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跃生
第十五回 王凤姐弄权铁槛寺 秦鲸卿得趣馒头庵王凤姐在铁槛寺玩弄权术，秦钟在馒头庵打趣。（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
话说宝玉抬眼看到北静王水溶头上戴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因为是参加葬礼，装束都是素色，所以用洁白和银色。缨子，穗子，萝卜缨，苞谷缨。银色的帽翅。王帽，是皇帝便服佩戴的。这种装束是世代官宦的打扮。戏剧中的闪帽翅，老年人印象会很深），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玉带（蟒袍配玉带。作者对人物服饰的描写非常擅长，服饰美学包括颜色、料子、样式、图案、佩饰等），面貌像是美玉，眼睛像是明亮的星星，非常漂亮的人物（旧版电视剧中，一人饰演两个角色，北静王和蒋玉涵）。宝玉连忙抢上来参见，水溶连忙从轿里伸出手来挽住。见到宝玉戴着束发银冠，勒着双龙出海抹额，穿着白蟒箭袖，围着攒珠银带，面容好像春天的鲜花，眼睛好像点漆（两个花样美男子，相看两不厌。这段人物肖像描写，堪称经典。曹雪芹擅长肖像描写，把每个美女、美男写出不一样的美丽，百花纷呈）。水溶笑着说，名不虚传，果然如宝似玉（这个王爷非常欣赏宝玉）。就问，衔的那块宝贝在哪里？宝玉见问，连忙从衣服里面取了递过去。水溶仔细地看了，又念了上头的字，问，真的灵验吗？贾政忙说，虽然这样说，只是没有试过。水溶一面称赞非常神奇，一面梳理好彩色的穗子，亲手给宝玉戴上，又拉着手问宝玉几岁，读什么书。宝玉一一地回答。
水溶见他说话清爽，谈吐文雅，一面又向贾政笑着说，你家公子真是小龙王小凤凰，不是小王在叔叔面前胡说，将来雏凤清于老凤声（小凤凰的歌声比老凤凰的歌声更加清亮。这个地方用典，用了唐代诗人李商隐诗词的典故。家有梧桐落凤凰。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前一句，桐花万里丹山路。非常美的诗句，梧桐花开一万里铺展红色的山路，青春亮丽的小凤凰比那老凤凰鸣唱的歌声还要清亮动听），前程不可估量啊。贾政连忙陪笑着说，犬子（不会有人理解成小狗儿了吧？）怎么敢错误地承受你金口玉言的夸奖。借你吉言，托你的洪福，如果真的像你所说，也是孩子的幸运啊（这段对话，越玩味越有味道。小说中对话的艺术值得品味。有赞美，有谦虚，有用典，有情愫。有个小段子形象地表现河南人说话精粹。谁？我。爪？尿。夜里有人惊动对方，就问，你是谁呀？回答，我是我。你干什么呢？我要小便。精彩的人物对话，会使文学作品增强可读性，耐人品味）。水溶又说，只是一件，你家孩子这样的素质，想着老太夫人，夫人辈的自然喜爱得很啊，但是我们这辈年轻人，非常不可溺爱，溺爱就不免荒废学业。过去我也是曾经这样，想到你家孩子也不可能不是这样啊。如果你家孩子在家里不好好用功，不如经常到我家里。我虽然没什么才华，却多承蒙各路有名气的学者凡是来到都城的，没有不给我面子的。所以，我家高人聚集。你家孩子去聊聊天，就会学到很多知识，学问慢慢有长进。贾政连忙躬着身子答应。
（就像宝玉喜欢秦钟那样，北静王喜欢宝玉。两个人之间有着秘密倾情。）
