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改革开放口述史#
题记: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吹响改革开放号角以后,武汉的国企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改革,从国企管理体制改革到国企机制改革到国企产权制度改革。这些改革是国企逐步走进市场经济、融入市场经济的过程,演绎出波澜壮阔的经济变革的历史篇章。
03“102号”文件、“66号”文件开启的国企改制陈明[24]:
102号文件是2000年5月出台的。当时,武汉市的绝大多数中小型国企都已亏损多年,资产负债率平均达到93.49%。为了转变职工身份,对职工身份按工龄给予补偿金。与“102号文件”出台同步,市财政、土地、房产、社保、税务等各部门出台了一系列的配套政策,如债务豁免、减免、土地注入、房产注入转作资本金、社保办理与领取办法、“40、50人员”、距法定退休年龄不足5年的人员等等,都作了比较稳妥的安排,这样就解决了改制资金不足的问题,解决了职工社会保险的渠道,既解除了职工的后顾之忧,也解除了国企对职工的无限责任。
102号文件的主要思路和基本要求是,用2年左右的时间,通过整体出售、分拆出售、先租后售、职工持股、股份制改造、解散、*等多种改革改制形式,使国有资本退出控股地位,实现企业产权的多元化;同时,转变国有职工身份,对转变国有企业身份的国企职工,按照全市统一政策进行经济补偿,即“双退”。
在解决职工身份转变的同时,102号文件规定的国企改制形式主要有:整体出售、分拆出售、先租后售、职工持股、股份制、*、解散等等。
我以为,需要澄清“国企改制”这个概念。把国企从全民所有制改造为现代企业制度的有限责任公司、股份有限公司与国企的产权制度改革是最容易混为一谈的。我认为前者多是技术层面的,后者才是制度层面的,带有根本制度性质的。我们说的改制指的后者,即国企的产权制度改革[25]。
张代重[26]:
我记忆中武汉的国企总数约2500家,职工约60—70万人。武汉市要走这一步,就要制定很多相应的文件,因此也很费了一些劲。比如当时国有企业的职工,虽然没有文件上的规定,但实际上是“从摇篮到坟墓”的体制,职工进厂后,生老病死,还有家属子女的上学、医疗、就业等等,实际上都得由企业包揽下来,一个大一点的企业,幼儿园、托儿所、医院、中小学等等一应俱全,就是一个完整的小社会。企业跟职工牵扯太多,很长时间都没解决。因此,国企改制,必须首先斩断这些职工的身份,这就是俗称“买断身份”。这也是102号文件的核心。
102号文件开始是我主持、李涛(时任武汉市副市长)具体操作的。改制需要各个部门支持,互相衔接,互相协调。例如改制涉及的哪些费用该减,哪些该免,哪里该补充什么,包括社保交到哪里?从哪一天开始计算社保缴费?之前的就不补缴了,就“视同已缴费年限”,由市里承担下来,哪天之后要补缴,等等。李涛做这件事情蛮细心,具体条文做得多一些,主持起草了很多配套文件。
通过102号文件及其配套文件,把职工与企业的关系理清楚了,把职工的身份理清楚了,确定按照武汉市上年的职工社会人均工资水平,对改制企业职工按工龄一年补偿一个月的工资(不足一年的按一年计算)。通过当时武汉市各部门同志们的共同努力,取得了很好的结果。要感谢武汉市的工人、职工、干部,都能理解改革,支持改革,比较平稳地完成了改革。
当然,改制过程中也有“花絮”、“风波”,印象深刻的是王忠禹还亲自来武汉专门调查企业*,这个事闹得蛮大,闹得全国都知道。王忠禹当时是国务委员、国务院秘书长,据说是朱镕基亲自派他来的。他要王忠禹来核实、了解武汉市是不是要通过企业*赖账,把企业欠银行的债务赖掉。
