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永生计划”并不是游戏《赛博朋克2077》中某个明确的，有词条解释的概念，只是我对荒坂公司家主荒坂三郎为获得永生而推行的所有已知和可能计划的的总结罢了。
这似乎没什么可聊的，毕竟游戏自带的百科词条和玩家亲身经历的故事似乎已经事无巨细地告诉了我们，“永生计划”从立项到最后成功的全过程：在“得到”并充分研究了传奇黑客奥特·坎宁安“灵魂*手”的源代码后，荒坂公司的安德斯·赫尔曼以此为基础立项并成功研发了自己的Relic芯片技术，以“数字印迹”的形式储存人的灵魂，使其可以与将此芯片插入脑后的“宿主”产生一定生物类交互，从而实现“守护你的灵魂”项目中让人与逝去亲人交流的终极目的。
此后Relic芯片2.0版本的试验因赫尔曼叛逃而进度不明，直到游戏开场，盗窃失败的主角V不得已将实验芯片插在了自己的脑后，被动地证明了这芯片恶性肿瘤般卓越而较为稳定的印迹表达效果，由此产生的实验数据也让荒坂公司得以更好地实现Relic芯片技术的最终目的——让荒坂三郎以“借尸还魂”的方式获得永生。
这故事的逻辑似乎没什么问题，内容也称得上精彩，只是某些细节在情理上好像有那么点儿不对：既然荒坂三郎如此执着于永生，为何其近百岁高龄才有了永生计划的苗头？难道在夜之城甚至全世界只手遮天的荒坂公司在“灵魂*手”诞生前，就真的没有自己独立永生计划吗？
这怎么可能？要知道在我们生活的现实世界，无论是势力还是财力都逊色得多的多的俄罗斯传媒业大亨德米特里·伊茨科夫（Dmitry Itskov）远在2011年便已经提出了比较靠谱的永生计划。根据伊茨科夫的设想，理想中“阿凡达计划（俄罗斯2045计划）”分为以下四个阶段：
在2020年之前，他的科学团体将使得通过人脑遥控机器成为可能；
在2025年之前，他的团队将成功把人脑移植到机器人身上；
在2035年之前，他的团队将破解人脑之谜，造出稳定可用的“人造大脑”；
而到了2045年，他的团队将创造出一个全息影像版“虚拟人”，实现其在技术上的永生。
从目前的时间上看，德米特里·伊茨科夫想要及时完成阿凡达计划恐怕已经有些困难了，但在屏幕另一边，“得益于”《赛博朋克2077》世界观中连绵不绝的大规模冲突，义体在短短的几十年间便从你我司空见惯的笨拙假肢和人造器官演变成了与身体完美契合且具有各种功能的高级货色，显然，那时候脑控机械早已经是司空见惯的成熟技术了。不过尽管如此，当被强制退伍的亚当·重锤在一次佣兵行动中被炸剩下了部分大脑时，某个东方的神秘的慈善家还是对这个可怜的佣兵和绝佳的试验品抛出了橄榄枝，以荒坂公司的技术和高质量的机甲义体换取了试验的机会和这冷酷佣兵的忠诚，也使得荒坂三郎和永生的第二个目标之间只剩下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阻碍——赛博精神病。
在游戏内置的百科中赛博精神病是个相当严重的问题，没人知道其发病原理，亦无人知晓其治疗方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义体化程度越高的平民越有可能成为这种疾病的受害者，从此丧失人性，嗜血暴力，以不可阻挡的力量疯狂*戮视野范围里的所有生命，堪称奔跑着的大屠*。但尽管如此……NCPD还是放心地招募原赛博精神病人成为暴恐机动队的核心，荒坂三郎更是允许几乎已经是纯机器人的亚当·重锤成为自己儿子的贴身保镖——虽然NCPD本身并不介意草菅人命，荒坂三郎对这个儿子也是颇有微词，可我还是更愿意相信，对那荒坂这类公司来说，赛博精神病应该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安德斯·赫尔曼之流可能早已在对亚当·重锤身上找到了这一顽疾的破解之道（或是稳定控制其精神状态的方法），只是没必要把这方法公之于众罢了，毕竟相比于只会祸害底层赛博精神病人，荒坂公司需要面对的问题可要棘手得多：究竟该如何创造一个能精确的“人工大脑”，用以蚀刻完美的“灵魂印迹”呢？
面对同样的难题，诺兰在前几年大火的《西部世界》第二部中给了一个还算可靠的详细方案。那时还年轻的威廉利用乐园的接待员（仿生机器人）们收集到了有关人类行为的海量数据，并以此为基础，试图总结出电子大脑应有的模样，以实现其岳父和主要投资人詹姆斯·迪洛斯的永生。这思路对荒坂公司（或者CDPR）来说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可能唯一的问题在于互联网差不多彻底瘫痪后，夜之城的荒坂公司可能需要用类似的方法重新收集有关人类行为的诸多数据。因此，当我们带着按图索骥的心态寻找夜之城为数不多的大规模AI时，某个几年前异军突起出租车公司的就变得异常醒目了。
