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影评，这是我看《海上钢琴师》的一篇速写。
出身
1900，多么奇怪的名字，正如他奇怪的出身——这个不知道妈妈是什么的孩子，“出生”在放在钢琴上的一个纸箱里。
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暗示：这个孩子的命运将和钢琴有关。
也许，命运的密码写在血液中，而不是思想里，否则，你怎么解释他的无师自通？
这不合逻辑。也许有人会说。
去它的逻辑！
所有的星球都悬浮在虚空里，这是什么逻辑？支付app里，足够大的数字便能买下人数不清的光阴和关注，这是什么逻辑？前一刻还山重水复，后一刻便柳暗花明，这，又是什么逻辑？
生活本身，它有逻辑吗？！
没有父母，不知来处，1900要从哪里去寻逻辑？
不知我是谁，未知去何处，人类该问谁要逻辑？
他就是在纸箱里了，纸箱就是在钢琴上了，他的命运就是和钢琴纠缠上了：无师自通，而且，不可超越。
斗琴
绝技在身的人终将会将无数的山峰踩在脚下，山峰们起初未必服气，但是，踩着踩着，它们便服了。
就如那个能弹出丝绸一般美丽滑音的“爵士乐之父”，他从来都不相信当世会有比他更高的音乐之山，尤其是那个“屁股离开大海就弹不出琴来”的小子，所以，他带着几个壮汉就来“论艺”了。
深度从来都不是一眼就能瞧见的，所以，前两局，你根本看不出天才小子的非凡之处，大敌当前，他还在玩儿——第一局，他弹了一首《平安夜》，这种幼稚园阿姨弹的东东被他拿来作为参赛的曲目，这种幼稚的态度，真是对不起将全部的宝都押在他身上的他的吹小号的朋友麦克斯，麦克斯都快被他急死了！
麦克斯先是躺在沙发上抽烟，等到“天才小子”更加幼稚地模仿杰里.莫顿时，他索性拉上门不看了——1900的表现真是让人看不下去！但是……
生活常常玩这种“但是” “省略号”的游戏，若生活尽是一马平川，那世间还有什么风景可看？
快看！第三局！
1900终于玩够了，他不紧不慢地找人要了根烟，将它放在琴沿上，他那双可呼风，可唤雨，可催眠，可通神的天赐之手终于又搭在了琴键上，然后，扭头，轻轻说了一句：
混蛋！这是你自找的！
好戏开演了！
手起，键陷，急雨破天……
雨崩珠落手生手，怒敲骤打指满盘……
万千双魔幻之手在键盘上飞舞，跳跃，奔腾，怒号，招来了整个海、整个洋、整个世界的水原子、水分子、水单元，它们一颗颗、一粒粒；一注注、一串串；一行行、一排排……颗颗粒粒注注串串行行排排，你挨我，我挤你，前推后搡，左拉右扯，织出了一道连天接地的骤雨之网，在那双仿佛被施了咒的双手的指引、牵拉、招唤下，或呼，或叫，或怒，或笑，或行，或跳，变幻万千，无际无涯……
那指间的魔法漫出了键盘，如狂风怒涛骤雨流星，袭击着船舱、器具、侍者、乘客、情绪、情感，并且，不由分说地扯下了观者的面具，将他们一个个变成了泥雕木鸡——
浓妆老妇的假发被侍者碰落，浑然不觉……
绅士的香烟从口中掉落，浑然不觉……
杰里.莫顿的酒杯倏然落地，浑然不觉……
所有的人都傻了，都成了木鸡泥雕，只有1900是活着的，他轻轻拾起香烟，凑到琴弦上，点燃，然后，塞到了同样成了泥塑木雕的杰里.莫顿的口中……
混蛋都是自找的，被踩过之后他们才知道天纵之才不可及。
传奇
像1900那样的天纵之才真的存在吗？可能并不，所以，电影才取名为“the legend of 1900”吧？
“legend”，“传奇”的意思。
将“the legend of 1900”翻译成“海上钢琴师”是个很好的主意，更有意境，且，“钢琴师”这词一遇“大海”，传奇之味便悠然而生……
