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推理小说《黄金假面人》下

侦探推理小说《黄金假面人》下

首页休闲益智假面怪更新时间:2024-07-11

冤家路窄

然而,真正的假面怪贼究竟下落如何了呢?看情形,那场殊死的肉搏,他败倒在小五郎的手上。然而,小五郎是不会无故置人于死地的。难道他被监禁起来了?难道只要把他监禁起来,就可以弃之不管,离开了奇怪神秘的小洋楼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就不怕那个怪物设法脱身逃走?

也许读者也在替小五郎捏一把汗吧。这也难怪。谁不想尽早知道黄金假面人的庐山真面目?这才是最令人放心不下的大问题。小五郎既然战胜了假面人,应该认出他究竟是谁。

然而,遗憾的是,小五郎虽然在肉搏中取胜,但却在关键时刻让对手逃之夭夭了。在对手逃走之前,他没得到机会辨认出他是谁。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去追赶呢?照理说,不是应该先抓凶手再救人吗?

然而,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怪贼并不是眼睁睁地看着逃走的,而是突然没了踪影,如同一缕青烟忽倏便无影无踪了。如果失踪的具体地点是在室内,那房间里应该设有暗门机关。堂堂小五郎熟谙此道,不可能发现不了其中之奥秘。可怪贼是在月光如昼的地面上突然消失的,既无树木又无其它障碍之物,他就像童话中的魔鬼,忽然间陷进地底下去了。

读者已经知道了真假两个黄金假面人撕打成一团之前的具体细节。接下来是场历时五分钟的猛兽般你死我活的搏斗。

从力量上讲,二人可谓势均力敌,武功也不相上下。小五郎身怀柔道二段的功夫,对手了懂柔道,但似乎不是出自一家。

“这家伙的功夫真他妈的邪门!的确厉害!”二人在打得难解难分时,小五郎心里直纳罕。

然而,正义与邪恶的较量,无论如何邪恶一方占下风。即便功夫高出一筹也终将败北。小五郎丝毫不在乎头上的面具会不会脱落,可怪贼却不同。他知道,面具一旦脱落,被对方认出了真面目,就等于身败名裂,因此他的动作便不如小五郎灵活。

小五郎识破了这一点,格斗中专门盯住对手的面具下手。他想,哪怕一根手指头,只要能抓到他的面具,他就得完蛋。他恨不得一把扯下那家伙的面具,让他狰狞的面目原形毕露。

怪贼为了对付小五郎这一招,只有招架之力,全无还手之力了。

再说,功夫再高的人总归难免有些破绽。

小五郎瞅准机会,扑上去一把抱住怪贼的腰部,随之“啊呀!”一声大叫,将对方魁梧的身体,砰然有声地摔在地板上。

然而,怪贼也绝非等闲之辈。只见他身体倒地的同时,顺势一个连滚,巧妙地躲过了小五郎的又一次猛扑。这一套动作完成得迅雷不及掩耳,小五郎用力过猛加上心急,收不住架式,竟扑倒在地。

没等小五郎翻身站起来,怪贼先站了起来。两人拉开二米的距离,又开始怒目对视。

这一次,怪贼抢先下手攻击。只见他伸开两只猿臂象是要扑将过来。小五郎身了一缩,做好了交手的准备。双方都一时难以找出对方的破绽。暂时恢复了暴风雨来临之前可怕的宁静。双方僵持着,听得见对方低沉的呼吸。

突然,正欲扑来的怪贼卖了个破绽,猛一转身,一个健步飞上窗台。

怪贼出其不意的一招,顿时削减了严阵以待的小五郎的斗志。几秒钟的迟疑,使得他出手晚了一步。

等他猛地回过神,三步并做两步奔到窗前,怪贼已经无影无踪。窗外的院子里也空空无人,院外篱外的开阔荒野也不见一个人影。

小五郎翻窗出去,以为怪贼藏在小洋房的阴影里,可搜了一圈,也不见怪贼的身影。

虽说是在夜晚,如昼的月光下,想躲也无处藏身。小五郎仔细搜查了墙根。小洋房外,除了围有一道树篱矮墙之外,四面八方开阔无阻,甚至连一棵树也见不到。难道那家伙一眨眼功夫已穿过了开阔地带,在远处的黑暗中躲起来了不知?不可能!**凡胎之辈绝不会有这种超人的本领。

难道是黄金假面怪贼施了魔法妖术,捅开地面钻了地狱,归了他的老巢?

