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芭蕾史上,瓦斯拉夫·尼金斯基有“舞蹈之神”的美誉,甚至被后人称作“世界第八奇观”。
他的舞台生涯只有10年光景,却因颠覆古典芭蕾审美的舞技和神秘疯狂的内心世界,成为舞蹈史上最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之一。
6月9日-10日,上海大剧院,法国48协会舞团、法国世纪管弦乐团将用130人的阵容,再现尼金斯基的三部经典——《牧神的午后》《游戏》《春之祭》。
电影《香奈儿秘密情史》的编舞多米妮克·布伦用“考古”的手法,原样呈现了一个多世纪前尼金斯基震惊巴黎观众的三部舞蹈。
《牧神的午后》基本按照尼金斯基原稿呈现;《游戏》的舞美和编排受到了画家雨果1910年代7幅水粉画的启发;《春之祭》则借助历史文献的发掘,重现了舞蹈本身的丰富神韵;法国世纪管弦乐团特意使用20世纪初留下来的古乐器,复原了当时绚丽缤纷的音乐风格。
然而,很多人感兴趣的还是尼金斯基本人。这样一位天才,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听说《回眸尼金斯基》即将来上海大剧院,舞蹈家黄豆豆主动开口,要求一讲尼金斯基的舞蹈人生。他用了8天时间查找和准备演讲资料,这是一位舞蹈家对另一位舞蹈家的惺惺相惜、真诚敬重。
以下为黄豆豆的讲座实录。
黄豆豆在讲座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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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斯拉夫·尼金斯基是有史以来最负盛名的舞蹈家。
1890,尼金斯基出生于基辅的一个波兰后裔之家。据说,他的父母亲都是职业舞者。颇有些预兆性的是,他与后来也成为舞蹈大家的胞妹尼金斯卡都是在父母的旅行演出途中降生的,这似乎命中注定了他们要像父母那样,成为一生以四海为家的职业舞蹈家。
尼金斯基在波兰首都华沙渡过了自己的幼年,他生来其貌不扬,终日沉默言且不懂如何与人沟通交流。儿时的尼金斯基随着父母的流动表演团四处表演,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一年多之后,他的小妹妹尼金斯卡随之降生。
据妹妹日后回忆,幼年时哥哥带着她一起参加过一个马戏班子的哑剧表演——妹妹扮演一位小小新倌,赶着四只大狗,哥哥则扮演一个烟囱淸扫工,从一座着了火的房子里救出一只狗、一只兔和一头小猪,并勇敢地将火扑灭。
那年,尼金斯基刚过六岁,妹妹还不满五岁。
后来,父亲出轨抛弃家庭,母亲独自养育3个孩子,其中大儿子又从4楼摔下,以致终生不得康复。这段经历给年幼的尼金斯基造成了极大影响,以致他形成了内向、孤僻,同时极度敏感的性格。
通过长时间观察,母亲欣喜地发现——舞蹈,这门家族祖传的无声语言,将使自己的爱子出类拔萃。于是,一方面为了培养孩子,同时也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母亲在1900年把尼金斯基送进了圣彼得堡帝国芭蕾舞学校习舞。
那年,他十岁。
成名后,尼金斯基说过:“我的父母认为教我跳舞就像教我走路和说话一样自然,我母亲肯定记得我什么时候长出第一颗牙,然而却说不出什么时候给我上了第一堂舞蹈课。”
据说尼金斯基的入学考试颇费了一番周折:他天性内向,在考官面前怯懦得说不出话,他的身体条件并不好,个子不高,四肢粗壮发达而不纤长,幸亏考官让他试跳一次大跳,他起跑之后像瞪羚那样跃起,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才轻轻落下。这“毁灭性”的视觉冲击力征服了考官,也决定了他的命运。
