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卷化焦虑背后的三个诱导性观念

内卷化焦虑背后的三个诱导性观念

首页休闲益智爱情助跑器更新时间:2024-05-01

导语

“内卷”成了2020年十大流行语之一。“内卷”作为一个人类学、社会学、经济学等跨学科的专业术词,一个连专家学者也不一定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的词,居然破圈爆红,真令人匪夷所思。

虽然学者们有了诸多考证,康德说了啥,格尔茨说了啥,黄宗智说了啥,但在网络语境里,一个共通的意思是:当社会和个人的发展碰到了天花板,人们尽管向内用力,努力变换花样,却难以取得跨越式的发展。

这种“螺蛳壳里做道场”的状态叫内卷,停滞于这种状态所生发的焦虑是内卷化焦虑。在内卷化焦虑成为社会的普遍焦虑的背后,存在着三个诱导性的观念。

1

时间就是金钱

大文豪托尔斯泰有一篇短篇小说,叫《一个人需要多少土地》。小说主人公是一个叫帕霍姆的农民。农民的梦想就是拥有土地,帕霍姆也一样。有一天,一位路过的外地商人跟他说,在一个遥远的地方,能买到大量肥沃而又便宜的土地。于是,帕霍姆变卖了所有家当,长途跋涉来到了遥远的巴什基尔。

当帕霍姆问价时,他大吃一惊。“我们以天为单位卖地。你一天走多远,走过的土地都是你的。而价格是一天1000卢布。” 头领对帕霍姆说,“但有一个条件:如果你不能在当天返回出发地点,你就将白白失去那1000卢布。” 帕霍姆大喜过望,他想,“我必须争分夺秒。”于是,他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了。

天越来越热,他越走越快,越走越远,他怀揣着一个梦,一个成为大地主的梦,这个梦将在这一天之内实现。因此,为了圈尽可能多的土地,他开始疾走起来,最后狂奔,竭尽全力想要在日落之前赶回出发地,但最终倒在离目标咫尺之遥的地方。帕霍姆死了。帕霍姆最后需要的土地只有从头到脚六英尺那么一小块。

这个故事在现在读来,另有一番寓意。因为在现代社会里,仿佛人人都成了帕霍姆。

第一,时间就是金钱。在帕霍姆那里,一天就是1000卢布,现代社会里每个人都是帕霍姆,对他们而言,时间就是金钱。无疑,时间是现代社会的核心要素。

木心有诗《从前慢》:“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从前慢是因为路途遥远,空间是行动的重要约束,现代社会不同了,迅捷的交通和通讯技术使天堑变通途,空间不再是障碍,时间成为现代社会最稀缺、最宝贵的资源。

于是,人们越来越高地给时间定价,越来越计较时间成本,越来越强调时间的效率,越来越严格地安排时间规划。思庐edit

第二,效率就是生命。帕霍姆奔跑的目的是占有尽可能多的土地,现代社会里每个人都是帕霍姆,对他们而言,效率就是生命。一睁眼,就想着挣更多的钱,买更多的房产,拥有更大的权力,得到更多的荣誉,甚至占有老婆孩子还有更多的人和事。这是弗洛姆所说的占有生存方式。

这种生活方式在企图占有一切的同时,却失去了更多:失去了对神圣价值的追求,因而变得平庸;失去了对内在价值的珍惜,因而变得世俗;失去了对他人的关怀,因而变得冷漠;失去了与自然的一体感通,因而失去了栖居在大地上的诗意。

第三,争分夺秒是行动纲领。帕霍姆不敢放慢脚步,他需要奔跑,只有争分夺秒才能产生最大效益。现代社会里每个人都是帕霍姆,行色匆匆,直奔主题。以前见面招呼,说的是“吃了吗”,现在说的是“忙什么呢”。

谁都在忙,但又不知道忙什么,好像不忙就是无所事事,就没有价值,就显示不出重要性。昆德拉的小说《慢》的开头,就是一位骑摩托车的巴黎年轻人,在高速公路上狂奔,只想不断超车。昆德拉从现象学的角度揭示了现代社会不断“加速”的特征以及人被裹挟其中的无奈。这种身不由己的卷入感,就是一种时间上的内卷化焦虑。

歌手约翰•列侬感慨到:“当我们正在为生活疲于奔命的时候,生活已离我们而去。”确实,好日子要慢慢过。

木心的《从前慢》中写到: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因为慢,所以大家才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因为慢,所以黑暗无行人的街道上,才有冒着热气的豆浆;因为慢,所以才有一辈子的爱与忠诚;因为慢,才有彼此都懂了的默契和信任。这是慢生活。

慢生活无非是寻求一种切近生命本真的生活态度和生活方式。首先,慢生活要求把时间看做生命的尺度,把时间看做是生命成长的节律,这样的时间是多元的、活泼泼的。春播、夏长、秋收、冬藏,因循着自然的时间,承载着人生的历程,记录着历史的节奏。