对手的突然消失,使小五郎心里七上八下,他真要是会施魔法,就完全可能再设法进入地下室将不二子小姐带走!难道他俩电动机真的遁了不成。梦幻般煞白的月光总让人产生出奇怪的幻想。

小五郎越想越不放心,索性断了继续追踪的念头,急步下到地下室(地下室的秘密通道是刚才怪贼自己暴露的)。看来那不可能一世的怪物还不具备于一瞬间将不二子小姐拐走的魔力。因为她人还在地下室里。

只要夺回了不二子小姐,小五郎的目的便达到了一半。看来,双管齐下,还不如先将不二子小姐带回大鸟先生家。后者是上策。

不二子小姐不可能不了解她情人的真正面目。这位美丽的姑娘,是全日本唯一和怪贼说过话,并看见过他的真正面孔的证人。既然已经救出了证人不二子,基本上就等于抓住了怪贼。

幸好不二子一开始没能识破小五郎的伪装,扮成黄金假面人的他才得以成功地将她带上了汽车。这都多亏了那副面具的作用。

野蛮民族

话题重新回到车上。

不二子小姐看见小五郎取下了面具,但还是不知他是何人。她从未见过小五郎,今天是第一次。

“小姐,你不会认识我是谁的。不必担心。我叫小五郎。是你父亲让我来救你的。”

不二子久闻大侦探小五郎的大名,就连她的意中人黄金假面怪贼这样一个无所不能的巨人也常常提到过这个被他视为宿敌的可怕名字。

获知真情后,对突如其来的黄金假面人的恐怖感虽然消失了,可她却陷入了一种现实的绝望。她心里想的是,被小五郎抓住,一切都完了。

也许这一次的软禁会更加戒备森严了。也许这就是同恋人的永远诀别。可不二子悲伤的不仅仅是这些。

“他怎么样了?你把他给*啦?……”不二子战战兢兢地问。

“他?你是指黄金假面人吧?我又不是刽子手。他现在好好的,活蹦乱跳呢!我想,这会儿他已经回家睡大觉了吧!”

“那么他……”

“算你猜中了。让那小子给溜了……不过我并不失望。我相信,只要问你,会知道他姓啥名谁,住在什么地方的!”

小五郎脸上笑容可掬,说出了真心话。

“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不二子紧张地喊道。

“你现在不说也罢。等回家后好好想想,你会说出真相的。为了你的前途,你必须抛弃爱情。你早晚会明白的。”

小五郎哄孩子似地亲昵地安慰了几句,再也没说话。

不二子益发不安起来。面前这位小五郎是那么沉着镇定,她害怕得喘不过气来。

难道真的要走到背叛情人那一步?在人们的严厉逼问下我能始终守口如瓶吗?我有这样的勇气吗?这次审问的不再只是父亲和家里的人。他们会叫来警察和法官。审问将太可怕。

不二子眼前出现了幻觉,似乎看见她自己被牢牢绑在木桩上,被一个个面容可憎的警察严刑逼供……

完了。我会招出实情的。怎么办?怎么办?与其让情人身陷囹圄,与其同心上人诀,还不如我自己……对!只有这一条路了!

与此同时,小五郎似乎全然不知不二子心中的懊恼,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问了一句。

“小姐,你会**语吗?”

听口气就象一位绅士若无其事地问起的话题。不二子没在意,随便答了声“会一点。”话刚出口,她便有所醒悟,大吃一惊。

啊,小五郎这人太可怕,真是名不虚传。别瞧他好象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其实他心里全都有底了。

这下全完啦!不二子心想。眼前一片黑暗。

我干脆……干脆……她几度下了狠心又手软了。

“小五郎先生,求您把车停下!求求您放了我!要不然……”

不二子声音颤抖地尖叫了一声。随之,只见一支手枪从的她和服袖中亮了出来。

“咦?小姐你还有这玩艺哪!”小五郎见状,镇静地笑着说,“是要开枪打我吗?哈哈哈哈。你会开枪吗?会*人吗?来呀,打呀!”

