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劈劈啪啪的雨,敲打着紧闭的窗,已经被埋在心底的往事,随着雨水的敲打,竟然像是发了芽的种子,生生地长出了许多的杂草,理也乱,不理也乱。
或许就是因为进入了退休程序,开始告别人生的一个重要阶段,有那么一些难以割舍,人也就容易怀旧吧。那些在记忆中疯长的的杂草,有时像哈利布特的魔法棒,有时又像是一句咒语,勾搭着你自己自觉不自觉地总是在不经意间走进记忆的后花园。
尽管这个后花园的植物生长复杂,稍事整理,也能发现杂草间原来也是盛开美丽的花朵,有着让人难以割舍的眷恋,随意采撷的记忆花瓣。
一个人无论是读书还是工作,东跑西颠还是牢守田园,只要是回到家里,回到父母身边,就是永远是个孩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乐享其成。优哉游哉。人一旦结了婚,就成了两个人。三天的热闹过后,就是两个人的小世界。
只要两个人关起门来,小日子是好是坏都得支把起来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开门七件事,就是顺着门缝也能灌进来的风,缺了有人要你补,少了会有人问你要。各种生活上的问题就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虽未到招架不住的程度,倒也是一时间手忙脚乱,晕头转向,无从下手。俗话说,万事开头难,正经要好一阵子才能理清思路,拿出办法来,勉强运转起来。记得我一个最好的伙伴,结婚后的第一个要求是又一把父母家仓库的钥匙,因为父母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仓库里应有尽有,有了钥匙可以缺啥少啥随时来拿。
我们那时生活在大兴安岭的密林深处,那里地处大兴安岭山脉的西北坡,可以说是山青水秀,风景迷人,但仅指夏天。冬长夏短,气温很低,年均气温只有-5℃,无霜期80天左右,取暖期为九个月。取暖是居民首先要解决的头等大事。
要取暖,就要解决烧柴的问题;有了烧柴,才能烧火做饭;有了饭菜,生活才有了温饱;有了温饱,人才能有归属感。安居乐业,家安了,事业蒸蒸日上。
地处林区,用木柴取暖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开始时,人们多选择上山砍树烧火,后来由于树砍得太多了,近处的山林几乎被砍光了。放眼望去,一座座山都是被剔过头的山。上山砍树由此受到诸多严格的限制。无奈人们开始选择烧煤。可是一吨煤要十几块,一家每年要烧四五吨,由于我是新婚,实力还不够,说实话真的烧不起。没办法只好选择了另一条路——铲树皮。
铲树皮,就是用一种专业的铁铲,把松树上皮铲下来,收集回家,当作烧柴,用来取暖做饭。拿铲来的树皮做烧柴,即不受限制又经济实惠,是林区大多居民不错、无奈、智慧的选择。
铲树皮的地点,基本上选在贮木场。因为贮木场是林业生产的中枢环节,也是一个地区木材的集散地。林业工人们将采伐下来的原条儿(原木)运到贮木场,再由贮木场工人加工成规定长短的木材,就可以运往全国各地了。对于铲树皮爱说,贮木场有足够的可利用资源。
铲树皮,只要有一把铲刀和足够的力气,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操作时,一是靠力气,二是靠运气。力气,是一切劳作的基础,自不必说。运气,就是看每一天从山上运下来木材的多少。木柴多时,每天可铲树皮十几麻袋,少时可以铲树皮一两麻袋;还有就是人的问题,所谓狼多肉少,如果今天从山上运下来的木材不够多,而铲树皮的人又较多,那你的收获就寥寥无几了。
铲树皮,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看见你家日渐长高的树皮垛,你就会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你就会吃到热乎乎的饭菜,感到暖融融的冬天。宋代萧德藻有一首《樵夫》 一担干柴古渡头,盘缠一日颇优游。归来涧底磨刀斧,又作全家明日谋。用来形容铲树皮的人,也是在贴切不过了。
那个年代人都会利用休息日,尽可能多的铲些树皮,以备过冬之用。铲树皮是一件季节性很强的活计。夏天由于雨水充分,树皮与树干之间容易分离,铲树皮就很容易。如果是冬季树皮和树干被牢牢地冻在一起,很难分离,铲树皮极为不易。林区有经验的人,都会充分地利用每一个夏天尽可能多地储备足够的树皮,防止严冬断了取暖用柴。再加上那是的林区采伐量在不断减少,运进场的木材也会越来越少,树皮会越来越难铲到,不少人因此又了危机感,希望能多些储备,以备未来只需。很多人都是早晨、上午、下午一天三次,非常执着。而我则坚持,上午铲树皮,下午在家读书,晚上陪妻子,从夏到秋,雷打不动。
上午我去贮木场铲树皮,和散发着松香的树木打交道,用体力上的消耗,走进现实的生活,感受生活的实在与具体;下午在家里翻开书本,与散发着智慧光芒的先哲们打交道,用思想的交流和融汇,走进诗化的理想与境界,享受生活的浪漫和高雅;晚上我和妻子一起,打开心灵的门窗,走进两个人的世界,在温柔乡里书写生活的温馨和细腻。
也就是那个夏天,我的生活有了一种叫踏实的东西,日子也开始有了烟火气,写的东西渐渐地多了起来。我也渐渐得到了组织上的认可。我成了干部,成了公务员,也搬进了宽敞明亮的楼房,睡上了硕大的席梦思床。我有了宽阔的活动空间,生活也不再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也就在这个时候,家里的粗茶淡饭变得毫无滋味儿,真诚离我远了,亲情离我远了,妻子离我远了。
我的朋友日渐增多,我开始学会了应酬,开始学会了浮躁。在一个“一把瓜子嗑满城”的城市里,上班坐车,下班坐车,开会坐车,接送老婆孩子也坐车。这成了我的价值的体现,成了我的权利和地位的体现。日子确实好了,心,真的不再踏实。
直到有一天我回到大连,回到父母身边,回归自己内心想要的生活,心,才回到自己的轨道。铲树皮的事情已成过去,铲树皮时的心境,让我受益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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