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八月十三,一个平常日子,不是大凶也不是大吉,偏偏是诸事不宜。前半日还是风和日丽的天清气爽,下午却突然大雨倾盆。市井上,人人做鸟兽散,转眼间人净街清,变得空空荡荡。辽西的八月,本就是夏天的尾巴秋天的头,日头西走的时候,就变得很凉了。一场雨过来,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让人感觉就更冷了。人们纷纷跑回家去,就连衙门口的守卫也是躲到门房里,捧一杯热茶偷懒去了。更何况管道上,除了雨打的尘土飞扬,便不见任何人影。历书上说得还真对,这么大的雨,还真是诸事不宜。
但是,还真有不信邪的人。一行七八个人,抬着一顶二人小轿,疾行而来。轿中的人,是辽西郡清水县县令宋时行。说起来,在这天高皇帝远清水县内,县令大老爷就是一方土皇帝,在大雨滂沱的时候,不在家中搂着小妾热被窝,竟然这么急慌慌的赶路,而且仿佛后面有什么在追赶他们一样,宋时行还不得催促的快快快。眼见前面就是辽西驿,大家都想着,这样的天气,从清水县到辽西驿已经疾行了有十五里路,怎么也得在辽西驿休息一下,烤烤火烘干一下衣服。就这闪念间,大雨中突然出现一行看不清黑衣还是灰衣的包头蒙面人,人人举刀,向着宋时行等人*过来。不等宋时行等人有反应,刀光闪动,血花四溅,弹指间,宋时行等人全部倒在血流之中。蒙面人来得快走得急,不经意间,身形已经隐没在大雨之中。地上的血流很快就被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
今天这雨下的真是邪性,上半天还是艳阳高照,后半日这雨下的这么大,雨点儿恨不得在地上砸出坑来,砸到人身上都是生生的疼。吕真名一边抱怨着,一边不得不带着四个捕快巡街。现在是戌时三刻,雨很大,夜很黑,大街上别说人影了,鬼影他娘的都不见一个。没办法,谁让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低级捕头,上面还有县令、县丞、总捕头还几个能管他的人呢,拿人钱就得受人管,这样的大雨天,县令肯定在他城北那个金屋里呢,县丞十成十在藏凤楼那个花楼,总捕头不是跟县丞一起,就带人去大四方赌坊赌钱了。他这个没钱没势倒霉鬼就只能带人巡街了。这么大的雨,巡个屁。吕真名想着是不是带着四个跟他一样没钱没势的倒霉兄弟去那里躲雨偷懒。心里转着这个念头,无意间一抬头,呦 ,怎么走到县令家门口了。正常情况下,县令及其家眷应该住在县衙后面的院落。不过听说,县令夫人是什么世家的旁支,嫌弃那个院落太小,就自行在清水县最繁华的大街一侧买了一个大的院落居住。有钱就是好啊,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看看人家这院子,有自己的院子十几个那么大,和这一比,自家的叫院子吗,那是马棚。还有那个写着宋府的门匾,比自己的门板都大。不由的,吕真名多看了几眼。不对啊,这大雨天门怎么开着呢,这么四敞大开着门,门口的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门房呢。吕真名一招呼那四个人,几步走进去。虽然此时仍旧是风狂雨疾,一走进宋府,风雨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不好,吕真名心念一动,招呼几个人直奔府。可是,他们看到的已经是尸横遍地。整个宋府,竟然寻不出一个活人,全部被人斩*。雨水冲刷着血水,吕真名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五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呆呆得不知所措。“快,快报县丞大人。”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五个人连忙向府外跑去。刚跑到大门口,突然间,成群的火把猛然升起,就在这雨夜中,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身披蓑衣的一众捕快,拥着一人堵在门口。这人身穿九品官衣,脚蹬鹿皮雨靴,一脸横眉怒视着吕真名五人。此人真是清水县总捕头孟铁舟。吕真名看到总捕头,心中一缓,赶紧上前抱拳想要说话,可孟铁舟一句话,如同一声巨雷,直接把他五人击愣在现场。
“吕真名,你好大的胆,平日宋大人对你等不薄,为了这些黄白之物,你竟然*他全家!”
一包东西直接摔在吕真名的脚下,包袱摔开露出里面都是些金银珠宝等物。
“我......”
没有等吕真名说出话了,孟铁舟一挥手,“把此等贼子拿下!”