不二子手指扣住扳机,可是小五郎那种令人惊胆寒的镇静,使她无力扣动枪机。仿佛于人的精神之中,有一种连冷酷无情的*人武器也能征服的力量存在。

啊,不行!我办不到!

即使开枪*死了小五郎,她这样一个纤弱的女子,能逃脱法网吗?司机就在眼前,即使他能手下留情,放人一马,镇上还有其他人,还有巡警。根本没有逃瞳的希望。

搭救情人的办法只剩下一个,既不加害于他人,又可达到目的。古时候的女人,在这种场合总是选用这种刚烈的方法。不二子终于下定了决心。

小五郎看见不二子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可怕,眸子里闪射出异常的光芒,紧紧抿起的朱唇不住地抽搐痉挛。只见她慢慢地把枪口转向自己的胸膛。

“啊!住手!快住手!”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毫无惧色的小五郎,见此状也大惊失色。他嘴里胡乱喊叫着,纵身朝不二子手中的枪扑去。

不二子猛一转身,用一种可怕的目光怒视着小五郎。

“小五郎先生,请转告我父亲,饶恕女儿不孝之罪。就说我不二子为了救她的情人黄金假面这个魔鬼而自*身亡了。”

如此美貌少女,竟然为了救一个全日本的人都为之闻风丧胆的恶魔而抛弃她唯一的亲人慈父!那个怪贼身上,究竟蕴藏什么巨大的魅力呢?

小五郎这位名噪一时的大侦探,对此也无能为力。凭他的智慧和功夫已经无力改变这个弱女子的决心。如果硬来,她肯定会扣动手枪的扳机。硬要阻止她蛮干,只会加速她死亡的到来。

人世间也有无能为力和凡人不可企及的事情。小五郎再厉害,在这位决心巳下的少女面前也显得一筹莫展。

然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一只让人始料未及的求援之手,突然出现了。

奇迹!真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从什么地方伸出的求援之手呢?原来是一直注视着前方的汽车司机突然回身伸手将不二子顶住自己胸膛的手枪夺了过去。

不二子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小五郎这边,司机出其不意,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她手中的*人武器。

难道司机也是不二子的仇敌?不。他非但不是她的仇敌,而是她的同伙——她的情人黄金假面人!

他一直竖着外衣的衣领,长檐帽扣得很抵,几乎遮住了整个后脑匀,小五郎和不二子都没注意他的面孔。可刚才猛一回头,露出的的的确确是一张戴有金光闪闪的面具的脸。上翘的嘴角,还带着几丝冷冷的笑意。

奇迹。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弄走了原来的汽车司机,而坐上车的呢?要知道,越窗跳走之后,要接近停放在大门口的汽车,必须得穿过视野开阔的庭院。小五郎应有尽有院子里守着,当时,庭院里的确连个人影也没有啊。

事出太突然了。小五郎民顿时怔住了。然而,他此时此刻并不糊涂。他知道,意外归意外,眼下的关键是如何摆脱突然降临的困境。因为黄金假面人已经用从不二子手中夺去的手枪对准了他,只等扣动扳机击发了。

双方的处境于一瞬间发生了颠倒。刚才一直是小五郎占上风,而现在他的性命却捏在敌人手中。

“滚下车去!否则,我就开枪啦!”

头戴面具的汽车司机用那种黄金假面怪物独特的含混的发音一字一句地下了逐客令。

小五郎懊悔万分。他悔恨自己上车前没有仔细辨认司机的长相。这种追悔莫及的失策简直有辱他堂堂小五郎的名声。

“还不滚?!”

假面怪物催促道。他突然停下车,示意小五郎下去。停车地点,是一片对他来说再也合适不过的人迹罕至的工厂后面的空地。

小五郎能够俯首听命吗?他可不是那种见强者便唯命是从,乖乖走下车的熊包!堂堂小五郎岂难忍受这种侮辱。

他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要想出一个应急手段。五秒、十秒钟……。

“叭!”汽车里的空气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猛烈地一震。黄金假面人不耐烦了,胡乱开了一枪。

小五郎和不二子几乎同时惊叫着出了声。还算走运。子弹打偏了,击碎了车后的玻璃窗。

看样子假面人还会开第二枪。

“妈的!”

