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岁的卡夫卡,被自己瘦弱的身体所困扰,他渴望拥有强健的体魄,这样也会让他心理上能摆脱一些阴郁的情绪。他在日记中写道:长久以来,我的体质太虚弱了。身体内没有哪怕一丁点儿脂肪,能够让我的内心感到一丝温暖,让我的内心之火不至于熄灭。也没有一点脂肪能够在每日的劳累消耗中保留下来,偶尔滋养一下我的灵魂。1907年,一位为他看诊的医生形容他的身体是“又细又脆”,这一般是形容鼓槌的字眼。
在他30岁的时候,卡夫卡决定作出改变。这一切都是在他读了丹麦运动员根· 皮特· 穆勒(Jørgen Peter Müller)的运动手册之后开始的。穆勒是一位全能运动员,身体十分健壮,即便滑雪也不穿衣服,仅在腰部缠裹一下,借以遮住私处。他拥有多项田径项目的比赛纪录,一生获奖134项,几乎囊括了当时所有的体育项目,媒体称之为“穆勒神话”。
1904年,根· 皮特· 穆勒出版了一本名为《我的体操法》( My System)的运动手册,介绍如何通过每天只需15分钟的简单锻炼,就让瘦弱的人获得希腊雕像般完美身材的穆勒健身操。他的健康手册大受欢迎,卖了一百万册,并且被译成至少25种语言发售。穆勒的健身方法风靡欧洲,以至于当时产生了热词“去穆勒”(to Müller),来指代“去健身”(to exercise)。
穆勒的母亲在产下他后不幸患上产褥热而死,他认为是父亲迷信教会的性观念使得母亲产后卫生护理不当,酿成悲剧。于是,穆勒走上了追求健康与卫生的道路。身为运动员的他,也是一位学术造诣深厚的人体运动科学学者。他希望,在工业社会重压下的人,能够通过简单的运动获得健康的体魄,所以他写下了《我的体操法》。
穆勒的体操是一种摩擦体操,其特点是使用身边的任何条件和物品, 如脸盆、水壶等作为锻炼的器械,并可随时随地进行体操练习,具有短时、高效、随意的特点,适合工业社会下忙碌的人锻炼。因其适合在居家环境中练习,也被称为“家庭体操”(Home Gymnastics)。
穆勒《我的体操法》英文版,封面大理石雕像用的不是大卫也不是掷铁饼者,而是断臂的维纳斯。大概因为母亲的经历,穆勒十分强调女性锻炼身体的重要性:相较于男子而言,女性并没有太多参与体操、田径、 运动 、游戏的机会 ,但是一个民族未来是否健康 、幸福很大程度上是取决于这个民族体质健康的程度,尤其是女子的身体健康尤为重要。因此,女子在练习体操方面比男子更为迫切。 图片来源:开放文化(The Open Culture)。
这本书正是当时的卡夫卡所需要的,和今天的996工作制一样,他常常需要在保险公司每日工作长达12小时以上。“城镇里的办公室生活是一幅悲哀的场景”,穆勒在书中对于工业化时代小职员的生活进行了形象的描述,“过早的弯腰驼背,肩膀和臀部因为长久的坐姿错误而变形位移;长满痤疮、苍白松弛的面部;头发油腻不堪,毫无光泽;瘦削的脖子穿过的衣领,那窄窄的衣领只有正常人的袖口那么大;时髦的高档服装下面包裹着细如麻杆的四肢。随着年纪渐长,这幅景象只会更可怜…… 双目失神无色,瘦削者皮肤干枯如柴草,肥胖者皮肤松弛下垂,徒劳的抵抗着地心引力,身上发出旧书纸腐败霉烂的味道,还有可怕的口臭。”
穆勒在书中痛陈城市病的危害并亲身示范自己的简易体操,恳切有力的文字和肌肉发达的体魄感染了身体孱弱的卡夫卡。图片来源:archive.org
卡夫卡成了穆勒健身操的忠实信徒,就像现在健身房的卖卡小哥一样,卡夫卡几乎向所有人推荐这套健身操。他还写信给他的未婚妻——画家菲利斯·鲍尔(Felice Bauer ),坚持要对方尝试。他自己则一天两次,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每天都几乎全裸在窗前坚持做操。
卡夫卡和菲利斯的订婚照,摄于1917年7月12日,现藏柏林Klaus Wagenbach档案馆。从照片看来,菲利斯似乎是一位比较保守的姑娘,两人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有结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菲利斯难以接受这种几乎赤裸的体操呢?
虽然这已经是一个世纪以前的事了,但穆勒体操在今日仍有人在操练,而且效果良好。日前,记者萨拉·维尔德曼(Sarah Wildman )在美国文化杂志 《灰蓝》(Slate )写到,自己年老的父亲每天早上就在客厅身着短裤操练穆勒体操。这套体操在她看来,不需要借助任何健身器材,只需要坚持的毅力。基本的动作有直腿触足、深蹲、抬高双腿、掌上压等等。看起来,这和我们的广播操有点像。
另外,穆勒在一百年前就为工业化下的城市病开出了药方,比如适量饮酒、多喝水、定时清洁牙齿和每天睡眠八小时,这些在今天早已是三岁孩童都知道的常识,但是在当时可谓“开风气之先”。就拿现在被女生用来调侃男朋友的多喝水这一条来说,不同于爱喝茶的中国人,在大规模商品化的瓶装水出现之前,欧洲人几乎不在三餐进食以外的时间饮水。
在卡夫卡的小说里,工业化社会下的我们依赖日渐复杂的管理系统,结果发现是我们看不见的人,根据我们不知道的规则在审判和统治自己。图片来源:TEDed
遗憾的是,卡夫卡并没有锻炼出他所希望的发达肌肉。保险公司的繁重工作使他只能在夜晚写作,常常是通宵达旦,本来就饱受失眠问题困扰的他,也根本做不到穆勒所说的八小时睡眠。加上混乱的个人生活,他的健康每况愈下。
正如诗人王家新在《卡夫卡》一诗中所写的:我将离去/仅仅由于我的呼吸/我的变黑的肺/我比医生更知道于此。1917年,他在入伍体检中被查出患有喉头结核,以后大多数时间是在疗养院度过的。1926年,卡夫卡病情恶化,难以进食,最终在当年死去,年仅41岁。他临终前正在创作的短篇小说是《饥饿艺术家》(A Hunger Artist)。
编译参考:
情丝:http://mentalfloss.com/article/572137/exercise-like-franz-kafka
开放文化:http://www.openculture.com/2019/03/the-amazing-franz-kafka-workout.html
灰蓝:https://slate.com/human-interest/2011/01/franz-kafka-j-p-muller-the-exercise-system-that-swept-europe-in-the-early-1900s-video.html
网上档案馆:https://archive.org/details/MySystemByJ.P.Muller
作者:新京报记者 何安安 实习记者 王塞北
编辑:沈河西 校对:薛京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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