水溶又把手腕上的一串念珠摘下来，递给宝玉说，今天初次会面，仓促竟然没有敬贺的礼物，这是前天圣上亲自赐给鹡鸰（成对的鸟儿，比喻兄弟。皇帝和王爷是兄弟，水溶和宝玉亲如兄弟，本来王爷和国舅爷也有兄弟的关系）香念珠一串，只当见面礼（这串念珠后面还有故事。宝玉送给黛玉，被黛玉骂了）。宝玉连忙接了，回身递给贾政。贾政和宝玉一齐谢过。于是贾赦，贾珍等一齐上来请求回车。水溶说，死去的人已经登上仙界，不再像是碌碌你我红尘中的人了。我虽然享受天恩，虚有王爷世袭的身份，怎么可以超过神仙呢？贾赦等人见到执意不从，只得告辞谢恩回来，命令手下停止奏乐，茫茫一片地把送殡过完，这才让水溶回车去了。不说什么。
再说宁国府里送殡，一路热闹非常。刚到城门前，又有贾赦，贾政，贾珍等各位同事下属在各家祭棚接待祭祀，一一地谢过，然后出城，一直奔向铁槛寺大路走来。那时贾珍带着贾蓉来到各位长辈前面，让坐轿上马，因而贾赦一辈的各自上了车轿，贾珍一辈的也就要上马。凤姐记挂着宝玉，怕他在郊外任性逞强，不听家人的话，贾政管不了这些小事，只怕有个闪失，难见贾母，因此就让小厮来喊他。宝玉只得来到她车前。凤姐笑着说，好兄弟，你是个尊贵人，女孩儿一样的人品，别学他们猴在马上。下来，咱们姐儿两个坐车，不是更好吗？宝玉听说，忙下了马，爬进凤姐车上，二人说笑着往前走。不一会儿，只见从那边两匹马飞来，离凤姐的车不远，一齐蹿下来，扶着车子回话说，这里有下处（僻静的地方），奶奶请更衣（可不是换衣服哦，是大小便）。凤姐急忙让请示王夫人的指示，那人回来说，太太们说不用休息了，叫奶奶自己看着办吧。凤姐听了，就让休息了再走。众小厮听了，带着车马，离开队伍，向北飞走。宝玉在车里急忙让人请来秦相公（宝玉处处事事不忘关照好朋友秦钟）。那时秦钟正骑马随着他爸爸的轿，忽然看见宝玉的书童跑来，请他去休息。秦钟看时，只见凤姐的车子往北去了，后面拉着宝玉的马，搭着马鞍，就知道宝玉和凤姐坐车，自己也就带马赶上去，一同进入一个村庄门内。早有家人把村庄里的男子汉赶走完了。那庄户人家没有多少房舍，女人们无处回避，只得由她们去。那些村姑农妇见了凤姐，宝玉，秦钟的模样衣服，举止仪态，哪有不爱看的？
（注意，这里作者转换了生活场景，从豪门转到乡野，从贵族深宅大院转到了村庄农户。不同的体验，带来不同的感受。体现了作者的亲民情结。对待下等人的体恤，在他心中所有生灵一律平等。这种贵族精神很可贵。采用插叙的手法，有钱有势的人家到了穷乡僻壤，把人赶走。尤其是贵夫人凤姐之类，绝不允许粗野的男人看到。而乡下人看到洋气人的穿戴、举止仪态，更是感到新鲜奇特。正像旅游，城里人看见乡村稀罕，乡里人看到城里人像看戏。知识青年下乡，乡下人看他们说话、穿戴很洋气。《朝阳沟》里的银环来到山沟，小杏儿像蒜辫把树枝压弯，东山头牛羊哞咩乱叫，连空气都是实在新鲜。）
一会儿凤姐进入茅堂（茅屋草舍）就让宝玉等人先出去玩玩。宝玉等人会意，就和秦钟出来，带着小厮们各处游玩。凡是农民使用的东西，都没有见过。宝玉一见了锹，镢头，锄头，犁等物，都感到新奇，不知道干什么用，叫什么名字。小厮在一旁一一地告诉各种工具的名称，说明用途。宝玉听了，就点头感叹，怪道古人诗上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正是这样啊（现在的年轻人和宝玉一模一样，根本不认识犁耧锄耙。看到古老的农具，就像进入农耕博物馆，惊喜连连，大开眼界。