这个事情的起因是,当时武汉市有的国企已经是资不抵债了,市体改委还是经委一个姓周的同志在一次座谈会上瞎吹一通,说宪法规定企业是可以*的,武汉市的企业已经进入了*程序,等等。他这样一吹,这个消息通过参加会议的银行的人传到北京、传到人民银行总行就变味了,说武汉市要破银行的产,要赖银行的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武汉市就不对了,就站不住脚了。好在王忠禹是客观的,他没有任何主观的、先入为主的立场。他查看了我们市里的会议记录,会议是把这些银行、财政、税务、经委和企业等方面的人召集在一起开会,会议记录上面有银行的人签字。也就是说,会议的决定银行的人都知道。王忠禹一看说:你们都签了字嘛,如果说是武汉市赖账,你们可以不签字嘛,市里也可以不通知你们嘛。你们会也参加了,签了字,也没有提反对意见,怎么说别人要赖银行的账呢?当时宝江(赵宝江)市长就说,看来这个会议记录还真是有用啊,不然我们就说不清楚了。所以坏事变成了好事,说明武汉市的做法是规范的,这个风波也就平息了。
应该说当时连银行的同志都不太懂、不熟悉什么叫*。因为银行也没有经历过。通过这些事情以后,银行还专门到武汉来学习,银行的改制走的是跟我们一样的路径,成立了华融、信达、东方、长城四大公司,主要方式就是把企业的优良资产留下,不良资产核销,有用的变现,有的资产跟企业合资[27]。
沈君谧[28]:
纺织系统的国企改制在全市比较早,从1994年、1995年在工业局时代就开始了。当时国棉五厂经营不下去了,国家还没有*政策的时候就*了。本来要四棉或一棉接,但都不愿意接,后来是国棉二厂接了。
1997年成立轻纺化控股公司,组建时整个账面资产是负7个亿(没有进行清产核资)。企业总数接近150家,职工人数15万左右,其中离退休职工和在职职工约各占一半,在职职工中在岗的约2万多人,下岗的5万人,这是大致状况[29]。
段世明[30]:
我们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围绕国有资本退出控股地位、职工转变身份这样两个核心内容,按“五个一批”的思路推进国企改革。即优势企业吸引战略投资发展一批;国有资本退出,引入民营资本发展一批;对扭亏无望的企业平稳退出,变现资产安置职工,关门走人一批;通过享受国家政策性*政策*一批;通过推进改革改制发展一批。现在回顾总结,国有企业核心的问题是要承担无限责任,就是社会责任。从道理上、法制上说,改制后的职工应该进入社会,纳入社会管理,但实际上国企做不到。
比如说武锅股份转让给阿尔斯通了,当出现不稳定时,费用全部由武锅集团承担。因为改制后只要出现了不稳定情况,职工只会找原企业而不会找资方,找了也没用,我们遇到很多这类问题。所以对我们来说,在改制中能够把职工平稳退出,是我们考虑的首要问题,到现在为止,这些问题还有些尾巴,甚至一直追溯到工业局时该谁管,结果是就该你控股公司管![31]
沈君谧:
当年训秋[32]*要求,在国企产权暂时不变的情况下也要彻底把职工跟企业划开,这就是当年的“单退”,即在国企产权不动的情况下,职工身份买断。我们公司的大致情况,一是在职职工留在企业一批;二是内养了(内养,即内部退养,是对未到法定退休年龄的职工采取的过渡性办法)一批;三是解除关系走了一批;四是没有走的退休工人仍由企业管理。好在养老金社会化了,钱不由企业出了。而在工业局体制时还要糟糕,就是退休工人的养老金是要由企业出,企业如果交不起养老金的话,那就连在职职工养老金都交不进去,这是当时的政策,是把退休职工和在职职工捆绑在一起的。
控股公司从成立起,上访、堵路、闹事是不断的。我印象中2010年,黎东辉[33]是带着杨*[34]的指令到公司来跟我们谈话,要求我们不要把困难企业带入十二五,就是要求进入十二五计划时期前,全面完成国有企业改革改制。
