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缘起
为纪念恩师上佛下源老和尚示寂三周年,云门寺举办了纪念法会和“佛源禅师与云门寺”学术研讨会。当时我也不辞浅薄写了《妙心佛源禅师略传》和《佛源老和尚的僧教育思想》两篇文字。本来还准备再写一篇试论恩师的禅学思想,定名为《老和尚,无境界》。可是正写时却怎么也落不下笔,怎么说仿佛都是多余。最后也就决定不写了,自己还解嘲说已经写完了。
今年又准备在老和尚家乡湖南益阳筹办“云门天子”学术研讨会,明良师兄来电约稿,我便以上面的因缘而再三推辞,结果怎么也不得师兄应允,只能依教奉行,所以就说了这么些多余的话。
要打大家闲叉了,罪过罪过。
二、无境界
一天,有禅人问:“老和尚,给我讲讲佛法吧?”恩师却说:“我这里没有佛法。”又问“那什么是云门境界呢?”恩师说:“我不会。”(冯焕珍编、释明向校阅《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下》第149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一版,2014年第一次印刷。)
有僧人来问“什么是禅?”恩师回答说:“不懂。”又问“老和尚怎么会不懂呢?”恩师答道“禅。”(冯焕珍编、释明向校阅《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下》第149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一版,2014年第一次印刷。)
所以我们不要以为禅是什么高妙深奥的境界,究竟来说什么境界都是不对的。为什么呢?一切境界都依心而生,而心却究竟没有什么依境。一切善恶境界都是心的显相,心的妙用,心的光明,可是我们却不能把任何善恶境界,把这些心中所生法,当成自心本体的依处。那样我们的本元心地就反而要依靠某种心所变现的境界才存在了,这不是本末倒置吗?正所谓不识自本心,见自本性,向外著境驰求了。恩师在云门丈室里就悬挂了一副虚云老和尚的对联,联中说:“谁云有道有禅?任汝雨宝弥空,总是鬼家活计。”你看老和尚肯定什么境界了?
近来看《佛源妙心禅师禅要》,记载:
有僧来参。师问:“哪里人?”僧答“本地人。”师“见到风光没有?”僧:“等见到了再告诉师父。”(本地风光:宗门下常以“本地风光”来表示禅者不驰逐外境,安住于本元心地。笔者注。)师:“你来这里有什么好事啊?”僧:“也没什么坏事。”师端杯:“那就喝茶。”(《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一机缘语句上》第64页。)
有意思的是老和尚曾为丈室写过一副对联:寻得入处,老僧当奉茶相敬;忘了来历,侍者可痛棒与呈。(《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五联语》第550页。)
不管你把境界说得多么相似和玄妙,老和尚也并不认可。
一日师看《南方日报》报导空客A380来广州试飞,有南方报业的居士向恩师介绍这是世界上最大的飞机。师头也没抬:“我看也没多大。”“那是,还没我的心大呢”师猛然抬头,目光如炬地盯着居士:“你的心有多大?”“报告师父,我的心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居士觉得接的够快。师低头淡淡的说:“你有心,我没心。”(《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一机缘语句上》第94页。古人说其心大而无外,小而无内,本也不错,但居士解错。所谓大而无外,系指万法皆是心的显现,心无所不包,无不周遍,心外无一法可得。小而无内,系指心并非有相的实法,觅心了不可得也。并非实言其大小。而居士说大飞机没有他的心大时,老和尚顺势问其心大小,即已暗设陷阱,居士则立即落套,故为老和尚所勘破。笔者注。)
三、离相
那么既然无境界,心的本体又究竟是什么样的呢?嘿嘿,他要是杯子,那就不能是盘子,他要是盘子,就没法是瓶子,所以只好什么都不是。《金刚经》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是啊,有相诸法一定因缘生,因缘生必定因缘灭,缘生诸法幻变无常,无有坚固,怎么会是真实法,怎么会是涅槃处呢?
可是,我们又如何明心见性呢?著相以求,决定不能见,心离一切相故。离相自见,心离一切相故。要知道一切相无非都是心的显现而已,如同镜中相离镜体则不能现,万法亦如是离心则不能显。无始以来,有相诸法幻生幻灭,来去不停。细细推究,都是了不可得,无非是在心中显现,生灭去住,皆不离心,依心而生,依心而有也。六祖说为:何期自性?能生万法。但是可不要以为能生万法的自性,也是某种实体呀,那样,自性就成了万法中的一法,而不是万法的生处了。是故心决定离一切相,但凡有相,即是心中所生法,而不是心的本体。所以如能了知自性本空,诸相非实,而回光返照,透过外显诸法认识诸法的生处,离相的法性,这就是《金刚经》所说: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见诸相时不著其幻相,而见其法性。见性即为见佛也。笔者注。)
老和尚反复开示离相妙义 ,“你们当法师的人都知道第一义实相无相,实相是什么东西呢?讲不出,摸不着,看不见。”(《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一机缘语句上》第30页。)“心也是看不见的,如果你看得到,那就不是心,那个是物质。凡夫是起境,(凡夫著相有境界。笔者注。)凡夫有你我他,(人我分别,笔者注。)今天明天。(时空幻想。笔者注。)圣人是没有这些东西,圣人只看到自己的心。(圣人是‘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笔者注。)心是什么呢?看不见。管你什么人来,娘也好爷也好,它一天到晚如如不动。”(《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三禅堂开示》第325—326页。)其实,《宝积经》中佛对迦叶尊者说的“心者,三世诸佛都不见。”即是此义。《大般涅槃经》中说佛性“不可见,了了见。”亦是此义。
并且直指离一切相的本元心地就是真佛,如上堂法语中明白说:“心为道本,佛是假名。”(《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四普说》第441页。)又在禅堂开示:“佛是什么样子呢?我们自己的佛又在哪里呢?我们看到这个法相了。其实这个法相是因缘和合而成的法相,因缘和合而成呢,‘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啊。既是空性,就没有相,‘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啊。所以真正的佛呢,他是自己的心,自己的心即是佛。”(《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三禅堂开示》第229页。)
一次侍者问:“要怎么样见如来呢?”“不能见,也见不到。”师云,“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嘛,”师继曰“非相就是实相,权就是权用,实就是如如不动。《金刚经》这权实都是对众生应机说教,所以经里头讲法无定法。”(《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下》第136页。)
四、不动
我们要记住,有相决定有生灭,离相方能不动。
古人说:“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三国演义》一开篇就很生动的将“动”与“不动”用文学语言表现了出来。对我们修行人来说,“动”就是无常变迁,就是生死。众生一世又一世的轮回,从生到死,这叫分段生死,是粗分的生死。而刹那不停的无常变迁,叫变易生死,是细分生死。无常变易的境界就是生死界,而超越了无常变易境界的“不动”,就是不生灭,就是出生死,就是涅槃。老和尚说“实就是如如不动。”《圆觉经》说:“诸幻灭尽,不入断灭,诸幻灭尽,觉心不动。”无常迁变的万千境象,动来动去,其实都如幻,而我们都不随它转时,就回归本来,在本觉心上安住了,“是故幻灭,名为不动。”
那么我们又应当怎样去认识那不动的涅槃呢?所谓不动,不是“止动”(控制动,将动停住),而达到“不动”。而是本来不动,从来不动。喻如虚空不动,无论丽日中天,还是乌云密布,又何曾有碍于虚空?虚空又何曾随丽日或乌云而动?这个不动的虚空,就是比喻我们的本觉真心。万法皆于心中显现,而真心本来清净,却不随万法的生灭而动,本自不生,亦何有灭?
