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阳光初照。20.24公里,属于跑者的新年里程,已经开启。98跑,生于2014。十年一瞬,山水一程,风雨一更。
时间如利箭,开弓不回头。奔跑的脚步,亦如利刃,裸露活着的本真,刺向生命的虚无。在一次次的奔跑中,体认呼吸的节奏,存在的本身,征战的得失,生而为人的荣耀。
奔跑即自由。
2023年12月25日,黄浦江东岸,飞哥完成了一个人的马拉松,用时5小时23分。圆了这一年的flag,飞哥很开心。没有鲜花,没有奖牌,没有人迎接,冬日的正午,江声浩荡,水面上闪耀着金子般的光芒,轮椅钢圈反射下的阳光,亮得刺眼。
飞哥说,后半程完全是靠意志撑下来的,一旦停止发力,他的轮椅就会静止不动。他必须用尽最后的力气,奋力向前。最后一公里,飞哥挥动双臂,全力加速,那一刻,他像在飞翔。
飞哥,GOOGLE中国资深工程师。2 周岁的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从此以后他双腿都不能行走了。1998年,他成为当地的高考状元,被央视东方时空称为“无翅之鹰”,进入南京大学计算机系。此后的人生,飞哥觉得自己没什么不一样,工作上尽职尽责,生活上对家人负责,勇于尝试一切未知是他的生活信条。
“好好努力活好当下,生活有太多美好值得追求,有太多精彩值得尝试。”飞哥热爱运动,拳击、游泳甚至滑雪。这几年,飞哥开始跑步,跑了几次半马, 去年10月,湖州半马,他跑进两小时;到了冬天,他默默跑完全马,找到了让自己贴地翱翔,最动人的姿势。
飞哥说:“坐在轮椅上30多年了,我第一次感到自由”。
15世纪的欧洲,跑得快的人被称为“跑手”,跑手的职业是信使。一些接受长途任务的信使会在出发前剃个光头,让人将消息内容写在自己的头皮上。在送信途中,信使的头发不断生长。收信人要想读到消息,必须先给跑手理发。
2022年6月,刚刚解封的上海,各个小区的门口都有一个排着长队的理发摊点,多少故事藏在了纷乱的头发底下。和理发师同时出现的还有跑者,两个月后重新踏上跑道,他们眼含热泪。自由奔跑,像阳光、空气和水一样平常,一样重要。
充满期待的2023,不再有口罩和方舱,不再有驱逐和呵斥,场馆全面开放,赛事全部恢复。所有人都怀揣准备大干一场的激情与梦想,无论创业,还是跑步。然而,这又是异常艰难的一年。人们似乎无法再回到昨日的世界,有人关闭了公司,有人失去了工作,有人停下了奔跑的脚步,不知奔向何方。想象中的马拉松井喷没有出现,期待中的个人PB也没能实现。
尽管如此,这一年,依然有更多的年轻人走上了跑道,像风一样的少年,成为赛道上热血燃烧的风景。2023,马拉松世界纪录被刷新,中国纪录两度刷新,北马更以2402人“破3”创造历史,“你够快,中国才够快”,年轻的力量在奔涌,在汇聚,澎湃其中;这一年,跑者的结构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跑步不再只是被嘲笑的“中年男人的广场舞”,而成为年轻人的挚爱,那颗重新引燃昨日世界,希望的火种。
强风吹拂年轻的面庞,跑步变得更为纯粹。奔跑的自由,是不羁的渴望,是不甘的求索,是中年依存的倔强,更是青春焕发的意气。
2023年10月29日,西安。2小时59分42秒!丫丫终于“破3”了!期待了三年,冲击失败了三次,这是丫丫以“破3”为目标第四次踏上赛道。过线之后,热情的抖音主播请她评价赛道的风景。丫丫回答说:“我不知道,今天我破3了,我只专注于跑”。
禅与跑,有着天然的联系。基普乔格,被称为马拉松禅师。“禅修式训练”,是将跑步与禅修结合在一起,其根本目的是清除脑子里的所有杂念,让身体自然运动,不受思想的打扰,进而迸发无法想像的力量。面对肉身的疲惫,日本名将大迫杰的方法,则是把感觉和身体分开。