小五郎只好作罢。只有先苟且偷生,再想良策了。只见他身子一跃,带着几分遗憾跳到车外。

“后会有期!”

汽车一溜烟开走了,丢下一句让人气急败坏的话。与此同时,卑鄙的假面人从车内射出了第二颗子弹。

小五郎来了个跳跃,躲过了子弹。直朝关相反的方向跑去。

小五郎躲在树丛里,一直看着汽车的红色尾灯消失。

“真他妈的话见鬼!居然有人把咱们日本人也当成了野蛮民族!”他自言自语道。

这是他第二次说话象打谜语。第一次是问不二子会不会**语。这一次又出现了个蛮族。虽然他暂时还未摸清这两者与案件有何联系,可是可以断定,这两个谜语与黄金假面人的真面目有关。这一点关系到以后的故事情节,望读者将这两句话切记在心。

让小五郎感到意外和震惊的是,黄金假面怪贼开枪的目的似乎不单只是恫吓威胁,他仿佛真的动了*机。

小五郎马不停蹄地赶回到小洋房。他似乎觉得那儿还有些没有干完的事情。

小五郎焦急地围着树篱兜了好几圈。他试图发现点什么,试图解开那个谜:怪贼是怎样在庭院中央突然消失的?又是什么时候钻进汽车驾驶室的?

紧挨着树篱,是一道浅沟。小五郎沿着沟外侧一边搜索一边自言自语。

咦?哪儿有奇怪的声音?一点不假,是人的挣扎声。环视了一下四周,连个人影也没有,只听见有人在呜呜地*。怪谲的月辉流倾而下。

“是谁?在哪儿?”小五郎喊了一声,同时感到自己的话音飘向天空。

“唔唔唔……”

*声变大了。仿佛声音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小五郎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脚下。干涸的沟象一条带子缓缓伸开去。月光泻入沟底,映现出美丽的条纹。

啊,有人!果然有人!五米开外的沟里的确有个人影在蠕动。小五郎要寻找的目标终于出现了。

只见他快步跑去,一把将那人从沟里拖了上来。没想到躺在这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小五郎雇来开车的司机。等小五郎替他松了绑,除去了口中的堵塞物,浑身是泥的司机才开口说话。

“是先生您哪。今天真他妈见鬼啦!从那边屋檐上跳下来的金色怪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关于黄金假面人和自己将扮成黄金假面人的事,小五郎事前没有告诉过司机。事前他把面具和衣服裹大包袱里,进屋后才换装的。那身金色的伪装道具,他刚才丢在汽车里了。现在穿的是平时穿的西服。

“什么?你说那家伙是从屋檐上跳下来的?”

小五郎惊愕地又重新证实了一遍。

“哎。千真万确。简直象只金色的大马。我还以为是做了个奇怪的梦哩,正揉眼睛,那家伙已经越过树篱向我扑来。我根本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他绑了个结结实实。那家伙力气可真大!把我捆好后又堵住嘴,然后就把我扛到这个看不见车的地方来,一下扔进沟里。”

小五郎话没听完就跑开了。只见他一阵风似地飞过树篱笆,跑到刚才同黄金假面怪物肉搏的那间房间外面。小洋房是只有一层的平房。屋檐并不很高。

“喂,先生,先生,那家伙是他妈哪儿的王八蛋?把我的车弄到什么地方去啦?”汽车司机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了上来。

“伙计,要是用手抓住窗檐,来个引体向上,你看能不能翻上房顶?嗯?一般人能不能办到?”

小五郎猛然提了个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我反正没这种本事。谁能从这儿翻上房顶?不过,那家伙可例外,博览会的高塔他不是也爬上去了?那本事连专门的爬梯能手也望尘莫及呀!”司机一惊,眨巴眨巴眼说。

小五郎气急败坏地说:“唉!我他妈的也太傻了!怎么就没注意到房顶呢?怎么就只知道搜查院子,就不看看房顶呢?那家伙卖了个关子,做出跳窗而逃的样子,结果,手抓住窗框,一个引体向上,脚朝上攀上了屋檐。我在院子里搜索时,他一定在屋顶上趴着!”

