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结束后美国成为了全球最大的债权国、最大的工业国和黄金储备国,1945年美国的GDP已占全球的56%,工业产值占全球的40%,黄金储备占资本主义世界的75%。这为美元的霸权地位创造了基础条件,1944年在美国主导下布雷顿森林会议召开,会议构建了以美元挂钩黄金、各国货币挂钩美元的国际货币体系,布雷顿森林体系成员国可以用手里的美元按照35美元/1盎司黄金的比例向美国兑换黄金,这就是布雷顿森林体系的核心内容,美元霸权初步确立。此后美国利用援助欧洲战后重建和国际贸易的扩张不断向海外输出美元,最终实质上取代了英镑成为世界货币,奠定了美元的霸主地位。战后欧洲经济快速恢复和发展,德国 日本等国长年保持国际贸易顺差,开始用手中的美元向美国换回黄金,同时美国却深陷越南战争的漩涡,巨额军费开支使得美国国际收支持续恶化,不断扩大的财政赤字导致美元大量超发和币值不断贬值,布雷顿森林体系下确定的35美元兑换1盎司黄金的比例难以维持,美国的黄金储备大量流出,最终1971年尼克松宣布停止用美元兑换黄金,美元与黄金正式脱钩,1973年后欧洲各国陆续取消对美元的固定汇率,至此布雷顿森林体系宣告瓦解,美元地位遭到了动摇。
失去了黄金这一锚定物后,美国开始瞄准另一个全球硬通货——石油。1974年美国与沙特达成了“不可动摇”协议,协议约定:美国向沙特提供军事保护,而沙特的石油出口贸易只能用美元计价结算并将石油贸易收入的美元外汇购买美国国债,同时美国也说服了欧佩克其他成员国接受了石油贸易使用美元计价结算的模式,“石油美元”体系正式确立。在这一体系下,美元成为了国际石油贸易️的主要结算货币,也成为全球石油进口国的主要储备货币,美元的世界货币地位重新得到了巩固,美国只要印刷美元纸币就可以换回全球的商品和服务,而其他国家则要用真金实银的商品换取美元,再用美元换取石油,这些美元最终还会通过美国国债回流美国本土以支撑美国的财政支出,此外美国还把持着全球金融体系话语权,虽然布雷顿森林体系已经崩溃,但该体系的两大“遗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与世界银行,美国依然拥有一票否决权。在国际贸易中美国长期保持贸易逆差,通过“石油-美元-美债”的全球环流在享受全球商品的铸币税红利的同时,也让贸易顺差国形成了对美元的外汇储备,每当美元超发时都可以向全球转嫁通货膨胀。
下面重点要讲是美元如何通过全球环流潮汐薅全世界羊毛的。美元环流潮汐是美联储运用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工具控制美元强弱周期引导美元全球环流的机制,简而言之当美联储通过扩张资产负债表和降息引导美元流入海外市场和其他国家时,美元热环流环节启动;当美联储通过缩减资产负债表和加息引导离岸美元从海外回流美国本土时,美元冷环流环节启动。那么首先来看一下美元的热环流环节,美联储通过降低联邦基准利率 扩张资产负债表和量化宽松政策推动美元对海外产出溢出效应,由于美联储将本国存款利率降至一个低位区间,导致以华尔街为首的国际金融投机集团不愿意将大量的金融资本投资在美国国内,因为低利率的市场环境中是无法获得丰厚利润的,同时也需要对冲美元走弱的汇率贬值风险,所以国际金融资本更倾向于流向其他更高利率的国家追逐低风险套利,而当这些热钱流向高利率国家时,就自然会推高该国本币对美元汇率、楼市股市等资产价格,经济学中称之为资本项目下国际资本流动,比如08年金融危机后,美联储资产负债表大幅攀升,一直扩容到2014年的4.5万亿美元,与之相对应的中国外汇储备的增加,2014年中国外汇储备规模高达4万亿美元峰值,同时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也在2014年达到了历史的峰值,各类资产价格也出现了急剧的膨胀,所以当资本流入国外汇储备大幅增加 本币对美元汇率持续升值 资产价格开始膨胀时,美元热环流环节实际上就已经开启了。