时间的丰富内涵自然不是“时间就是金钱”所能涵盖的;其次,慢生活意味着一种与占有生存方式不同的生存方式。在这种生存方式中,人们满心欢喜地生活,充满个性地创造,节制物欲的满足,怀抱爱的力量,以不占有任何东西的方式拥有万物;最后,慢生活要求有节奏的生活。

慢生活之“慢”是相对于现代生活方式的“速度”和“加速”而言的,重点不在“慢”,而在于生活的节奏,也就是每一步都要踏准生命的不同阶段、生活的不同方面、社会的不同层次的诸种价值之间的平衡点。“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换言之,不是一味地快和慢,而是该快就快,该慢就慢。

2

“996”是一种福报

前些日子,拼多多接连出现员工猝死、跳楼、被辞退等事件,花名“王太虚”的拼多多员工发布视频《因为看到同事被抬上救护车我被拼多多开除了》,引爆网络,其背后折射了内卷化的职业焦虑。在这一系列类似的事件中,马云的“996福报说”被反复提起,并受到质疑。

马云的“996福报说”是对的吗?细读马云的相关论述,感觉他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他说了三点:第一,只要觉得快乐,“996”的工时就不长。找工作如同找对象,甜言蜜语的恋爱只争朝夕,不合适的婚姻度日如年。所以,只要找到喜欢的事,就不存在“996”这个问题。

第二,只要有意义,“996”再长也值得。工作不只带来金钱和升职,工作本身也是有意义的,只要能在工作中找到人生的意义,那么,“996”的工时再长也是值得的。

第三,要实现使命,“996”就是必须的。阿里巴巴的使命是“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要完成这个使命,对所有阿里的员工而言,“996”的工时是必须的,甚至应该更长。

马云说的没错,有意义的工作令人废寝忘食,所以“996”不是问题。但问题在于,“996”本身却不能使工作变得有意义。所以,马云的“996福报说”不过是倒因为果的说辞。事实上,我们谈论内卷化,恰恰就在于无意义的忙碌所带来的职业倦怠和焦虑,而“996”又强化了这一点。

网上有篇很火的文章叫《华为内部很火的一篇文章:到底什么是内卷?》。文章对内卷化现象做了较为全面的归纳。

文章认为内卷有七,一是无意义的精益求精叫内卷。譬如一个会议,花大力气去做摆放茶杯、座签、礼物之类的表面功夫,而不在乎会议的实质内容;

二是将简单问题复杂化叫内卷。譬如为了贯彻上级精神,玩出名目繁多的花样,而不是直奔主题,真抓实干;

三是为了免责,被动地应付工作叫内卷。譬如为了应付评估,变着法子去把表填得更好看,而不是积极地、创造性地开展工作;

四是与预期目标严重偏离的工作叫内卷。譬如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搞各种创建评比,却不能实现甚至背离创建评比的初衷;

五是低水平的模仿和复制叫内卷。譬如,为了评职称,发表大量自我重复、毫无创新的学术论文,实际上对学术的繁荣和自己学术水平的提升毫无助益;

六是限制创造力的内部竞争叫内卷。竞争本来是激发创造力的,如果忙于窝里斗,只会造成内耗;

七是在同一个问题上无休止的挖掘研究是内卷。譬如钻牛角尖的某些研究,号称知识考古学,虽然学问越做越精细,但格局越来越小,意义也越来越淡薄。

所以,关键的问题不在于是否“996”,而在于使工作变得更有意义,这是走出内卷化焦虑的唯一途径。而要做到这一点,需要从三处着手:

第一,要把公司的愿景与成员个体的人生目标结合起来。*要善于“画饼”,描绘出具有前瞻性、想象力和清晰性的组织愿景,同时要善于“做饼”,做好战略规划,为组织员工提供行动的路线图。只有这样才能确保组织成员同心同德奔向同一个方向,才能激发员工的工作激情和使命感,才能提升工作的意义感。

第二,要实行人本管理。工作的目的无非三个:一是谋个饭碗,把工作当做养家糊口的工具。二是职业发展。通过工作追求更高的社会地位、更广的社会交往和更多的社会认同。三是成己成人。

通过工作改变自我、帮助他人和实现使命。任何一种具体的工作都包含三重目的,只是比重有所区别而已。因此,一种好的管理理念是要能够支持和引导员工从只求养家糊口的初级工作目的向完善自我、实现使命的超越性工作目的转变。

一个好的管理制度是:既要保障员工的劳动、休息、社会保障以及其他的基本权利,又要尊重员工的自主性,发挥员工的创造性;既要通过竞争机制,激发员工争强好胜的激情和活力,提高组织的效益,又要营造免于恶性竞争的和谐工作氛围;既要关注组织目标的实现,又要通过系统的全员培训,实现员工和组织的共同成长;既要强调利益的激励和纪律的强制,又要弘扬良好的道德风尚和组织文化。

第三,要提倡工作伦理。要避免内卷化焦虑,就需要寻求工作的内在价值,体会工作过程中的意义感,但要做到这些,除了要在管理上下功夫,也要培养员工的工作伦理。伦理学家麦金泰尔曾以 7 岁孩子下国际象棋为例,指出道德品性是追寻实践的内在价值的前提条件。