在他看来,疲惫是一种极其主观的感受,问问自己,“现在感觉疲惫的到底是哪里呢?是呼吸吗?还是大腿?大腿的什么地方?”——这就是禅宗的参法,哪里痛?谁在痛?奔跑的是谁?在不断深入的逼问中,发现没有痛,没有心,没有我。
如六祖慧能所言:不思善,不思恶,方见本来面目。不思快,不思慢,才是跑之要义。专注于脚步,专注于呼吸,专注于节奏,一步一步往前跑,同时知道自己是在一步一步往前跑。
此时,奔跑的自由是禅者的心流,步步踏着,安定,明朗,劲健,笃实。
老骆,一家知名服装品牌的老大,断断续续跑了几年,没啥进步,也没想过要进步,就像疫情三年的生意,能够维持已属不易。每次比赛,老骆都要和路边年轻人击掌,听到姑娘们尖叫般喊出“帅哥,加油”,是他最大的快乐。
2023的扬州半马,当他又一次伸出右手,听到齐刷刷的“叔叔,加油”,左右看了10秒,老骆才知道,他和活力四射的姑娘们成了两代人。那一刻,五味杂陈。
这个半马从没跑进过两小时的50岁“大叔”,决定把目标设定为3个月后跑进90分钟。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也没有人当真。
可是,“大叔”当真了。找教练,控烟控酒,每天5点钟起床,发疯似的训练,常常一瘸一拐去上班。90天过后,公司举行一哥争霸赛,老骆战胜公司所有年轻人,遥遥领先。
他的生意也迎来了疫情过后,来之不易的一轮新爆发。庆功会上,老骆说,跑步和经营一样,没什么神秘。改变认知,对接资源,用正确的方法,刻苦训练,一定会有成长和进步。
这一年,老骆终于体验到了奔跑的自由,是认知,是方法,是热爱。
阿志,75后企业家,脸上总是挂着平和的微笑。因为不能喝酒,他把家族生意从内贸转为外贸,走上国际化道路。对阿志来说,最大的享受,就是炎热的夏天,跑完步后的一听冰镇可乐。
然而这一年,首阳、二阳,甲流,把一个破3跑者折磨得苦不堪言,几乎就要告别跑步。“既然不想跑,那就停一停吧”,不纠结,不执着,不缠斗。完全休跑1个月之后的某一天,阿志突然强烈地感到,那个想跑的自己又回来了。
于是,他又回到了某种严格的秩序之中。再出发,已是冬至。在那场被称为“史上最冷”的杭州马拉松之上,他又一次跑出了个人PB。
在阿志那里,奔跑的自由,是适时的和解,理性的自律。是两者博弈与平衡之后,达到的节奏自如,身心自由。奔跑,是静与动的组合;自由,是冰与火的相容。保护自己,训诫自己,张弛有度,逾越寒冬。
2023年10月,39岁的基普乔格第四次来到中国。他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跑者,也是无数跑者的精神偶像。
在和白岩松的对话中,乔爷说,“奔跑,只为在生活中让自己更加自由;奔跑,那就是最大的自由。” 老白则点评道,“为什么基普乔格格外强调跑步和自由之间的关系,就是因为他强烈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自由」,这是一种更大范畴的自由,一种自己跟自己对话的更大范围的心灵的自由。”
奔跑与自由,运动与哲学,又一次如此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正如康德所说,“所谓自由,不是随心所欲,而是自我主宰”——也许,奔跑的自由,不是财务自由,不是消费自由,也不是时间自由。在大地上奔跑,与大自然融合,与人群相遇,与自己对话,在奔跑中获得内心的平静,那是跑步能给予我们的最高价值。
2024,我们将立于新的跑道,我们将路过湖泊,路过高山,路过荒漠,路过人们的城堡与花园,路过那些分崩离析、咬牙切齿,毁灭的煎熬,也路过那些圆满具足、云卷云舒,重生的和解…
生命是一场羁旅,我们自由奔跑,无畏无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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