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Sir电影原创:dushetv)
Sir发现了个“失眠福音”。
睡觉有了它,太舒服了——
《听说》
说来你可能不信,这是一部“闭着眼睛也能看完”的网综。
怎么讲?
首先,它纯粹。
形式上类似于一档电台节目,由安静的美男子马世芳老师担任DJ。
不请嘉宾,也没花招,在微黄的灯光下娓娓道来,就能带你进入另一片天地。
其次,它好听。
听过的人都说——*了……
当然是耳朵啦。
关键是,听完了,它更会给你意想不到的发现和感动。
如果你已经厌倦了层出不穷的歌星真人秀、音乐选秀节目,那么《听说》无疑是一股清流——
它深扒乐坛,却不见一条八卦;
播着比你还老的歌,却感觉是久别重逢;
聊的是音乐,却每每有弦外之音。
这档调性典雅的网综,第二季一回归,豆瓣再次9分 。
然后,默默被它的一小撮粉丝欣赏着……
每集的点击量,就十来万。
好冷啊,是不是?
但要知道,我们现在的问题不是音乐太少,而是音乐太多、太吵。
就像在一条嘈杂的大街上,为了盖过隔壁的声浪,每一家都想把自己的喇叭开得更响。
结果呢,大家想听的听不到,听到的都是不想听的。
这两种音乐的区别就是——
一个洗涤你的耳朵,另个一则洗劫你的耳朵。
马世芳的《听说》,或许就是你想听,却没来得及听清的那一个。
李宗盛曾这样说过他的“世芳老弟”——
在众声喧哗时代中,为尽心尽力的音乐人挣些许尊严;在荒谬浮夸行业里,替混沌不明的现象给出诤言补白。
这样的《听说》,谁也不能错过。
《听说》太卓尔不群了。
它掌握第一手内幕。
马世芳生于1971年,但入行已有37年了,第一次播音是在九岁。
母亲陶晓清是著名广播人,也是台湾民歌运动的重要推手。
这样的家学背景,让他从小就耳濡目染,对一票音乐人知根知底。
1976年,李双泽在淡江大学的西洋音乐会上,向众人质问:“你一个中国人唱英文歌是什么滋味?”
这就是华语音乐史上著名的“淡江事件”,当时台上的主持人,正是马世芳的母亲。
而马家的客厅,堪称华语流行歌坛的小基地。
从民歌领袖杨弦、李双泽、胡德夫,到后来的乐坛中流砥柱罗大佑、李宗盛,都是常客。
还捕获一只年轻的金士杰
什么是台湾民歌运动?
简单说,它的地位,就相当于一场华语音乐的“白话文运动”——
身影虽已远去,影响却潜入了后人行为方式的深处。
“民歌运动”开一时之风气,才有了台湾歌坛后来鼎盛的时代,乃至今天你到KTV也要唱上一两首的周杰伦、五月天、S.H.E……都无不在“民歌运动”的长波辐射中。
那“民歌运动”以前呢?
看看《牯岭街少年*人事件》就知道了,电影的英文名“A Brighter Summer Day”,就来自于猫王的一句歌词。
那个时候,时髦的是美国驻军带进来的乡村民谣和摇滚。
电影里的“小猫王”,一句英文不会,也要背发音,唱英文歌。
“我们自己的歌”呢?(李双泽之问)
老歌,嫌土;新歌,没作品。
民歌运动可以说是,为耳朵找回了听母语的习惯。
其中流传最广的歌,你肯定听过——
《橄榄树》。
齐豫演唱,三毛作词,李泰祥作曲。
开头谁都会唱:“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
但背后的事,你未必了解。
马世芳说,这首很梦幻、很抒情的歌,居然也政治敏感……
哈?!
没错,你只要联想当年国民政府的处境,再看“不要问我从哪里来”、“为什么流浪”这两句,就知道G点在哪了。
民歌运动中,还有一首深具影响力的歌——《美丽岛》。
作者李双泽因为下海救人,发生意外,他的一生只活了28岁。朋友杨祖珺和胡德夫,在他出殡的前一天,赶录了他还没来得及发表的《美丽岛》。
听过这个版本的都会疑惑,结尾一句唱到——
“我们这里有无穷的生命:水牛,稻米,香蕉,玉兰花。”
为什么杨祖珺的歌声断断续续,最后突然消失了?
马世芳当面问过她,是不是想到亡友,哽咽了?
谁知道她说,才不是咧,我是笑场了,哪有人把香蕉写进歌词里的!
