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刚曾用这样一段话形容陈凯歌。
“中国总应该有这样一些导演,就应该生活在象牙塔里,比如说陈凯歌。让他在钟爱的影像里,不必为稻粱谋,尽心尽力地回首民族的过去,憧憬壮丽的未来。”
相同的评价,田壮壮也曾说过。
“我觉得这知识分子可悲和可笑的地方,其实可能是有个梦想吧。那梦想又是虚的,是一个挺乌托邦的东西,然后也知道自己实现不了。”
同行之间的评价,可谓一针见血。
近四十年导演生涯,陈凯歌仿佛一直在执着于叙述一些“伟大”的故事——
不疯魔不成活的程蝶衣、一身孤胆的荆轲、无私忠烈的程婴,哪怕是一开始胆怯,结局依旧普通的新兵伍万里……无一例外,都拥有对人生的绝对主动权,格局高尚,无怨无悔。
他说,“只要是自主的选择,都是值得尊重的”,“至于你得到的,必从你失去的中间来”。
陈凯歌的身体里,似乎真的搭建着一座象牙塔,他将梦想藏进珍贵的塔中,用尖刺怒怼外界的风暴。
那么,他的妻子陈红,就是守塔人。
2019年,某颁奖典礼上,“陈凯歌的儿子”陈飞宇上台领奖。
怎料在发表感言时,陈飞宇过于紧张,将原本准备的获奖感言说成了:“爸,我希望两年之后,别人能说,我是你爸。”
台下的一众明星笑开了花,陈飞宇又赶忙往回找补:“是你是陈飞宇他爸。”
这件旧事在近几天重回热搜,究其原因,陈飞宇这个大大的愿望,恐怕真要实现了。
11月3日,陈飞宇的新剧《点燃我,温暖你》开播,当天晚上,微博文娱榜单前50位中,有关陈飞宇的词条累计有22条之多,声势浩大。
但很快,声浪开始哑火——观众们熟悉的操作。
谁知,随着剧情逐渐发展,该剧的热度逐渐攀升,已然成为近期开播的新剧中最受关注的存在,陈飞宇与女主角张婧仪的“命韵峋环“CP,开始以各种话题,登上热搜榜单。
不仅于此,被新剧角色吸引来的网友,不满足于电视剧中看到的人设,纷纷“考古”起陈飞宇的旧事。
“谢谢陈红”、“陈凯歌微博里的陈飞宇”、“陈飞宇陈雨昂小说照进现实”等等词条在热搜榜上此起彼伏,陈飞宇的著名爸妈,也被顶上了风口浪尖。
一位是“中国第五代导演”的领军人物,一位是曾被称为“大陆第一美人”的著名演员,不知不觉间,两个人携手同行,已然二十六年。
我与韶华共憔悴,美人如花,不再相隔云端。
故事要从一只鸽子讲起。
1952年3月,宋庆龄、郭沫若等和平人士在北京,发起了一场“亚洲及太平洋区域和平会议”,会标是毕加索画笔下的鸽子。
北京西城区有一户人家姓陈,夫妻俩都是文艺工作者,心有戚戚,决定要为这个会议留下点纪念。
五个月后,妻子肚子里的孩子降生,“皑鸽”成了他的名字——皑象征着洁白,也是丈夫的名字。
时间晃晃悠悠,一晃十三载。
这一年,小皑鸽长成了大小伙,身高一米八,自认高大又威猛,于是,他大手一挥,给自己改了名:陈凯歌。
多年之后,回忆起这一年发生的故事,陈凯歌在自传里写:“人到十三岁,自以为对这个世界已相当重要,而世界才刚刚准备原谅你的幼稚。”
这一年对陈凯歌来说,意义非凡。
儿时陈凯歌(右下)与父母、妹妹
13岁那年的夏天,陈凯歌考上了北京市最著名的男子中学,北京四中。
开学的这一天,阳光灿烂,他和一千八百名男生一起,站在操场上,聆听校长讲话。讲台上校长的白发随风飘动,台下的胸腔里浩荡着对未来的激情。
只是,还没来得及大展宏图,仅十个月后,他就离开了学校。
1966年的夏天,北京四中的学生被送往京郊进行劳动。
一天,昔日的同学闯进了他的家,母亲的旧皮鞋被砍断,妹妹的布娃娃被丢弃,家里的财物被收缴,最后,所有的书都被搬到了院子里的槐树下,哧的一声,点着了一根火柴。
陈凯歌在书里描绘过这个场景,他写:“烧书的时候,很静。没有风,热气直直地上升,火焰也不太明亮,因为有太阳。气浪虚虚地乱了后边的人影,模模糊糊的黄军装和红袖章,一会儿走出亮了,一会儿走进又暗了。书页将被烧尽时,仿佛梦中花朵般开放。”
花谢之后,陈凯歌身入浩劫。
陈凯歌(左)与父亲
那些年的深夜,陈凯歌经常会撬窗藏到被封的房间里翻书看,听到有人前来就快速熄掉手电筒的光,“黑黑地坐在书堆里,像是贼守着财富”。