所以老和尚开示我们:“这个没有生死的是谁呢?你要体会。我们每个人现在这个色壳子是假的,但是这个色壳子里有个真的东西,是我们的灵知灵觉、真如妙性,它是没有生死可了的,它是没有戒可受的,它二六时中清清净净,没有你我他。我们现在修行是要明白这个东西,是为了找到这个东西。”(《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三禅堂开示》第285页。)这就是六祖所说本不生灭,本不动摇的自性啊。老和尚说认识他、找到他就是我们现前修行的目的啊。
佛陀在《楞严经》中曾借波斯匿王幼时和老年看恒河水的因缘,讲“动”与“不动”,指示其认识无有变易的见性。恩师老和尚也如是借种种因缘,处处指示,让我们认识那个“饿不死的鬼东西”、“烧不死的虫子”“偷不走的宝贝”、“不会烂的《金刚经》”和“不生不灭不可思议的妙心真我”。(《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一机缘语句上》第4页:一日明桂干活,天很晚了仍未吃饭。师:“明桂,该吃饭了。”明桂:“不吃,饿死那个鬼东西。”师:“你错了,那个东西饿不死。”《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下》第195页:方丈室油灯旁,许多蛾蚊都被烧死,侍者见到,于心不忍,遂寻得一玻璃罩盖上。师下楼拜佛,见了便问:“谁拿来的?”“我。”“用它做什么?”“看到好多虫子被火烧死了。”“烧不死的!”侍者指着灯旁死飞虫云:“哪里烧不死?您看这里都是!”“烧得死?”师大喝,“那你烧给我看看!”《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下》第187页:师告诉明景师,氧气瓶下面有个宝贝。明景师找来找去找不着,遂问师:“是拐杖吗?”“不是的!”“那是砍刀啰?”“也不是的!”师云:“你等我起来找!”侍者扶师坐起来,师曰“被侍者偷走了。”侍者问:“老和尚,我偷走了什么宝贝呢?”“坐起来,这个宝贝!”侍者答:“老和尚,这个宝贝是偷不走的哦!”师哈哈大笑。《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下》第191页:侍者陪师散步,在客堂见有《金刚经》破损,师捧起经书问照客师:“这是《金刚经》,怎么会烂呢?”照客师无对,师一笑而出。《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一机缘语句上》第94页:一日,侍者读师所赠书,见师有笔记道:“此‘我’从来不生不灭,而不可思议,故曰——妙心(妙心乃师之名)”。)各位道友,同宜珍重。
五、如幻
不动的从来不动,动的却还是在动。
喻如虚空虽然不动,丽日晴空或乌云密布不是总在动吗?你怎么可能把它定住呢?老和尚说:“心如流水不停流,不要停留在一个地方。”又说“死东西才停在一个地方,你停在那里干什么呢?”(《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三禅堂开示》第323页。)
所以心的自性虽然本不生灭,却不碍万法在心中生起,否则就成了个死东西。所以六祖说:何期自性?能生万法。而万法虽然在心中生灭,自性却本自清净,决定不为诸生灭法所动。如同生死轮回的云烟雾瘴皆于自心本体的虚空中生,而虚空却从来不受其染污,本来清净,从不动摇。虚空从来不碍浮云,浮云又何曾有碍于虚空?
因此我们修行人应当知道,这些虚幻的云烟雾瘴,在虚空的本体上其实并不存在。
有居士说业障重,求老和尚加持。老和尚反问:“业障是什么东西?执著心就是业障嘛!你把执著心放下,一点业障都没有,业障本是空的。”(《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下》第190页。)
《维摩经》里室中天女说她十二年中,觅男女相了不可得,也是说种种分别相在自性的本体上其实并不存在。它们这些假东西粘着不到本体上去,要说存在,也是如幻。虽然不停的显现,也都只是虚妄显现的影像而已,在本体上可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一点关系都没有,不动不增不减。可不要当真了哦。
一天早殿前,老和尚在丈室见到明向大和尚,遂招手叫他到供台前。时师神情神秘,指供台莲花灯上伏着的青蛙曰:“你看这小青蛙。”大和尚以为是真青蛙,欲伸手去抓,师以手势制止,一言不发,扭头便走。大和尚向前细看,方知原是一只塑胶青蛙。(《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11—12页。)
你看,多象真的呀!
六、任运
那么我们究竟应该是动还是不动呢?如幻显现的万千境相我们又当如何对待呢?
老和尚曾经开示说:“这个心呢,总是不停的,迁流不息,总在这动在那动,它不动就不行。”僧:“他们开悟的人、证悟的人会不会停呢?或者定在那里?”师:“不停。停就不行,那叫死水不藏龙。”僧:“嗯。”师“死家伙不行,要活。”僧:“师父,那书上说,‘一念万年,万年一念’是不是……?”师:“‘一念万年’不是说它是死家伙,你看释迦佛、观音菩萨,你看他是不是动过呢?”僧:“不知道。”师:“‘应以何身得度者,即现何身而为说法’,它叫做随缘不动、不动随缘,不是说不动的,要随缘。不动是指什么呢?不动就是指那真如妙性。”(《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49页。)
观世音菩萨头上恒常顶戴着其师阿弥陀佛,表法是上合十方诸佛,恒常安住在诸佛的境界中,刹那也未曾起动。可同时又示现菩萨相,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渡人舟,恒常入于众生的境界中,随众生的因缘而种种示现。观音菩萨的这二种殊胜,就是老和尚说的随缘不动,不动随缘。恩师其实也是如此,不着于世间一切境界,而恒顺众生的因缘。
一天傍晚,师散步到山门口。有僧问:“师父,回家吧?”师:“我无家可归哟!”(心无所著,不依于一切境也。笔者注。)僧:“您现在去哪里?”师:“跟你走呀!”(恒顺众生,应现无穷也。笔者注。)(《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下》第138页。)
虽然恒顺众生的因缘,却能安住于法性不动。虽然安住于无分别的法性境中,却能无有造作自自然然的顺应万千因缘。这就是任运。(任运者,无功用,无勤作也。教中说初地至七地菩萨仍不离勤作,为有功用行。第八不动地菩萨则远离造作,任运自然。《佛说十地经卷第六》:“佛子菩萨才得不动地已亦复如是。离诸功用任运至得无功用性。远离一切身语意。”)
同为宗门泰斗的本焕老和尚,自述从96岁起,至106岁圆寂,十年没打一个妄想。一位赴藏学密的汉僧听了不以为然,认为这不是大圆满的境界。我告诉他,那是因为他不懂本老的境界,所以也听不懂本老的话。本老十年不打一个妄想,早已远离功用勤作,早已安住了。可是行住坐卧、待人接物、住持寺务、应机施教,一切无碍。这就是任运。而他误以为本老沉空守寂了,却哪里知道禅最是活活泼泼。佛源老和尚也曾说:“我讲的话你们听得懂吗?懂啊?那就好了,都是佛了,听得懂我讲。”(《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8页。)
要想达到任运,首先是要如实认识心的本性,并在心性上安住,不为如幻显现的外境所动,不起分别,心不随境转。虚云老和尚曾开示说:“能不起分别心,无心任运,就不生烦恼。心若分别,即成见尘,就有烦恼,就被苦乐境界转了。”(释净慧编《虚云和尚开示录》,一九五五年四月十六日云居山方便开示。书目文献出版社1993年11月第一版。)
某年恩师因为文革时面部三叉神经被打坏,而到香港伊丽莎白医院开刀,第一次开刀后还很痛,十天后再开刀,才发现原来三叉神经剪断后里面都碎了,医生云:“普通人能忍受这样的痛苦,是不可能的。”手术后第三天晚上两点半,师即起身静坐。香港某法师云:“师父,您干什么?脑部手术非常严重的,干嘛起来?”师平淡答曰“他痛他的,我坐我的。”(《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下》第131页。)