此时此景,吕真名等人就是再愚笨,也知道已经是被陷害了。眼前只有两条路,一个束手就擒,一个拼出一条活路。已经来不及想了,吕真名一拉身边的人,五个人抽出腰刀在手。
“还想顽抗?”孟铁舟铁青的脸色,“格*勿论。”
“吕哥,你快走!”四人已将吕真名护在身后,面对蜂拥而上的捕快,吕真名知道,此时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五人总要有人活着冲出去以证明五人的清白。面对数倍自己的敌人,硬冲是不可能了。吕真名咬牙狠心,抽身向宋府内疾退而去。剩余四人举刀迎向众人。吕真名回首间,四位兄弟已经有人中刀。但是。吕真名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回头,必须快跑。而孟铁舟也知道,绝不能让吕真名等人跑掉一个。他也顾不得自己总捕头的身份,欺身上前,手起掌落,四人就被劈倒在地,众捕快数刀之下,眼见是不能活了。
待孟铁舟率众冲进宋府,搜遍府前府后,除宋家人的尸体外,竟然不见吕真名踪影。只是在宋府后墙上有攀登的脚印。
“速报清水县守将,立即封城门,全城搜捕,绝不能放过吕真名!”
大虞王朝自建国百年以来,从来没有官员被刺的事件发生,何况还是一县的父母官。辽西郡清水县县令宋时轮一家竟然在一夜之间被人灭门,凶案主犯至今还没有抓到,引起朝堂之上轩然大波。清水县地处辽西边陲,东南、西南均与外族番人接壤,此案长久不破,恐边陲不安。圣上暴怒,要求刑理司速派能员急速查清此案,以保大虞边陲安宁。
刑理司内司正堂,坐着有两个人,正座坐的是,现任刑理司施政是曾经父子三人同试举,一门共中三探花、父子三人都封侯的人称小安国候的温轩学。他是这一门三杰最小的一位,也是温家目前唯一一个还为官的人。作为国家司法最高权威机构的掌权人,温轩学既是一个耳通目达、大智若愚的人,也是破崖绝角、外圆内方、左右逢源的人。上至皇亲国戚,下至文武百官,对他都是赞誉有加。温轩学为官二十二余年,刑理司也的确没有一起冤案发生。清水县宋时轮一家灭门惨案发生,虽然刑理司有很多破案的好手,但是先不说圣上要求破案的心情急切,就清水县本身来讲,地处边关,不论是庙堂还是江湖,各方势力云集,可以说是一个牵一发动全身的敏感地方,到底让谁去,他还真拿不定主意。
旁边,陪坐的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的长相很普通,国字脸,略带一些憨厚。身上穿的是从七品的官服。这种官阶的人,在京城可以说是多如牛毛、数如繁星。但是,已经卸官归田的老安国候却向温轩学极力推荐了他。并且告诉温轩学,如果有人能侦破这件灭门惨案的话,非此人莫属。一个从七品的官员,在这国家律法最高厅堂内,他却一直神色坦然,正襟危坐。
“贤侄知道清水县一案么”
“看到了卷宗。”
“如何?”
“单凭大人差遣。”
他不卑不亢,温轩学皱了皱眉头。
“贤侄可知,清水县地处边陲,风雨多变。”
“是,卑职自会小心。”
心头一个念头转了几转,温轩学还是提醒道:
“贤侄,不仅我们刑理司派你前去,隆威堂也派人去了。”
建朝之初,江山初定,太祖成立了隆威堂,一面负责大内的安全,一面用于监视文武百官,防止有人有不臣之心,毕竟自己的江山也是抢别人的,后又成立六部九衙,后又增加到十二司,相当于太祖的内卫。可是,到了如今,江山堂领主蒋汪禔深得上心,,以至于当今圣上一心重用蒋汪禔,一时间,蒋汪禔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下,隆威堂,一堂六部九衙门,不单单是圣上的内卫,而且直接掌管天下刑律,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贩夫走卒,只要他们认为有必要,可以直接捕人,直下诏狱,以致上震朝中文武百官,下慑天下黎民百姓,其中三百玄衣暗卫,更是人人身怀绝技、以一敌百,据说,玄衣暗卫行踪诡秘,神出鬼没,形影无常,行为之残暴,手段之狠辣,各种刑罚无所不用其极,只有你无法想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凡落入玄衣暗卫手中之人,不但不可能生还,恐怕只求速死而。当今圣上,对隆威堂信赖有加,宠信之极,事事无依仗,朝上朝下,提起这赫赫有名的一堂六部九衙门,无不闻风丧胆,谈虎色变。
“哦?!”
此时,这个年轻人才微微扬了扬眉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