手电筒的微弱光线下,陈凯歌如获至宝地翻阅着,书中的爱恨情仇伴着光影在他脑海中一幕幕翻过,像极了他日后热爱的电影。
只是,不管之后的陈凯歌有多光亮,在当前的时代里,他依旧要在灰暗中摸索前行。
1969年的春天,陈凯歌带着十袋牙膏、十斤糖果和一大箱书,下乡去了云南景洪的农场。
那一年,陈凯歌17岁,火车的汽笛声呜咽,载着他的青春一去不返。
陈凯歌旧照
云南山深林密,蚊虫肆虐。
在这里,陈凯歌日子过得艰难。白天,他要到生产队劳作,夜晚,他就躲在黑暗中掉泪。而此刻,距他两千多公里的江西省上饶市,气氛却迥然不同。
上饶是文化古地,这里有“江南四大书院”的鹅湖书院,有“词中之龙”的辛弃疾之墓,更知名的是,这里出美人。
1968年,陈红出生在这钟灵毓秀之地,妈妈是湖南人,外公自小从军,她的骨子里有军人的劲,外表上是一层美人的皮。
自小,陈红没有吃过生活的苦。
她长得漂亮,是班级里的文艺骨干,高中时又担任了校学生会的文艺部长,家境也殷实,足够支撑她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陈红旧照
1985年,一部名为《这里有泉水》的电影来到江西拍摄,计划寻找一个女演员,陈红得到了这个机会。
这一年,陈红只有17岁。
这部戏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声浪,但电影演完后,陈红坚定了自己表演的梦想,第二年,她一鼓作气,考进了上海戏剧学院。
1988年,20岁的陈红在《聊斋》中饰演少女“连城”,她站在那里,一颦一笑,与原著中那个深闺小姐一般无二。
“慵鬟高髻绿婆娑,早向兰窗绣碧荷;刺到鸳鸯魂欲断,暗停针线蹙双蛾。”
许多年后,陈红在这部剧中的影像依旧会被人不断提及,被称为“最经典的连城”,但回过头看,她顺风顺水的人生,也是在这一年,遇到了第一个坎。
1986年,陈红在《聊斋》中饰演连城
在上海戏剧学院,陈红学得并不轻松。
刚进学校时,陈红成绩一般,只有脸蛋能抗,因此招致了一些同学的恶意,总被欺负。
直到大四那年,因为在话剧舞台上表现不俗,毕业之后,22岁的陈红被分配到了国家话剧院,她形容当时的自己是“乌鸦变凤凰”,“这个工作单位比我们班任何一个女生都分配的好,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陈红的求学生涯,至此告一段落,而此时的陈凯歌,早已名声四起。
困局在1977年被打破。
这一年,国家恢复高考,听闻消息,陈凯歌急匆匆报了名,子承父业,选择了北京电影学院。奈何文化课拖了后腿,第一年考试,陈凯歌落了榜。
第二年,26岁的陈凯歌才被北电的导演系正式录取,那一年,他的同班同学有李少红与田壮壮,隔壁摄影系里,是张艺谋与顾长卫。
北电78级导演系合照
很少有人知道,陈凯歌还是著名刊物《今天》的成员。
1978年,当北岛在创刊号中写下“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尚且遥远”时,是陈凯歌负责将它贴到了北京电影学院。
《今天》的成立,标志着中国朦胧诗派的诞生,而这个编辑部的其他成员,提起名字来,对很多人来说都不陌生——芒克、顾城、舒婷、食指、杨炼……
他们写着“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也写着“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这是从动荡十年中走出的知识青年们,一致的呼喊声。
“寻找光明”的一员里,自然少不了陈凯歌,只是,他或许并不满足于文字的表达。
从北电毕业之后,陈凯歌被分配到了广西电影制片厂,与他一起来的,还有张艺谋。
从北电毕业之后的陈凯歌(右二)与家人
那一年,陈凯歌30岁,张艺谋32岁。
彼时,陈凯歌踌躇满志,他与父亲叫板:你们有很多牢*和感叹,可你们还有锐气吗?又给自己鼓劲:我要没锐气,我就掏大粪去!