当我们的心执实于如幻显现的外境而随动时,就如《坛经》所说“心迷《法华》转”,而不是“心悟转《法华》”了。
一日,师至大寮(厨房)问某僧:“在搞什么?”僧云:“洗菜。”师问:“是你洗菜呢,还是菜洗你?”僧无对。(《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下》第151页。)
既然是外境如幻,不随它转,那就不但没有必要去取著,也没有必要把它当成真的,去极力排拒。那样不也是著相而随境转了吗?无论取和舍都是在执实呀。所以恩师对修行较久的人,是不赞成总这么做的。
某年禅七结束,一僧闭门自修,年后出关礼师。师问:“这么久没见你,都在搞什么?”僧:“念经、打坐,也不见客,不接电话,不攀缘!”师:“没事把个不字放在心上,不累啊?”僧:“……”(《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71页。)
而他老人家则是已随缘自在:
某年师参加“黄金纽带”中日韩三国佛教友好交流会,从日本归来。僧问:“师父,日本好不好玩啊?”师:“逢场作戏最好玩。”(《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93页。)
是啊,逢场作戏嘛,又不是真的,干嘛非要紧紧张张把自己弄这么累啊。也只有这样,才能在不动时而又随缘,恒顺种种因缘。
所以那些任运自在的修行人,并不是要坐在那里死守空寂的,而是要不动却随缘,自自然然的顺应外缘的显现,心无造作而行。老和尚曾在禅堂开示说“一天到晚心如虚空,无所需求,穿衣吃饭、拉屎放尿、迎宾送客、嬉笑怒骂,一切都不离自性。不管笑也好,闹也好,只要不忘记自己就行,忘了自己就乱来了。”(《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三禅堂开示》第271页。)如此不离自性,就如五祖所示:“见性之人”,“譬如抡刀上阵,亦得见之。”(《六祖坛经·行由品》)又说“过去那些祖师,他们也耕田、修房子呀。那个庞居士,石头问他白天是怎么修行的,他说‘日用别无事,惟吾自偶谐。头头非取舍,处处勿张乖。朱紫谁为号,丘山绝点埃。神通并妙用,运水及搬柴。’有什么做什么。”(《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54页。)
随缘却要不动,却要自在,不离自性,不被外缘转,关键是要做到庞居士说的“头头非取舍,处处勿张乖。”也就是要安住在心的本性上,远离对外境事相的实执,也并非沉空守寂,不见不闻,一味排拒。而是知其如幻,不执不拒,不去分别和取舍,直依智慧的显现任运而行。佛在《法华三昧经》中教授行者,“佛言。一者直见不邪。二者直闻不听。三者直治不曲。四者直说不烦。五者直行不迷。六者直念不思。七者直意不动。八者直受不寻。是为八事行无法。”以此为修习法华三昧的法则。若是堕入执实外境的邪见深坑,以执实故进而就必然分别,由分别故进而就必然取舍,于是就事事造作而不得任运了。老和尚开示我们“六祖菩萨圆寂时讲了四句话:‘兀兀不修善,腾腾不造恶,寂寂断见闻,荡荡心无著。’见没见?见到,但没有是非。闻没闻?闻到了,荡荡心无著,心里坦坦荡荡,没有执著。你是老太婆,她是小姐,那个没有钱,谁又不礼佛了,谁又不守戒了,一天到晚搞是非,就是修行没有劲。”(《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94页。)你看,谁是老太婆,谁是小姐,当然不同啦。这个有钱,那个没有钱,当然不同啦。谁礼佛,谁又不礼佛,当然不同啦。谁守戒,谁又不守戒,当然不同啦。怎么样?生分别了吧?所以老和尚批评这是一天到晚搞是非,心掉到是非境界里面去了,就是没有在修行上用劲,不得力哦。
唉,那要怎么样才是修行得力啊?随缘不动啊,不动随缘啊!首先,就是要在心的本性上安住,但不要沉空守寂,不碍外境的一切显现。而后,虽然了知外境的显现,却又知其如幻,不执以为实而分别取舍,心不随境转。最后,心中虽未生起分别念,却又知道如何随缘,如何应外缘的显现而无有造作的行种种事业,这就是任运。老和尚每天就是在这样的定中,幻虚佛事,不沾点尘。
师在田间散步。明建师问:“师父,您入过定没有?”“入定啊,一天到晚,你不也入定吗?晚上入定,白天出定。”明建师又问:“师父,您还会生烦恼吗?”“烦恼即菩提嘛。”当时正走在稻田边,师云:“怎么这稻子死了呢?”(《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下》第176—177页。)
要真正达到任运,对一个已经认识心性的禅者来说,尤其难在要远离造作心和分别念,而能无碍了知种种事相和因缘,无碍的应缘而行。《十地经》中也宣说菩萨远离功用,无勤任运的功德,如船乘风入海,又如月映千江,一任智力,而自然能悉知一切,种种应现,无不周遍。(《佛说十地经卷第六》:“菩萨住兹妙智地,则获广大神通力;一念分身遍十方,如船入海因风济;心无功用任智力,悉知世界成坏住;诸界种种各殊异,小大无量皆能了;三千界中四大种,六趣有情身各别;及以众宝微尘数,以智观察悉无余;菩萨能知一切身,为化有情同彼形;刹土无量种种别,悉为现形无不遍;譬如日月住虚空,一切水中皆现影。”)这确乎是神通广大,但其实不同于通常所说的神通,可以说是心通。这是要靠著相习气渐渐消磨,保任功夫逐步成熟来达到的。宗门是不求神通的,只讲明心见性。可是心本有觉的功用,一切外境的显现都没有离开过我们的心,我们的心怎么会不觉呢?《圆觉经》讲菩萨修到觉满三千大千世界,乃至进一步觉满无边世界,就能无碍了知内中一切众生的一切心念,能了知每一粒雨点。所以宗门并不是没有神通,而是超越了外道、二乘和权教大乘所说的神通境界。有人问神通,师曰:“我们不要求神通,神通都是虚幻的,到了那个境界自然有神通。心明亮了就有神通,身心静透了自然有神通,不需去求的。”(《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下》第191页。)这是讲用功要从心性的本体上入手,功夫到了,虽未专求细枝末节的神通功能,也自然会达得到。永嘉大师在《证道歌》中说:“但得本,莫愁末,如净琉璃含宝月。既能解此如意珠,自利利他终不竭。”一切都在本体中具足啊。心通了才能真正的达到任运。
七、诸喻
究竟来说,心是无可比拟的。但是恩师还是常常以种种比喻,来让学人领悟。正如《法华经》所说:“以诸因缘喻,深入众生心。”
古德就常用明月来喻示心性,因此常把指示心性称为“指月”。恩师也如是以明月为喻,指示学人:“明月一轮孤,清光何处无?祖师西来意,宗旨密相符。”(《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五偈颂•示明舒》第525页。)此偈含孤明二义,并明言此即祖师西来的宗旨密意。
所谓“孤”,喻示心者,不与万法为侣。古代只有君王才能道寡称孤,不与群臣万民为侣,君和臣本来不是一回事嘛。真心也是如此,又称为“心王”。和心中所生的万法本来不是一回事,因此万法不能与其相提并论。
心是万法的生处,一切诸法依心而生,怎么会是一回事呢?如若相提并论,未能认识心的本性。心离一切相,而万法皆有相可寻,怎么会是一回事呢?如若相提并论,未能认识心的本性。心离一切相故,本自不生,亦何有灭?而有相诸法,决定因缘生,因缘生法,决定因缘灭。怎么会是一回事呢?如若相提并论,未能认识心的本性。所以说到底,心生万法,而非万法之一。不要以为本元心性,也同万法一样是有相可寻的,或者是某种极为高妙深奥、不可言喻的状态,或者是空空的、定定的、明明朗朗的境界,我们的心可以在那里安住。那不是心,那是心在著境。如果那样的话,我们的本元心性也就沦落为万法中的特殊一法而已,失去了称孤道寡的权力。心一旦定格为某种特殊状态的话,他就堕在这种境界中了,没法再是万法的生源。正如前老和尚所说“死东西才停在一个地方,你停在那里干什么?”那样其实就是用心去守一个境了,老和尚诃为“死水不藏龙”。心无所著啊,说似一物即不中啊,本元心地既不是某种状态,也更非某种有相的实体。诸相皆是幻显,实相无相,方是涅槃妙心。