后来我们又搞了一批政策性*。当时法院认为一年操作一家已经觉得承受不了,你同时搞6家。就要求请副市长当*领导小组组长,国资委参加,后来我们都依法依规平稳操作到位了。
我总结,第一,国企在计划经济年代是为国家做贡献的,利润全部上交。纺织业兴旺时武汉印染厂是什么概念?当时市长说印染厂就是印钞票的,机器一开钞票就进来了。第二,改革期间的最大贡献是保证职工平稳退出和社会稳定。第三,腾出了很多资源。我们以很低的价格上交给政府几千亩土地。硚口工业园三家土地200多亩平均只有40万一亩。我们是倒算成本,而且都是经过国资委、人社局把关审核,标准都很低,十几万职工就这样平稳地分流了。第四,有一批企业通过转换经营机制发展起来了,比如说博奇。博奇现在是在沌口开发区有一个博奇工业园,每年给蔡甸区交税3000万左右,产值大概有二、三百亿。
博奇原来是武汉毛纺厂的一个车间,八台大圆机,80个人,做针织产品。当年武汉市建设神龙汽车时要发展配套产品,博奇有远见,就开发汽车装饰布跟神龙配套,八台大圆机生产的产品打开了全国市场。毛纺厂当时亏损得厉害,已经严重资不抵债,就靠博奇每年上交几十万块钱去养那些下岗的职工。这时银行要查封设备拍卖还债,我们想办法通过*把它搞起来,于是经营管理团队拿一部分钱,我们拿一部分钱,注册资本500万,组建博奇公司承包经营这个车间与原毛纺厂脱钩了。第二步是注册资本增加到3000万,其中由工业投出2000千万,企业搬到蔡甸发展起来了,这是改革比较成功的典型。
味精厂几十个人,把味精的下脚料抠出来发展鸡精,后来销售额做到7个亿。国企改革当中有一批企业是通过改制走出来了,如果不改制,绝对死路一条[35]。
李诗伟[36]:
武汉市的国企改革改制从对象来讲有两大类,一类是大中型国企,再一类是中小型国企这样两部分。
从时间节点来讲,中小国企改制大致是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997年之前,这是以各工业局,包括各个区为主推动的企业改革改制,但是改的数量比较少;第二阶段改制是1997年以体改委牵头的抓大放小,改了一批小企业,下放了一批规模相对大一点小企业。第三阶段是以2000年102号文件为标志,全市开始成建制、成系统的中小企业改革改制,是由国资委牵头,体改委、经委等部门参加的。2003年是66号文件出台,对象是大中型国企。大头朝下应该是2005年左右,那时我已在区里工作了。
以102号文件为标志的改制背景是什么呢?首先,中央明确提出推进国有企业的改革,从1994年以后开始逐步建立社保体系,从1998年开始,对那些生产停顿或者效益不好的企业,建立起了职工托管中心,都是为推动大规模的改制准备条件。市委市政府非常重视武汉市的中小国企改制,改制的特点是对处于竞争性,或者充分竞争行业的中小型国企,实现国有资本的有序退出,吸纳社会资本,包括民营资本进来,把中小企业放开搞活。这是一个重点。
第二,解除职工国有身份。把一批隐性就业显性化。那时已有很多职工离开本企业在外打工了,有的南下,有的东南飞,也有的在市内企业打工,那时叫停薪留职。通过改革改制,解除他们在国有企业的劳动关系,给予按国家规定的补偿,妥善安置,把这批人释放出来,不然他总是心有余悸的。同时引入社会资本、民营资本,把有产品、有市场的企业发展起来,职工得到实惠。
第三,对那些僵尸企业,不行的企业,把大量能够盘活的资源释放出来,支持整个武汉市的经济发展和建设。
那么大中型企业呢,就我个人回忆是根据不同的企业,不同的时间适时推进。一是引进战略投资者和社会资本*,这是一个方面。第二个是企业直接上市,如武汉电缆上市。又如汉阳造纸厂,晨鸣纸业来了,正好适时把它推出来。