我小时候在农村生活过，那一切深刻地印记在岁月的沧桑里，积累了丰富的写作素材。而城市人只能在教科书里，在诗词里领略田园风光，感叹劳作的辛苦）。一面说，一面又到一间房前，只见炕上有个纺车，宝玉又问小厮们，这又是什么？小厮们又告诉他详情。宝玉听了，就上来拧转玩耍，自我觉得有趣。只见一个约有十七八岁的村庄丫头跑过来乱叫，别动坏了！众小厮忙大声批评阻止。宝玉忙放手，陪笑着说，我因为没有见过这个，所以试一试。那村姑说，你们哪里会弄这个，站一边，我纺织让你看看。秦钟暗暗拉了宝玉笑着说，这个女孩很有趣儿。宝玉一把推开，笑着说，该死的！再胡说，我就打了。说着，只见那村姑纺起线来。宝玉正要说话时，只听那边老婆子叫，二丫头，快过来！那村姑听见，丢下纺车，走了。
（宝玉是个细心人，并且对于新鲜环境新鲜事物观察细微，亲手体验。我八九岁的时候跟着奶奶在乡下住过一段，熟悉纺车，还真的会纺线。对织布机也熟悉。那些农耕时期的农具、农活非常吸引人。怀念打麦场上的麦秸垛，庄稼地里的稻草人。两个美少年在村姑面前表现出不同的心理。对比写法更能让人物性格鲜明。宝玉细心观察乡村风景农具，不仅联想到古诗词，还要亲手操作纺车。遭到对方批评后，陪笑亏欠。而秦钟却在姐姐去世的悲痛时刻，还想调戏乡下少女。一个是体贴贫民，一个是不懂事。）
宝玉失落无趣。只见凤姐打发人来叫他两个进去。凤姐洗了手，换衣服抖灰尘，问他们换不换。宝玉不换，只好算了。家里的仆妇们把带着走路的茶壶茶杯，什锦屉盒，各样零食端来，凤姐等人喝了茶，等他们收拾完了，就起身上车。外面旺儿预备下了赏封，赏了本村主人。村庄的妇女等人来叩谢赏赐。凤姐并不在意，宝玉却留心观察，里面并没有二丫头。一会儿上了车，出来走不多远，只见迎头二丫头怀里抱着他小兄弟，同着几个小女孩子说笑而来。宝玉恨不得下车跟了她去，想着大家不会同意，少不得用眼光相送，可是车轻马快，一会儿没了踪影。
（宝玉对农家新奇体验的留恋，对村姑纺线、抱孩子那种自由活泼生活的兴趣。这也是对比的写法。一个是贵族少爷，出行那么多人伺候，囚禁在深深庭院里枯燥地读书，像是犯人一样被监管。一个是农家少女，无忧无虑地天真烂漫，说话不拘束，行动自由，尽管劳作着，却有说有笑。）
走了不一会儿，仍然又跟上了出殡的队伍。早有前面做法事敲鼓打金铙（鼓乐队金属敲击乐器，一对的）纸幡宝盖：铁槛寺接灵的僧人全部到齐。不一会儿到了寺里，另外演奏佛事，重新设立香坛。安放灵柩在内殿偏房里，宝珠安排在里面寝室作伴。外面贾珍招待所有亲友，也有吃饭的，也有不吃饭就走的，一一感谢，从公侯伯子男一伙一伙的散去，到了下午两点到了四点这才走完了。里面的女眷都是凤姐张罗接待，显赫的官员诰命先走，也到晌午大错（跟南阳方言吻合，晌午错，偏下午）时才走完。只有几个亲戚是最近的，等到做过三天安灵道场才走。那时邢，王二夫人知道凤姐肯定不能回家，也就要进城。王夫人要带宝玉回，宝玉刚到郊外，哪里肯回去，只要跟着凤姐住下。王夫人没办法，只得交给凤姐就回来了。原来这个铁槛寺本来是宁荣二公过去修造，现在还是有香火地亩布施（墓地烧香开支），用来准备京城去世的人，在这里暂时安放。其中阴阳两宅都已经准备好的，好为送灵人居住。不想如今后辈人繁盛，其中贫富不一样，或性情参商（或者性格不合）：有些家业艰难安分的，就住在这里了，有些排场有钱有势的，只说这里不方便，一定要去另外村庄或者尼姑庵找个住处，为了丧事办完宴席散了住处。