《现代汉语词典》说，“传奇”是情节离奇，或人物行为超越寻常的故事。
既然是故事，那就得有一个结局吧？传奇也不例外。
传奇的身世，传奇的名字，传奇的情节，现在，得给1900一个传奇的结局了。
阴险的托纳多雷竟然将与“弗吉尼亚号”一同消亡作为1900的结局，这不是妥妥的想赚观众眼泪的主意吗？
如此可怜可叹的身世，如此可歌可泣的才华，却给了他如此残酷的一个结局，怎不叫喜爱1900这人物形象的观众泪雨如飞？
托纳多雷也曾给过1900从海上走到陆地的一个机会：一个少女，一个倩影，一枚红唇，一啄轻吻，召唤出了一段尘世难寻的恋情，却又在刚刚起头的时候就戛然止住。
很多人，很多很多的人都不理解，想不通，为什么1900在走下悬梯，新生活已然在望的时候又折返回到了船上，包括他的朋友麦克斯。
“弗吉尼亚号”将要引爆的时候，麦克斯再一次来到了船上。
优雅如月光般的钢琴声在锈迹斑斑即将解体的“弗吉尼亚号”上漫行着，那是麦克斯脑海中关于1900的记忆，那是高山流水相知相惜的一段情谊。
1900，你还在吗？如果你在，你又在哪里？
在船舱的最深处，那最黑最暗的阴影里，我们又再一次看到了1900，并且，直达他的内心……
陆地
一个少女，一个倩影，一枚红唇，本来已经酝酿出了一曲美好的恋歌，恋歌飞舞着，欢笑着，召唤1900走上了悬梯，走向了陆地，谁也不会想到，一个恐惧的阴影就在这个时候飞出了潜意识，笼住了他的心空——
“丹尼，孤儿院是什么？”
“孤儿院就像座大监狱”
“弗吉尼亚号之外的一切都不好”
“一切一切”
“你要离得远远的！听见没？”
这些是影片开头我们听过的，黑水手丹尼跟小1900说过的话，此刻，当1900望向看不到边际的陆地的时候，那些话是不是像群鸦一般黑压压地压上了他的心头？
弗吉尼亚号之外的一切都不好！
你要离得远远的！
影片没有表现这一点，但是，1900就是在看见巨大陆地的那一刻，给那首欢快明媚的恋曲画上了休止符！
1900理解麦克斯的耿耿于怀，所以，在“弗吉尼亚号”即将解体的时候，在麦克斯用音乐召唤他的时候，他向麦克斯，也向所有的观众打开了他的心扉：
站在悬梯上，1900眺望着那片将要为他带来新生活的陆地，但他根本看不到它的边！
小小的人，在那么巨大的一个存在里只能看到小小的，一点点的风景！
再大的船，你也能从头走到尾。
钢琴，它只有有限的88个键。
因为船体有限，所以你能看到它的边；因为琴键有限，所以你能变换出万千的无限，你才能心安，而城市，陆地，它根本没有边！
没有边，你怎么去掌控它？
城市，陆地，那不是人类的钢琴，那是上帝的键盘，而他不是上帝，所以那种无法操控的生活让他害怕。
没有音乐，没有煽情，他只是跟麦克斯轻轻说着他的恐惧……
音乐又升起来了，画面上是1900空弹的十指。
那无声起落的十指明明并没有触着什么，却没来由地扯痛了你的心，于是，泪落如雨……
别！
你明明还有第三条路可走啊！
你可以，去另一个“弗吉尼亚号”，会有另一个倩影，另一枚红唇，另一首恋曲——在你走向陆地，走向新生活之前给你一个缓冲~~
“弗吉尼亚号”是你的摇篮，但人总要离开自己的摇篮，人就是这样长大的。
托纳多雷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但是，为了成全《海上钢琴师》的传奇，他*死了传奇的海上钢琴师。
是为记。
2019年10月13日
爱读书de荷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