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伟,一个偏远小山村的娃儿,排行老幺,上面有四个哥哥和两个姐姐,一大家子人,在那个本就不富裕的年代,就差点出去乞讨了,自从老爷子去世后,家里更是没了主心骨,上头几个哥哥姐姐成了家后就搬了出去,就剩下十几岁的阿伟和五十几岁的老母亲相依为命。
老爷子在世时,是当地很有才气的人,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只因为他上头除了两个姐姐,没有其他兄弟,在那个重男轻女的时代,一家人都把期望寄托于老爷子身上,再加上他天资聪颖,渐渐小有名气,结交了很多文人雅士,更是众多女性追捧的对象。那时候普通老百姓都是挣公分才能换口粮,本来能凭借一身才华吃上公家饭的老爷子,却无心问政,后来年纪大了点终于收了心,收到市银行任职的邀请函,谁又知才就职不到半月,天妒英才,患上重症,后来就那样去了。
迫于条件,年幼的阿伟仅读了几年书便辍学在家,虽然不及老爷子的天资,但是也是个十分精明的孩子。他跟着一个木匠师傅学习手艺,过了几年便自立门户,接了不少木匠活儿,还了家里往时哥哥姐姐成家时借的债,日子也才有了盼头。
阿伟刚满二十,大姐就给他寻了门亲事,那姑娘叫青青,家境好,从小吃白米饭长大的,长得也白白净净,比阿伟还大两岁,据说当时十里八村想去青青家求亲的都排着队呢。两人见面后,青青一眼相中这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阿伟心里也欢喜得很,两个人很快在那有些寒酸的土屋里办了婚礼。
结婚第二年便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大闺女,此后,阿伟更努力了,从开始在家里接活到出门到处奔走,和村里几个小伙子一起到外面挣钱,一走就是好几个月甚至年把功夫。青青则在家照看着老太太和大闺女。
没过几年,阿伟便成了这片最好的木匠师傅,拜师学艺的小娃娃也慕名前来。后来时代进步,科技发展,刨床,电锯,自动化木料切割机等等都出世了,阿伟是跟着时代走,有样学样,从不落后,他从开始在小磨坊工作到后来去大城市自动化家具厂上班,成了一名有手艺的打工人。
一连十几年过去了,二闺女都上小学了,加上老太太,一家五口也是甜甜蜜蜜,羡煞旁人。家里的光景也越来越好,房子都翻新了两三回,改革开放的脚步越来越快,世面上有的新鲜玩意儿,阿伟一个也不落下,从彩电,电风扇到手机,摩托车,电冰箱等,他总是村里第一个买回家的。
阿伟手里慢慢有了小钱后,就和青青商量回镇上自己开了家具店,自己雇员工做家具,做完成品就送到前面店铺展销,那时候镇上有好几家家具店,但是阿伟店里的生意最好了,不仅仅是因为阿伟做出来的东西样式新颖,质量好,更是因为他为人直率,很多老熟客都觉得他好说话,出现越来越多的赊账,一年下来净是亏损,为此两口子也开始有了矛盾,青青不仅要照顾家里的两个女儿和老太太,还要守着前面的店铺,甚至每天还要给工人做好饭菜,结果辛辛苦苦还得不到回报,两个人每天有操不完的心。那年,阿伟像一下子老了十岁,正直壮年的他,头发白了不少。
这一年的阿伟茫然了,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经过多方打听后,毅然决然再次踏上他乡,去厂子上班。为了多挣些钱补贴家用,阿伟能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青青心里有时候也七上八下的,后来两人一商量,青青也跟着阿伟去了厂子帮忙打下手,家里就剩老太太和俩闺女。大闺女马上就要去市里上高中了,一个月放假回家一次,小闺女小学还没毕业,送到姑姑家照看,老太太身体也算健朗,能自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阿伟为了让自己少打牌,学会了用互联网,那年网游CF火遍了大街小巷所有的网吧,那以后网吧里就多了一道风景——一群青少年里坐了个中年大叔,还玩着同样的游戏,每次到吃饭的点,青青还得过来寻人,寻着了,还得静静坐在旁边等他打完游戏一起回去,也许,这就是他们中年两口子的浪漫吧!