所谓“明”,喻示心者,能生万法,圆裹一切,本自具足。一切诸法,皆依心而起,离心则不能显,都是自己妙明真心中物,无不是心的显现,心的妙用,也可以说无不是心的光明,心外再无一法可得。如中峰国师所说“万法是心光”,老和尚在禅堂讲:“只有自己的心,包括三千大千世界都在你们心中,这叫涵盖乾坤啊。光只有这个禅堂在你们心中啊?你们的心包罗天地,三千大千世界都在你们心中啊。”(《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三禅堂开示》第322页。)心的本体虽然离一切相,不可以相而见。但是他的作用,或者说他的光明,却无处不在,处处显露其痕迹。古德说“描不成兮画不就,赞不及兮休生受,本来面目没处藏,世界坏时渠不朽。”(无门慧开禅师《无门关》第二十三则。)所以老和尚说“清光何处无”啊。
恩师还曾以明镜为喻指示心的本性,一次开示笔者:“心如明镜嘛,你看那镜子,内里什么相都照出来,但是镜子上哪里有什么相呢?相是去来的嘛,胡来胡现,汉来汉现,镜子也不跟着转。就像空中鸟迹,你看那鸟飞过去了,还去找什么痕迹呢?所以要心无所著。”这是以明镜喻心,以镜中相喻境,而说一切诸法都是心的显现。心能显现一切境界,却不著于一切境界,一切境界在心的本体上究竟都留不下哪怕一叮点真实的痕迹,所以虽然显现,也是如幻,或者可以说根本就是没有。因此,我们要心无所著。老和尚曾在禅堂开示说:“如斯境界,又何来生死、因果、人我?根本就不存在!”(《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三禅堂开示》第272页、第273页。)别错解老和尚的话,去拔无因果啊!老和尚曾讲:“有位尼众,读了很多书,就是执着心太重,文字障碍好厉害。她歪理辩驳,谁都讲不过她。我问她:‘看什么经?’她说:‘看《六祖坛经》。’‘经中讲些什么?’‘本来无一物。’著境了!(著于顽空境了。笔者注。)执着文字,什么境也没有,什么因果也没有,什么戒也没有,本来无一物。我平常说,这个心在眼曰见,在耳曰闻,你也不要执死这个东西,若执着眼睛就是心,耳朵就是心,那就只见物,不见心,不见灵性。”(《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三禅堂开示》第272页、第273页。)因果的显现、生死的幻相并不是没有的,但那也仅仅是如幻的显现而已。对真实证悟的“圣人”来说,“是没有这些东西,圣人只看到自己的心。”(《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三禅堂开示》第325—326页。)显现不就显现啰,有什么关系?如镜中相,任其去来,在心的本体上,从来没有真实存在过,所以老和尚才讲“根本就不存在”,“实际理体无一法”。六祖说“本来无一物”啊。
恩师还常以虚空来喻示心的本性,经常说“心如虚空”。笔者曾听过老和尚多次相关开示,总结起来大意是说:一切诸法,情器世间,万物都要依虚空才能存在,虚空却不依别法。万物在虚空中不停的生灭变迁,虚空也不妨碍他,也不会随着动。虚空也无实体可得,虚空也无内外,亦无中边及方所,没法量度,不可毁坏,因此相似性的比喻心性。但是心又不是像虚空那样冥顽不灵,他是有灵性的,不是个死东西。所以虚空也只是个比喻,不能以执著心,以为心就是虚空,那你睁开眼睛瞪着虚空,闭着眼睛想着虚空,就算明心见性了?那才见了个鬼呢。要心如虚空,而无虚空之相。老和尚(意指虚云老和尚)开悟时说:虚空粉碎也,狂心当下息。
八、平等
既然外境如幻,那任其万千显现,也没有必要把它当成真的。世人总是执实,而后就分别,分别而后就取舍。对于可意境极力取着,千方百计的争取,怎么也不放下。对于违意境,便要极力排拒。哪里知道外显诸法,都无自性,都非实有,其实都是心的显现,平等清净。为什么呢?你看那镜中相,无论其善恶美丑,从明镜的本体上看,哪里有什么分别呢?哪里有什么关系呢?都是镜中显现的影相而已,并不能在镜体上留下什么染污的痕迹,有什么不清净?无论其善恶美丑,也都是心的显现,相上都是幻,性上都是心,有什么不平等?所以老和尚上堂说“经云:‘一切法皆是佛法,因一切法无自性故,平等清净故。’若然,于一切法中不起善念,不起恶念,清净如如,则一色一香无非妙谛,万事万物皆是真如。”(《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四普说》第440页。)
虽然善恶美丑在相上还是有区别的,但是怎么样有区别也同样是幻显,都同属于虚幻的类别,这一点并无区别。见性之人,则应不随境转,不生分别,当恒常安住于心的本性,虽无碍了知外境的显现,却不执以为实。否则一念才动,就万境纷扰,逐境必生迷失。就象《宝积经》中佛所比喻的那样,心如工画师,画种种形。自己画出一个恐怖罗刹来,又误以为是真的。这么吓人呐!然后便晕倒。而只有始终坚持站在本体的立场上说话,才能保任心性而不迷失,也才能直依智慧的显现,渐渐做到任运而行。六祖大师说“善恶都打却,菩提性宛然”。
甚至无明烦恼,也是菩提自性。“《证道歌》完全是讲怎么用功,‘无明实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你打无明,它那个东西有一个实性的,它就是你自己那个‘体’,就是你自己的心。自己的心就是自己的佛,还有什么佛呢?还有什么心呢?无明烦恼从哪里起的呢?还不是心里起来的。”(《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三禅堂开示》第322页。)
恩师如此明示行人:“明心见性后,良莠一样青。”(《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五偈颂•示明良》第525页。)在见性之人看来,无论你是稻苗,还是稗子,一样都是青的,有什么好还是不好?说好还是不好,都是非理作意,邪妄分别,常被老和尚方便遮止。
有老居士向师投诉“师父,我儿媳妇不好。”师云:“好!”老居士认真道:“师父,我儿媳妇是真的不好啊!”师高声云:“好!”(《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62页。)
晨,师带盆下楼要剃头。侍者曰:“师公,今天剃头日子很好哦,二十九长慧!”师曰:“哪一天不好?还长慧,蠢得要死!”(《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下》第188页。)
师曾兼任南华、云门两寺方丈。居士问:“什么是烦恼?”师:“我问你,南华寺好还是云门寺好?”居士:“当然云门寺好了!”师大喝:“这就是烦恼!”(《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60页。)
侍者陪师散步。侍者:“师公,今天天气很好喔!”师:“哪个讲的?”侍者无对。(《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66页。)
师在院子里走,无故问侍者曰:“是风好,还是雨好?”侍者无语。走到客堂门口,师复问:“是栽这棵树好,还是栽那棵花好?”侍者笑笑。(《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下》第144页。)一日,师指着供桌上之莲花问:“你说那些花是真的呢,还是假的?”侍者答:“是花就好!”师抿嘴笑之。(《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下》第187页。)
九、直指(上)
《法华经》说,诸佛世尊唯以一大事因缘出现于世,开示悟入佛之知见。恩师也是如此,婆心切切,只是想让大家明白。
可这事也并不容易,恩师曾说:“历来祖师传法都是以心印心,但这心印是没有办法传授的。画不出,照不出,写不出,讲不出,只有自己知道!”(《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下》第115页)有时,怎么弄人家也不肯回头返照,老和尚也犯愁:“怎么办呢?”