1907年,作为学员的尼金斯基与著名芭蕾女演员加希特以及自己的两位老师一起跳了一段四人舞。据说,他当时的舞台表现已毫不逊色于自己的老师。
毕业后,尼金斯基进入了马林斯基大剧院任职。当时,芭蕾巨星切辛斯卡娅在俄国戏剧界的势力已经到了登峰造极地步,她有意培养他、重用他,无形中使他的人生前途得到了保障,他此后还为巴甫洛娃、卡尔萨文娜等大明星做过舞伴。
尼金斯基的全部古典舞技术中,最令人叹为观止的还是他那无与伦比的跳跃。当有人问他,要完成那样的跳跃是否很难时,他平淡而简单地回答,“不!不!不难。你只要往上去,然后在上面稍停片刻即可。”
瓦斯拉夫·尼金斯基
2
尼金斯基的艺术才华受到了演出经理人佳吉列夫的瞩目,他热情地邀请尼金斯基出任自己正在筹建的俄罗斯芭蕾舞团的台柱男明星。
1909年,俄罗斯芭蕾舞团登陆巴黎并首战告捷,其演出阵容实际上就是马林斯基剧院芭蕾舞团的最强阵容:首席编舞是福金,首席女明星是巴甫洛娃和卡尔萨文娜,首席男明星当然非尼金斯基莫属。
在巴黎,该团开山杰作《仙女们》的首演阵容是:巴甫洛娃、卡尔萨维娜、巴尔金娜、尼金斯基。尼金斯基瞬间成了巴黎人心目中,俄罗斯芭蕾舞团男舞者的典型代表。
第二年,他们重返巴黎,观众献给俄罗斯芭蕾舞团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经历了巴黎的两战两捷,佳吉列夫表面率团凯旋回到俄罗斯,并令演员们纷纷各归各原剧团。但作为经验丰富的演出商,他早已暗暗在筹划一个永久性的佳吉列夫俄罗斯芭舞团。
1911年初,尼金斯基由于一时疏忽,在与卡尔萨文娜主演《吉赛尔》时,没按照当时当地的习俗在紧身裤上再套上一条遮羞短裤,包厢里正坐着杜瓦格尔皇后和一众皇室成员,这大逆不道的“丑行”使得马林斯基剧院被迫做出让他停职反省的决定,尼金斯基借此机会引咎辞职,从此开始了与佳吉列夫的密切合作。
也有史家断言,这是佳吉列夫精心策划的阴谋。他开始全权负责尼金斯基在艺术、事业、生活琐事的管理与策划。有了尼金斯基这根台柱,佳吉列夫坚定了率团再赴欧洲一战的雄心。
1911年再次西征巴黎时,舞团创作推出了尼金斯基个人表演剧目中最有光彩的两部舞作——《玫瑰花魂》和《彼得鲁斯卡》。
这两部由福金根据尼金斯基的舞台光彩而创作的杰作,无论是题材来源还是动作风格,都有显著的不同。尼金斯基在《彼得鲁斯卡》中扮演的那个悲剧性的木偶主人公——彼得鲁什卡,其性格和命运,都与他本人最终的遭遇极为相似。
此后,尼金斯基在舞台上创造出了许许多多令过目难忘的角色,他有种与生俱来的戏剧表演魅力,一旦登台,便可以使自己成为舞台上的角色。
美国芭蕾史学先驱穆尔女士指出:“尼金斯基是活在自己的角色之中的,只要他一走进剧场,就立即变成了当晚要去表现的那个角色,而他的注意力由于高度集中在自己的角色之上,所以就像是在梦游似地四处走动。一旦他登上舞台,进入脚灯的照射范围内,并为音乐的魔力所驱使,就会生命复活,好像他仅仅是为了这至高无上的舞蹈的短暂瞬间而存活于世的。”
3
就在尼金斯基的舞台表演生涯即将到达颠峰之际,老谋深算的佳吉列夫出于对他的偏爱,也同样出于对自己舞团前途和利益的打算,开始为尼金斯基转型编导创造一切条件。
1912年首演的《牧神的午后》,标志着尼金斯基编导生涯的开始。
《牧神的午后》
该剧音乐选自德彪西的经典之作,舞者们像希腊雕塑一样平行移动,一反学院派强调的“开、蹦、直”以及手与脚的传统固定位置,打破了古典芭蕾以宫廷贵族风范为唯一审美理想的禁锢——这样“丑陋”的体态,对当时看惯了王子、天鹅的观众来说是接受不了的。
从内容到形式,这出仅有12分钟的独幕舞剧爆发了一场舞台革命,现场观众目瞪口呆,抗议和嘘声不断。据说,佳吉列夫当场强令尼金斯基做出修改,并下令舞团按照修改版重演了一遍。
《牧神的午后》在艺术界激起的反响是高强度的:一方面有法国大报《费加罗报》的权威批评家卡尔梅特等人的猛烈抨击,一方面又有法国大雕塑家罗丹等人的狂热祝贺。
我们都没法亲眼观赏尼金斯基的舞蹈,不过,我们可以请出一位全世界观众都认识、都喜欢的人,来听一听他的观后感——伟大的卓别林先生!
