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皇帝(结束篇)

嘉庆皇帝(结束篇)

首页休闲益智驰行粉碎3D更新时间:2024-05-09

二十五年春二月,嘉庆帝坐在镜殿前的软椅上,望着圆明园的殿宇楼阁,翠柏绿柳,心里如这春天一样充满了温暖。自二十四年十月万寿节到春节以至如今,几个月来虽然烦心的事层出不穷,毕竟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国家太平得就如这身边的湖水一样,虽然时有涟漪,但并没有什么大浪头。嘉庆帝觉得,自己已届六十,在位已有二十五个年头,如今太平无事,当去拜一拜祖先。几十年来,平了苗乱,剿除了白莲、天理"教匪",平靖了海事,安定了边疆,摒除了西夷,现在去见祖先也问心无愧了。主意已定,遂颁旨准备谒祖陵。

嘉庆帝三月初七日启哔,初八日驻践汤山行宫,兵部监印吏鲍干奏曰:"皇上所带兵部行印遗失了。"

嘉庆帝打开盒子一看,果然里面装的是一枚车驾司的行印。

兵部行印竟能遗失!嘉庆帝一阵心痛,差点吐出血来。待回过神后,立即谕令庄亲王绵课会同留京大臣迅速查清此案具奏。

以前各朝何曾丢失过部堂大印!何况这兵部行印可以调动兵马,撤换人事,批发军需。嘉庆帝发过诏谕后仍然惊愕,愤怒,恼火,又感到不可思议。这又是典型的官吏懈玩渎职造成的,如不严惩,后患无穷。于是又下谕道:

"兵部堂官未能事先预防,均有应得之咎。大学士明亮管理兵部旗务,旧有勋绩,现已年老,不能常行到署,着革去大学士并降其五级。兵部尚书戴联奎、左侍郎常福、曹师曾,右侍郎常葵,先行摘去顶戴,俱交部严加议处,五日内具奏。"

庄亲王绵课、留京大学士曹振镛、吏部尚书英和等接谕后急忙拘来兵部有关人员审训,首先训问兵部监印吏鲍干,因为正是鲍干在三月八日向兵部报告说行印丢的。

鲍干供曰:"兵部有堂印和行印两枚。堂印留兵部,行印随皇上出巡。初七日皇上启踏,小的到库中取印时,抱起匣子,觉得极轻,心里大惊,于是打开一看,印证了我心中的怀疑:匣内空无一物,哪有大印的影子?小的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大惊之后,小的想搪塞了事,小的想:如今天下太平,皇上出巡怎能用得着行印,不如匿而不报。若今后发现行印丢失,只说这印不是我丢失的,是随皇上出巡丢失的。于是小的便不动声色,把车驾司的行印装在盒子里,携带出来。初八日,小的越想越后怕,即使没有战事,万一皇上在出巡时要撤换哪个将领,用行印却发现不在,我这隐匿不报的罪过岂不更大?于是就把丢印的事说了出来。"

绵课等再问鲍干其他问题时,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又连天加夜地训问了二日,鲍干仍如是说,绵课等遂把审训结果报嘉庆帝。嘉庆看罢大怒,遂向留京王大臣谕曰:

"据兵部奏闻,兵部行印与行在武选职防及武举关防等司印贮藏在同一大箱,存于库内。各印均为铜质,唯兵部行印及用印钥匙牌系银质。三月七日取印时,箱内铜铸各印俱在,唯有银印及银牌遗失,而贮存印信之印箱又是在库内旧稿堆上寻获的。如此,则鲍干所言纯为虚假之词,尔等应思:各印既同贮一箱,何以只将银印和银牌窃去?窃贼仓猝间哪有余暇将印箱移置高处?而银钥匙及银钥匙牌所值无几,为何一并窃取?尔等对重要关节不问,只在无关紧要处拷询,实为愚蠢!"

绵课等接谕急讯鲍干,问:"谁人与你一同进库取印?"

鲍干曰:"纪洪。"

绵课差人急把纪洪找来,纪洪道:"小的从没有与鲍干一同去取印,与他一同去的是任丘。"

于是又把任丘传来,任丘道:"是小的与鲍干一同取印,但那时行印确实是丢了。别的小的就不知道了。"

绵课一直七八天连夜熬讯,鲍干、任丘再也说不出什么新东西,于是绵课奏曰:"鲍干身体虚弱,未便刑求。"

嘉庆大怒,于行营中连发数谕斥绵课、曹振镛、英和等无能。

绵课等人想,也许审问的路子不对,于是查起其他人来,查讯了一个月,果然有了收获。把总郭定元持有盖着兵部关防的信札。提审郭定元时,郭定元供称这些信札是兵部周恩绶给他的。提审周恩绶,周又供称说,他曾与鲍干商量,盗用关防,目的未遂,便串通掌管空白札的沈文元,取来空白信札交给郭定元。