1983年,31岁的陈凯歌敲开了赵季平的家门,旁边的张艺谋开了口:“我们是广西电影制片厂青年摄制组的,这是我们的导演陈凯歌,这是我们的美工何群,我是这部电影的摄影师张艺谋,咱们是老乡,我也是西安的。”
聊完之后,赵季平成为了这个剧组的作曲师。彼时,谁也没有想到,日后,赵季平的音乐作品将奏响在《大话西游》、《红高粱》以及《水浒传》中,成为一代著名作曲家。
从左至右:陈凯歌、赵季平、张艺谋
说回这一年。剧组班子搭建好了,陈凯歌去实景采风,谁知等他再回来,厂里告诉他:片子拍不了了,题材太敏感。
陈凯歌不甘心,跑去厂里找领导,将自己采风看到的场景声情并茂地说了一通,领导被打动,片子才得以继续拍摄。
著名导演吴天明也曾记得这样一件小事。
1984年,三个年轻人来到陕北为电影取景,拄着拐杖找到了吴天明,希望能借点钱。吴天明听完之后,借给了他们2000元,又把剧组的一辆吉普车协调给了他们。
这三个人就是陈凯歌、张艺谋和何平,这就是《黄土地》的故事。
这部电影被普遍认为是第五代导演的开山之作,陈凯歌在影片中所传达出的艺术视野,更是深刻影响了中国电影的风格基调。
很多年之后,一个山西少年在太原学美术,偶然之间,看到了这部电影。电影中的黄天厚土掀起了少年内心的激荡,“我通过这个突然发现电影的一种可能性——原来电影也可以拍我们自己的生活”。
这个少年,就是中国第六代导演的领军人物贾樟柯。
1984年,《黄土地》剧照
《黄土地》之后,陈凯歌又拍了《大阅兵》,获得了蒙特利尔国际电影节评审团大奖;拍摄了《孩子王》,入围了戛纳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金棕榈奖;拍摄了《边走边唱》,再次入围金棕榈。
两次入围戛纳,陈凯歌均铩羽而归,但中国也有一句古话,叫事不过三。
时间回到1988年的戛纳电影节。
彼时,电影《孩子王》在戛纳现场展演,台下坐着的观影者中,有一位来自中国香港的制片人:徐枫。
电影看完后,徐枫找到了陈凯歌,说自己手里有一部小说的电影版权,请他来当导演,非他不可。
但当时,电影《边走边唱》的拍摄计划已经启动,陈凯歌无法下定决心,徐枫干脆等了她两年半。
1991年,陈凯歌接过了这本小说,找来了原作者李碧华、编剧芦苇,开始筹备这部电影,问题也随之产生。
原著中的程蝶衣,是整个故事的灵魂人物,又要柔美,更要疯魔,还要惹人怜惜,这样的演员实在难寻。恰在此时,李碧华推荐了张国荣。
陈凯歌与张国荣
陈凯歌至今仍对两人的初见记忆犹新。
当时剧本还没有成熟,自己是一个大陆来的青年导演,而对面的张国荣却已经在港台娱乐圈里大红大紫,他并没有多大的信心。
两个人约在香港一家酒店中会面,那一天,张国荣穿了一件颜色很浅的西服,普普通通的打扮,进来一握手,陈凯歌感觉他的手很凉。
张国荣先开了口,说:“不好意思陈导演,我抽烟。”陈凯歌摆了摆手:“我也抽。”两人开始谈戏。
因为没有剧本,陈凯歌只能口述电影的剧情,一开口,就讲了两个半小时。
两个半小时的时间里,张国荣一次都没打断陈凯歌,只在对面不断抽烟,脸上沉静如水,拿烟的手却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故事讲完,张国荣掐灭了烟,两个人相视一笑,张国荣说:“我就是程蝶衣。”
陈凯歌与张国荣
后来的故事变得家喻户晓。
角色定下来后,张国荣提前半年来到北京学戏,陈凯歌就与李碧华和芦苇一起打磨剧本。