“这么说,那家伙是抢先一步从房顶的那一面跳下地的罗?可那家伙是谁呀?您认识?”

“怎么,你到现在还蒙在鼓里?那个金色怪物还能是谁?是那个混蛋!黄金假面人!”

“什么?黄金假面人?”

司机惊恐得如同白痴,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罪恶的子弹

第二天,一辆被遗弃在日比谷公园前宽阔车道上的轿车被人发现了。查了车号,才弄清它就是昨晚小五郎雇的那辆车。

仅此而巳。至于黄金假面人和不二子小姐的行踪以及藏身地点,一直没有新的线索。

从那天起,怪贼喊捉贼开始了对小五郎的谋害行动。他们企图彻底除掉小五郎这个绊脚石,甚至不择手段。

敌人依然不肯暴露身份。他们埋伏在小五郎所到的每一处地方。

一次,一辆拉货车的马突然受惊了。差一点撞死了正在路边行走的小五郎。

一次,在一个建筑工地,一块沉重的钢材从天而降,险些将小五郎砸得脑浆迸流。

见小五郎小心提防而闭门不出,怪贼罪恶的手又伸进他住的公寓里。一天,小五郎让侍者从餐厅要了杯咖啡送到卧室,啜了一口就觉得味道不对,后来果然查出咖啡里放了毒药。送咖啡的侍者从未见过面。那家伙其实不是该公寓的雇工,而是当天扮装成侍者模样混入公寓的歹徒。

那以后,公寓里多了几位便警察。由于戒备森严,投毒事件再也没发生过。可小五郎还是发现,面朝大街那扇窗户下面,夜里不时有几个可疑的人影在晃动。

怪贼下狠心要置小五郎于死地。他们的阴谋无非是首先除掉小五郎这块绊脚石,然后明火执杖地犯罪做案。

小五郎这个家喻户晓的铁腕人物,这几天不知为何缘故,似乎对敌人的暗箭显得极度恐惧。他不仅整日闭门不出,白天黑夜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除了三餐饭,走廊上连他的影子都不见不到。

他甚至小心谨慎到对寄给他的任何邮件也要怀疑。回信用的信封及邮票也用海绵加封,决不用舌头去舔。邮包都要先让侍者启开,经仔细检查后他才收。

小五郎终日闭门读书。他的房间正好是二楼面朝大街的一侧。夜晚,从街上可以透过紧闭的玻璃窗和黄色窗帘看见他读书的身影。

书桌就放在窗边。每天晚上,那个窗口都映着他的影子。甚至还可以看见他坐在转椅上不时改变着坐姿。

小五郎读书的时间十分准时,每晚都是从八点到十点。一到十点,他就关灯回卧室就寝。

怪贼一直按兵不动。现在已经不可能再闯入那幢公寓。想静等小五郎出门自投罗网,可又不甘心无止境地等待下去。他们眼睁睁干瞪着每天夜里映在玻璃窗上的人影,而无可奈何。公寓大门口除了门卫,还有便衣警察暗中埋伏。正面又是行人熙攘的大街和电气火车铁道。不可能爬上二楼会不被人看见。再说即使爬了上去,小五郎那家伙也不是酒囊饭袋!他肯定有所预防。弄不好,就连玻璃上的人影也说不定是他为了引人上钩而设下的圈套。

然而,黄金假面怪贼也并非等闲之辈。著名侦探小五郎越是小心提防,他越是胆大妄为,一次次阴谋策划出致人死命的毒招。

事情发生在追*小五郎行动开始后的第七天夜里。时间正好是小五郎于窗前伏案读书的十点差五分。怪贼从一个连小五郎也料想不到的方向对他进行了突然袭击。

夜里九点五十五分,一辆普及型轿车从水道桥方向全速朝小五郎住的公寓飞驶而来。轿车乍看上去没有半点可疑之处,只是车牌上白颜色的阿拉伯数字因溅满了泥浆而显得模糊水清。交通亭里的巡警轻易地放过了这辆车,他们不会想到遮住车号的泥浆是有人故意糊上去的。

这辆车虽然外观极其普通,但若有人真的窥见了车后座上的东西,定会惊吓得大喊大叫起来。

车里塞着三四个大包袱,象是迁居用的东西。人隐藏在包袱后面,看不见他的容貌。

此人坐在包袱后面,肩上扛着一支命中率很高的长筒来福枪。只见他手扣扳机,把枪筒架在打开着的车窗角上做着瞄射击的准备。此地既然不是非洲狩猎场,那么,这位坐在车上的人究竟想在这位于东京正中心的电气火车道上狙击什么呢?