绵课、曹振镛、英和等以为案子有了重大突破,遂把兵部信札及审讯情况奏报嘉庆帝。

嘉庆帝接过奏报,看了看信札,气得双手直抖:"昏庸,昏庸,无能,无能随侍王大臣见他脸色铁青,不知皇上为什么生气。不一会儿,皇上道:"这郭定元所持信札上的印信,实系兵部堂印,并不是行在印信。其年月墨笔字迹,也是用印在前,书写在后,与遗失行印一事毫无关涉。此案应另立案查处,即使有关涉,对这等信札怎能看不出是堂印印信而非行在印信。"

……"

绵课等接到圣谕,又感到线索全无。不久皇上谕示又到,谕曰:"鲍干、周恩绶等显然是捏造谎言,其说前后矛盾,连其在库中取匣一节的供称,也明显有假,对其必须严审!"

刑部经连日审讯,兵部堂书鲍干又称:"去年九月初三日,即皇帝行围抵京当天,已将兵部行印与知武举关防及各司行印同贮一箱入库。堂书周恩绶曾于九月十三日请领知武举关防,于当月十七日送回贮库。嘉庆二十五年三月初七日,请领兵部行印时,才查知印已遗失。当即派人四处寻找,库丁康泳宁在旧稿案堆上将空印箱寻获。"

嘉庆帝接到奏报中的审训结果,又是一阵气恼,这供词中的纰缪之处也太多了!分明是一篇谎供。嘉庆帝遂谕令留京王大臣等严切追问堂书周恩绶并饰知行在兵部,将上年随围的领催书役人等已来行在者,立即交行在步军统领衙门派员解部归案。

四月初三日,嘉庆帝回到大内,审讯情形仍未见奏报。嘉庆帝谕令将庄亲王绵课、大学士曹振镛、吏部尚书英和以及刑部堂官俱罚俸半年,各衙门所派承审此案之司员均罚俸一年。同时谕令绵课、曹振镛、英和三人四月十日起,每日必须赴刑部讯案,早去晚散,不可懈怠,若再迟延,严谴立降。

可是十几天过去了,案子仍没有头绪。绵课自责没有审出实据,奏请处分,其实是想脱身,希图皇上能另派他人调查审讯此案。嘉庆帝当然不准另派他人审理,谕曰:"此案业经绵课等审讯多日,口供屡次更改游移,断不能另委他人审理。将来即使将伊等全行斥革,仍必令其将此案究出实情,方能卸责。今着即将绵课等先行拔去花翎,曹振镛等降为二品顶戴,仍令其加紧鞠讯,限定于五月五日之前究出正贼或起获行印。倘能如此,当立即予以开复。不然,则将于初六日降旨治罪。"

嘉庆帝仔细思忖此案后,又下谕绵课等曰:

"行印有正、备印匣两份。既然行印是上年秋围路上遗失,而钥匙、匙牌与行印及正印匣则必然一并失去。上年九月初三日交印时,其必是将备用印匣抵充入库的。备用印匣既无钥匙,又无银匙牌,倘事先不向鲍干嘱托照应,收贮印信之鲍干岂会接收?尔等应据此严鞠。"

绵课等遂对书吏俞辉庭、堂书鲍干等日夜熬讯。实在熬不过去,俞辉庭、鲍干遂交待说:

"上年皇上前往木兰秋称,可是路上连天阴雨,诸河泛滥,遂暂停行围,提前回銮。返京途中在宛平行宫时,行印连匣被窃。是夜,看印书吏俞辉庭睡熟,窃贼潜人,将缚于账房中间杆上的行印连匣窃去。尔后俞辉庭用备用匣加封,贿赂嘱托堂书鲍干蒙混入库。当时,兵部当月司员庆禄、何炳彝二人受贿赂后并未开匣验视。此后,鲍干又贿赂收买了该班书役莫即戈私开库门,移动印匣,做出行印在库被窃的假象。"

案件终于清晰,嘉庆帝诏曰:

"思辇毅之下,尚有如此情弊,其直省地方官回护规避,久成结习,牢不可破,如盗案则匿不申详;邪教则巧为消弭。视己之功名过重,以致颠倒朝廷之政事,良心何在?迨至酿成巨案,其罪又岂止于降黜?岂非避重就轻,必致避轻就重乎?"