原小说中的结局是程蝶衣和段小楼若干年后在浴室相见,彼此赤裸,感慨人生,出门之后,各奔前路。陈凯歌说,这个结局得改。
“当太多的人像牲口一样活着,或准备像牲口一样地活下去时,甚少有人抗争的静默才是最可怖的。”
于是,程蝶衣死了,死在了抗争之后的平静之时,他站在戏台上,像戏里的虞姬一样,自刎而终。
这部电影走到了戛纳电影节,终于,陈凯歌捧回了那座代表最高荣誉的金棕榈奖杯,也是第一位获得该奖项的中国导演。
一部《霸王别姬》,将陈凯歌送上了神坛。只是,成也“霸王”,败也“霸王”。
1993年,戛纳获奖瞬间
从左至右:张国荣、徐枫、陈凯歌
这一年是1993年,陈凯歌41岁。
很多年后,陈凯歌回忆起这部电影,他说:“歌台舞榭,说不尽的繁华,到最后人去楼空,命运飘零。不过至今我始终相信,是那个人还是那个人,容貌改变了,服装改变了,装束改变了,人的心难变,而电影说到底是写人心的,真正能够长存的人这样,电影也是这样的。”
说这话的时候是2013年,距离张国荣的离世,已经过去了9个年头,那天发生的故事,他始终难以忘怀。
张国荣逝世当天,陈凯歌正在北京与朋友吃饭,接到了报丧的电话,他下意识地不信:“今儿愚人节,别闹这个事,不好”。
电话那头的人又去确认了一遍,才沉痛地告诉陈凯歌:是真的。
那一刻,陈凯歌想到了自己之前做过的一个梦——在梦中,他看到张国荣穿着戏里的长衫,用标准的普通话对他说:“就此别过了。”
陈凯歌猛然惊醒,满头冷汗直冒,眼角有泪流出。
从左至右:陈凯歌、张国荣、张丰毅
1994年,陈凯歌计划筹拍电影《风月》,在全国范围内找女演员,陈红也接到了试妆邀请。
彼时26岁的陈红已经接拍了《三国演义》中的“貂蝉”,还出演了《梅花三弄之水云间》中的汪子璇,成为了当时炙手可热的“琼女郎”,但一想到要与陈凯歌合作,陈红还是心里没底。
1994年播出的《三国演义》,陈红饰貂蝉
1993年播出的《水云间》,陈红饰汪子璇
试妆的前一天,因为紧张,陈红一晚没睡。
第二天到了片场,化妆的时候,陈红一直闭着眼睛养神,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看到面前的化妆镜中多了一个男人。
男人眼神犀利,面无表情,陈红顿时惴惴不安。
这是陈红记忆中的初见,但对陈凯歌来说,两人第一次见面却是在更早的时候。
那是《霸王别姬》的片场,陈红跟着几个朋友来探班,回忆起来,陈凯歌说:“暮色苍茫中,几个朋友走了过来,握了握手,都很高兴,我知道她是陈红。”
话说得好听,陈红试戏完之后,《风月》的女主角还是定了巩俐。等到两人再次正式见面,是在1995年的1月份。
陈凯歌和葛优一行人聚会,也叫来了陈红。那是一个很有名的粤菜馆,两个人喝完酒之后在走廊吹风,闲来无事,聊起了天。
陈凯歌问陈红:“为什么不怕我?女演员都怕我。”陈红却说:“我干嘛要怕你,你是老虎还是豹子?你是人我也是人,我凭什么要怕你啊。”
如此,两个人开始熟识。
陈凯歌与陈红
1996年,《风月》提名了戛纳国际电影节的金棕榈奖,参加完典礼后,陈凯歌从戛纳直接去了加拿大温哥华探班——彼时,陈红正在温哥华拍摄电视剧《纽约风暴》。
陈凯歌给陈红做了几道菜,其中有一道红烧肉元宝蛋,吃饭的中途,他问面前的这个女人,要不要和自己结婚。
直到现在,陈凯歌都以为,陈红能答应他的求婚,就是自己厨艺的功劳。