对于这些事情,马世芳都如数家珍了。
《听说》的好,当然不止于爆料。
它靠开阔的视野、精辟的见解,令你豁然开朗。
你看他对罗大佑和李宗盛的评价,是不是说出了你的心里话——
罗大佑始终是沉郁而孤傲的,时时把整个时代挑在肩上,连情歌都满是沧桑的伤痕。
李宗盛则擅长从柴米油盐的日常生活提炼诗意,煽情而不滥情,轻盈而不轻佻。
当你情伤难抑,罗大佑将让你感觉凄清悲壮,李宗盛则让你认清,自己不是世间唯一懂得寂寞的人。
有时他又会穷根究底,告诉我们那些耳熟的旋律是如何漂洋过海而来。
比如《送别》,长亭外,古道边……
这首歌是李叔同到日本留学时听到,重新填入中文后带回来的。
但其实这首歌最初是美国歌谣——《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一位学医的年轻人为了排遣思乡之情所写,在南北战争期间被传唱。
《玫瑰玫瑰我爱你》追究起来,很不政治正确,原歌就叫《Rose Rose I Love You》,歌词是白人大兵对亚洲女郎的轻佻描写。
也有例外,比如“出口转内销”的《何日君再来》。
《听说》对这首歌的来龙去脉,进行了一次全面的爬梳——
最早是1937年出现在电影《三星伴月》中,由17岁的周璇演唱;
后经“满洲国”的电影明星李香兰翻唱,红到了日本;
我们最熟悉的,当然是1978年邓丽君演唱的版本。
从上海,到日本,再到台湾,简直是一首歌的“三生三世”。
更有趣的是,这首歌在不同时代、不同世道中,居然都有一个相同的命运——
禁。
《何日君再来》这首情意绵绵的歌,却被意识形态多次改写。
日本侵华时,将歌曲重新填词,以“贺日军再来”的名字传唱。后来,日本担心“君”字被中国人意会为“国军”,遂禁之。
不管在解放区还是白区,这首歌都有问题——“君再来”,你是指望谁回来呢?
乃至国民政府迁台后,也长期不能唱,1967年才14岁的邓丽君偷偷录过一个版本,改名叫《几时你回来》;而在大陆,邓丽君演唱的歌,又被批判为“靡靡之音”“黄色歌曲”。
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剿灭和封锁,这首歌还能流传下来,被我们听到,也是件挺不可思议的事。
马世芳说它是“乱世中的小确幸”。
真挚的情感,温暖的人性,比任何盛极一时的口号都更有生命力。
他更无不动情地说,不管这首歌被曲解过多少回,现在——
听到《何日君再来》这个“君”字,我想我们想到的,还是邓丽君的“君”吧。
《听说》的可贵,还有它在网综一派娱乐至死的风气中,流露出了罕见的社会关怀。
马世芳介绍台湾民歌,有意思的是,音乐史,其实也是社会史。
《听说》会让你发现,原来不少台湾老歌,都有那么厚重的故事。
马世芳如此评价音乐人对社会的影响——
这片岛屿刚刚历经70年代的一连串颠簸,正摇摇晃晃迎向一波波更为激烈的大浪。许多人殷切等待足以描述、解释这一切的全新语言,于是一首歌也可以是启蒙的神谕,一张唱片也可以是一桩文化事件。
一个音乐人不但可以是艺术家,更可以是革命家、思想家。
罗大佑的《鹿港小镇》。
他写下城市化进程中,小镇青年的无所适从——
听说他们挖走了家乡的红砖砌上了水泥墙
家乡的人们得到他们想要的
却又失去他们拥有的……
农村和小镇凋敝了,城市里有新家吗?
《听说》专门用一期,介绍“北漂”歌,台北的北。
苏芮的《一样的月光》。
歌词太有名了——
谁能告诉我
谁能告诉我
是我们改变了世界
还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
这首歌是《搭错车》的插曲,吴念真编剧、作词。
电影情节不一定都记得,但再看这一幕肯定似曾相识——
这不也是城市化中,带血的原始积累?
不会有谁没听过郑智化的《水手》吧,他还有一首歌,同样悲壮有力。
《老幺的故事》,为矿工而作。
单是1984年,台湾地区就发生了21次矿难。
幸而躲过矿难的,最后也大多死于尘肺病。
有位老阿婆对郑智化说:“挖土炭哦,不是死在坑里,就是死在床上,有什么好可怜的,都是命。”
于是,他写下《老幺的故事》,讲一个矿工的儿子,在父亲遇难后去城市找活路。
家乡的人被矿坑淹没,失去了生命
都市的人被*淹没,却失去了灵魂
最近《中国有嘻哈》很火,可是你有没发现,四个导师中,有三个都来自台湾地区。
不可否认,嘻哈在台湾起步更早一些。
马世芳也说——
这些年讲故事的歌
我觉得歌词写的最精彩的
很多都是来自嘻哈的乐手
他提到了一首歌,《凶手不只一个》。
同样关于我们的社会痛点——
校园霸凌。
2013年放到网络上,点击超过300万。
创作者小人,是台湾嘻哈教父“大支”的嫡传门生。
他仿佛扛着摄影机,记录下少年遭到霸凌跳楼自*后,周遭的反应。
有人指责他不孝,有人指责他逃避现实,有人视而不见,校长只想媒体不要公开校名,记者只想从死者双亲口中得到新闻,官员只想借此转移自己绯闻的焦点……
最后歌词说——
这些人是没*人的*人犯
歌词虽简单,但它所指出的庞大的社会问题,相信所有人都已明白。
而在我们的音乐节目中,可曾听到类似的野心和真心?
再放眼节目之外——
我们又听过几首不偏不倚的时代旋律;几首不急不躁的摇滚说唱;几首真正读到民众心里的民谣;几首记录当下火热,也不回避火热里困惑的流行金曲。
马世芳的《听说》,带我们发现不只是音乐的宝藏,更是人的宝藏。
Sir真诚建议你们听一听。
听完后,再想想——
可别光顾着听说,却留给未来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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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助理:吃下水的美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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