嘉庆帝又谕令直隶总督方受畴和直隶提督徐锟,遴选能干员弁,在古北口及巴克什营至密云一带百里内外,梭织往来,明查暗访。但此印终没有得到。

圆明园的镜殿内,嘉庆帝躺在椅子上,已感到精疲力竭,安福揉摩着他的太阳穴,他的肩膀,他的脊背。嘉庆帝道:"朕也知道兵部行印的案子只审了一半,其余更重要的关节还没审。盗印有无险恶的目的?俞、鲍等人背后有无指使?他们索取兵部信札的目的何在?丢失印信后是否造成了损失……"

次日,盛夏的酷热难当,嘉庆帝却一定要去喜塔腊氏的寝陵。除安福为他准备着一切外,人们百般地阻拦,可是谁也拦不住。

一路上,嘉庆帝肥胖的身体大汗淋漓,绵宁看着皇阿玛老态毕现,心里也是一阵惆怅。在喜塔腊氏的寝陵,皇上亲为祭酒,然后对绵宁道:"你母亲要是能活到今日该多好啊,她在时整日为朕提心吊胆,从没轻松过,现在扔下联一人独受寂寞﹣﹣已二十多年了。"

当晚,明月如水,青松低语,嘉庆帝兴酒醉地,老泪纵横,口占诗句道:

松楸阴满路,触目总含辛。

后去逾廿载,予年届六旬。

未能同白首,徒自醉黄尘。

三爵抒悲绪,怆看几案陈。

嘉庆帝从陵地回到圆明园,立即决定七月前往木兰秋狝。

在过去,前往木兰前,虽然他一再重申秋木兰狝的意义,可是总有人劝阻。鉴于此,此次秋弥动身前,他先发制人,谕示道"倘有无识之徒、敢于朕前建言阻止者,必将其人立予革职,发往伊犁。"是的,在嘉庆帝看来,秋称木兰是遵从祖制家法,是绍统守成的重要举措。为了堵住大臣们的嘴,他又讲了一个故事:"侍读学士纪昀,是先皇时的第一才子,饱学机敏,受先皇格外恩宠。有一次,他曾劝阻先皇说:'巡游所耗太大,地方财力枯竭,皇上是否考虑予以救济。'言下之意秋称造成财力困难。皇考听了他的话,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叱之曰:'朕以汝文学尚优,故使领四库书馆,实不过以倡优蓄之,汝何敢妄谈国是?'"

嘉庆帝讲了这个故事后,又喋喋不休地重复着每年必讲的话:"木兰秋称主要是习劳练武,避免八旗由安逸而荒疏武备,同时也为款洽周边民族。况行围不过十余日,仍照常办事看本,并不是盘游政猎。如果说行围只为游玩欢览,则朕驻圆明园,附近之清漪、静明、静宜各园,比之避暑山庄更为清惬。人性好逸恶劳,谁不乐意深居简出?朕这是因典礼所关,祖宗成法俱在,不敢从朕开始而急旷家法。"

今年与以前不同。以往,即使是在去年万寿节,无论嘉庆帝把道理说得多么透彻,都仍然有许多人劝阻,当然他照样成行。去年只是由于暴雨不断,阻住去路,他才不得不折回北京而取消秋弥木兰的。可是今年,他就只讲了这么几遍,再也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更不用说劝阻了。皇上准备了满腔回复大臣的话反而没有倾倒出来,如此地反常,如此地恭顺,嘉庆帝反倒觉得有点不自在起来。

七月八日清晨,嘉庆帝从圆明园启野,开始了秋称木兰的旅程。随行的有皇二子智亲王绵宁、皇四子瑞亲王绵忻,皇长孙贝勒奕纬。

一路上,嘉庆帝的心情并不平静,他不知道今年的木兰围场到底又是个什么样子,那些围猎的王公大臣,那些军士们又是一种什么样的风貌。

记得他亲政后第一次木兰秋称时,进入围场,但见树栅倒塌,往来车迹如同大道,盗木者各立寮栅,砍倒砍剩的树干及木墩到处可见,余木倒地,被焚烧的枯枝灰迹遍地皆是,触目疮痍,如同一私置木厂。行围时除了只射了两只狍子外,所得到的,只有挂在树梢上的几封匿名奏书。奏言管围官员与盗木偷猎者狼狈为奸、沉濯一气。嘉庆帝心里好不尴尬,按惯例首次获兽必须选最好者敬献祖宗,而嘉庆帝只能选一只狍子,那是多么大煞风景呀。嘉庆帝羞愧之余,严惩了管园官员,换上了一批精干人员管理,并拨出专银维修围场,可是其后一直到嘉庆十一年才有点改观,围场中才有了鹿的踪影。

回想起过去几年在围场的找猎,嘉庆帝发出阵阵长嘘短叹。

七月十三日,銮驾沿河谷御道行进,两边山岭蜿蜒。峰巅谷底,蔚为奇观。傍晚抵达常山峪行宫,晚膳后,嘉庆帝特意叫来绵宁。父子二人出了后宫宫门,宫门两旁屹立着十八棵罗汉松。罗汉松苍劲挺拔,风骨傲岸,岁月对它们来说似乎只能平添其峥嵘。看着它们,嘉庆帝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出来。

嘉庆帝带着绵宁来到四柱亭,亭的旁边有许多石碑。嘉庆帝在其中的一块碑旁停下来,俯首肃立。

嘉庆帝指着周围的群山道:"朕随先皇多次在这里居住,先皇在这里留下许多诗篇。那时秋弥木兰是多么壮观啊。先皇思念圣祖,多么似我今日思念先皇啊。"说着他问绵宁,"你还记得乾隆五十六年你皇祖秋称木兰的事吗?"