但在陈红看来,她相中的只是这个男人的一句话:“我已经离过两次婚了,这一次是下了决心要结婚,是要跟这个女人过一辈子的。”
陈红觉得这是一句珍贵的誓言,她无比感动。
陈红与陈凯歌
她多次在采访中表示:陈凯歌就是一棵大树,她也甘愿做这棵大树下的小草。
换一句更委婉的话说,就是:“我嫁的是眼前的这个人,不是那个虚无渺茫的未来”。
而做这个决定的时候,陈红或许没有想到,未来真的就是如此的脆弱。
1996年,陈凯歌开始筹拍《荆轲刺秦王》,为了场景上的真实壮观,陈凯歌在河北修建了拍摄基地,还在横店搭了一个秦王宫。
只是,陈凯歌是一个成功的导演,却并不是一个优秀的管理者。到了1998年,因为资金上的分配混乱,这部戏拍完之后,剧组最后欠了器材公司100多万。
听闻消息,陈红懵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把自己拍电视剧的钱全部拿了出来,加上陈凯歌的积蓄,才堵上了这个窟窿。
“可以说为那部戏我们家一分钱都没有了。那段时间经常做梦,抱着孩子在外面晒太阳,孩子被人抢走了。或者推着婴儿车,忽然发现车里孩子没了。”陈红在多年后的采访中补充道。
从那一刻开始,她开始意识到,自己需要捍卫这个家庭,包括家庭资产。
陈红与二儿子陈飞宇
2000年,32岁的陈红出演了电视剧《大明宫词》,凭借“太平公主”一角,成为了当红明星。在那个还没有“流量”说法的年头,陈红平均一天,可以收到3个剧本,任她挑选。
但陈红无一例外,都拒绝了,对外的说法是:要陪孩子成长。
2000年,陈红在《大明宫词》中饰演太平公主
2002年,陈红正式担任了电影《和你在一起》的总制片人,带着两个孩子住进了片场,开始了“为陈凯歌打工”的日子。
那一年,大儿子陈雨昂已经5岁,而小儿子陈飞宇才刚刚2岁。
她用一个非常美好的形容,阐述自己与陈凯歌的工作模式:“陈凯歌如果是一个造梦的画家,我愿意在一旁做那个默默给他递上颜料盒的那个人。”
但颜料盒,也不是上来就能端好的。
刚当制片人的时候,因为什么都不懂,别人看她是个女演员,也曾戏耍过她,吃了不少暗亏。
于是,到了拍《无极》的时候,陈红就开始事无巨细地把关负责,大到几百万的场景置办,小到几十块钱的剧组盒饭。
拍戏期间,她计算过自己一天要处理五六十件事情,所有可能发生的问题与隐患,都要在拍摄之前就规避掉风险,“所有超过1个小时车程的转场和移动,包括谁分批带队,怎么保证在路上的安全,厢车怎么按时运到,我都会安排好”。
值得一提的是,做了制片人之后,陈红还开始想方设法地提高场工的待遇,“他们在现场*是最辛苦最脏的活”。
从2008年的《梅兰芳》开始,她在剧组里推行“场工住宿一视同仁”等措施,到了2017年的《妖猫传》,她甚至在片尾字幕中,把剧组里14位厨师的名字都加了上去。
陈红与陈凯歌在片场
幕后的制片人,比台前的演员更累,这毋庸置疑。
这些年来,陈红和施工方吵过架,与拍摄当地的地痞流氓对峙过,花出去的每一笔钱都要看到回响。
她再也不是那个光鲜亮丽的女明星,也谈不上什么“第一美人”了。如今,陈红的体态不再轻盈,结婚之后,她连妆都是在车里化的。
但陈凯歌却说,看着陈红日夜操劳、事必躬亲,自己的内心并没有多大的波澜,只提到了一件具体的事——
他记得那是一间宾馆,房间里的灯光昏暗,陈红站在狭窄的卫生间里,面前是小小的镜子与简陋的洗脸盆,陈红掬水洗脸,陈凯歌看不清她是否在流泪。