有时恩师便用毒辣手段威猛加持,棒喝声震丛林,四众莫不惊惧,然凡有幸领纳者,都觉受用无穷,感恩不尽。师每曰:“打不退,骂不退的,是佛门里的好宝贝!”(《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下》第117页。)
老和尚见人来,常问其来处。
某日,经行路过大殿,有行者出来礼师。师问:“在做什么?” 行者答:“礼佛。”师又问:“哪里来的?”侍者代答:“湖南来的。”师更追问:“来做什么?”行者刚想回答,师已经走远了。(《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下》第189—190页。)
丈室,师正给客人发糖果,有居士前来顶礼。师问:“你从哪里来啊?”居士答:“我是从上海过来礼拜师父的。”师复问:“哦,上海来的啊,那上海在哪里啊?”居士不知所措,师哈哈大笑。(《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下》第187—188页。)
有行者到丈室礼佛毕,曰:“师父,顶礼。”师不理。行者合掌跪于师座前。此时,师心不在焉地看报纸,手用力快速地翻报纸,弄出哗哗的声响出来。突然,师发话,声音低沉:“你是谁啊?从哪里来的?”行者被师一问,当时就懵了(本是师叫他午斋后来丈室,此时师却假装不认识),只好如实回答:“师父,我叫某甲,是从北京来的。”师不答话,行者稍停片刻复曰:“师父,我叫某甲,是从北京来的。”师大喝:“鬼来的”。(《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76页。)
午,云门丈室,一僧顶礼。师问曰:“拜什么呀?你从哪里来的?”侍者:“从哪里来的?”僧:“南普陀。”师:“什么事?”僧:“来参访。”师:“来看看啊?”侍者:“来参访的,他以前在江西的青原山住过。”师:“我怎么知道呢?管你青原山,白云山,自己哪里来的也不知道,搞鬼呢!”(《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76页。)
这样反复审问,就是要人回光返照,看到身心世界从何而起,这起处才是我们的真实来历。若是“忘了来历”,则可“痛棒与呈”。
师问僧:“你从哪里来?”僧曰:“不知道,糊里糊涂啊。”时树上有鸟鸣叫,师指鸟曰:“那个鸟也糊里糊涂啊。”(《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13—14页。)
遇大有因缘的人,恩师更不辞劳苦。
有居士礼师,师每日皆问:“你从哪里来?”居士皆如实回答。一日,师复问:“你从哪里来?”居士意味师勘验其功夫,随曰:“我不知从哪里来,亦不知向哪里去!”师无语。(《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9页。)
看来经反复提撕,居士已知不是寻常问答,虽还未知来处,只要起了疑情,好好参究,是有希望的,可到时再来勘验。
多日后,师又问:“你从哪里来?”居士遂逞机锋曰:“没有来没有去。”师见居士未知来历,大声曰:“死人!”居士:“不死。”师便现威猛相棒喝,蓦然大喝一声:“打死你!”拎起柱杖便打。时居士合掌当胸,任凭拐杖在头顶、背脊敲打,头破血流也浑然不知!师打罢曰:“不好好用功,打死也没用。”(《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9页。)
十、直指(中)
其实,老和尚对心的本性是给大家明明白白指示的,一点也没有藏着掖着,在禅堂就曾明示:“要知道这个心,像六祖菩萨讲的,你就要回光返照。你回光返照,观自在菩萨照见五蕴皆空,什么都没有啊。我们的心在哪里?心如虚空。心里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是他有个灵知灵觉啊,那个灵知灵觉只有你自己知道,你一回光返照就照见这个灵知灵觉了。除了这个灵知灵觉,还有什么东西是你的心?”(《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三禅堂开示》第322页。)所以老和尚用了种种方便,就是要让我们返照到自己的灵性。
一晚,明建同明备侍师。师问明备:“你叫什么?”明备:“我叫明备。”师:“你不叫明备。”明建师插嘴道:“他叫明备。”师回头狠狠地瞪着明建师:“我又没问你,多事!”(《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58页。)
唉,那个灵知灵觉不叫明备啊!要认识自己灵性,就得抛开这个“明备”啊。
一晚,侍者来浩为师按摩,师突然叫:“来浩。”侍者应喏。师曰:“你这死人欸!”遂闭目不语。(《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下》第149—150页。)
看来这次没能唤醒,借机缘再来一次吧。
在省医院,午饭后来浩替师擦嘴。师叫:“来浩。”来浩应喏。师问:“来浩,是你吗?”答:“是我。”师更问曰:“那他呢?”来浩无语。(《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下》第183页。)
这次可是拧着头指着地儿让他看了,还是没行。
后老和尚从广州协和医院回云门寺疗养。半夜坐起来闭目养神,蓦然问:“怎么办呢?”来浩说:“请老和尚给我们开示。”师随手指书架上之经书曰:“上面有。”来浩答:“经书我们都看了些,但还是不知道怎么用功,没个下手处。请老和尚慈悲开示我们!”师摇头曰:“不跟你讲,我讲不过你!”师蹬脚踢掉鞋,大声道:“睡觉!”来浩扶师躺下后才坐下来,师即大声道:“来浩!”来浩遂到师跟前问:“老和尚,什么事?”“过来。”来浩低头近前。“再过来点嘛!”来浩刚俯耳到师嘴边,师一声猛吼:“这里!”声音如雄狮出窟,震耳欲聋。来浩脑里一片空白,群念顿消,身心舒畅,无上清凉,如人饮水,难以言表。却仍问:“哪里?”师遂闭目不语。(《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下》第120—121页。)
这哪里是一般的心切?简直就如《无门关》所说,譬如新荔枝,剥了壳,去了核,送到你嘴里,只要你往下咽一咽。可这最后一着,却再也没法代劳了。
老和尚说“云门宗这个宗派,因为门风太高,没人接受得了。你看文偃祖师在世时讲什么东西呢?什么也没讲,眼睛看你一下,看一下就给你说了法了,有什么法讲呢?”(《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31页。)看一下,就是要让我们反观认识啊!