在游戏中，玩家与德拉曼的邂逅应该是在序章的尾声，那时的德拉曼完全是一幅服务型“人工智障”的模样：功能有限，不知变通，且每时每刻想着推销自家服务商品，其“智能”的表现恐怕尚不如身为算法的布兰登。也正因如此，当德拉曼委托给我第二长的系列支线任务，并由此表现出完全过剩的智能状态和多种复杂情绪时，我才真正开始对这个AI产生了兴趣。很可惜，即便最后V与德拉曼和成了“老朋友”，老德依然对自己的过往和公司的发迹讳莫如深，我们只能从游戏百科词条和只言片语的对话中得知，德拉曼接手的是一个难以为继的惨淡行业，但几乎是一夜之间完全占领了夜之城出租车市场，并获得了足以打破第四面墙的惊人资金和影响力——它们甚至赞助了CDPR的《赛博朋克2077》百科词条的编写工作。
在那段百科词条格式的广告里，作者热情洋溢地赞美了德拉曼高度人性化的AI水平；而在某次比较轻松的聊天中，德拉曼也坦言自己的工作兴趣在于“不断运动，适应，遇到有趣的人”，并且没有否认主角关于其把生长和进化作为自己目的的猜想……作为一家理应盈利的公司，这样洒脱的态度恐怕并不能给公司带来可观的利润，也没办法用渐渐升级的服务满足客户们的心——尽管德拉曼确实越来越像是我们身边的真人，但从德拉曼公司总部排着队的投诉上看，人们似乎更喜欢曾经的“人工智障”，虽然严谨到古板无趣，但至少情绪稳定，且绝无出车祸的可能。
好在德拉曼完全不在乎人们将自己的不满诉诸法律的威胁，也一直没什么人因为盈利水平站出来对它指手画脚。和这些情理上似乎更实际的担忧相比，它似乎更关心这些异常状况引来不必要的关注，更希望回收异常自动出租车的数据，差不多已经是在明示德拉曼真实目的大概率与数据收集有关，而且几乎一定有不方便大张旗鼓行动的巨型资本在这公司的背后实际掌控着一切，唯一的问题是这个神秘的母公司一定就是荒坂吗？
对于这个问题，我很想坚定地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思前想后，类似“荒坂公司最需要这类数据”的证据并没有什么的说服力，因此目前这个猜想只是个逻辑自洽的可能性，不过这时候，某个老朋友一系列让人迷惑的表现也许能让这个猜想变得更加可信。
这位老朋友便是上文提及的安德斯·赫尔曼，荒坂公司首席生物工程师，Relic项目总监，自认为在荒坂公司无可替代，却在Relic芯片2.0试验成功（指被V插在脑袋里之后居然还稳定兼容）前选择了叛逃荒坂前往康陶公司，随即被安排在了浮空车上严密地保护了起来。得益于《赛博朋克2077》“恰到好处”的演出效果，我们在游戏中恐怕没机会明确得知当年安德斯·赫尔曼叛逃的真正原因了——我知道在汽车旅店审讯中，这家伙似乎是在有意无意地暗示康陶为他的技术出了大价钱，但显然他并没有在夜之城自由地享受“大价钱”的勇气，反而一头钻进了狭小的浮空车里开始了颠沛流离的新生活。看来他完全明白夜之城“所有公司都想要他脑袋里的东西”的凶险局面，也没理由不明白，其实留在荒坂公司才是那个最稳妥最安全的选项。
除非是由于某些原因，安德斯·赫尔曼不得不选择离开。
这原因似乎显而易见，既然荒坂赖宣在游戏序章后便接管了父亲的帝国，极端抵触父亲“永生”的赖宣自然不可能给赫尔曼这位项目带头人有什么好脸色看。不过若审讯期间安德斯·赫尔曼句句属实，从他对芯片的不了解程度上看，叛逃应该比权力交替要早了不少。那时候Relic芯片1.0版本似乎已经相当成熟，虽说其2.0版本尚处于试验阶段，但从时间上看，安德斯·赫尔曼甚至有可能已经基于某些数据完成了永生计划的最后一步——既完成了荒坂三郎的虚拟化身，并将其存放在了荒坂塔地下的神舆接口，可谓前程似锦，春风得意，似乎完全没有叛逃的理由。
可如果我们假定荒坂公司便是德拉曼公司的幕后掌控者，假定赫尔曼完成荒坂三郎“数字灵魂”所参考的数据源于德拉曼出租车对乘客与行人的观察和交互，那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
在剧集《西部世界》第二部的结局里，海量的数据的确让威廉完成了岳父的电子大脑，使后者可以利用特殊接待机器人的身体获得了（理论上）真正意义的永生。可基于逻辑诞生的人工大脑依然无法妥善处理情绪直觉等过于模糊的决策模式，造成的结果便是，在每一次的实验中迪洛斯只能保持最多几年的理智，随后开始突如其来的崩溃，沦为某种情绪的奴隶；而《赛博朋克2077》中德拉曼的情况与之相似，却也更为夸张，平稳运营了几年后，这在反馈中不断学习的AI不仅爆发式出现了大规模的失控的情况，其本身也分裂出了多种情绪特征明显的子“人”格逃逸到了夜之城的各个角落，只留下一个理智，冰冷但也彬彬有礼的主“人”格勉强主持大局。