陈凯歌站在那里,抱着双臂,看着妻子的背影,陈红也知道丈夫就在身后,但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陈凯歌说:“在那个时候,我特别难过。”
记者追问陈凯歌:“你觉得陈红为什么这么做。”陈凯歌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她爱我。”
只是,二十年的光阴走过,如今陈红却有了不同的答案:“演员是造梦的工作,而制片人则是真实刺激又现实残酷的工作。我成就了我自己。”
陈红与陈凯歌
2017年,陈红与陈凯歌曾接受了一档采访,同样的问题抛给了两个人:
“《妖猫传》*青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
陈红的答案琐碎:“我会想到所有各个部门的交接,工资结账,灯光要撤灯,怎么保证安全……”
而陈凯歌则说:远离人群,溜达溜达——一个毫不意外的回答。
好比如今提起陈凯歌,依旧避不开几个关键词:知识分子、霸王别姬、文艺中年,以及,清高。
陈红曾讲过这样一个故事。某次,她对一个朋友说,你们这么大一个企业,帮我们电影包个场呗。谁知陈凯歌听了,大惊失色:“你这不是跟别人讨钱吗?”
后来,每次出去吃饭,陈凯歌一旦意识到陈红要开始求人了,他就提前出去上厕所,“不光不要提,连听也不要听”。
陈红在*青宴上应酬
很多年前,冯小刚曾在自己的书里形容陈凯歌,说“凯爷就应该生活在象牙塔里,不必为稻粱谋”,翻译一下,就是陈凯歌的身上,总有种无法落地的理想主义。
而他身上的这种特质,在他的电影中也体现得淋漓尽致。
陈凯歌形容自己的电影是“牛人电影”,角色中一定要有一个“牛人”。
如《霸王别姬》中的程蝶衣,身有六指,母亲也是妓女,却始终坚持自我,誓死不屈;亦如《荆轲刺秦王》中的荆轲,贩夫走卒之辈,除了击剑身无长技,却能直面帝王,以死相搏。
作为导演,他也无法放弃一些他脑海概念中的艺术追求。
拍《妖猫传》时,陈凯歌在2013年就建好了影视基地,却花了三年的时间,在基地里种了两万棵树,等树长大。
再到新作《长津湖》中,他也设计了一个让主角伍万里从火车上遥望长城的画面,他认为这是一种精神象征,一定要有,“车门打开,在疾驰而过的火车车厢背后,不经意间,大家看到了长城”。
在电影的领域内,陈凯歌执着了几十年,如痴如醉,自然,也难以接受别人的诋毁,比如,那件“馒头引发的血案”。
电影《长津湖》中的长城
2006年,陈凯歌的电影《无极》已经上映,2月份,他在柏林出席活动时,在机场接受了媒体访问。
一开始,双方的对话有来有回,非常和谐。媒体问“对待网上的评价毁誉参半怎么看”,陈凯歌答“很正常”。
直到记者提到了《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那段时间,一个名为胡戈的网友,将这部电影的剧情“篡改”成了一个虚拟法制栏目风格的短片,并起了这个名字,引起轩然大波。
听到这个短片的名字,陈凯歌瞬间翻了脸:“我已经向法院起诉了,而且会用法律的手段告到底!短片我没有看,但是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这件事成为了陈凯歌身上一个极大的争议点,争议的最后,胡戈道了歉,陈凯歌选择了放手。
但此后多年,他久久不能释怀:“我辛辛苦苦做了一件旗袍,你给我改成了裤衩子,还跳到我面前问我好不好看,我怎么还能对你以礼相待?”