像今天秦氏的丧礼，族中全部人员都暂且在铁槛寺住下，只有凤姐嫌不方便，因而早派人来和馒头庵的尼姑净虚说了，腾出两间房子作宿舍。原来这馒头庵就是水月庵，因为这个庙里做的馒头好，就起了这个外号，离铁槛寺不远（一庵对一寺。我们之前讲过，不知道大家还能记得吗？水帘寺对桃花庵。这个水月庵也是有故事的，并且很有趣儿）。这时和尚工课已完，祭奠了茶饭（这种茶饭是供亡灵的。有一个故事是有关供香的。一个小女孩饿了，看到供品，哭闹着要吃。大人训斥她，那果品茶饭，油饼，寿桃，是供神的，是让神仙吃的。小女孩就哭闹着说，我吃神仙。如果说，这些点心，水蜜桃是让秦姑娘吃的，小女孩就说，我吃秦姑娘），贾珍贵就让贾蓉请凤姐休息。凤姐见到还几个妯娌陪着女亲戚，自己就离开的大家，带了宝玉，秦钟往水月庵来。原来秦业年迈多病，不能在这里，只让秦钟等待安灵。那秦钟就只跟着凤姐，宝玉，一会儿到了水月庵，净虚带领智善，智能两个徒弟出来迎接，大家见过。凤姐等来到净室换衣服洗手完了，见到智能儿越发长高了，模样儿越发好看了，就说，你们师徒怎么这些天也不往我们那里去？净虚说，可是这几天都没工夫（小科普，工夫不是武功，是时间。区分功夫和工夫两个词语的区别。很多人不会用），因为胡老爷府里生了儿子，太太送了十两银子来这里，叫请几位师父念三天《血盆经》，忙得没个空儿，就没来给奶奶请安。不说老尼陪着凤姐。就说秦钟，宝玉二人正在殿上玩耍，见到智能过来，宝玉笑着说，能儿来了。秦钟说，理那东西做什么？宝玉笑着说，你别弄鬼，那一天在老太太屋里，一个人没有，你搂着她做什么？这会儿还哄我。秦仲钟笑着说，这可是没有的话。宝玉笑着说，有没有也不管你，你只叫住她倒茶来我喝，就不管你们。秦钟笑着说，这又奇怪了，你叫她倒茶去，害怕她不倒？为什么叫我说呢。宝玉说，我叫她倒的是无情意的，不如你叫她倒的是有情意的。秦钟只得说，能儿，倒碗茶来给我。那智能儿从小在荣府走动，无人不认识，就经常和宝玉秦钟玩笑。她如今大了，渐渐知道风月，就看上了秦钟人物风流，那秦钟也很爱她妍媚，二人虽没上手，却已情投意合了。今天智能见了秦钟，心中高兴眼睛有情，走去倒了茶来。秦钟笑着说，给我。宝玉叫，给我！智能抿嘴笑着说，一碗茶也争，我难道手里有蜂蜜！宝玉先抢到了，喝着，刚想问话，只见智善来叫智能去摆茶碟子，一会儿请他两个去吃茶果点心。他两个哪里吃这些东西，坐一坐仍要出去玩耍。
（三个人之间的小秘密，小把戏。通过宝玉的口说出小尼姑和秦钟之间的暧昧。这个少年小小年纪就是风月老手。）
凤姐也少坐了一会儿，就回到净室休息，老尼相送。这时众婆娘媳妇见没有事，都陆续散了，各自去休息，跟前不过几个心腹丫环，老尼就趁机说，我正有一事，要到府里求太太，先请奶奶一个指示。凤姐就问什么事。老尼说，阿弥陀佛！只因从前我先在长安县内善才庵内出家的时候，那时有个施主姓张，是大财主。他有个女儿小名叫金哥，那年都往我庙里来进香，不想遇到了长安府府太爷的小舅子李衙内。那李衙内一心看上，要娶金哥，打发人来求亲，不想金哥已经受了原任长安守备的公子的聘礼。张家如果退亲，又怕守备不依，因此说已有了人家。谁知李公子坚持不依，定要娶他女儿，张家正没计策，两处为难。不想守备家听了这话，也不管青红皂白，就来作践辱骂，说一个女儿许几家，偏偏不许退定礼，就打官司告状起来。那张家急了，只得派人上京来找门路，赌气偏要退定礼。我想如今长安节度云老爷和府上关系亲密，可以求求太太跟老爷说说，打发一封分信去，求云老爷和那守备说一声，不怕那守备不依。如果办成，张家连倾家荡产也都情愿。
