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之仇,不共戴天!”武侠小说里,侠客们说出这句话后,接下来都是利剑出鞘,你死我活的拼*,四处纷飞的亡灵。
《一代宗师》里,宫二的原型就是施剑翘
不仅武侠故事,历史上,为报仇引发的纷争比比皆是。春秋战国时期,吴王夫差为报*父之仇,一怒之下灭了越国;吴相伍子胥带军攻破楚国首都,掘楚平王墓,鞭尸三百,报了全家被*的血海深仇;晋国屠岸贾*害了上卿赵盾满门,赵氏孤儿赵武长大后掌权,逼死屠岸贾,也是报仇成功。
英雄一怒天下惧,能像吴王、伍子胥这样为父报仇自然威风,但毕竟需要太多条件。现实中,更多的仇*故事往往伴随着刺*。《史记·刺客列传》里就记载了许多刺客侠士的事迹,著名的荆轲刺秦王、专诸刺王僚、豫让刺赵襄子、聂政刺侠累,都是妇孺皆知的故事。
刺客是历史上最古老的职业之一,在中国古代,刺客是一种高尚的职业。他们为了信念和承诺,视生命为浮尘,在刀光剑影中挥洒游侠义气,所体现的刺客精神,令无数人心向往之。
“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历朝历代,文人墨客们挥毫泼墨,赋诗作曲,为刺客们的壮士悲歌留下了一个个注脚。
*说:“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历史风云中从来少不了女英雄的身影,像花木兰、武则天、梁红玉、李清照等。即便在刺客这种“风萧萧易水寒”的行业,也有很多杰出的女性。
除了帝王后妃,《三国志》一般不为女子立传,但却有一个唯一的例外,就是庞淯的母亲赵娥。这个烈女子,凭一己之力割下了*父仇人的头,然后面不改色地投案自首。
《邪不压正》里,关巧红的原型也是施剑翘
01 赵娥复活记——*人者施剑翘也!
1935年11月13日傍晚,天津报童在街头狂奔呼叫——号外号外,《新天津报》特大新闻!“施从滨有女复仇,孙传芳佛堂毙命”!次日,天津、北平、上海等地报纸都以头条刊载了这一消息,全国轰动。
*人者施剑翘也!雪片似的《报国人书》飞向人群,详述了女刺客为父报仇的艰难历程。
历史老人可能也很惊诧,中华民国时期,赵娥复仇的场面会原汁原味再次上演。
施剑翘原名叫施谷兰,1906年出生在安徽,父亲施从滨曾经是奉系军阀张宗昌的手下。20世纪二三十年代,军阀混战。第二次直奉战争期间,张宗昌和孙传芳大打出手,施从滨奉命阻击,兵败被俘,孙传芳将成为俘虏的施从滨当众斩首,并曝尸城楼三天。听到消息后,年仅20岁的施谷兰悲痛欲绝,几次哭晕过去,发誓一定要为父亲报仇。
“如果我父亲战死在两军阵前,我不能拿孙传芳做仇人。但他残*俘虏,死后悬头,我才与他不共戴天。”这就是施谷兰心中的道义,为了讨还这个公道,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施剑翘与《报国人书》
02 请君为我报复仇,妾自当以身相许
最初,施谷兰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堂兄施中诚身上。当时他的堂兄担任张宗昌的警备旅旅长,可随着官职越来越高,施中诚深陷名利场,反而劝堂妹放下仇恨。一怒之下,施谷兰与这位堂兄断绝了关系。
身为一个裹着小脚,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此时的施谷兰心里满满装着的,还是英雄救美人,才子佳人共婵娟的憧憬。
另觅报仇人选,施谷兰把目光投向她未来的丈夫施靖公——阎锡山的谍报股长,年轻有为,头脑聪明,关键是擅长谍报斗争,是刺*复仇的立项人选。
名门闺秀主动下嫁,施靖公当即表态,一定帮她报仇雪恨。于是一段俗套的以身相许的故事徐徐展开。施谷兰婚姻投资的眼光很准,婚后施靖公步步高升,成为兵权在握的军中要员。可每当妻子提起替父报仇一事,丈夫总是以“时机未到”而不断推迟,家里的气氛也变得凝重起来。
最终,心灰意冷的施谷兰带着两个儿子离家出走。她给丈夫的诀别书中说:什么错误我都可以原谅,唯一不能原谅你反悔当初的誓言。
婚姻破裂,青春不再,还多了两个“拖油瓶”,施谷兰苦心经营10年,却满盘皆输,复仇大计遥遥无期。
孙传芳资料图
03 靠人不如靠己 信自己才是神
1935年,施谷兰的弟弟施则凡已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回国,他带回一把日本军刀,发誓要手刃孙传芳,被担心家门无后的施剑翘制止。
施谷兰在娘家写了一首诗以明报仇之志:翘首望明月,拔剑问青天,把自己的名字改为“剑翘”,还把两个儿子的名字由“大利”“二利”,分别改为“佥刃”和“羽尧”,组合起来也是“剑翘”。从此开始了自己靠自己的复仇之路。
知易行难!作为一个缠足的小脚女人,要报仇谈何容易。施剑翘忍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首先去医院做了放脚手术。
然后,苦练枪法。
终于在十年后父亲的忌日前,她打听到了孙传芳退休后隐居在天津,每周三、六必到居士林听经。随即做了刺*的具体安排,她将准备好的《告国人书》和遗嘱印制出来,并把11月13日定为替父报仇的日子。
经过精心准备后,在孙传芳听经的时候,施剑翘乔装打扮接近*父仇人。她悄悄拔出勃朗宁手枪,对准孙传芳的后脑勺射出了第一发子弹,紧接着又朝他的太阳穴和腰部各射一枪。
枪声响后,佛堂大乱,施剑翘将提前准备好的《告国人书》和身穿将校服的施从滨照片抛向人群,大声宣布自己的姓名及行刺目的,并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决意自首。
案件发生时,孙传芳等军阀早已失去人心。社会各界特别是妇女界,通过电报、邮件等纷纷声援施剑翘,并呼吁国民政府释放或特敕她。冯玉祥联合国民党元老于右任、李烈钧、张继等中央委员联名上书国民政府,营救正在服刑的施剑翘。
1936年10月14日,国民政府下令特敕施剑翘。施剑翘的人生,从此翻开了新的一页。
当时的报纸截图
04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原来是孔子说的
孔子是中华民族公认的圣人,他对世人充满慈爱之心,每天把“仁者,爱人”挂在嘴边。但是,当学生向孔子提出父仇母恨问题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礼记·檀弓》记载:“子夏问于孔子曰:居父母之仇,如之何?意思就是,对于凌辱父母的仇人,我们该怎么办?