可怕的还在后面。包袱后面露出的是一张金灿灿的面具!原来,这个行踪诡秘的狙击手不是别人,正是怪贼黄金假面人!

轿车一阵风似地冲到公寓面前。枪手在瞄准。枪口指向公寓二楼小五郎的房间,对准了映在玻璃窗上的小五郎侦探的身影。此人已经注意这条黑影好几天了。蓬乱的头发、体型、以及坐的姿式都足以证明它是小五郎的影子而绝不会是另外其他人。

砰!一声沉闷的枪响震荡了夜晚的空气。没人会大惊小怪。谁都不会相信夜里在这种地方有人开枪打鸟。即使有人听见枪响也会置若罔闻的。说不定以为是公路上哪辆汽车的轮胎放了炮。

虽说如此,可小五郎隔壁房间里的人却委实受了惊吓。因为在枪响的同时,小五郎房间的玻璃窗哗啦一声被击碎了。

子弹不偏不绮,正好命中目标。只见窗帘上映着的人影晃了晃,一下伏倒在桌子上。

好,干得漂亮!快逃!全速!轿车加上马力,飞快绕过前面冷冷清清的小街胡同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真是神枪手!从时速四十英里飞驶的汽车上射击,一发中的,打倒了窗口的人影。

看得见窗帘上映出的人影倒在书桌上的样子,一动不动。小五郎中弹受伤了?如果仅仅是受了伤,他定会大声呼救,身体也会挣扎。可那倒下了的影子既不动弹也不见出声。难道小五郎他已经断了气?

盗尸疑案

翌日,当地一家大报的《社会版》上,登载了这样一条令人角目惊心的消息。

“黄金假面人魔爪伸出;

神探小五郎惨遭枪*。”

“一颗飞向公寓窗口的子弹;

著名侦探小五郎命归黄泉。”

据消息报道,于昨夜十时左右在公寓书房里伏案读书的私人侦探明智小五郎,突然被一颗从屋外射入的子弹击中死亡。据查,小五郎氏由于与警方通力合作逮捕黄金假面怪盗而深为歹徒所恨。曾有一过封恐吓信送到该氏手中。由于近日来凶犯的追*愈演愈烈,被害人曾一直倍加提防,终日自闭斗室,很少外出。从许多迹象上看,此次惨案的凶手,非黄金假面人莫属。住在被害人隔壁的某公司职员的夫人听见玻璃被击碎的响声受到惊吓,从窗口伸出头一看,发现隔壁房间出了事。据说该夫人敲了隔壁房间的门,可没人答应。叫来公寓的勤杂工一问,得知小五郎当时正在房间里。该证人由于放心不下,又叫人拿来另一把钥匙。门一打开,人们发出了小五郎伏倒在血泊之中。

“怪哉!怪哉!

著名侦探尸体突然失踪!

奇怪案件犹如侦探传奇!”

据说目击小五郎尸体的某夫人和公寓勤杂工骇然大惊。并立即跑到走廊上叫人,凑巧当时住在公寓二楼的人都还没有回来。于是两名证人又匆匆跑下楼到一楼的办公室告急。不料在这仅仅两三分钟的时间里,楼上再次出事。等楼下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跑上二楼,小五郎的尸体已经不翼而飞。人们当即对小五郎租用的两间客房、走廊以及整个公寓内都进行了彻底搜查,结果不见被害尸体的去向。警察视厅搜查课课长以及波越警长接到报警后立即奔赴出事现场。除了发现玻璃窗被击碎、窗帘被击穿了一个洞和桌上的一滩血迹之外,其它没发现任何线索,也没找到那颗*人夺命的子弹。警方一无所获地走了。从没发现室内有子弹这一点看,只能认为子弹打中了被害人并留在被害人的体内。由于被害人不可能自己带伤逃离房间,故警方推断,一定是凶手的同伙偷偷劫走了惨遭枪*的被害人。至于凶手为何要盗尸这一点,至今还是一个谜。

