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孙国 老艇长 2022-12-09 15:46 发表于山东
艇发动机器后，地方码头上的车和人员便蜂拥着奔向军港。码头一半是军港，一半是地方码头。时间长了机器一发动，地方人员就知道艇要出航进岛。艇离开码头在港湾里划了半个弧放下大门登上陆，枪帆班长把艇上的缆绳系在码头柱后，便像警察指挥车辆过红绿灯一样指挥地方的车辆向艇大舱里开进。 军港原来和地方港之间有一个岗哨，岗哨旁边有一块很大的牌子，上面写着军事重地，不得入内。不知道从什么时间开始，这个岗的哨兵就撤了。后来听说是地方人员给来检查的领导提了一个意见，地方船艇少，运输能力有限，常常有进岛的车辆和人员进不了岛。岛里一个村盖了一座楼送给部队拥军，在全国引起了轰动。部队的船进出岛常常空着，这样也浪费，上级就允许军船进出岛可以运输地方物资和人员。两辆卡车开到了艇舱里，其他车辆显然再也无法开进，枪帆班长就从码头上又找了两辆三轮车塞了进去，大舱里一下子就满了。坐船的地方人员鱼贯而入上了艇，只一会儿功夫甲板便坐满了人。
岛上驻军和居民建筑生活用品都依靠大陆供给，陆地和岛之间没有桥，这些东西都需要用船运输。地方也有船进岛，这些船大部分都是部队退役的，船破不说速度也慢。进出岛地方的人员都爱坐部队的船，部队船干净速度也快，地方人员坐部队的船进出岛，他们高兴部队也高兴。他们高兴是因为把各种物资从陆地贩到岛里用时短，可以及时脱手从中赚取好的差价。船上的人员高兴可以收取船费改善生活。
锚机牵动艇离开登陆点后，在港湾内调转船头向港湾外的海上驶去。没有值班的战士便开始到艇上去收乘客的票钱，大队就折中了一下，允许进岛的船拉地方的物资和人员，适当可以收点费。船艇在海上航行锈蚀严重，收点费用可以补助一下船艇修理费用。大队印制了船票，为了调动船的积极性，收取的船票钱大队留给船上一部分，其余的归大队所有。票钱大头被单位拿走，剩下的就没有多少。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后来船上运送地方的物资和人员时，对不要船票的艇上就少收一点。乘船人员都是个体户，要了票也没有用大部分人员就不要票。地方人员贩卖到岛上的吃用肉蛋蔬菜应有尽有，船上每天吃的肉蔬菜蛋都要到市场采购，时间长了人员都熟悉了，船上对那些进岛的菜贩子就不收票钱，换一些生活所需的肉蛋蔬菜抵了票钱，这些贩子也高兴，省了他们到岛上贩卖的时间。为了增加收入，船有时进出岛也会自己主动去联系一下把向里和向外的物资帮助运输。这个不用向上面报，拉的东西挣的钱可以补充生活。大队有时知道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岛外到岛里，半个小时的航程。战士们刚收完费艇就到岛上，登上陆后，枪帆班长指挥着船上的车辆从船舱里开到陆地，其他人员陆续带着自己的东西下了船，刚才还臃肿的艇瞬间瘦了许多一下子就空了。艇后甲板筐子里放满了鱼肉蔬菜，起锚机旁边还放了几提啤酒，显然这是从坐船人那里换来的。 艇这次到长岛是一次临时任务，把师里几个检查工作的人员送到岛里。来时大队值班室就告诉艇，如果早就可以回去，晚了第二天回去也可以。艇长就想外面海上有点浪，想在岛上待一晚上再走。他刚想把这想法告诉值班班长，枪帆班长郭端带来一个人，这个人大家都熟悉，经常到岛上去贩卖物资，常坐船大家都叫他老刘。郭端神神秘秘地来到艇长跟前，看样子大家就知道他又联系了活。他对艇长说，老刘想叫艇帮助拉一次鹅卵石，到了岛外运输他负责找人。
长岛有一个月牙湾又称半月湾，位于北长山岛最北端，自然形成二千多米的月牙长滩，因湾形似月而得名，它背依青山绿野，环抱碧海清波，艇上曾经组织刚下连的人员一起去玩过。那是一个著名的风景点。到长岛不到半月湾就像到了北京没到长城一样令人遗憾，长岛半月湾由于水流冲涮和潮汐潮流的作用，周边的石子都被冲刷的异常圆滑，踏进月牙湾，步步珠玑，一枚枚玲珑乖巧，一颗颗晶莹剔透。石上都有天然花纹，或是虬劲的古松，或是灿然的枫叶，或是茸茸的小鸟，或是攀缘的猕猴，或是一片云、一支花，每一枚石子都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拨人心弦，撩人情思。当时参观时我还想，这些石头经过多少次的海浪冲刷，经历了岁月的日月精华才变成了这样精美，美伦美奂，无与伦比。没有想到这些鹅卵石还有另一个用途。这种石头可以刮釉，陆地制陶的许多企业花大钱买这种东西，这种东西很稀缺，当地控制很严，一旦偷拾就重罚，当时我不明白。后来我随中国武警访问团到希腊访问，在雅典古城堡参观时，就有一个提示不允许任何游客捡拾石头，石头也是这里的文化的一部分。这里的鹅卵石地方船想拉也进不去。地方多个部门对这里监督很严。见艇长犹豫，郭瑞就说，我们悄悄进去装好就走，没有人会知道，老刘给的价格很高。其他艇也经常干私活，没有事的。 郭端说的干私活，艇长也听说了。那时中韩建交不久，韩国大宇汽车开始从渤海走私，许多船到了公海从船上卸下车，船艇从公海到陆地只要两个多小时，一辆车拉到陆地就可以轻松赚三万，地方人员的船艇走私，有些部队单位的船也间接偷偷摸摸参与。军船到公海没有单位的同意风险很大，但拉一次鹅卵石几乎没有什么风险。 船长是一个老船长，胆大，业务好。他想了一下就同意了。