（这段故事是水月庵尼姑向凤姐求情，解决一件官司的。本是清净之地，四大皆空的尼姑，却要掺乎到红尘是非之中。可见净土不净。极大的讽刺。两家官宦子弟为争一个财主家的女儿，打官司。牵连尼姑从中周旋。即便是现在也是奇闻。一个十几岁的女子用什么手段解决这个难题？且看凤姐的计谋。）
凤姐听了笑着说，我也不等银子使，也不做这样的事（凤姐的聪明和狡猾是一种能进能退的利器。她的话耐人捉摸。在拒绝中藏着一个关键词：银子。你听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吗？还有一句话，有鬼能使磨推钱。这就是凤姐的画外音）。净虚听了，打消了妄想，半晌叹息说，虽然这样说，张家已经知道我来求府里，如今不管这事，张家不知道没工夫管这事，不稀罕他的谢礼，倒像是府里连这点儿能耐也没有的一样（她毕竟也是久经*场的老手。净虚话中藏着激将法，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凤姐听了这话，就激发了兴趣，说，你是平时知道我的，从来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的，不管什么事，我说行就行。你叫他拿三千银子来，我就替他出这口气（这才是凤姐的真实面孔。这就是凤姐包揽诉讼的拿手好戏。三千银子，她能做出什么？结果会怎么样？这哪里是办理丧事？水月庵哪里是精神圣地？分明是权钱交易场。尼姑是这场交易的经纪人）。老尼听说，喜不自禁，忙说，有，有！这个不难。凤姐又说，我比不得他们扯篷拉纤（用不正当手段撮合说情从中牟取暴利）图银子。这三千银子，不过是给打发说去的小厮作路费，让他赚几个辛苦钱，我一个钱也不要他的。就是三万两，我这时候也能拿出来。老尼连忙答应，又说，既然如此，奶奶明天就开恩好了。凤姐说，你看看我忙的，哪一处少了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快快地了结。老尼说，这点子事，在别人的跟前就忙得不知怎么样，如果是奶奶跟前，再添上些也不够奶奶一下子办完。只是俗话说的，能者多劳，太太看见大小事奶奶办理妥当，什么都推给奶奶了，奶奶也要保重金体才是。一段话奉承得凤姐越发高兴，也不顾劳累，就攀谈起来。
（两个人的对话值得玩味。凤姐爽快答应了，老尼高兴，这事的成功率已经有几分。凤姐一再强调，自己不稀罕钱，三千银子只是办事人员的跑腿儿费。此地无银三百两。黑墨像狗，越描越丑。其实，她一心钻到钱眼儿里。老尼就是摸透了她爱财的脾性，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找她？苍蝇不叮无缝蛋。凤姐趁此显摆自己的能力。老尼就使劲儿奉承。）
谁知秦钟趁天黑没人，来找智能。刚到后面房中，只见只能一个人在屋里洗茶碗，秦钟跑过来就抱着亲嘴（这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真的是个早熟的情种，对风月之事特别感兴趣。在学校搞同性恋惹了风波，还向姐姐告状，诉说委屈。把姐姐气得半死。现在姐姐死了，就在姐姐的葬礼期间，还来勾引小尼姑。不过，他和小尼姑是两情相悦。上次在老太太那里，搂着小尼姑，宝玉发现了两人的秘密。