“一个过路人奇怪的证词。

冒烟的汽车。”

出事的公寓正面虽说是电气火车道,但夜晚十点前后,这一带冷清的地方仍有不少过路的行人。警方一直没解开凶手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开枪的这个谜团。据当时步行路过出一现场的同区S町的一位木匠提供的证词,当时路上没有电气火车和其它机动车辆通过。周围不远处还有另几位过路的目击者。他说当时亲眼看见一辆小轿车从水道桥方向飞快地驶了过来,又朝公寓对面的小胡同拐了过去。那辆小轿车驶过公寓正面时,他突然听见了“砰”的一声巨响,他以为是车胎放炮,抬头正巧见那辆小轿车的车窗处冒出一缕白烟。假如这种证词真实可信,那么,凶手是在飞驶着的汽车里,朝公寓开的枪这一近乎荒诞的设想便可以成立。

当地的大报,除了报道发现小五郎死尸的某公司职员的夫人以及另外几个人的谈话,同时还登载了被害人的略历、以及他从前作为著名侦探的破案经历。

大名鼎鼎的侦探明智小五郎被*。尸体被黄金假面人的同伙盗走。社会舆论顿时沸腾了。当今文明时代之怪物黄金假面人的劲敌、一代名人小五郎尸体被盗!还有比这更令人刺激的重大案件吗?

私人职业侦探小五郎果真一命呜呼了吗?如果他没死,负了重伤被监禁在怪贼的巢穴,他一定会惨遭严刑拷打,饱尝比死还难受的滋味。那家伙非作歹的盗贼,定会将小五郎劫持为人质,准备再一次更大的犯罪。

有关此案的轶闻在社会上越传越奇。有人说小五郎已经死了;有的认为他还活在人世。街谈巷议,无不得起这个热门话题。甚至有人在这个问题上下赌注论输嬴。

夜宴上的妖魔

案发后一个星期过去了。警视厅的调查搜捕仍然一无所获。小五郎尸体失踪一案一直悬而未结。至于小五郎的下落,黄金假面人究竟藏匿在何处,警方依然没有捕捉到一丝线索。

搜查股波越警长失去了自“蜘蛛人”一案结识的、最好的、唯一可推心置腹的朋友明智小五郎这位非官方的智囊。失望之余一直闷闷不乐。因此,他对黄金假面怪贼增添了比出于职业更加深刻的仇恨。尽管他对小五郎的下落竭尽全力进行了调查,但结果还是未能如愿。

今天,他又振作起精神,一大早就来到了警视厅。刚坐下来想今天如何进行调查,警视厅刑事部长就派人传他,说有事召见。

今天部长怎么来得这样早?他心里直纳罕。待他走进部长办公室,才发现今天部长气色异常。看上去似乎很兴奋。

“波越君,你瞧瞧这个!”部长开门见山,拿出一封信似的东西。

接过来展开一看,发现纸上写着几行奇怪的文字,字体相当工整:

“阴历十五即将到来。该夜本人将作为未受邀请的

不速之客,参加在阁下府邸举行的贵国实业家代表团欢

迎宴会。敝人别无其它目的,只想对贵国实业家代表诸

公聊致敬意,同时并将完成敝人的职业使命。在此,特

呈一书,以避先斩后奏之嫌。

特致F国驻日大使卢杰乐伯爵阁下黄金假面人”

“黄金假面人!妈的!终于露面啦!”波越警长涨红了脸愤愤地骂了一句。

“昨天晚上F国大使馆派来了特使。正巧警视厅总监不在,是我出面会见的。来了两个人,一名秘书的一名翻译官。实业家代表团的日程已经安排定妥,宴会不能延期。即使宴会延期,黄金假央人也未见得会善罢甘休。因此上峰决定,宴会按期举行。不过,为了防止万一,使馆是提出请求警视厅援助。”刑事部部长一副公事公办的腔调。