暑假,人民大学一学者到云门寺向师请问禅法。师展开折扇,左扇扇,右扇扇,曰:“看!看!”(《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62页。)
老和尚是要我们在看的时候返照能见的自性,可不是让你向外看啰。
其实,我们的自性在六根门头常放光明。这就如时轮金刚讲义《实修次第》所说,好譬一间房子有六个窗户,里面有一只猴子,从六个窗户都能看见,并不是有六只猴子,从哪个窗户看见的都是它。我们的心也是如此,老和尚说:“祖师讲的好清楚:‘在眼曰见,在耳曰闻。’看得到的是心,听得见的是心,走路的是心,吃饭的是心,讲话的是心,睡觉的也是心。如果不是心,就如死人,看也看不见,听也听不到。”(《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三禅堂开示》第271页。)《楞严经》中观音菩萨教我们专从耳根入手,回光返照,反闻那能闻之性。佛陀借看恒河水的因缘,从眼根入手,指示波斯匿王认识那无有变易的能见之性。而见闻觉知,性本一同。禅堂里参话头,念佛是谁?其实就是专从意根入手,以疑情为方便,收摄身心,终究是要让我们返照到那能念之性。老和尚说:“为什么要回光返照呢?反闻闻自性,反观观自心,要明心见性。”(《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三禅堂开示》第273页。)而能见能闻能觉能知之性,就是老和尚说的灵知灵觉,就是我们的心。
僧问:“老和尚,参禅难不难啊?”师反问:“你说呢?”僧:“不懂。”师:“那就去搞懂那个‘不懂的’。”(《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57页。)
那个“不懂的”是谁呢?
师问侍者:“你怎么只穿个短袖?”侍者答:“热呀!”师曰:“你问他,哪个冷哪个热嘛!”(《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下》第183页。)
那个知冷知热的是谁呢?
丈室,蚊子乱飞。师曰:“到处乱飞,打它不到,打得到我就打死它,打不到!呵呵!好精的,它一下子就跑掉了,哈哈!一切众生皆有佛性嘛!它也有佛性的,你一打,它就飞了,都知道贪生畏死嘛! 你一打它,它怕死就跑了,一会它又来了,嘿嘿!”(《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72页。)
你看,蚊子也有那个灵知灵觉,好精的,老和尚说这就是众生佛性的显露。让我们参一参,那个知道贪生畏死的又是谁呢?
十一、直指(下)
为什么老和尚如此指示,学人仍是不能明白呢?如佛所说“皆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心的本性,离一切相,无始以来,本无有生,亦无有灭。可是,我们怎么总要把那堆积起来的五蕴身心当成自我,把自己的灵性埋没起来呢?要知道那五蕴身心不过是名法和色法种种堆积起来的一个幻相,是个假东西。一旦我们执着这个本来没有的假我,进而就会把显现的一切景象当成心外实有,世界便因此生起,生死轮回就开始了。弥勒菩萨开示憨山大师:“分别是识,无分别是智。依识染,依智净。染有世间,净无诸佛。”(《憨山老人自叙年谱实录》)可见,错误地分别执著那个虚假、本不存在的自我,使我们无法认识本有的智慧觉性,令其转位为染污的识心。由染污的识心又会自然产生境识分别,令我们去执实和分别外境,出生世间,堕入轮回。而心若不动,世界都未曾生起。所以,要想认识心的本性,截断生死之流,就要破除对那个假我的执着,进而去除由此而生的种种妄想分别,自己灵性便自然显露。恩师曾多次开示笔者,“但尽凡情,别无圣解”,“歇即菩提”。
一居士来访,落座吃茶次。居士问:“老和尚,怎么样才能开悟?”师:“抛开了就悟了嘛!一辈子也就是为了抛开这个。”片刻又言:“不好搞!”(《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20页。)
师圆寂前,常用毒辣手段逼拶身边侍者,欲借最后的机会迫令侍者将整个身心都放下。
一日夜半,师饮汤毕躺下,蓦然谓侍者曰:“揭开!揭开!”侍者:“揭开什么?”师劈头便打。侍者不知所措,师更厉声猛喝:“你揭不揭?”侍者吓得跪下涕哭说:“师父,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师见后,便放低声调:“揭开嘛,你揭开就什么都有了嘛!”侍者连声说:“我揭,我揭,呜呜呜……”凌晨三点,饭后躺下,师则曰:“去掉!去掉!”侍者不明,又问:“去掉什么?”师劈头盖脸又是一顿暴打。侍者一脸无奈地望着师。师看了侍者一阵,曰:“去掉自我,就到那边去了嘛!”(《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58页。)
一日,师午餐毕,拿着报纸与拄杖上三楼房间。明向大和尚见,欲帮师拿报纸。师回头瞪一眼,大和尚便不敢帮忙,只在后面紧紧跟着。时大和尚恰好有问题欲请益,师似乎一切皆知,一进门便‘啪’一声把门关住,门险些打到大和尚头上。大和尚大吓,脑子一片空白。尚未回过神来,又听到师在房间里“啪”一声将钥匙摔到桌子上。大和尚方知无门可入。(《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13页。)
恩师的此等作略,正如云门三句法中的“截断众流”,所谓“堆山积岳来,一一尽尘埃,更拟论玄妙,冰消瓦解摧。”根本不随你转,不落入学人那堆山积岳、多如世界微尘的妄想执着分别念里,而是直接以棒喝手段,强行截断包裹、障碍心性的妄想分别之流,以令禅者当下见到瞬间显露的心体。
十二、参究
行人因缘成熟,棒下当醒,言下即悟。若经指示还不能当下即见,就是功夫尚未成熟,没到瓜熟蒂落的时候。师曰:“功夫必须细水长流地做下去才行!”(《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93页。)
老和尚开示我们这些自心智慧尚未显现的行人,还是用祖师所设的方便法门参话头,借助第六识起疑情,直追到一念未生之前,打破那个总在执我的第七意根末那识。“参禅是用六识,所谓用妙观察智去观照。要细细的去观照那起点之前是个什么,那是第七意识,把它打破了就好了。”(《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五书信》第502页。)
参禅的话头有很多,云门寺大众一般都是参“念佛是谁?”其法就是默念四五声“阿弥陀佛”,然后猛然回头一看,那念佛的是谁呢?由此提起疑情。
但这时不能有任何答案,未悟之人没有见到那能念的自性,以机巧心分别念给出的答案都会是错的,所谓“开口便错,动念即乖。”所以参禅的人要实实在在,不懂就是不懂,不要妄拟什么答案。但如果心里真觉得有个答案,应该就是怎么回事,那也不要强压住它,而是要依理破除。例如心里执念佛的是我,那就用经教中的“无我观”去破除,依什么经论或祖师大德开示去抉择都可以,反正要对“无我”心生决定,决定了知“我”实不可得,不能再执念佛的是“我”。那念佛的既然不是“我”,接着再念四五声佛号,清清晰晰的啊,念佛的又是谁呢?大丈夫,自己鼻孔边的事情都弄不清楚,那怎么行!这样疑情就真实了。有时行人会认为念佛的是心,念佛的是佛,字词虽然用得更好听,但没开悟的人并不认识心,也不认识自心真佛,所以心里执的其实还是那个“我”,改头换面而已。如是所有答案都要破尽,都不能有,偷心才能死尽,疑情才能真实。这就好比要逼迫人在万丈崖头舍身一跳,就必得要断掉他所有的别路,若还让他能心存侥幸,是断然不行的。
而疑情不真,便难以开悟了,所谓“因地不真,果遭迂曲”。宗门讲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教中一般都说疑是烦恼法,那是讲众生对三宝的“实、德、能”生疑。这个疑情是不同的,众生从来不对所执着的那个“我”生疑,所以疑情是功德法。