绵宁道:"儿记得。那次随皇祖行围于威逊格尔,儿曾引弓中鹿,儿记得那时皇祖八十一岁,儿那时才九岁。皇祖见我射一鹿,高兴异常,赐我黄马褂翠翎,并专门写诗一首,此诗我仍记得:

尧年避暑奉慈宁,桦宝安居聪敬听。

老我策聰尚武服,幼孙中鹿赐花翎。是宜志事成七律,所喜争光早二龄。家法永遵绵奕叶,承天恩观慎仪刑。

我射中鹿时九岁,而皇祖第一次射中鹿时十一岁,所以皇祖特别高兴﹣﹣这件事我一辈子也不会忘了,往事历历在目……"

嘉庆帝流下泪来,道:"你皇祖先诗记射鹿,其实是看到国家后继有人而深为欣慰啊。那木兰围场,就如我大清的影子,木兰围场若废颓荒芜,我大清也就衰落了。"

"皇阿玛……儿知道皇阿玛执着于木兰秋称的苦心了……"

"此次朕要亲眼看看这几年木兰围场治理得如何,若没有改观﹣﹣你就留在那里亲自治理。"

十四日车驾继续前行,傍晚到了喀喇河屯行宫。晚上,嘉庆帝携安福走出殿厅,来到三宫后院的小花园,随后来到一轩。俯仰之间,似乎与灿烂的群星靠得很近,与这莽莽苍苍的大地融成了一体。忽然一阵风吹来,嘉庆帝打了个寒噤,不由得蹙额抚胸,安福连忙扶住他道:"皇上,奴才总认为皇上有病,为何不让太医诊治?"

嘉庆帝笑道:"这决不是什么病,你不要担心,朕的春秋长着呢。先皇年望九旬,现在八兄和十一兄已年逾古稀,仍精神矍铄,朕也会和他们一样的。"

十五日,车驾行至广仁岭,皇上坐在轿中。周围,山峦林木苍郁,峡谷幽静深邃,流水潺湲相伴。不一会儿,路径平坦,前面一片开阔,真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嘉庆帝心旷神怡,谕令停轿。

他走下轿子,舒展一下筋骨,道:"马匹伺候。"侍卫们牵过马来,嘉庆帝道:"朕要策马越过广仁岭。"绵宁道:"皇阿玛还是坐轿吧。"

安福也忙道:"皇上还是坐轿的好。"

安福深深地了解嘉庆帝的身体。皇上的眼皮已非常松弛而且肥厚,他的手掌肥厚柔软但却没有什么力量,他的大腿已毫无弹性,他的腰部叠起几层皮囊,高耸的腹肚肥嘟嘟的,胸部耷拉下松软的双乳……何况他又时常心痛头晕。

嘉庆帝没有在意绵宁和安福的话,跨上骏马。扈从的王公大臣见皇上神情飞扬,没有丝毫的倦容,更无什么病态,甚为欣慰欢喜。

嘉庆帝放马驰去,驰骋于塞外江南的怀抱,秀丽的水色山光和幽雅的景色尽人眼底,他成了这片苍莽大地的儿子,成了那布满晚霞拥着红日的长天的儿子。

车驾到了避暑山庄后,嘉庆帝并没有作什么停留,他不想被劳心的案牍和恼人的政事所困扰,十七日即奔赴木兰围场。

十九日,从张三营行宫出发经东崖口入木兰围场,场中御营已经设好。此次大营嘉庆帝谕示官员们一定要仿照乾隆年间的样式安设。嘉庆帝带着皇子皇孙、蒙古王公、文武百官及侍卫人等走进大营中的御营,考察着一切。

御营内方外圆,占地纵为二十丈六尺,横为十七丈四尺。正中设黄幔城,黄幔正中又建黄幄,高二丈,穹庐盖顶。嘉庆帝来到中屋正中的御座上坐下,观察着左右悬挂的各种武器。随后出庭观看。庭左右各设圆幄。嘉庆帝走出黄幔城,见幔城外面用黄色绳结成网城。网城周围设连帐一百七十五座,构成内城,内城上插金龙黄缎三角形小旗四十一面。内城外面又设连帐二百五十四座,建成外城。外城设启旗门四座,每门树大旗两面。外城上插金龙黄缎三角小旗六十面。外城周围,设宿卫帐九个,就是行在的内阁六部、都察院、提督衙门的宿帐了。