舞林传闻:俄罗斯芭蕾舞团的演员曾连续数日到卓别林的片场探班,所有人都被拍摄中的卓别林逗得哈哈大笑,只有尼金斯基始终不言不笑。以至于最后一天,卓别林偷偷告诉摄影师:“今天不用放胶片,因为尼金斯基影响了我的工作状态”。
几天后,卓别林前往观看俄罗斯芭蕾舞团的演出,中场休息时,尼金斯基罕见要求佳吉列夫请卓别林到后台化妆室见面。
卓别林回忆,尼金斯基一边改妆一边向他提出一系列独特离奇的问题,直至下半场演出开始,两人依旧在交谈。《牧神的午后》序曲快结束时,佳吉列夫亲自前来催场,没想到尼金斯基说,“让乐队再演一次序曲吧,我们还想继续聊一会儿。”
看过尼金斯基与人合作的一个双人舞后,卓别林说:他一出场,我立刻就被震住了!在我生活的世界,我只见过少数几个天才,尼金斯基是其中的一个;他仿佛有一股催眠力,像神一般;他的沉着暗示着超乎于世的心境;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诗,每一个跳跃都是进入奇异幻想之境的飞跃。
但是,只要是人就有软肋。尼金斯基性格里追求绝对完美的特质,使得他的创作周期成倍成倍地延长,他始终无法适应佳吉列夫俄罗斯芭蕾舞团——这样一个居无定所的巡演型芭蕾舞团的生存状态。
之后,尼金斯基推出了自己的第二部作品《游戏》,表现的是一个“三角恋式的生活场景”。
说实话,《回眸尼金斯基》的3部舞作里,我最期待的恰恰是《游戏》。或许正因为前作《牧神的午后》与后作《春之祭》激起的爆炸式反馈太过震撼,使得被夹在这两者间的《游戏》一度不被人关注,没能完整地保留下来。
4
尼金斯基是在进行《春之祭》案头作工作时,开始《游戏》的创作的。
1913年,《游戏》首演后的半个月,正是尼金斯基编导处女作《牧神的午后》首演一周年的纪念日,那天,俄罗斯芭蕾舞团又隆重推出了《春之祭》,24岁的尼金斯基远远超出原订排练计划周期,经历了整整130余次排练,才勉强完成第三部舞作。
《春之祭》是斯特拉文斯基作曲的,舞作背景关乎原始状态下的古俄罗斯部落。尽管佳吉列夫已经做好了一些准备以应对不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部新作在观众中引起的*乱,大大超过了《牧神的午后》。
《春之祭》首演之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可以通过林怀民老师的一段文字,来感受一下当时的情景:
1913年5月29日,《春之祭》在巴黎香榭丽舍剧院首演。歪戴呢帽的文艺青年据满楼座,以包厢里的有钱阶级为假想敌,决心进行前卫艺术的保卫战。果然,幕未起,序曲刚奏响就有人啧啧抱怨,要求安静的嘘声跟着此起彼落。于是,年轻人和绅士淑女根据各自的美学观展开一场混战。
据说,有人向佳吉列夫丢水果;
据说,斯特拉文斯基吓得逃到后台;
据说,一名淑女拔起帽针扑向高克多,有人怒骂拉威尔:“混账小犹太!”;
据说,整个戏院像地震一样。
观众的喧哗盖过乐团的音乐,尼金斯基站在侧幕边的一张椅子上用俄语高声数拍子,直到演出将近结尾,混乱才告平息。
如果大家还想听与《春之祭》首演相关的舞林传说,我们可以继续听听,一百多年前一位在首演现场的人如何描述:
“我记得,最初只是几处令人不快的示威,但随后,示威者扩大,继而又出现反对者的示威,双方瞬间爆发争执,*动遂一发不可收拾。”斯特拉文斯基说。
另据舞林传说,《春之祭》首演当晚的现场观众里,作曲家圣·桑以中途退场的方式表达了不满情绪,不过,包括拉威尔、香奈儿在内的年轻艺术家都是“前卫”的支持者。
这部舞蹈的主角——被献祭的少女,原本计划由尼金斯基的妹妹尼金斯卡担任,可随着创作排练时间一再顺延,妹妹的肚子也越来越大。
此时,尼金斯卡与同团演员亚历山大·科奇拉夫斯基结婚已有两年多,最终,有孕在身的她无法参加首演。尼金斯基对此大发雷霆,怒斥妹夫是个“农夫,不为妻子着想”,同时也为自己暂时失去了这唯一的艺术理解者而焦躁不安。
尼金斯基的《春之祭》在巴黎和伦敦只演了六场就中断了,然而,斯特拉文斯基那预示着新时代来临的音乐杰作,尼金斯基那鬼灵精怪的舞蹈设计,唤起了音乐与舞蹈新纪元的到来。
《春之祭》
《春之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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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3年夏天,佳吉列夫芭蕾舞团应聘远渡重洋,去南美列国演出,佳吉列夫因为害怕乘船,最终决定留在欧洲。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让长年在他的镣铐下生存的尼金斯基,终于获得了久违的自由。