我再举个很有感触的例子,武汉味精厂,我在国资委的时候,张代重、李涛、刘龙成(时任轻纺化公司董事长)、我四个人谈味精厂的事,厂长李大华当总经理,跟台湾合资后的董事长处得不太好,带了六七十个人出来了,在汉阳租了一个厂,当时大约干到了几百万。我打电话给李大华,给他两个条件,一个是通过两到三年能够做到销售一个亿,第二个是条件是,他所做的味精、鸡精能够进入到武汉的主要超市。只要他敢答应这两个条件之一,就支持1000万投给他。没想到李大华坚决不要,不要一分钱的国有资产。我后来去汉阳任职后,得知就是那么两、三年,规模上到了5000万,进入超市,再后来1个亿,2个亿,旺得很,光税收就八千多万。占地50多亩地,我们预留给他30多亩地还没用完。
我反复思考这个问题,这几个企业家为什么都不要国有资本呢?企业家看重的是产品、是市场,不愿受制于人。李大华认为中国做味精的大厂很多,就另辟蹊径在夹缝中求生存,把鸡精做大了。金牛管业也是一样,一个很小的厂,做什么豆浆机,后来做管子(PVC管材)做大了。改制的时候不要钱,特别是拆他厂的房子和地的时候,我说这一拆可得到的补偿就有几千万。他一分钱不要优惠,不要你的国有资本,坚决不要,所有拆迁的钱全部留下来,解决原来工厂改制中的职工问题、遗留的问题。后来我有次与美国人谈判一个合资项目,外方同样不愿意跟你国有资本谈,你必须把国有资本解决以后我才收购,不然我不跟你谈。
现在有些五十年代出生的企业家包括*,年龄都大了,他首先考虑的是子女行不行?如果子女不行,我要它做什么呢?搞垮了怎么办呢?这么多职工,还有六、七十个*,他们对自己一手做强做大的企业是有感情的,没有好的接班人,他就考虑卖股权了[37]。
2003年5月27日,武汉市又出台了《中共武汉市委 市人民政府关于贯彻落实党的十六大精神,加快国有企业改革发展的意见》(武发[2003]13号)、《市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进一步加快国有企业改革与发展政策的意见》(武政办[2003]66号),俗称“66号文件”。与102号文件相区别,66号文件规定的改革改制对象主要是全市大中型国有企业。
陈明:
66号文件是在102号文件实施刚好3年时出台的。这个时期的背景,一是省主要领导要求“武汉的改革要走在全国前列”;二是从全国的形势来说,2002年11月党的十六大后国务院国资委成立,对指导、规范国企改制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三是102号文件实施3年,全市面上小型国企改制已基本告一段落,对国企改制积累了相当的经验。
66号文件得主要精神是大中型国企转变机制、做强做大,不求所有,但求所在;公开挂牌,规范操作;明确改制主体,防止自买自卖;不鼓励、不支持企业经营管理层控股;还有明确职代会职权,等等。在事关国企转让的诸多核心、原则问题上,都比国务院国资委的规范文件早,有的早了好几年。
记得国务院国资委成立之初,产权局领导就曾专门电话询问武汉市的改制规定、政策,让我们将武汉市的改制文件给产权局参考。[38]
杨卫东:
大中型企业改制,值得一提的是武汉有机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它主要生产经营医药中间体,1994年改组为股份有限公司。
大中型企业改制的难点在于,实施102号文件的小型国企改制时,一般都不反对、甚至鼓励管理层购买本企业产权。而66号文件明确大中型国企改制的目的是做大做强。以市领导牵头组成的工作专班认为,管理层收购不符合做大做强的初衷。因为收购需要的资金较大,收购完成后做大做强更需要资金进行技改、扩张、投资,管理层一般不具备资金实力;同时,引进外来投资者主要是看重它的管理理念、机制和投资新项目的能力、实力,这是管理层一般不具备的。但66号文件并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管理层收购。虽然从理论上说,国有产权的转让主体是出资人,但实际上,没有管理层即实际控制人的支持、配合,外来投资人又往往会“水土不服”。