参话头就是提起一句“念佛是谁”?或单提一个“是谁?”或“谁?”字去参。可是当你提起一句“念佛是谁?”去究问时,已经是用分别念了,那就落到后面成了话尾。所以不能用分别念去参,而是要直接回光返照,追到一念未生之前,念佛是谁不就知道了吗?这才叫做话头。
老和尚在禅堂开示:“念佛是谁?这个‘谁?’就是疑情,还有什么是疑情呢?你一天到晚保住这个疑情不散,你到了那个时候,你过门槛,跌一跤,跌破了疑情就开悟了;或者你吃饭,不知道是用嘴巴吃,还是用鼻子、眼睛吃,那你也会开悟。”(《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三禅堂开示》第322页。)“古德曰:要人看话头,必须通身放下,如死人一般,单单提此一念参将去。起疑情,疑个什么?既名话头,早落话尾。须知真话头,要向一念未萌前究,是个什么道理?从此下手追究,不分动静,念念不间,名叫疑情。”(《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三禅堂开示》第336页。)
他老人家教我们参禅的时候,不要太紧也不要太死,不堕顽空,不失观照。“用功要平平和和,不松不紧,只守着这个话头,观察到有个东西的、有感觉的、有灵性的,不是同虚空一样空空洞洞的。虚空是顽空,是死东西,没有灵性,真如妙性是有个性、有灵知灵觉的。”(《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三禅堂开示》第328页。)“观心与话头是一个东西。观心是谁在观?心是什么?要知道:离开了心就无所谓观,离开了观就没有心。话头,说话之前、正要说时就是心,所以要返照。回光返照,那个返照之源即是心源。如果百物不思,一无所知,那就是死人。”(《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五书信》第504页。)
某年禅七。师问一僧:“最近禅七打的怎么样?”僧默然不语。师:“为什么不讲话呢?”僧:“因为开口即错,动念即乖。”师:“要是真到家了,开口动念又怎么会乖呢?”僧无语。(《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65页。)
是啊,我们若是真能如老和尚所说通身放下,死人一般,单提一念,终会到家。“疑来疑去,打成一片,回光返照,此能疑者是谁?久之久之,瓜熟蒂落,突然摸着娘生鼻孔,不从外得。”(《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三禅堂开示》第336页。)
十三、保任
要说开悟不容易的话,那悟后保任可就更难了。
笔者记得,某年大请职后,恩师在丈室设请职斋,说这是古规,虽然现在多不行了,但还是要做一次,让我们知道。于是二三十个班首、执事、法师坐了三桌子,饭菜真是丰盛。老和尚威风凛凛的召呼大家坐好并开斋,自己却不陪坐,站在一边大声地讲开了。主要讲的是保任功夫。
笔者回忆大意是说:修行人,开悟还不容易吗?开悟最容易了,容易得就像回头那么快,一回头就开悟了。可是开悟之后呢,保任就难啰,那真的是好难。开悟就好像站在放生池桥头,一眼看见水里的红鲤鱼,一下就认识了,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是那鲤鱼一头又扎进水里,不见了。见不见都已经见过了,鲤鱼是怎么回事心里知道。可是保任功夫呢,是要你亲手把那红鲤鱼捉住,那就不是光看见那么容易了。开悟之后修保任,关键要打磨除习气,生死的习气,着相的习气,那时候才会知道很重很重,要多少年的用功。我都几十年了,保任还是很难。
笔者当时就悄悄想,老和尚在禅堂,一会儿说开悟如何容易,一副早已大悟的样子,一会儿又说开悟可不容易了,我也没有开悟。搞得来参学的人也弄不懂怎么回事,对老和尚悟还是没悟,看法各自不同。这下不小心,可露了庐山真面目,哼哼,我现在可知道,他悟后的保任功夫已经用了几十年了。现在说自己保任还很难,功夫还没成熟,谁知道呢?会不会又是为了让我们明白保任功夫有多难,故意这么说的?或者是像古人所说,要来个“功德覆藏不显露”?但即便如此,老和尚也已告诉我们,悟后保任有多难了。
依笔者揣测,老和尚其实早已安住不动了。
一日众执事在客堂正在谈论住处问题。师经过听见,笑曰:“我不管你们住哪里,反正我是有地方住。”侍者也很聪明,立即问:“师父,您住哪里?”师看着侍者,少顿片刻曰:“住到哪里算哪里。”(《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下》第186页。)
这是说任由境界如何显现,都已随缘不动了啊。但为了让学人明白开悟和保任的难易,还是不止一次地讲。“要明心见性,很难很难,但是理路明白,又很容易很容易。这就要看个人的宿根了。”(《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五书信》第502页。)又说:“明明百草头,济济西来意,悟之并不难,不悟原非易。静坐一炉香,时时有生气。”(《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五偈颂•示明济》第525页。)这其实是会者不难,难者不会的事。开悟主要是回光返照一转念,离相即见,老和尚比喻为一回头就开悟了。而保任功夫呢?“到那时要保任清净自性,不再有妄情幻起,劳动时也不能忘失去。这是不容易的,慢慢来吧。”(《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五书信》第502页。)《圆觉经》中佛陀开示弥勒菩萨除理事二障,理障碍正知见,事障续诸生死。古德也总结为理则顿悟,事需渐修。
怎么用保任功夫,老和尚说的也很清楚,“你手动也是心,脚动也是心,睡觉也是心,讲话都离不开心,如果没有心怎么知道讲话呢?但自己不知道,看不见,所以要用功,要回光返照,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明白一切都是心的作用,我们就从这里下手用功,自己要看住这个心,要把握自己的心,不要让心被境界所转。开了悟的人、明心见性的人,头头是道,处处无障碍,处处无是非。”(《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三禅堂开示》第272页。)“我现在教你们用功,就是教你们收摄六根,照顾好自己的本来面目。清清楚楚自己的灵知灵觉,这就是无上妙法。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密了!”(《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三禅堂开示》第330页。)恩师所传的无上妙法,就是叫人回光返照,见到自己的本来面目,而后随时随刻照顾好他,“清清楚楚自己的灵知灵觉”,恒常安住于心的本性。并且“明白一切都是心的作用”,“不要让心被境界所转”。这也就是无上“密”法的根本义。
那为什么这么难呢?因为习气。保任并不是叫我们用心去守一个境,而是直接安住在离相不动的本心上。所谓直接安住,就不是说我们的心外还有一个心,用我们的心去守住那个心。那样的心外之“心”,并不存在,其实已是心所虚幻变现出来的一种境了。所以直接安住就是随时“清清楚楚自己的灵知灵觉”,如中峰国师所说“如镜照镜,似空合空”,离戏法性,自证自明。保任也不是叫我们沉空守寂,那也是心变现的境,不是心的本体。可是,我们无始劫来积累的习气真的会是很重很重,境一显现就下意识的不假思索便成了心外实有,怎么会不随境转呢?这样就没能“照顾好自己的本来面目”,没能照顾好自己的功夫。因为我们生死轮回早已不是几十年,也不是几千年几万年,不是几千万亿年几千万亿劫了,无始以来都是这样著相、分别、取舍,积累了多重的习气啊?那会有多大的力量,会有多么自然的就随境转啊?会有多么难安住本性啊?但如果能依恩师的教导如说修行,功夫就渐渐成熟,那不也是很快的吗?