转眼到了21世纪,新型行业对传统行业的冲击越来越强,即使家具行业响应中央号召,集体从一线城市中心搬至三四线小城市郊区,并配备环保节能降污设备,淘汰了一些资金不足的小厂房,但是还是摆脱不了行业前景堪忧的命运。阿伟所在的是个资金雄厚的大家具厂,产品远销海外,他多年来的努力工作,成为老板倚重的老员工,即使多次受到其他员工排挤,但是实力却是别人赶不上的。
国内家具行业改革成本的提高,很多海外经销商选择和东南亚的一些低成本家具厂合作,公司能接到的订单越来越少了。以前忙的时候两口子天天加班到十二点多,虽然都是辛苦活,但是一个月下来就有几万块的工资,可是现在订单少了,挣得也少了,让阿伟闲得实在不自在,他很怀念那段忙碌充实的日子。
这次,又一次面临着艰难的人生抉择,两口子马上就五十岁了,年纪大了,体力也不如从前了,动不动就腰酸背疼的,是留在这儿继续混日子,还是回老家种地或者转行干点别的?
这一天,很快就来临了,逼着他们不得不选择。
老太太年纪大了,只好让七个子女临工照顾。可是有天阿伟接到老家电话,说老太太不行了,身体一向算比较硬朗的老太太没赶上阿伟和青青回来就匆匆走了。
赶回来的阿伟就像失了魂一样,又哭了好久。他想起这么多年,老太太一直和自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感情最深,本来想着等攒够了钱就回来好好孝顺她的,但谁知就没有征兆的走了,心里不知道多难受,就像头顶再也没了依靠,空落落的。小闺女也马上大学毕业了,这些年也很少陪伴两个女儿,挣再多钱又有什么意义呢?两口子根本没想好回来做什么,但还是决定回老家,不想再失去点什么了。
回老家后,发现好几个乡亲在做养殖业,而且那两年行情好,各个都赚翻了,规模也在不断扩大。关键是国家政策也在扶持,鼓励农户发展养殖业,于是阿伟放下长辈的身段,虚心向年轻的晚辈取经,转行开始干养殖业。
万事开头难,但是从来没想过这么难,在外摸打滚爬几十年,现在要从头开始。家里没有儿子能帮忙,大女儿便也像个男孩子一样回到家里帮着干活。天天风吹日晒,一家人忙活了好几个月,边弄边学,养殖场终于有点样子了。
阿伟的几个哥哥姐姐都觉得他是瞎折腾,一大把年纪了,又把大半辈子辛苦挣来的积蓄全部投到这个看不见未来的养殖上。但是养什么呢,就养蛋鸡。但是阿伟就是不认命,既然开始了,那就必须要做好,不仅掏光了家底,还向亲戚借钱,向银行贷款,终于迎来了第一批小鸡苗,两口子看着笼子里,毛茸茸,软乎乎的小鸡仔,心里别提多开心了。每天当宝贝似的仔细检查着小鸡的状态,不断的从网上和那些年轻的师傅们那里努力学习。
可是,不是所有的事努力了就会有好的结果。第一批蛋鸡苗到了年尾都折了三分之一,虽然鸡蛋价格不错,但是仍然损失惨重。于是又向银行做了房屋抵押,扩大厂地规模,完善设备,迎来第二批蛋鸡苗。
有了第一批失败的经验,第二批踩的坑就少了,第三批第四批也越来越好……两口子虽然还是很辛苦,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但是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忙碌而满足。
阿伟说,人这一生,总得要有个奔头儿,总要学着不断尝试,虽然年纪是大了,但是不想像某些人那样在剩下不多的生命里得过且过,不想那样毫无意义的浪费掉,不管是为了多赚点钱减轻俩闺女以后的负担,还是说为了让自己的生活有意义,只是想实在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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