就在这次演出的半途,尼金斯基与同团演员罗茉娜结为夫妇。因为对尼金斯基崇拜得五体投地,这位匈牙利女舞者加入了俄罗斯芭营舞团,最终如愿嫁给了心上人,从此将自已的爱与生命全部投入到照顾他的生活中去。
不曾料到,佳吉列夫一气之下竟将他们双双开除。尼金斯基回到欧洲后,只能自行组建一个小型芭蕾舞团,但由于他不善经营,亏损过重,无奈之下,他不得不跟着夫人回到她的故乡——奥匈帝国。
祸不单行,第一次世界大战又将这位已经面临困境的舞蹈家卷了进去:他作为身在敌对国的俄国公民被关进了集中营,这一阶段受到的惊恐和屈辱,对他这样一位性格极度敏感又过惯了众星捧月般生活的大明星,必定是终生难平的刺激源。
尼金斯基身陷绝境长达两年之久。1916年,由于美国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的积极努力, 尼金斯基作为交换对象被允许前往美国——这个当时还未卷入大战中去的第三国。就这样,尼金斯基死里逃生了。
夫妇俩再次与佳吉列夫重逢于纽约,重新回到了俄罗斯芭蕾舞团。同年4月,尼金斯基在金碧辉煌的大都会歌剧院举行了隆重的访美首演。
结束了首轮访美演出后,佳吉列夫决定返回欧洲,由尼金斯基率团继续在美洲大陆演出。当年秋天,尼金斯基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公演了自己创作的最后一部舞剧——《蒂尔·奥伊伦斯皮格尔》。
尼金斯基肩负着整个舞团的管理、排练和演出重任,还得编导新作和领衔主演,超负荷的工作量让他出现了力不从心甚至心灰意懒的状态。他实在太紧张、太疲劳了!就在这次美国巡演中,他第一次出现了情绪失控的情况。
赴美演出后,他率团返回欧洲,并随团去了西班牙演出。他的精神病症状日趋严重,期间,他还神智不清地给南美洲打电话预订演出,这个电话在西班牙是被当作法定合同必须执行的,这使他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带团再奔南美而去,否则就有再入大牢的危险。
疲于奔命的南美演出之后,全团总算平安回到了的欧洲。炮火纷飞中,尼金斯基与夫人移居到相对安全的瑞士,期间,他曾一度尝试接触绘画。
尼金斯基后来留存下来的画作中,有一张类似“正在观望世界的眼睛”的画,仿佛从一面棱镜的焦点去看一个单一影象的多元角度。其画风、色彩组成和平面形象的使用,都让人联想到毕加索“分析立体主义”时期的画风。
实际上,和尼金斯基一样,毕加索也曾是佳吉列夫俄罗斯芭蕾舞团的一员——舞美设计。
多年后,毕加索担任了尼金斯卡的舞作《蓝色列车》的画幕及节目单的设计。有意思的是,《蓝色列车》的服装设计是香奈儿,尼金斯卡在《蓝色列车》里编排的四人舞,无疑是在向哥哥当年的舞作《游戏》致敬。
尼金斯基和尼金斯卡情深意重。居无定所的舞团生活和战争炮火,曾使这对兄妹失联七年之久,为了能让哥哥将来有一个舞团排舞,妹妹在寻找哥哥的期间,特意在英国开了一所舞蹈学校。
终于有一天,妹妹从报纸上读到了一条有关哥哥下落的消息——尼金斯基已经住进维也纳的一家疗养院。她立即将学校委托给一个学生,带领全家非法越过波兰边境,直奔维也纳的哥哥而去。
然而,当尼金斯卡见到哥哥时,他已经彻底崩溃了,从前的那股精神劲儿没有了,眼睛里的光彩没有了,他简直成了另外一个人——目光呆滞,对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情毫无反应。
那时的尼金斯基,已经因为重重的重压和一系列的不如意,行为越来越怪异。
据说,1919年,尼金斯基突然心血来潮要为朋友们作一场表演,却坚决不做任何准备工作,结果,这场演出成了一次彻底的即兴发挥。几天后,他的病情进一步恶化。终于,噩耗传来——尼金斯基被确诊患有精神分裂症,为他诊断的医生包括弗洛伊德。
那一年,尼金斯基才29岁。
从此,尼金斯基彻底脱离了现实生活,沉入到他个人的精神世界。
《The Diary Of Vaslav Nijinsky》是尼金斯基的亲笔日记,堪称世界舞林和人世间的传奇。这部日记写于他被送进精神病院前在瑞士度过的六个星期,涉及大量自传资料和丰富的曲折的艺术经历。当时他心中还存有一丝理性。
1950年4月8日,尼金斯基逝世于伦敦。
10年的艰辛童年,20年的灿烂芭蕾,30年的精神分裂,即便是这样,尼金斯基依然是毫无争议的“舞蹈之神”,无人可取代。
(本文选自黄豆豆讲座《“舞蹈之神”的舞蹈人生》,内容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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