那么如果上文假说成立，基于德拉曼数据诞生的“数字荒坂三郎”会不会也在几年以后遭遇与之类似的严重问题呢？这问题出现的概率有多大？多久之后才会出现明显症状？会有同样天赋过人的同事发现这个不小的隐患吗？……这些问题颇有价值，但恐怕安德斯·赫尔曼在实验人工大脑上察觉到些许的苗头后，就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求知欲了。此时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荒坂三郎哪怕只出现了一丁点人格上的不稳定，这个冷酷无情的老头都绝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因此，与其胆战心惊地等到东窗事发自己被公司肉体抹除，倒不如铤而走险向技术实力和主观意愿上都能给他提供保护的康陶求助，至少还能比较安全地度过余生。
这样看来，帕南用火箭筒将安德斯·赫尔曼的浮空车轰炸落地反而是救了他一命：通过在V与强尼这表现稳定而完美实验体身上得到的扫描数据，这位生物技术专家大概率能找到上述问题的解决方案，之后便可以把这套方案作为自己重回荒坂公司的谈判筹码，甚至能为自己谋取到更大的利益。而这也解释了为何在恶魔结局中，安德斯·赫尔曼能那么快再次身居高位，并完全恢复了从前趾高气昂的态度——要知道哪怕是在几天前，荒坂华子还信誓旦旦地表示要对这背叛公司的家伙严加惩治，审讯期间竹村五郎更是对这条丧家之犬嗤之以鼻，甚至大有要动用酷刑的意思。
这里重申一下，这段故事多半是推测和脑补，缺少有绝对说服力的证据，甚至连达到逻辑自洽都有那么点儿勉强，毕竟在“德拉曼”系列任务的最后，智力超群的玩家将有机会重新把德拉曼和他的子人格们重新整合成为一个有智能有情绪的稳定AI，相当于独自一人轻松攻克了安德斯·赫尔曼团体长时间面临的最大问题，自然没必要去和荒坂公司死磕以接触神舆，或是与把安德斯·赫尔曼这种白痴当项目领头人的荒坂公司进行合作。也许在某个被删去的结局里，大名鼎鼎的V会以类似的方式与强尼·银手合二为一，之后再狠狠地干上一票成为夜之城真正的不朽传奇，让不少玩家在心潮澎湃之后，心满意足地退出游戏。
只是我觉得这结局反而少了些赛博朋克的味道。
尤其是在经过“恶魔”结局的折磨后，我愈发肯定，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赛博朋克2077》乍一看相当不尽如人意的剧情演出很好地揭示了那个可能已经在数十小时的游戏体验中被玩家们逐渐忽视了的赛博朋克核心：V，最高声望的街头教父，中间人最爱的佣兵战斗力天花板，能一发秒掉亚当·重锤的最强黑客，NCPD唯一指定外包人员，一掷千金的夜之城二手车收藏家……这顶着无数光鲜头衔的底层传奇，在公司面前仍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所以哪怕成为了“朋友”，与公司有关的人们依然会对主角有所保留，那些缺失的信息（和CDPR的删减）也自然会让玩家感到整个故事支离破碎，不成体系。可能唯一让人略感欣慰的是，这些“朋友们”可能并不是在刻意隐瞒，只是自始至终理所当然地认为V没有资格面面俱到地知晓这芯片的具体信息或是围绕它产生的权利交替，哪怕他是目前这枚芯片的实际所有者，哪怕化身恶魔的他是带领忠诚派重新*入荒坂公司的第一人，也不过只是公司高层权利游戏中的一件好用的工具，最后不免沦为空间站上摆弄着魔方的小白鼠，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电视上荒坂三郎完全不顾全世界的愤怒，用借尸还魂的永生把已千疮百孔的社会底线彻底击碎。
换言之，哪怕自始至终身处风暴中心，传奇般的V化身恶魔后都不过只是在风中凋零的落叶，既无力改变风向，亦无法真正决定自己的命运。
在游戏终章（恶魔结局），荒坂三郎的永生成了夜之城公开的秘密，我们的故事也接近了尾声。毫无疑问，随着荒坂公司公然将伦理的底线被彻底撕碎，等待夜之城的将会是前所未有的绝望，但我真的未曾想到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居然还闪烁着森森的荧光：想不到在烂透了的夜之城，还有那么多人因不愿接受这可能几年后便习以为常了的枷锁，冒着极大地风险聚在一起发出自己的愤怒的声音——尽管这声音可能比我们想象地更加微不足道，但只要它们没有彻底消失，夜之城便仍有一丝获得救赎的可能。
既然“残酷的欢愉带来，残酷的结局…”，那么“用肮脏龌龊的匠人之手，我必将对你们痛加报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