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做了十几年旅游行业,赶上了旅游业的高光时刻,也算挣了点钱,随着旅游业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越来越严重,旅游人的口碑越来越差,多少夹带些书生意气,对旅游业抱着些初心的我来说,确是有些不甘心继续下去了。
退下来做什么?其实心里早想好了,做旅游这些年,吃惯了大江南北,当年对开一家店,养家糊口充满了信心。
尽管在我说出我的打算时,身边朋友和家里人都表示反对,提示我餐饮业看起来准入门槛低,但水太深,不从小摊练起,很容易就进得去出不来的。
而我,则像一头牛一样,犟起来了谁也拉不回,论吃苦,我早起晚归不是问题,还有比做旅游那么辛苦吗?我觉得我具备了做好一个餐饮人的前提条件。不会做菜,不是请厨师吗?没有老板需要自己做厨师的。
说干就干,我和一个同事开始了我们征战餐饮业的行动。亏完了我们还回来做旅游,我们调侃道。
这两年的门店租金达到了历史峰值,在我们这十八线小城,一平方店面月租金最高的已经是一百六十元。我们看中了一家中低价位的门店,每平方月租金八十,店面总面积二百三十平方。
转让这家店老板看起来和我们年级差不多,派头十足,上来就是转让费二十万。
我们回了个十万,十五万这是我们的心理价位。
这老板说了一通,这装修值多少钱,空调,座椅板凳,厨房设施等算起来四十多万,收二十万算少了,没有这个数免谈,一副不愁卖的样子。
我们说,你这店都做不下去了,每个月这样耗着,店租也亏不少,你再坚持几个月亏得钱都不少于这点钱。
这店老板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做店每个月都挣钱的,要不是要其他生意忙,家里老婆孩子不让做,我也不会转让的,你们要没看好就算了,好多人找我谈呢。昨天那个十九万我都没理他。”
两合作伙伴一合计,找了几天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家价位和地理位置满足我们的,怕离了这家再难找到更合适的,也不怕多这么一点了,谈到十八万的话就拿了,不在乎多这么几万块钱。
这店老板好像吃定了我们,说了句,要就抓紧打定金,昨天有两个都谈好了的,我以定金到账为准,谁先打钱店就归谁。
我俩一听,赶紧交钱,生怕被人抢了先,要说我俩也不是头一次做生意的小白,旅游圈的人精堆里混这么久也还不至于太小白,但长期养成的看准了就速决的行事风格还是被人利用了。
这是第一个坑,后来我们转让的时候,别说二十万,二万都转不出去,直接就关店将钥匙交给房东,哪里想什么转让费?顶多一个月亏多一个月,这是后话。
一个季度的租金加十八万的转让费,店面算是拿下了,主攻方向有,大众餐饮,炒本地菜,我们这在海边,海鲜是我们的主打餐饮,做旅游时,游客见了海鲜兴奋的样子日积月累地存在脑海里了,旅游城市做这个应该好做,以前接触到的每一个做餐饮的人仿佛都是生意很好,赚钱不少的。
海鲜养殖要做池子,这个原来没有,需要添加,问一下,需要两万,算起来不多,既然是必须品,多少也要做的,那就做呗。
接手时这个好,那个也还可以,到手了变成自己的后才发现,原来这个看不惯,那个不满意,换,我俩一致认为,要做就要做好,刚进来有动力,怕以后开始营业后就不想动了。随便一弄,十万不见了。都还没换彻底,比如收银台没换,本来大师说了,这个摆法不旺财,要换个方向,定制的收银台要改新的,没换。
换桌椅板凳,菜板,刀具,改灯和吊顶,终于在一番动作后,餐馆初步成型,开始招人。
厨师三个,服务员三个,领班一个,参照了一下别的餐馆,这配置不算多,厨师长八千,厨师五千,即使我们这种小城市,能颠勺的也基本这个价,服务员两千八,领班三千五,不能再低了。一个月小三万,都说不贵,别人的餐馆有些还多些。