嘉庆帝望着这一切,心中充满快意,他终于又回到了先皇鼎盛时期的木兰围场。环视着这雄伟壮观的大营,嘉庆帝长出了一口气:木兰围场定会世世代代繁荣昌盛。

嘉庆感到无比的满足和自豪。

晚膳上,嘉庆帝谈笑风生,吃得很多。皇子皇孙们见皇上这样快乐,心里也无比高兴,特别是绵宁,看到大营如此俨然整齐,建造得如此一丝不苟,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大清依旧是大清,一如过去一样宏伟威严。

膳后,嘉庆帝传令明天开始围猎。为了使围猎重现乾隆时的风貌,嘉庆帝又亲自询问了一番,回报:围塔布囊官员、赶机爱车人、围兵、虎枪手、鸟枪手、鹿枪手、向导等等一应准备停当。待诸事都安排妥当,嘉庆帝才回到了寝幄。

嘉庆帝兴高采烈地走向床边,真想唱两句曲儿,可是猛然间脚下一绊,差点摔倒,幸亏安福手疾眼快把他扶住,不然的话嘉庆帝一定会摔得很响,以至于明天打猎都不一定能参加,嘉庆帝低头一看,见红毡高高地鼓起一块,用脚踩一踩,又硬又滑。

安福道:"看样子是块石头﹣﹣这些人真不认真,皇上的床边,地面上怎么这样不平坦。"说着扶皇上坐上床。嘉庆道:"把毡子掀起来把石头搬走。"

福安唤来门外的太监和侍卫,把毛毡掀起一看,大吃一惊,原来根本不是什么石头,而是一个野兽的头骨,皮肉还没有腐烂,透着一股臭味。嘉庆帝闻着后一阵恶心,多少天来的高兴劲被扫去了大半,犹如吃了一盘香香的花生米儿,可最后一个竟然是发霉的。

嘉庆帝突然说道:"把这几块全掀起来,让朕看看下面。"

待几个太监和侍卫揭起几块羊毛红毡后,果然,地面上这一片那一片尽是灰烬,灰烬中夹杂着动物的皮毛和骨头。

嘉庆帝有气无力地道:"再铺上吧。"

几盆火炭赶走了夜凉。两个太监扛来一个贵人,走到嘉庆帝床边把她放在床上,这本来是嘉庆帝的吩咐,他今天兴致好,要幸女人。可是当那个白玉似的胴体放在他的眼前时,他却早已没了兴致……

第二日五更,嘉庆帝用膳完毕,在皇子皇孙王公大臣的簇拥下走向看城,此时,管围大臣率蒙古布围官兵一千多人以王公大臣领之,绕围场由远而近,将会于看城时连呼:"玛喇哈、玛喇哈……"合围完成。嘉庆帝见围内果然有一群麋鹿,高兴非常,遂佩囊键、执弓矢,在几十个侍卫的陪同下,莅围引弓射猎,数箭中的,四围高呼万岁,有侍卫拾起麋鹿,同时又高呼万岁。此时嘉庆帝昨夜的惆怅早已烟消云散,不一会儿又驰马回到看台,令皇子皇孙和王公大臣们射猎,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绵宁,见绵宁射中一鹿后不由地叫道"好-﹣好!"可是转眼看那些蒙古王公台吉,一个个并不卖力,只是懒洋洋地做着样子,好像是给皇上以体面似的。嘉庆帝回想起当年随先皇围猎时,那些满蒙王公台吉和各部落的射手,个个争先恐后地捕猎,急风骤雨般的马蹄声、喊*声震动山野。可是如今看他们那种样子,哪有尽心尽力射猎的?

散围后,蒙古王公台吉们前来邀赏,他们每人持的麋鹿尾竟多达十几个,少者也有七八个,皇帝大惑不解,明明见他们在围中并无所获,可是他们的猎物却怎么如此之多?绵宁如此卖力却如何只射中了五个?

第二日围猎,嘉庆帝对那些蒙古王公台吉更加留心,见他们比昨日更加懈玩,可是散围后所交的猎物却仍然很多。

这其中一定有假。

晚膳后,嘉庆帝叫来绵宁、绵忻,说出了心中的疑惑。绵忻道:"昨天儿臣已看出端倪,但恐皇阿玛气恼,故没有说出。围猎时蒙古王公台吉只是做做样子,可是收围时,蒙古骑兵故意开些缺口让鹿只逃逸出围,围外等着的那些王公台吉的奴仆,手持套竿正好将其套住,然后献于主子,主子再拿这些猎物向皇阿玛请赏。"

原来他们把围猎当成了玩腻了的游戏。

嘉庆帝传令不再让蒙古兵围猎,明日八旗兵丁围猎。

从康熙、乾隆直到嘉庆,都把围猎当成是训练八旗子弟骑射布阵的最好方式,尤其是天下太平已久,恐八旗子弟耽于安乐,不知以讲武习劳为务,荒疏骑射,这对于以马上得天下的清朝来说,若真的出现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那是显而易见的。所以,八旗围猎更受嘉庆帝的重视。多年来,他呕心沥血地整顿围场,排除重重干扰坚持秋称的目的,不正在于此吗?