有机公司管理层多次向省市领导试探面向管理层协议转让的可能性,要求对管理层定向转让,至少要为其“度身定做”转让方案。其理由,一是当时有关MBO(管理层收购)的讨论在全国十分热闹,支持的意见不少,而且我市在102号文件的改制操作中也从未阻止,大都如愿以偿;二是申述管理层的优势,即有机公司是经过管理层千辛万苦、千方百计地努力,才有了当时的业绩;三是班子团结,深受职工拥戴,如果外部投资者进入,职工工作不好做。等等。
对管理层的意愿我们充分理解,但坚持公平公正的原则,要求公开挂牌交易、不设置排他性条款这个底线。于是管理层不得不妥协,作了自身受让失败,与外来者投资者合作的准备。当投资方做尽职调查,要求提供生产经营、职工状况等资料、数据时,管理层给予了较充分的配合。
我们明确提出以评估后的净资产为定价基础,溢价转让,并且设有保留价即底价,若报价低于保留价则作废。为贯彻做大做强的宗旨,还规定报价大于底价是前提,重在投资计划、承诺和无保留接受职工安置方案。
为贯彻作大做强的目的,“标书”还明确不欢迎具有资产炒作倾向和有不良收购记录的购买人;不欢迎财务投资人;受让后三年内不得直接或间接转让和质押;报价方式为一次性报价,而不是价高者得,不是为了卖个好价钱,淡化报价高低。这种竞争性的管理层收购模式成为66号文件出台后改制的样板、典范。其主要成果一是规范透明、严格公正,未获受让的3家国内一流的大企业都没有异议、质疑,予以高度评价;二是有机公司转让的实施原则、操作规范、方式程序等等,虽然是发生在国务院国资委发布一系列转让规范的文件之前,事后对照,有机公司的操作与之都是完全吻合的、一致的,至今堪称规范操作的成功范例;三是有机公司实际转让价8817.5万元(不含土地增值因素),超过评估价40.94%,而且还是优惠50%的结果,比较好的实现了市场的价格发现机制。[39]
李诗伟:
市里直接推动、*、操作的“武字头”国企中,武锅是最先改的,转让给阿尔斯通,然后是武重、长动,后来交给央企了。还有武冷(武汉冷冻机厂)是跟大连冰山集团战略*,湖北电机厂跟浙江卧龙*,现在都能够得到一定的发展。商业企业的市场化程度最高,武商、中百、中商三大商业企业通过上市做大做强了,其它的通过改制也取得了很大成绩[40]。
王冬生[41]:
商贸控股集团是2000年6月份组建的,它的导火索是肉联的群体上访。肉联当时列为市里十几家特困企业之一,在京广线边上,曾经是著名的“百万雄师”(文革期间武汉著名的群众组织)据点,经常跑到市委、市政府去上访、闹事,有一次爹爹婆婆们把小板凳一端要堵京广线,差一点闹成了全国性的事件。当然,京广线没堵成,省市下了最大的决心制止住了。市里于是下决心把工业品集团、副食品集团合并组建商贸控股,这个集团当时二级公司有48家,三级公司大约有140多家,账面资产49个亿,负债50多个亿,净资产是负9800万,将近1个亿,职工是4.2万人。2000年组建的时候是绝大部分是停产半停产,停业半停业。正常生产经营的不超过20%。当时我们改制的基本的做法是新老分开。例如肉联,我们首先把新公司与老厂分开了,后来工商银行自身要改制上市,肉联的资产已经作为坏账打包到呆滞账里面去了,但又没有人要,再回头来找我们接盘。当时这个决策是非常非常难,我们担心上当受骗,左分析右分析又觉得是个机会,认为工商行是国有的,它不会骗,时间蛮紧迫,到了年底,只给我们一个星期时间决策。最后我们硬着头皮定下来了,年底之前5080万给他了,工行真把两证退给我们了,相当于花5080万买了360亩地和7万平方的厂房,余下的那些债务就等着它上市的时候核销,半年以后真核销了。这下我就好运转了,就以新公司的名义去买,新公司没钱,我就增资扩股5000多万到新公司。所以肉联厂一下成功了,7000人只留下140人,再把它的主业变为冷链物流,新增2万吨的冷库,又上冷链市场,资产极优良了。这360亩地到现在还在,现在价格值几十个亿,天价啊。