要开业的那段时间,人像打了鸡血一样,天天邀请老同事老朋友过来试菜,说些今后多捧场之类的话,也都得到很好的反应,无论是价位还是味道,都说好,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都是官面上的话,白吃的不好意思提不好的意见,这说不好会逗人恨,就我们当时那股子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说什么也改变不了的事情,何苦不鼓劲加油,万一成了,幸亏自己没泼凉水,即使失败了,哪能怪到他头上?逆耳忠言在这个时候不明智。
于是,选好日子,开门营业。
那叫一个火爆,花大价格买的当地几个自媒体运营商的头条广告,加上邀请的亲朋好友捧场,不到饭点就已经座无虚席,花篮摆了两大排,从门口到路边,一派喜庆祥和气氛。
手忙脚乱免不了,催菜的,催酒的,催翻台的,催买单的都是愉快的声音,陪着几桌亲友喝到半夜,吧台将营业额报过来,打折的,送免的,抽奖的,全部除开仍然有将近三万进账,我的乖乖,这一个月下来九十万元,仿佛发财的号角在向我们吹响。一路上各种展望未来,一个餐饮大亨从此诞生。
新开的茅坑三天香,三天也就在我们进账近十万的美好开局结束了。
三天活动期一过,第四天,营业额直接掉到一万,我们分析不是周末,又回到正常价格,营业额少点属于正常现象,我们互相鼓励加上自我安慰。
晚上收档,厨师报剩菜很多,很多食材不能隔夜。
那就扔掉吧,凡事有第一次,下次注意少备点料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开门搞卫生的阿姨打电话,说是鱼池的鱼死了好几条。打氧机半夜停电停掉了,再来电没有重新启动。好几条大石斑,最惨的是两池虾,一个不剩,全死掉了。
厨师说,继续用呗,死虾香煎的话分不出来,鱼做红烧也可以。
我说,这些东西都是当面称重,当面*的,再说,当地的客人嘴巴叼得很,死鱼死虾绝对是糊弄不过去的,所以,结果只有一个,留几个死虾自己香煎了做员工餐,剩下的全部扔掉,这一次损失,鱼货算起来大概三千成本。
继续进新货,既不敢进太多,怕死,也怕瘦了口感不好,又不敢少进,怕人多不够菜,品种少了跑客。
进货就在这纠结当中把问题交给了采购的厨师,两个老板选择了做鸵鸟,这样,即使出了问题,也还可以怪别人,求得心里安慰,没有那么大的挫败感。
好不容易等到周末,邀请了几个亲友来撑场,自然是免单的,喝着喝着,直到八点钟,寥寥无几几台小桌,自己觉得面上无光,挂不住了,同桌的开始帮分析问题,自然也有安慰的,说是怎么怎么样,就会如何如何……
两人一合计,这白请人也没效果,不如不请,两人对饮,强打精神。互相鼓励。
餐馆一旦形成了恶性循环,食材浪费导致食材新鲜度下降,员工被老板心情影响导致笑容减少,就会越做越糟糕。
开源不行,就节流,问了说早上去批发街买菜便宜很多,比厨师下单叫人家送过来省很多钱,专门去跑了一天批发街,那可是晚上四五点就要起床*活,开小车去装货,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停好,中午时间收到违停短信。
于是决定换电动车去,反正只是买点配菜,一车也基本够了。餐饮大亨瞬时变成了贩夫走卒了,想想悲凉。
月底算账,营业额二十万,采购十五万,工资三万,水电费一万。
两人一算,这第一个月,请客多,活动多,能持平就不错了,总算平平安安开出来了,可我们自己知道,这哪里是持平?店租算进来还是小亏两万了。
有过来人讲,做餐饮的,新店开张前三个月不要想挣钱,以后就慢慢好了,于是我们选择相信,仍然期待久了有回头客了,就会好起来。
然后一个月又一个月,在国庆黄金周赚了几天外地客的钱后,门可罗雀这个词送给我们用了,在最后期待着年底旅游旺季和本地市场消费旺季的时候,也终于等来了这次“新冠行情”,彻底歇菜,店租照付,人工工资开始还给得起,然后就是大家都知道的行情了。
好不容易可以继续开业了,然并卵……
所有人再无斗志,展望未来,前景堪忧,及时止损吧,东敲西打,一百万打了个水漂,散伙。
坑深路远,钝刀割肉挺虐心,我决定,这辈子再不做餐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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