天黑后，借着夜色的掩护，船慢慢地登上陆，这里是一片养殖区，稍微不注意就容易进了养殖区出不来，艇登上岸停了机器，遮盖了灯光，全船人员悄悄地下到海岸上。在来之前，利用吃饭的时间，艇长就简单地给大家讲了这次任务，大家也高兴，每次有额外的任务就意味着又可以创收，每个人都可以分到外块。但这一次任务特别，艇长还是特别强调，到了月牙湾后，不要大声说话，抓紧时间，以免被发现。艇登上陆后，正是高潮的时间，海浪低述，哗拉拉的海浪的声响刚好掩没了到岛上抬鹅卵石发出的声响。来时因为任务明确，大家都准备了工具，艇上每次坞修都有空下来的油漆桶，买大米的呢龙袋子，还有艇上买菜的筐子。这里是一个真若珠光宝气的球石世界。大家你追我赶地干了一会儿，月亮出来了，海上生明月，月光照在月牙湾鹅卵石上，石头上像渡了一层银闪闪发光。大小不一的鹅卵石聚集在一起，像阿里巴巴宝库里的宝藏相互争辉。大家分散开来，有用脸盆端的，有用麻袋背的，有用桶抬的，十八般兵器全部用上去了，分工明确，铁锹铲石头咔咔声，战士们背石头的脚步沙沙声混合在一起。这个声音比交响乐还悦耳。我一个人用一个袋子背，刚背时觉得并不重，只几趟下来，就感到像背着一座山。蚂蚁搬家，艇舱里空间一点点被鹅卵石堆积满。时间过的很快，平潮了，海面一片平静，没有了浪的声响，整个海面如诗如画，海里远处偶尔有一两条夜航的船闪着朦胧的灯光从远处航行路过。艇长抬头看了一下表，已经下半夜了，在这个时间没有任何巡海人关注月牙湾。见大家都太累了，就喊大家休息一下。就在艇长刚说完话，大家已经精疲力竭，一个个都累的躺在石头上，凉爽的鹅卵石透过衣服电流一样传遍全身，光滑的石头很好地擦按摸着背部穴位，像躺在巨大的按摩椅上整脊推拿，将刚才的劳累一点点舒展开。海风吹过，擦去了大家脸上涔涔的汗水，月色，大海，星空，光滑的鹅卵石，这样的美景令人生出无限的遐思。多少年后我想起这个夜晚，我仍然感到这是我一生遇到的最美夜色。天上的月亮和大海互相辉映，几朵白云在月亮边飘过。艇长说，明天应起大风了，他在海上几十年，对海的熟悉如同自己的身体。我们抬头看去，月亮边出现淡淡的风圈。枪帆班长从艇上抬来一盆面条，在大家休息时他到艇上下了面条给大家补充体力。确实太累了，大家每个人从盆里捞了几筷子面条，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此时没有比这更好的人间美味。 枪帆兵刘鑫说，这些鹅卵石也是石头怎么这么值钱。我也答不出来，郭瑞说，这些石头受到日月大海给予的精华吧。他说的肯定不对，但大家没有一个反驳的。这些鹅卵石已经不是一般意义的石头了。稍事休整，精力又上来了。艇长说，大家再使一把劲，金钱在等着我们。艇长鼓动很有效果。大家又开始向艇上背送石头。半夜时分，大家实在背不动了，许多人只能用袋子向艇舱里拖。平时艇拉沙和运石头都是用推士机，大家在旁边看着就可以了，艇舱可以装几十吨，利用工具肩扛手抬，整整干了三个小时，人的体力是有限的，大家已经耗尽了所有的体力。艇长看了看舱还没有满，再这样下去也不会有多大的效果。海上开始落潮了，远处杂乱的浪花幽灵一样在跳动，随着潮水的下落，鹅卵石离艇的距离越来越远。 艇长宣布停止装运鹅卵石时，大家一个个累得瘫痪在地。
艇装了有半船舱鹅卵石。机帆兵起动锚机把艇从岸上抽到海里，艇完全到海中时，艇起动机器调转航向起航，夜里海面一片空旷，没有什么船的航行，整个海面只有这条艇航行，大家很累但很兴奋，拉鹅卵石军港是不能登陆，怕暴露目标节外生枝，离军港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偏僻的地方港口，平时没有艇在这里登陆，在这里登陆是老刘选择的，拉鹅卵石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艇登上陆后，在车装石子前，老刘已经联系了地方买家，地方的车队早就排队在那里等着，船一登上陆，地方车辆便陆续开到船里开始装卸鹅卵石，卸完货，老刘拿着钱来到艇上，辛苦换来回报，大家都非常高兴，船长也高兴，他答应下次找机会再拉一次。 拉完鹅卵石后，艇长叫人打扫完大舱的卫生，起上大门，收起锚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地来到了母港。 天儿果然起风了，预报讲这次风要刮几天，就在大家期盼着风停后再拉一次时，一件意外打乱了这个计划，这个梦就永远留在了大家的心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