次日五更,嘉庆帝如往常一样,已来到看城。数千八旗子弟组成的围猎军队已经启动。军队中设黄蠢为中军,左右两翼以红白蠢为标帜,两翼俱受中军节制;两翼各以一蓝蠢为前哨,两前哨则各以巴图鲁侍卫三人率先驰行,前哨进、后队依次进发,把野兽驱赶入围中,围在核心。嘉庆帝在看城上远远地看见围内有十只鹿,虽觉很少,但见军士们行列整齐,阵容整肃,心里也颇感安慰。可是合围时队伍混乱起来,眼见着十只鹿只剩下三只,最后连一只也没有了。

嘉庆帝在看城上急命管围官员前来申明队伍混乱理由,可是屡叫不来,嘉庆帝气恼异常,追问兵士他们为何不来,兵士们答道:"管围官员副都明志、散秩大臣公舒阿明,根本就没有人围,到现在也不知他们到何处玩赏去了。"

嘉庆帝大怒,随即革去明志和舒明阿的职务,并谕明天继围猎,若有玩忽职守者或懈怠而不尽心尽力者,严惩不贷。

次日,围猎刚一开始,指挥旗便行列错误,尾森落后跟不上,中蠢迷了路,队伍遂散毫无章法,乱糟糟、叫嚷嚷如同儿童玩游戏,嘉庆帝在看城上见此,一阵阵头晕目眩,心中绞痛,差点从上面栽下来。

围猎了两天,几千名八旗兵丁没有猎到一只鹿!

嘉庆帝回到幄中,随手翻开一本书,那上面记载着康熙帝六十六岁时在秋称途中对八旗子弟们讲的一段话﹣-

"朕自幼至今,凡用鸟枪、弓矢获虎一百三十五、熊二十、豹二十五、猞猁狲十、麋十四、狼九十八、野猪一百三十二,哨获之鹿凡数百,其余围场内随便射获诸兽,不胜记矣。朕曾于一日内射兔三百一十八,若庸常人,毕世亦不能得此一日之数也。"

嘉庆帝览此,汗颜羞愧,摇首叹息……

树木被滥伐,动物被偷猎,拨去的银子被挪用贪污,木兰围场凋零矣;士不能弯弓,兵不能鸣枪,将不能列阵,军队涣散矣。嘉庆帝几十年惨淡经营的木兰围场,呕心沥血整顿的木兰秋称,如今就落得了这样的结果?

惨不忍睹!

嘉庆帝再也不愿在木兰围场呆下去,虽是秋高气爽,嘉庆帝再也无心欣赏周围的景色,只是急急地回到避暑山庄。

嘉庆伫立在四知书屋内,他觉得,无论如何他也要惩治那些在木兰围场玩忽职守的人。木兰围场正如他统治的帝国一样,无论他倾注多少心血和精力,似乎总是不见起色。难道木兰围场真的就整顿不好了?难道吏治的腐败就真的成了割除不掉的毒瘤?嘉庆帝开始检索他亲政以来所走过的路,审视着他二十五年所做的事情。他首先想起洪亮吉,思考着洪亮吉的那一篇招致他流放的进言,如今看起来他说的是对的,惩贪决不能手软,决不能姑息,该*的绝不能放过,该*多少*多少,哪怕*光。人才从哪里来?从下面来,要不拘一格,要采取新的方式任用人才,不是没有人才,而是我的眼光、手法太陈旧了。撤换官吏,首先从朝廷做起,那些无能的昏庸的都让他们下台,要大胆使用新人,不能只使用功勋之臣,宗室八旗……

嘉庆帝正想着如何再像他亲政之初那样大张旗鼓地整顿吏治,军机大臣急匆匆地进来报告道:"皇上……皇上……"

嘉庆帝望着他,收回了思绪。

英和道:"陕西、河南、山东等地连日暴雨,黄河水暴涨……现在……"英和吞吞吐吐。

嘉庆帝道:"幸亏前几天马营坝工程已经圆满竣工了,幸亏结束了,要不然,一年的工夫就白费了,一千多万两的白银就白费了。"

"皇上……皇上……"

"你到底有什么事,说。"

"皇上……奴才……"

"快说!"

