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淑鸿
再到济南，竟是隔了二十年之久，岁月沧桑中，已物是人非。泉城依旧，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济南，因为冬天的缘故，万物尽显萧条，公路两旁看不到点滴红色。因晕车在高速公路上一直闭目，等到了济南西站，才想起过黄河大桥时竟没有看一看在冬日里依旧奔涌的黄河之水，于我心中甚是遗憾。
下了青银高速，进入济南市，我才睁开眼晴注视着这冬日里略显冷清的古城，它没有春天里欲迎还拒的娇媚，满世界里都是高楼与车流，与我的世界并无二致。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我们到了济南时已近中午，因为下午才要听《山东文学》主编刘玉栋的小说讲座，同行的人便把我安排在山东制药公司的一间办公室里休息，等他们吃完午饭喊我时，我已经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了。
从五楼坐电梯要下来时，眼睛掠过窗外，看见了绵延不断的黑黝黝的群山，山峰间寥落的亭阁。目光游移处，山脚下有一座学校，绿色的人工草坪上奔跑着一群踢足球的孩子们，他们生龙活虎的朝气，在细雨朦胧中雀跃，唯有年轻，才不畏寒冷与潮湿。想起刚刚读过的席慕蓉的《在南下的火车上》，她说：我坐在南下的火车上，手不停笔的我，又为的是什么呢？而我呢？忍受着身体的不适与对城市的恐惧匆匆而来，执着的是想让自己的思想与境界因为游历而多些拓展的空间：希望文学的聆听能给予我心灵的震颤。而奔波的途中，疲惫的心与倦了的意念让我感悟到生命中即使点滴的行进，有时候于我也是苦不堪言，这或是性情太易敏感所致吧。
泉城济南自古以来就是名城，七十二名泉星罗棋布，山与水相拥，荷与柳相衬，即使在这隆冬季节，那远处相对无言的群山与兀自枯立的杨柳，也自细雨霏霏中谱就了一段风流的佳韵，于黯然中积蓄喷薄的力量。沉默，有时候是不容小觑的，它年或许以婀娜的身姿点缀着这个多彩的古城。
济南府曾因为易安居士“别是一家”的诗词与抗金将领辛弃疾的慷慨之气而平添了意犹未尽的人文底蕴。因行程匆匆，我也只能在缓慢的车流中流连于她的怀抱，在来回迂绕的遗留着历史沧桑痕迹的街道里感受这座厚重古城亘越时空的脉搏与轻语。她似乎没有了我旧日驻步停留时宁静的神态与淡然的面容，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楼群隔断了我心灵跳跃的愿望，不绝于耳的建筑作业声里我的耳朵学会了封闭，我把飞翔的臆念凌驾于城市的上空，竭尽于无声的静谧中找寻她氤氲在我记忆中的碎念，有些过往已散落在岁月的时空：曾经缓慢的自行车流，悠闲的步行者；街边亭子里被微风掀起的报纸的一角，路边用玻璃压着杯口的二角钱的热水，以及悠闲地蹲在街隅卖水的老者；还有晚上街灯下柔和的光晕，广告牌上成片涂抹的红色，那是红牛激情四射的广告语……暖融融的空气，微风拂动的垂柳，间或我仰起头时，天空正有云朵浮过我的心头……那时我正年轻，所以生命中的济南更多的是绵软与温情，看什么都缠缠绵绵的。
千佛山，与她相隔，匆匆中，竟模糊了岁月的时针……坐在行驶的车辆里，我的目光穿过鳞次栉比的楼群，在游移的空间里捕捉着她的气息……泪光盈盈中，她静静地茕茕孑立，沉默无声，磅礴大气中依旧散发着一种风清云淡的雅致；她，淡然从容，让感性的我在如焦如灼的现实回顾中生出些许的感慨；她让我的浮躁一点点地坠落，消殆，让我的心，从从容容的，一点点沉静。它缄默的姿态里隐着斑斑驳驳的希冀，散在这嶙峋的峭壁上，石径上，落在这山顶的古亭间，流动的云雾里……她屹立千年万年，就是为了抑制这俗世的虚荣，减轻这繁华所背负的重荷；她潜移默化了这个世间的隐忍与坚韧。她默然不言，但恰恰是这不语才道尽了这俗尘的事事非非。她眉里眼里含着千般万缕的魅力，就这样，让你的心，来牵，来挂，来疼爱，来怜惜……
行过一条窄窄的街道，峰回路转，我的眼睛竟寻到了一处不一样的地方，街道两旁全是古朴的民居，低矮，参差错落，石彻的台阶上踏踩着百年的印痕，陈旧的木门里穿越着千年的光阴……你的心，便陡然的一沉，这沉是心无旁鹜的静。她像极了江南记忆中那个多情的村落，眉目间含着落寞，望你的眼神里隔着尘世的哀怨，她就这样地嫣然而立，在这北方的雨巷里徘徊顾盼……我的指尖划过她伤感的面容时，心间滴落的是五百年前的那颗泪痕吗？一种莫名其妙的战栗充斥着我全身的每一个感官，泪流满面中我知道我所有的苦苦等待就是为了这片刻的厮守，隔着这摇落的车窗，我便又回到了泉水绕屋柳枝拂面的旧济南，那里有我袅袅婷婷走过的烟火……缠绵悱恻的细雨中，它怯生生地端庄而望，欲语还羞地隐逸在这高楼广厦之间，不为外人见，与繁华，也只是一步之遥，却让我恍如隔世……
离开济南时，这个城市已是灯火辉煌。而我，终究是一个过客，与她相交，只是一个擦肩回眸，而她又何曾留意过我深情的凝视？我依旧踏我的归途，透过夜色，我看她现时的妩媚，心里却想起藕花深处的易安：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那才是，绿肥红瘦时，十六岁的清照……
（图片源自网络）
【作者简介】李淑鸿，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德州市作协会员，曾在《散文诗世界》，《鲁北文学》，《德州日报》，《德州晚报》，《齐河报》等纸媒发表文字。在第三届中国夏津椹果诗歌散文征文比赛中，作品《又遇“江南”》获散文组一等奖，第四届中国夏津椹果诗歌散文征文比赛中，作品《桑梓故里，千年回眸》获散文组二等奖，山东省庆祝建国七十周年原创作品《祖国，我的母亲》获优秀奖，德州市庆祝建国七十周年文学征文原创作品《江山如此多娇》获优秀奖，夏津颂歌献祖国征文中作品《故乡》获一等奖等，现为德州市作家协会平台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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