这次又被宝玉跟踪）。智能急得跺脚说，这算什么！再这样我就叫喊。秦钟央求说，好人，我已急死了。你今儿再不依，我就死在这里（小尼姑半推半就。秦钟急不可耐。两人的对话符合人物性格）。智能说，你想干啥？除非等我出了这牢坑，离了这些人，才依你（这是对清净圣洁的控诉。从小在水月庵修行，并没有做到四大皆空。而是留恋红尘，迷恋风月。怎么理解色即是空？也许，小尼姑是因为家里穷人，被卖到尼姑庵的；也许是其他原因。但是，小尼姑非常痛恨这片圣土。什么牢坑？监狱和泥塘）。秦钟说，这也容易，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说着，一口吹了灯，满屋漆黑，把智能抱到床上，就云雨起来。那智能百般挣脱不开，又不好叫喊，只好依他（文学的任务就是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葬礼是特殊的环境，尼姑庵是特殊的环境，死者的弟弟和小尼姑是特殊的人物。从人性美学的角度，青春期*动是不可避免的。两情相悦，产生生死恋的绝唱，像“化蝶”成为千古绝唱的爱情圣歌。如果是一般的冲动，就有另外的解释。如果是勉强，就是不如畜牲。人性和兽性的较量比比皆是。贾瑞的单相思，秦钟和智能的相思有区别）。正在得趣，只见一人进来，把他二人按住，也不作声。二人不知是谁，吓得不敢动一动。只听那人嗤的一声，忍不住笑了，二人听声才知道是宝玉（这个大男孩的恶作剧又会引出什么故事）。秦钟连忙起来，抱怨说，这算什么？宝玉笑着说，你还不依，咱们就叫喊起来。羞得智能趁黑跑了。宝玉拉了秦钟出来说，你可和我犟？秦仲钟笑着说，好人，你比别喊得人们都知道，你要怎样我都依你。宝玉笑着说，这会儿也不用说，等一会儿睡下，再细细地算账（这是两个小朋友之间的交易，还有多少秘密不可告人）。一会儿脱衣睡觉的时候，凤姐在里间，秦钟宝玉在外间，满地下都是家里的婆子，打地铺坐着值夜班。凤姐害怕通灵玉丢失，等到宝玉睡下，让人拿来！在自己枕边。宝玉不知道和秦钟表算什么账，没有亲眼见到，不记得，这是疑案，不敢瞎编。
一夜没有话说。到了第二天一早，就有贾母王夫人打发人来看宝玉，又让多穿两件衣服，没有事一定回去。宝玉哪里肯回去，又有秦钟恋着智能，调唆宝玉求凤姐再住一天。凤姐想了一想：丧葬仪式的大事虽然办完，还有一半点小事没有扫尾，可以这为借口再住一天，这不是又在贾珍贵跟前送了满意的人情，而来又可以完成净虚那事，三来顺了宝玉的心意，贾母听了，怎么不欢喜？因为有这三个好处，就向宝玉说，我的事都完了，你要在这里逛，少不了辛苦一天好了，明天可是一定要走的。宝玉听了，千姐姐万姐姐地央求：只住一天明儿一定回去。于是又住了一夜。
凤姐就让悄悄把昨天老尼的事，说给来旺儿。来旺儿心中都已经明白，急忙进城找到掌管文书的官员，假托贾琏嘱咐，写信一封，连夜往长安县来，不过百里路程，两天时间都已办好。那个节度使名字叫云光，久见贾府之情，这点小事，怎么有不允的道理，给了回信，旺儿回来。暂且不说了。
却说凤姐等又过了一天，第二天才告别了老尼，让她三天后到府里听回信。那秦钟和智能百般不忍分离，背地里多少秘密约会，都不用细说，只好含恨离别。凤姐又到铁槛寺中看望一番。宝珠坚持不愿意回家，贾珍只得派妇女相伴。后面章回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