"皇上一定要冷静,奴才刚刚接到七百里急报,河南,马……"

"马营坝怎样?"

"马营坝崩决了,其决口比去年更大!"

"扑"-﹣嘉庆帝吐出一口鲜血来,英和大惊,抱住要栽倒的皇上,大叫:"来人哪﹣-"侍立在一旁的安福也早已抱住他,惊骇得差点昏了过去,几个太监急忙奔来,见皇上胸前沾满了鲜血,震惊、骇异,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一千多万两白银的马营坝工程!

国家一年所有财政收入的四分之一啊!前几天接到工程圆满竣工的奏报,今天接到了大坝崩溃的急折!

绵宁、绵忻、奕纬及太医等急急地赶到四知书屋,此时皇上也已清醒过来,太医要去把脉,嘉庆帝把手甩开道:"朕没病,一时气急。"

太医道:"皇上,如此气急心痛竟至于喷血昏迷,绝不可大意啊,奴才以为皇上一定要平心静气地颐养心性。这几日决不要再过问政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说着,早已又拿起嘉庆帝的手腕,不由吃惊,道:"皇上的病已非一日,为何不早早诊治?"

安福哭道:"奴才早就劝皇上,可皇上总以为没有什么。"

"说没什么,也没什么,只是﹣-"

嘉庆没有让太医说完,笑道:"后果决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致于颐心养性,唉﹣-,倒是甚合联意。"

太医道:"奴才先开一些药,千万要服下。且现在就回寝宫歇息,绝对不能让人打扰,皇上须一个人静养十几日,然后才可以视事,特别是近几日,决不能劳心伤神!"

绵宁、绵忻、英和等齐道:"一定听从太医吩咐。"

绵宁、绵忻、奕纬等送皇上到了烟波致爽殿后,急又回来向太医道:"皇上的病没有什么吧?"

"奴才已说过,说严重是很严重,说没什么也没什么,关键在于静养,皇上的病用药是次要的﹣﹣所以王爷及各位大臣决不能把什么有刺激的事情告诉皇上。即使是在今后很长时间,无论是大喜、大怒、大悲,皇上都不能经受,更不用说现在了﹣﹣皇上得的是严重的心疾。"

皇子皇孙及众大臣尽皆愕然。

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扰皇上,大家对皇上的身体如此恶劣都心事重重的。可是嘉庆帝自吐血以后,心情精神反比以往更好,心胸也似乎更豁达了,更敞亮了。嘉庆帝想:我今却确实应像太医说的那样,不能气,不能怒,先皇遇事稳如泰山,行事雷厉风行,如今我要学先皇,要沉稳,要开朗,把愁苦忧郁抛到九霄云外去。嘉庆帝又想起亲政之初自己的风采:我要坚决惩治腐败,拿出诛*和坤的胆略、决心和智谋去整顿吏治。首先从治河抓起,只有把吏治整顿好了,才能治好河,治河大臣从下面提拔,那些昏庸的无能的坚决弃去不用,更不用说那些侵吞公款的了。从治河入手打开缺口,*一千就*一千,*一万就*一万,决不手软!

这样想着,嘉庆帝感觉自己似乎真的年轻了﹣﹣这时,如果喜塔腊氏在身边该多好啊?

晚膳时,皇上喝了鹿茸血,饮了燕窝粥,面色红润,二目朗朗,神采飞扬。绵宁、绵忻、奕纬等看了,格外高兴,心里轻松了许多﹣﹣大概皇阿玛(皇祖)并没有太医说得那样严重。膳后皇子皇孙也没有和他老人家多说话,便把他送到烟波致爽殿他的寝宫。然后又叮嘱了安福及几个近侍太监几句,就离开了。

嘉庆帝的兴致却出奇地高昂,他叫来安福道:"陪朕出去走走。"

安福道:"太医和王爷一再叮嘱要皇上卧床好好休息静养,奴才以为皇上还是听他们的话为好。"

嘉庆帝笑道:"朕自觉精神焕发,哪有什么病症,他们只不过看朕吐了点血,被吓坏了。"说着走了出去,安福见皇上兴致如此高涨,也不便拦阻。嘉庆帝出寝室到了殿中,品味起皇考乾隆为烟波致爽殿题的对联来,题联有二,其一是:

鸟语花香转清淑

云容水态向暄妍

另一联是:

雨润平汛桑麻千项绿

晴开远娇草树一川明

此时,外面月挂林梢,大殿笼罩在朦胧的月光中,嘉庆帝读着先皇的诗句,真有飘飘欲仙之感。

嘉庆帝坐向宝座,想:从明天起就开始整顿吏治,从今天开始大胆提拔几个新人,于是写下手谕。擢升詹事府少詹事奎照为詹事。奎照是英和的儿子。和坤独揽朝纲时,见英和年少英俊,才华横溢,托人欲将其女许配,遭英和与其父德保的拒绝。那时和坤在朝中一手遮天,多少人谄媚巴结唯恐不及,而德保父子竟能不屈于淫威,实属少见。嘉庆亲政后,提拔英和为尚书继而任军机大臣,如今又提拔他的儿子。嘉庆在谕中说,提拔这样的人是要提倡"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风气,今后的用人方略将有巨大改变。嘉庆帝要通过擢升奎照向天下传达一个消息,要培养一种新的社会风尚。

手谕写定,嘉庆帝心情十分舒畅,引安福前往云山胜地。嘉庆在路上道:"自古社会风气的形成与转变都是由吏治引起的,风气不正决不能怪百姓,责任在官吏身上,在朝廷这里。"

安福道:"皇上自己下午还说要放松自己,不问政事,现在又说起政事了。"

"好,不谈。"

云山胜地是一座五间的二层楼房,这里是正宫的终点。

此楼的楼内不设楼梯,而由楼前东侧小巧玲珑的假山蹬道上楼。来到楼上,凭窗远眺,月光下,林峦烟水,一望无际,湖光山色,美不胜收。近视,山庄灯火辉煌,有如浮荡在苍海之上,这一切美得如海市蜃楼……

这里真是人间仙境啊!

安福拿了件大警披在皇上的肩头道:"皇上,夜凉得很,别尽站在这里,进房去吧。”

嘉庆帝躺在寝宫的床上,这里比较温暖些舒适些,可是他的心里却觉得特别的寒冷,冷气从心里直往外冒。他知道自己是受了风寒,于是让太监去熬碗热汤来。可是喝过热汤以后仍不减心中的寒冷,于是就在身上盖起棉被,蒙头大睡,一旁的安福虽心里特别紧张,但见皇上只说冷,并没有其他的异常表现,也就没有去喊太医,五更时,嘉庆帝的身体发烫,安福大惊,急忙叫来太医,太医大惊道:"皇上是受了风寒﹣﹣皇上昨夜出去了吗?"

安福嗫嚅着道:"到后面的楼上站了会儿。"

嘉庆帝道:"是朕执意要去的﹣﹣朕是受了点风寒,养一天就好了,不要紧张。"

太医急忙开了药方,可是还没等皇上服药,突然,嘉庆感到一阵心绞痛,一阵头晕,头倒向一边,太医大惊,叫道:"万岁怎么了?"

可是,嘉庆帝嘴歪着,怎么也讲不出话来。

绵宁、绵忻等更是吓得面如土色,早已呆了。太医更惊愕,他知道,这是皇上的心疾复发了!

过了半个时辰,大家都明白了是什么事情发生了,嘉庆帝也意识到什么,用手示意让拿笔来,安福急拿过文房四宝,嘉庆帝握笔在手,抖抖索索地写下手谕,众人看时,大体上能看清,是提升少詹事朱士彦为内阁学士,翰林院侍读学士顾泉为詹事府詹事。

恰在这时,热河上空电闪雷鸣,道道电光把寝宫照得白惨惨的,阵阵惊雷在山庄上炸开,摇荡着山庄,似乎要把避暑山庄劈个粉碎。皇子、皇孙、王公大臣、太医、太监,都被巨雷霹雳震呆了。他们围拢在嘉庆帝的床边护卫着他,嘉庆帝睁着恐怖的眼睛,他的灵魂在战栗,浑身哆哆嗦嗦,脸色铁青,在闪电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恐怖吓人。

突然,嘉庆帝举起手来,伸出两个指头,绵宁忙跪倒哭喊道:"皇阿玛,您放心吧,儿臣明白,一是腐败,一是鸦片……"话还没说完,突然,似有一个火球闪进烟波致爽殿,整个大殿被白亮的电光照个彻透。同时,一个炸雷崩响在烟波致爽殿上,烟波致爽殿像被几条蛟龙抓起来腾到天空,突然间又摔到地上,整个大殿的门窗被炸得粉碎,大殿摇荡着,有几处已坍塌。阵雷滚过,众人再看皇上,似乎已崩逝了。太医把脉试探。果然,嘉庆帝到此时走完了他人生的整个旅途,就这样为他的一生划上了句号。

-﹣而那两根手指仍高高地僵在那里……

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七月二十八日,嘉庆帝崩逝于避暑山庄烟波致爽殿,享年六十一岁。

八月二十七日旻宁(即绵宁)即帝位于太和殿,即道光帝。

十月,向嘉庆帝恭上尊谥曰:"受天兴运敷化绥猷崇文经武孝恭勤俭端敏英哲睿皇帝",庙号仁宗。

嘉庆与孝淑睿皇后合葬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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