值得注意的是衡量美元热环流的指标并不单纯只以美联储资产负债表的扩张和其货币政策 财政政策作为单一参考,应该结合多项指标,比如:美元指数走势 资本流入国外汇储备的变化 两国存款利率息差等等。从近期A股出现的大涨和人民币汇率对美元持续升值的走势来看,美元热环流已经启动,国际资本下半年大幅流入中国也是大概率事件,原因有三:第一,中国4月份开放QFll 额度限制和中美间存在的利率息差(欧美实行零利率负利率政策)导致外汇市场对美元的融资成本过低和国际资本产生套利需求,资本项目下外资流动将导致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呈升值态势,人民币兑美元不断升值又会继续吸引国际套利资本持续流入;第二,美国推行无上限量化宽松政策,市场对美元的贬值预期导致近期美元指数不断走弱,相对而言,中国的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比较稳健,加大了人民币资产对境外投资者的吸引力;第三,中国经济基本面不断向好,最先控制住了疫情,IMF预测中国将成为全球少数几个GDP正增长的国家,相比于欧美疫情的失控,国际资本更青睐流入中国资本市场(但如果后期中美贸易战继续开打,可能会对人民币汇率对美元升值态势形成阻碍),然而需要注意的是美联储不可能无限制扩表,当未来美联储进入加息和缩表周期时,美元便会回流美国本土,离岸市场开始出现美元荒,资本流出国本币对美元持续贬值,金融市场剧烈波动,进而可能诱发经济危机。因为当美元热环流启动时,国际资本会大量进入中国,同时由于美元借贷利率低,许多中国企业也会借美元债,资本项目下美元大量流入就需要银行发放等额人民币进行结汇操作(也是为了对冲人民币升值,升值会抑制出口),这事实上就增加了人民币的供给,而当美元冷回流启动时,面临美元债务清偿的中国企业就会大量抛持本币抢购美元,以对冲美元走强的汇率损失,同时国际套利资本的离场和做空 市场恐慌性抛售本币挤兑外汇导致外汇市场本外币供需严重失衡 美元不断走强 本币不断贬值,金融市场也由于流动性枯竭而崩盘,最后当资本流出国本币贬值 股市楼市崩溃 经济崩溃 各类资产价格*时,美元又开始新一轮的全球环流,以低价收割他国的优质资产,进行新一轮的剪羊毛游戏。
由于中国实行较严格的外汇管制制度(资本项目下外资只能进不能出,但也无法全面堵住外资出逃)和拥有3万亿美元计价的外汇储备,当资本外逃时,央行可以干预汇市买进人民币抛售美元,通过维持外汇市场本外币供需再平衡来稳定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但对于那些缺乏巨额外汇储备的小国来说,是无法对抗资本外逃 本币贬值 金融崩溃风险的。下面以97年东南亚金融危机为例,危机爆发前美元一直处于热环流环节,国际资本大量流入经济增长较快、开放程度高的东亚和拉美等发展中国家,1991-1996年间发展中国家每年外资流入净额从1000亿美元增至3000亿美元,其中私人资本从440亿美元增至2400亿美元,东南亚国家外资流入更是从190亿美元增至1100亿美元,占全球资本流入总量的40%,国际资本的大量流入不断推高着东南亚国家股市、楼市等各类资产价格泡沫的膨胀,表面上看经济一片大好,但随着美国经济复苏和美联储开始加息,美元进入强势周期,短期套利的国际热钱纷纷回流美国,东南亚各经济体由外资流入吹起的泡沫最终因为内部金融体系的脆弱性和应对措施失当引爆了97年亚洲金融危机,在以索罗斯为首的国际对冲基金攻击下,泰铢率先崩溃,菲律宾比索、印度尼西亚盾、马来西亚林吉特、新加坡元都一一失守,危机不断扩散,并冲击日本 韩国的金融体系,最后还导致俄罗斯和巴西爆发债务危机。