我思考,商贸改制比较成功主要有几个特点,第一是坚持谋发展,改制不是就事论事地卸包袱,不是为了改制而改制,消极地去应对改制,而是在改制中始终坚持发展的理念,谋发展。第二是坚持走多元化道路,推行混合所有制。凡是有一定发展前景的企业,引进民营资本,实行混合所有制。实现优势互补。因为我们虽然拥有资产优势,但是我们的机制和运作能力不行,这是国企的弊端。我们操作的几个项目到现在来看都是成功的,几乎没有一个失误的、失败的,都成功了,于是资产成几何级数地往上翻。
比如说房地产,我们只拥有资源优势,运作能力不行,唐家墩的顶绣晶城项目很典型。那块60亩土地原来是一个仓库,改制后这块资产我净得了,属于我商贸控股集团了,员工也没有了,银行的债务什么都没有了,而且地段也蛮好,但是没有一个人懂开发。跑到规划局一打听,旁边有一个城中村叫唐家墩村,开发要拆迁47户居民,临发展大道还有6栋居民楼需拆迁还建,我们企业怎么搞得了?
这时蛮多人就上门,都想按时价60万/亩买走,但我们坚决不卖,认为有潜力,守着。后来与太阳置业合作,城中村由他们负责拆迁。我有资源优势,他有运作能力,合资方案是他只能49%,我51%,控股权我们要拿在手里,而且按照100万/亩溢价,按照这个价格算,这一块我先赚钱了。开发由对方运作、拆迁。土地摘牌时我们运作资金1.8亿,9000万摘牌,9000万拆迁。1.8亿我们又作了资本运作,10%的息。就是说我的资金融资不是无偿的,但也不是高利贷,融资我又赚了一笔。再一个是拆迁全部由对方包干,限定9000万迁完。我们当时算账,项目完成大概可以赚8000多万,那时候一个项目能赚8000多万是商贸的历史从未有过的,都很兴奋。就是按51%算,我们也有4000多万。实际结果这个项目最后赚了3个多亿,因为市场行情不一样了,越往后价格就越高,最后赚了3.5亿。所以,你不采取这种混合所有制,你拿着好资源也搞不好。
还有一个典型的是华中建材市场,国有国营的时候年盈利只有100多万,还算明星企业,还得给经营者发奖金。实际上是我们的管理不行、机制不行。改制完成后,怎么把它盘好呢?还是这个办法,引民营进来操盘,我们当老板、控股。海天进来了以后,当年的利润就达到1000万,因为机制完全不一样。国有时期谈租金是一对一地谈,而民营把当街的门面、背街的门面,一线门面、二线门面分得清清楚楚,然后开现场会招标,用这个办法后租金成倍地往上翻。所以搞混合所有制当时就是引进民营资本,目的是引进他的机制。
让民营去操盘,我们当老板,控股权在我们手里,董事长是我派,我监督你,你帮我做事、分利,多好呢?而且资产越放就越增值、越值钱,放到后来都是翻得吓死人。原来硚口一个厂有30多亩地,当时资不抵债没有办法,改制后被银行搞跑了,拿在手里多少年搞不出去,反过来开价1000多万要我们回购,当时我们咬着牙拿出1000多万把它买回来了,拆迁的时候硚口那块地拆了2.6亿,商贸控股净得2.6亿的拆迁款。
商贸控股下面的公司全部都是混合所有制的,没有一家是国有独资的了。我们一般是二元或者三元,三元的比较多,因为民营怕国有51%是绝对控股。我们认为相对控股也可以,40%也好,30%也好,但第二家一定是我的关联企业,我两家加起来总要大于民营资本。名义上我可以让你。你占45%,我只占40%,但另一家占15%,一定是我的企业,我方加起来55%,还是大于你。我们商贸基本上就是这种模式,控制权始终拿在手里,但是尽量让民营去操盘、去运作,所以效果是比较好的,发挥了双方的优势。
