-up是混乱又集中的自我介绍,是走向神曲世界之前的个人总结,在变化多端的鼓点中还有贯穿全曲充满活力与雀跃的钢琴和弦,还有越来越玩味十足最后也略带疯癫的说唱来庆祝最后的狂欢。Act I 地狱篇 BULLSHIT 是谩骂者与被谩骂者的角色互换和暴力碾压,在乱象丛生与七情六欲中挣扎翻滚却仍旧保持霸气的王者姿态,在重拍重低音和强有力的说唱中展现在兽性和狂野中的傲气。
Act II 炼狱篇 SUPER STAR 慵懒俏皮地炫耀作为巨星所拥有的一切,但这一切的背后却是越来越深的孤寂,一边不停呼喊着“到底有没有人?”,一边还要在这炼狱里赎罪苦行,以拥有丰富节奏感和随性的trap、变化多端的合成音、配合散漫却无奈的语调来细细刻画属于他的落寞与空虚。
Act III 天堂篇 Untitled, 2014 褪下层层束缚后最轻盈最纯净的那个自己,就是寻找挚爱的自己。不同于他从前的前卫创新风格,这次主打他选择回到朴素,却仍制造出了震撼的效果。歌者如果足够深情,就算是只有纯钢琴编曲的ballad都永远不会过时,这次作为vocal展现的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透彻与明亮。MV里的他身着一层薄纱在云端轻唱,此时他已经不是那个光鲜亮丽的巨星,而是最最纯粹自由地作为一个人来表露心底的真挚和对离去爱人的怀念与遗憾。他期盼爱人能化身天使引领他去天堂,那里没有束缚,没有恐惧,没有离别。用力地唱着为了再看见你,仅仅一面也好,此生再别无所求,失去一切也在所不辞。这是他的柔软,也是他的坚强;这是他的脆弱,也是他的勇敢;这是他的挣扎,也是他的解脱;这是他的痛苦,也是他的幸福。这是他最干净的灵魂里溢出的最执着的渴望。
到了OUTRO. Divina Commedia,梦境结束了,旅程到了终点。充满宗教仪式与神圣感的前奏开启了他的重生之路,另类R&B的迷幻与空旷带着他在梦与现实之间寻找分界点,嘲弄自己戏剧化的人生,也自信地唱出“别担心,我不是问题,而是答案”。在楚门的世界里伪装自我已经麻木了,他要走出那扇门,走向真实世界。“In case I don’t see ya, good afternoon, good evening and 晚安。”愿他重生后能找到初心和那个真实的自我。
他在建立一个强大且稳固的气场后褪去包装,气场仍旧存在,它围绕的是一个更原始更纯而仍然不羁的灵魂。相比从前,他足以震慑燃烧全场神经的霸气与狂放渐渐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坦诚和从容的表现。庆幸他能有这个勇气跟之前的华丽告别而不带任何包袱。我想所有艺人都要经历这个过程,在层层包装下塑造出一个受人喜爱的形象,再慢慢揭开包装展现自己不同于凡人的艺术灵魂。然而现实是大部分人要么没到成熟的时期就落寞了,要么根本就没有。庆幸的是,这张专辑透露出了他正在慢慢展现出来的这样的灵魂。若他能继续一步步走下去,到了那个层次,就会成为经典。在他离去之后,人们还会长久地怀念他崇拜他,因为他之前之后都不会有这样的独一无二。
写这篇的时候其实自己的情绪也经历了一些转变,从凌晨飞机上茶喝太多导致睡不着时非常消极地写下我认为的他的痛苦,再到革新的实体专辑形式引起的争论所带来的疑惑,到最后被他勇于变革创新并直接对抗规则的气势所震撼。本来对每首歌的喜爱程度都差不多但发现最后好像越写越多。有时候也会自暴自弃地想每天花点时间写这么多真的会有人看吗?但到最后我明白这个过程带来的是我对这张专辑以及这个人更深刻的认知,是对音乐作为一种艺术而不是娱乐的形态而产生的更深入的理解,做这件事似乎能保持我对生活以及这个世界的热情,何乐而不为呢?
他说:“我厌恶Kpop这种捷径,也不希望跟Kpop这个标签扯上什么关系,它会拖我后腿。”
我说,在韩流练习生制度所带来的偶像流水线生产的环境中,他是唯一一个将偶像练习的压制转变成垫脚石来塑造并完善自己风格的人;在韩流的粉丝经济对音乐极度娱乐化和商业化的评判标准中,他也是少见的将音乐做到大胆前卫而不是迎合大众的人。经历了无数的磕磕绊绊但还能如此大放异彩,在这样的环境下没几个人能做到,近来的事件也愈发体现他的坚定与强大。既有艺术家的本质, 也有革命者的无所畏惧,希望他能在未来为这个世界制造更多的撼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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