下面我们还原一下97年东南亚金融危机和国际资本做空泰铢的过程:以索罗斯领头的华尔街资本主义集团首先向全球各个金融机构用美债或者其他美元资产做质押贷款借入泰铢,然后通过外汇市场大量抛售泰铢挤兑美元,导致泰铢市场流通量在短时间内迅速上升,由于外汇市场本外币供需严重失衡,泰铢对美元汇率大幅贬值,泰国政府为了稳定汇率,开始用美元外汇买进外汇市场中多出的泰铢,但由于当时泰国政府仅有330亿美元外汇储备,根本无力应对金融大鳄的冲击,外汇储备很快就消耗殆尽,而当民众发现泰铢贬值后也纷纷开始恐慌性抛售泰铢挤兑美元,最终导致了泰铢汇率的崩溃,并进而引发了泰国银行业、股市、房地产的崩盘,7月2日泰国宣布放弃自1984年以来一直实施的固定汇率制度,改为浮动汇率制度,当天泰铢又继续贬值20%,这标志着泰国货币危机全面爆发,由于菲律宾、印尼、马来西亚等周边国家也面临着与泰国相似的问题,再加上所谓的“接触传染”效应以及国际投机者的不断狙击,泰铢的*在东南亚各国形成了“多米诺骨牌效应”,货币风潮迅速波及到整个东南亚市场,7月11日菲律宾首先步泰国后尘,宣布货币汇率自由浮动,菲律宾比索当天就贬值11.5%,印尼则宣布印尼盾的汇率波幅由8%扩大到12%,一向稳健的新加坡元也于7月18日跌至30个月以来的最低点1.4683新元兑换1美元,8月14日印尼宣布印尼盾汇率自由浮动,当天印尼盾再次贬值5%,8月16日马来西亚林吉特*了6%,跌至24年来的最低点,东南亚外汇市场的震荡,使投资者信心受挫,资本大幅撤离,由于流动性枯竭导致东南亚股市也长期低迷,泰国货币危机由此逐步发展成为更为广泛的东南亚金融危机,其具体体现为:第一.外汇市场和股票市场剧烈动荡,以1998年3月底与1997年7月初的汇率比较,各国股市市值都缩水30%以上,各国货币对美元的汇率跌幅在10%~70%以上,受打击最大的是泰铢、韩元、印尼盾和新元,分别贬值39%、36%、72%和61%;第二.危机导致大批企业、金融机构*和*,例如泰国和印尼分别关闭了56家和17家金融机构,韩国排名居前的20家企业集团中已有4家*,日本则有包括山一证券在内的多家全国性金融机构出现大量亏损和**,信用等级普遍下降,泰国发生危机一年后,*停业的公司和企业超过万家,失业人数达270万,印尼失业人数达2000万;第三.资本大量外逃,据估计印尼、马来西亚、韩国、泰国和菲律宾私人资本净流入由1996年的938亿美元转为1998年的净流出246亿美元,仅私人资本一项的资金逆转就超过1000亿美元;第四.东南亚金融危机最终演变成经济衰退并向全球蔓延,在金融危机冲击下泰国、印尼、马来西亚、菲律宾、香港、韩国等国经济增长速度都呈负增长,并波及了俄罗斯、巴西、哥伦比亚等国家,资本大量出逃、本币大幅贬值、金融市场剧烈震荡、各类资产价格出现*,而以索罗斯为首的资本大鳄们此时却可以出手以低廉的价格购买全球优质资产(国企、银行、股票、土地),美元资本又开始新一轮的热环流周期,这就是美元全球薅羊毛的经典流程。
最后需要强调一下衡量美元全球冷热环流的指标并不单纯只以美联储资产负债表的扩张和其货币政策 财政政策作为单一参考,应该结合多项指标,比如:美元指数走势、资本流入国外汇储备的变化、两国存款利率息差、离岸美元利率变化、隔夜指数掉期和离岸美元利率两者利差(LIBER-OIS利差)、联邦基准利率变化、回购利率变化、商业票据CP利率变化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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