我们还有一个特点比较突出,就是企业内部经营层控股,我觉得是比较成功的。前面说是引进“外来的和尚”,实际上我们内部有些企业、经营者也好、经营层也好,应该也是不错的,都是行家里手,只不过原来的体制把他限制住了,发挥不出来。改制以后他们当老板,机制体制一改,照样大显身手,事实证明这个办法是对的。现在商贸系统比较成功的一批企业,排在第一位的是工贸。在国有体制下每年销售5—7个亿不得了,现在是上百亿销售额,是零售商业中除了武商的第二个利润大户,超过了中百,每年都是两三个亿的利润。从盈利来算,四大零售商业中武商第一,工贸第二,中商第三,中百第四,工贸现在是最成功的了。利润超过3个亿了,而且资产质量越来越好了。
还有世通物流、正达物流、老友谊商店、沙鸥油脂、储运公司、文华等一批企业,就是既向外引进人才引进资金,也向内发挥优秀的、有能力的经营管理层的积极性,让经营者持大股。
经营层还有意识地收购职工的股份,就慢慢地积聚,慢慢地缩小了*的数量。还有一种就是代持股,员工一万股两万股都委托给他。工贸李峰(音)就是这样,他学上市公司一致行动人的方式,话语权就重了,就能够起控制作用,主导经营了。这一批基本上都成功了,唯一一家失败的是五交化,是自己内部人闹垮的,是*之间闹,都不好事内部人,而是好事外人,最后他们把自己的股份转让给民营老板,这就是唯一一家没成功的[42]。
编撰人:非明
[24]陈明 2000年时任武汉市国资办处长、2003年后任市国企办业务组长、市国资委副巡视员、副主任
[25]陈明,2018年5月28日口述。
[26]张代重,1944年生,湖北黄冈人,1993年3月后历任任武汉市人民政府副市长、常务副市长、市委副*。
[27]张代重,2018年5月29日口述。
[28]沈君謐,1956年生,江苏宜兴人。原市民建副主委,曾任轻纺化控股集团副总经理,武汉工业控股集团总经理。
[29]沈君謐,2018年5月28日口述。
[30]段世明,曾任武汉轻纺化国有控股集团总经理,武汉工业控股集团董事长。
[31]段世明,2018年5月28日口述
[32]陈训秋,1955年10月出生,湖南沅江人。2002年10月任湖北省委常委、武汉市委*,2003年4月-2005年5月湖北省委副*兼武汉市委*,后历任司法部常务副部长,中央政法委副秘书长,中央綜治办主任,中国法学会党组*,常务副会长。
[33]黎东辉,1968年5月生,湖南耒阳人,2009年12月-2011年9月任武汉市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主任、党委*,后历任武汉市江岸区区长、武汉市洪山区区委*、武汉市东湖生态旅游风景区管理委员会主任
[34]杨松,1950年11月生,河北海兴人,2008年3月-2011年任湖北省委副*,武汉市委*。以后历任湖北省政协主席,全国政协民族和宗教委员会副主任,中央督察组长。
[35]沈君謐,2018年5月28日口述。
[36]李诗伟,1952年6月生,湖北武汉人,曾任武汉市机械局副局长,武汉机电国有控股公司总经理,武汉市国有资产管理办公室副主任(正局级),武汉市汉阳区区长、*,武汉市参事(正厅级)。
[37]李诗伟,2018年5月28日口述。
[38]陈明,2018年5月28日口述。
[39]杨卫东,2018年5月28日口述
[40]李诗伟,2018年5月28日口述
[41]王冬生,1951年生,湖北武汉人。曾任武汉市商委副主任,武汉商贸国有控股集团董事长、武汉武商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武汉商联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
[42]王冬生,2018年7月25日口述
本文来源:《武汉改革开放口述实录(一)》,湖北人民出版社,2019
*图文照片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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