所以悟后要打磨习气,除凡夫生死之心。
心亮尼师问:“如果明心见性,还要怎么样呢?”师曰:“还要打磨,并非明了心就可以了,还要度众生,度众生很苦,这就是修行用功。”心亮师:“那要如何修禅呢?”师:“打得念头死,许汝法身活。”心亮师:“如何将念头打死呢?”师答曰:“看你凡夫心!”心亮师:“哦,那就是除名利之心啰?”“包括一切,一切的一切!”师云,“心要无挂碍,不过凡夫名利之心比较严重点而已。”(《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下》第160页。)
是啊,般若当除一切念,不但要除大家都视为恶法的贪、嗔、痴、慢、嫉、是非名利等心,而且还要去除我们早已习以为常的一切凡夫生死之心,执人法二我、著相取境、妄想分别等等等等,才能做到心无挂碍。
这里要重复强调一下,说般若除一切念也好,打得念头死也好,都不是让你沉空守寂,而是说去除上述一切的一切,在心的本性上安住不动。也并不是说要将心停在什么地方,不是说要去除本来就有的灵知灵觉,不是说要丧失任运自然的神通妙用。要知道经中说“诸幻灭尽,不入断灭。诸幻灭尽,觉心不动。”本有的智慧觉性,是离于生灭,去除不了的。觉性的妙用,也是不需要去除的。非要再动一念去除或压制他,那不是无事生非,多此一举吗?需要去除的是不安住本有觉性的一切妄动。实际上,去除了妄想执着等一切念后,本有的觉性更是赤裸显露,心的功用也更能无碍地显发,就象擦亮了的明镜更能照似的。这个时候,自心的妙用是本具的,自自然然的,你不要刻意去压住他,心就有这样的功用。所以他不是个死东西,他是活的。正所谓“打得念头死,许汝法身活”。因此不要用你的心去变现一种顽空的境界,然后守住它。那正是在著相,而且是着于遍计执的虚妄境,正是需要打死的念头。
因此老和尚还特别强调要动静一如的用功,“明心见性后,良莠一样青。动静忙闲里,如日挂苍冥。”(《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五偈颂•示明良》第525页。)行住坐卧,不离这个,无论动静忙闲,都要于境不生分别,“照顾好自己的本来面目,清清楚楚自己的灵知灵觉。”(《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三禅堂开示》第272页。)安住不动。在禅堂开示大众:“于动不随动去,即能惺惺寂寂;于静不被静转,即是寂寂惺惺。此不过催汝初心觉悟,于动静不要偏枯,定然寂静一如,事理圆融。”(《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三禅堂开示》第336页。)
尤其是静中用功外,还更强调动中功夫,经常用种种方便提醒学人,要“照顾好自己”、“把门看好”、要“看见当家”的。(《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74页:半夜,师醒来突然问:“这是哪里?很熟悉呀!”侍者:“是您房间呀!”师曰:“那你怎么在我房间?”侍者:“我照顾您嘛!”师曰:“照顾好你自己,我不要你照顾!”《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下》第188—189页:师在韶关住院,侍者等到医院看望。师曰:“要好好把门看好来呀!”“知道了,师公。”谈话间,师再三令侍者将门看好,临走时仍不忘叮嘱:“要把门看好呐!”《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84页:禅七期间,师一连几天问侍者:“看见当家没有?”侍者:“没有。”随即去找,寻遍整个寺院也没有见到当家。师复问:“当家在禅堂吗?”侍者:“白天没有,晚上养息香在。”出门散步,师教侍者这里怎么搞,那里怎么做。侍者初感懵然:“这些事与我不相关,全是由当家管的呀。”少顷霍然明白,笑曰:“原来我上您的当,受骗了!”师笑而不语。)还经常讲做事不妨碍修行,只有动中的功夫成熟了,才算修行到家。“修行功夫到家了,无内外,无始终,怎么用功都一样,什么禅堂不禅堂,拉屎放尿是禅机,穿衣吃饭是神通,嬉笑怒骂是游戏。”(《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三禅堂开示》第330页。)
有数僧到医院探视师,师与客人聊毕,转身问:“你们怎么来也不来呢?”僧:“来也不来。”师:“呵呵,不来也来了。”(《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77页。)
只有这样动静一如的用功,才能渐渐达到如前所说的任运。
十四、多余的话
既然已经啰嗦了这么多,那就干脆不妨再说一些多余的话。
恩师老和尚宗风远播,众所钦敬。如释迦如来演教娑婆,十方诸佛共赞,恩师开法云门,也为诸方大善知识共所称叹。
净慧长老曾亲侍虚云老和尚,嗣云门宗法,后开法柏林禅寺,创办河北佛学院,举办夏令营力倡生活禅,接引了大量的年轻知识分子学佛参禅。笔者参加佛源老和尚纪念堂开光法会时,亲聆长老在讲话中说:“我和本老(本焕老和尚)佛老(佛源老和尚)虽然都亲近虚云老和尚,但虚公圆寂后,本佛二老就是我的善知识,几十年来我都是依止本佛二老,恭恭敬敬的站在二老的身旁。”
同为宗门泰斗的本焕老和尚也开示云门众弟子:“你们师父了不起,我很佩服。不愧老和尚(意指虚云老和尚)给他的授记,‘恺志雄能振宗纲’,‘佛慈梵唱摩诃衍’。源远流长,佛源无尽。云门寺办的那么好,手下又培养出一批得力弟子,真是菩萨再来。有这么好的师父,是你们的光荣和福报。你们要借师父的增上缘,好好修,争取更大的果报,成佛作祖。”(《佛源妙心禅师禅要·卷二机缘语句上》第79页。)
曹溪宗是韩国佛教最大的宗派,也是韩国佛教道风和行持的一面旗帜,崇山行愿禅师是曹溪宗的领袖人物。老和尚时任云门寺和曹溪南华寺方丈,应邀到韩国主法传戒。
崇山禅师问:“大德从哪里来?”师答:“从曹溪来。”问:“来我们韩国带来了什么呢?”师:“我带的,曹溪有的你们都有。”
你看,恩师才到,禅师便设下陷局,意欲引君入瓮。老和尚何等身手,当下窥破,轻轻拆开,顺势直指其心。
哪知崇山禅师仍是不依不饶,复问:“如何是‘干屎橛’?”(云门宗公案,载于《无门关》第二十一则:云门因僧问:“如何是佛?”门云:“干屎橛。”所谓干屎橛,古代没有卫生纸,用一小木片拭去粪便,抛弃并干了之后就叫干屎橛。)师笑而不答,顺手抽取一片纸巾,用圆珠笔写下“你以为呢?”四个字,递给禅师。
这真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禅师看后,即起身顶礼,自此对师恭敬有加。后多次组团到云门寺参访,曹溪宗十大寺院住持都曾来云门看望老和尚。笔者和云门寺诸位道友,也以此因缘同沾法乳,多次亲聆崇山禅师的开示。
……
老和尚圆寂后,诸方送来很多挽联。有一联是“妙本不生灭,心亦无去来。”(恩师名妙心,号佛源。)笔者看了心里觉得很是亲切,又百感交集。便忍不住暗自为此联拟了一个横批,为“佛祖真源”。
不肖弟子 释明舒 不揣浅陋而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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