电影《无极》中,陈红还客串了“满神”
事实上,不仅是在电影上有“理想主义”,陈凯歌对待孩子也是如此。
小时候的陈飞宇,每天都背着十几斤重的书包吭哧吭哧地上下学,陈凯歌每每看见,都觉得可悲。
“现在的孩子,周围围着的都是人生设计师,这树还没长大呢,你们已经想拿这树怎么做大立柜了”。
有一次,陈飞宇学琴时难以专注,总想着玩,陈凯歌上来就说:“以后你别弹了”。谁知听了这话,陈飞宇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圈,突然,他走到钢琴前,对钢琴鞠了一躬。
陈凯歌愣住了,思索了一番之后,他对儿子说:“以后你愿意弹就弹,不弹就不弹”,他决定要保留儿子对自己人生的选择权。
陈凯歌与两个儿子
大儿子陈雨昂说自己想考沃顿商学院,陈红就对孩子说:“这个学校非常非常难考,但是只要你喜欢,我就全力支持你。”
后来,陈雨昂真的凭借自己的能力考进了这所著名院校,送儿子去学校的那一天,陈凯歌坐在窗边,眼圈红红的,和陈红说:“儿子怎么也没给咱们打个电话?”
再后来,二儿子陈飞宇16岁时,又要进圈做演员,他们也是二话不说,就选择了支持,只告诉他:“要经受得住批评和抹黑,也要经受得住表扬和追捧”。
陈凯歌:“孩子是他们自己的,他们的前程都要由他们自己决定。至于你得到的,必从你失去的中间来。”
陈红、陈凯歌与大儿子陈雨昂
2016年,64岁的陈凯歌上了一档综艺节目,需要给陈红准备一份惊喜。
于是,就有了近几年津津乐道的名场面——
那时,16岁的陈飞宇还没有正式出道,被陈凯歌一个电话叫了过来,作为给陈红的“惊喜”。
在餐桌上,两口子从“肉末的完美”感慨到“玉米的能量”,品尝完了“艳丽华贵”的红烧肉以及“充满力量”的酿豆腐。
随后,陈凯歌叫了陈飞宇的英文名“阿瑟(Arthur)”,唤他过来坐下。
简短的一句话,严肃中带着诙谐,正经里又藏着尴尬,于是话题开始沸腾,“阿瑟请坐”的热梗随之产生。
“阿瑟(字幕显示为飞宇)请坐”
但看完全片之后却发现,相比于餐桌上的尴尬,陈凯歌与陈红之间的气氛反而多的是自然的流露。
结婚多年,陈凯歌很少会对陈红有外貌上的称赞,尽管陈红的美貌久负盛名。
在这档节目里,除了一桌菜之外,他只是给陈红准备了一双袜子,告诉她,至少要在冬天把袜子穿上,“多爱惜自己一点,别光想着别人”。
在此之前,陈凯歌再次提起了一件小事。
因为自己睡觉习惯朝右侧身,陈红经常睡在他的身后,有时,在他还没完全入睡时,会感受到陈红在小心翼翼地摸着自己后脑的头发。
其时明月在天,夜深人静,感情也在黑暗中无处可藏。
陈凯歌说:“那一刻,她还是当成了20年前的陈凯歌,我也觉得,她是我20年前认识的陈红。”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