夫子曰:寝苫枕干、不仕,弗与共天下也,遇诸市朝,不反兵而斗。”孔子这段话是说: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如果大仇未报,自己就会睡在草席上,将盾牌当作枕头,武器片刻不离身。与仇人相遇,就立刻冲上去与之决斗。
可见,仁慈如孔圣人,他的“仁”也不是针对所有人的。对待恶人,对待自己的仇人,尤其是父母的仇人,是毫不犹豫要抄家伙上的。
中外历史上,子报父仇的故事比比皆是。战国时期,聂政的父亲为韩王铸剑,超过了工期没有完成,就被韩王下令*害了。聂政出生后,学琴报仇,为此不惜自毁容貌。曹操高陵墓出土的画像石上,有七位衣着为女子形象的人手执各种兵器兵器,围攻一队路经石拱桥的车马队伍,并发生激战的场景,讲述了一个已经消亡千年的血亲复仇故事。
施剑翘本是大家闺秀,属于她的生活本是琴棋书画、相夫教子,造化弄人,一代红颜犯下*人重罪。刺*孙传芳成功之后,施剑翘名扬天下,曾受到宋美龄的拉拢,也曾与*夫妇有过真诚接触。但她始终低调做人,一心向善。
在抗日战争时期,施剑翘主动加入救灾工作,甚至亲自去财主家为抗日筹款买飞机。1946年初,施剑翘在苏州的安徽同乡会馆创办私立从云小学,自任校长,招收的绝大多数是工人城市贫民子弟,也有部分孤儿和流浪小孩。1952年起施剑翘移居北京,后以居士身份在碧云寺修行。临终之际,她说,自己唯一的心愿就是想为祖国统一再尽一份力量。
《一代宗师》剧照
05 孝义与烈性是一股永恒的清流
施剑翘刺*孙传芳之举,历来褒贬不一。有人称赞她是*死大军阀,挽救世风的“现代侠女”。也有人视之为“愚孝”,认为她无视社会法纪,私人复仇导致社会秩序崩溃。
也许,正因为身处民国那个特殊时期,西学涌入,山河动荡,中西交融下催生出人们独特的视野,兼容并包的观念,施剑翘变身复仇女神后,才能以“孝女”“侠女”的面目一次次被人们反复咀嚼、反复品评。
香港导演王家卫执导的功夫电影《一代宗师》里,章子怡饰演的宫家二姑娘宫若梅,为了报*父之仇,断发奉道,一辈子不婚嫁不生育,她的原型是民国时代的奇女子们,其中一位就是施剑翘。
还有2018年姜文编剧并执导的电影《邪不压正》里,周韵饰演的关巧红你一定不陌生吧?她的历史原型也是施剑翘。
苏砚所著的《十年霜刃》,讲述了军阀古弘毅守城被*,全家仅剩女儿古效琦一人幸存,家破人亡后她尝尽人间冷暖,后来变为一个身手不凡的女刺客,蛰伏游走于民国各色风云人物之间,开始了漫漫十年的复仇之路……也是取材施剑翘的传奇事迹。
我们知道,十年磨一剑,子报父仇,说到底是一种悲剧。在法律法治不健全的社会,在一个公平正义缺席的环境下,人们通过一种悲壮性的行为展开复仇,充满了不得已。而这类事件中,用艺术化的处理,惊心动魄桥段,将暴力凶*予以美化包装,让我们代入其中,觉得复仇乃是天理,也是一种误导。毕竟生命可贵,除了国家律法,谁也无权妄断他人生死。
但不可否认,无论放在哪个朝代,“施剑翘们”的忠孝节义、百折不挠,果决和谋略,孤胆与烈性,都是一股清流,给予我们营养,去对抗人性的软弱与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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