一个小孩可能开始是为了糖果的奖励而下棋,但他渐渐地会被国际象棋这种游戏本身所吸引,而要实现这种转换,就需要某些品质作为前提。显然,一个有着好奇、耐心、善思、好胜等内在品质的孩子,更可能体会到下棋的乐趣。

这个道理放在工作中也是适用的。员工要发现工作的内在价值,体会工作自身的意义,要在工作的目的层次上实现跃升,同样需要具备热情、专注、勤奋、合作、活力等好的品质。在这个意义上,工作伦理是摆脱内卷化焦虑的主体性条件。

3

不要输在起跑线上

电视纪录片《教育能改变吗?》第1集的主题就是“起跑线上”。其中有一句话说的很爽:“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是最恶毒、最蛊惑人心的口号。”

话虽这么说,人们也知道实践这句口号可能带来的恶果,又身不由己地卷入到各种早教的竞争中去,搞得孩子疲惫不堪,家长苦不堪言。这种被卷入的、没退路的恶性竞争所带来的焦虑,也是一种内卷化焦虑。

“不要输在起跑线上”的口号本就不科学。哈佛大学教授卡根在 《三个诱骗性的观念》说得明白:“在今天美国的某些地方,孕妇把录音机放在腹部播放莫扎特的奏鸣曲,希望她们未出生的孩子有较灵敏的乐感。然而,没有科学家证明,生命头两年的特定经验能在成年时产生特定的结果。”

“不要输在起跑线上”的口号不只是不科学,甚至是不道德的。因为它违背了教育的目的,损害了孩子的身心健康。要说明这一点,我们不妨与赛跑做比较:

第一,赛跑需要起跑线,而且公平的比赛需要划一的起跑线。但对于儿童教育而言,可以有起点,却没有划一的起跑线。因为人的能力是多元的,语言能力、运动能力、逻辑能力、艺术能力、情感能力、道德能力等等,不一而足,每个人的能力都是这些能力的排列组合,何种能力突出,何种能力优先发展,各各不同。

有的语言能力更突出,说话说得早,有的逻辑能力更突出,算数算得早。每个孩子都是独特的,教育的目的在于因材施教,促其成长,哪可能有划一的起跑线?如果依据划一的起跑线,把孩子推向人生的赛道,必然会对儿童造成伤害。

卢梭说:“大自然希望儿童在成人之前更像儿童的样子,如果我们打乱了这个次序,我们就会造成一批早熟的果实,他们既长得不丰满也不甜美,而且很快就会腐烂,我们将造成一些年纪轻轻的博士和老态龙钟的儿童。”

第二,赛跑自然是在一个赛道上比拼,但早期教育的竞争仿佛不在一个赛道上,甚至不在一个赛场上比拼。换言之,早期教育的竞争不应该是要孩子们比着跑,而是按照各自的节奏跑。腊梅的冬天就是栀子花的春天,不同的孩子有各自的潜能,各自的天性禀赋,各自的方向目标,有各自不同的花期。

按照自己节奏的成长,才是真的成长。教育家陶行知先生说得好,我们应该解放孩子们的手,让他们尽情去玩;解放孩子们的脚,让他们到处去跑;解放孩子们的脑,让他们自由去想;解放孩子们的嘴,让他们随意去唱去说。

应发展孩子自由自在的天性,培养其乐观生活的信念,给孩子一个愉快幸福的童年。倘若不如此,无异于拔苗助长,就像冬天里吃西瓜,那都是人为催熟的结果。

第三,赛跑是淘汰赛,结果总要有个输赢。其实,一谈到“起跑线”,好像是孩子一出生就开始了你追我赶的淘汰竞赛。印度电影《三傻大闹宝莱坞》有句台词:“一出生就有人告诉我们,生活是场赛跑,不跑快点就会惨遭蹂躏,哪怕是出生,我们都得和3亿个精子赛跑。”这场人生一开始就准备好的竞赛,关键词就是输与赢。

但教育的竞争不同于赛跑,赛跑的出发点就是得名次,而教育竞争的出发点应该是孩子的健康成长,是包含了身心潜能得以实现的综合利益,是一生一世的长期利益,是与他人、社会的共同成长。

如果把人生看做一场争先恐后的赛跑,如果把其他孩子都看成是潜在的竞争对手,把早期教育看成是赢得比赛的助跑器,那么,我们培养出来的很可能是争强好胜的、难以合作的利己主义者。

当然,要走出早期教育竞争带来的内卷化焦虑,需要教育制度的改革作保障,如何改革考试评价制度,如何推进义务教育均衡发展,如何增加政府对教育公共产品的投入和教育资源的公平分配,都是改革的主要诉求,而迈出改革的第一步,无疑是澄清“不要输在起跑线上”的观念误区。

来源:本文转自公众号 中国伦理在线(网站:http://ethics.ruc.edu.cn)

作者:曹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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