“你知道,F国大使的官邸就在该国驻日使馆内。这事很棘手啊!黄金假面人也真会长这种地方下手。不过,这件事咱们不能等闲视之。我和外务省联系过了。决定那天夜里从警视厅派二十名便衣警察悄悄打入使馆内部担任警戒任务。波越君,你一直在办这桩案子,就再辛苦你一次。委派你指挥这二十名便衣警察。尽量不要捅漏子,要谨慎行事,弄不好出了纰漏,会引起国际纠纷。”

仔细想来,的确有些让人哭笑不得。黄金假面人的一封信,就搅得大使馆、警视厅和外务省不得安宁。那黄金假面怪物的影子也真有魔力。读者应该还记得,这位F国的驻日大使卢杰乐伯爵,就是曾经一度在鹫尾侯爵位于日光的别墅里亲眼目睹过黄金假面怪人的魔力的那位先生,也难怪这封信引起了这位阁下的重视。

“那家伙说要去就肯定会去了!”

波越警长根据以往多次的经验,坚信这一点。

“真他妈的冤家路窄,这下又让我给撞上了。这一回决不会让他给溜了!结果只有一个,那么抓他回来见您,要么逮不住那小子我主动辞职!”波越警长说。似乎决心巳定。

离十五号还有五天时间。在这五天里,波越警长绞尽脑汁,做好了万无一失的警戒疮准备。他几度亲临使馆官邸,或与大使会面,或勘查使馆的地形。

一支从警视厅精心选拔出来的二十名出类拔萃的刑警队伍组成了。他们分别扮装成使馆里的下级官员、佣人等等,准备打入宴会会场内外执行警戒任务。

十四号这天,外出旅行归来的警视厅总监决定亲自以宾客的身份出席十五号夜里的宴会,并负责部下的行动指挥。这对一介盗贼黄金假面人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荣耀。

十五号终于来临。

东京都麴町区Y町的F国驻日使用权馆附近,一到下午,就出现了十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官。F国实业家代表团一行对日本来说,是非常重要忍气吞声上等贵宾,即便没有黄金假面人插足,这种森严的戒备也是理所当然。

随着欢迎宴会时间的迫近,一辆辆轿车鱼贯驶入使馆,正门的石阶不时发出被人踏出的响声。

波越警长扮成身穿燕尾服的接待人员,在石阶上和另两名便衣警官警戒着。

卢杰乐大使的两名下属秘书官(其中一位是兼任翻译的日侨秘书官)和波越警长并肩站在一起,一个一个地辨认来宾的长相。

来宾中许多是F国人,大多都有日本人陪同。除此之外,还有少其它国家的人。他们多数偕夫人前来。瞧他们各自用本国语言交谈的样子,让人感到真象个人种展览会。

由于来宾尽是知名人士,基本上一眼就能认出谁是谁来。不过,中间也有波越警素不相识的秘书官。对这种人,波越警长要求一一出示请柬、并盘问其姓名。尤其对来宾中的日本人,小姐越警长和他的两名部下进行了滴水不漏的盘查。

由于知道被邀请的来宾人数,等最后一位客人一到,大门便紧紧关闭上了。数名便衣警察开始在官邸内外警戒。后门也有专人看守,就连官邸外侧的安全梯上,也安*两名刑警。换句话说,哪怕是一只猫,若想进入官邸或从里面出来,也不可能躲过警戒人员的敏锐视线。

关闭在使馆邸内的几十名来宾中,没有一位让人产生怀疑是化了装的黄金假面怪贼。发出的请柬正好与来宾人数吻合。再加上来宾相互认识,围聚在大厅里高谈阔论,似乎中间没有任何真目陌生的盗贼。

待餐厅里丰盛的晚宴结束,时间巳是晚上八点了。接下来开始的是东道主卢杰尔伯爵爱好的花样百出的舞会。舞会分别在连在一起的七间屋子里举行。不过,在此仅向读者奉告一件曾在就餐时引起波越警长注意的事情。

波越警长化妆成接待人员,自然可以自由进入餐厅。就在餐桌布置完毕,宾主开始进餐的时候,隐蔽在餐厅一隅的大花瓶后的波越警长突然发现了一个行迹可疑的人物。

此人与警长一样,也在仔细观察周围的人。只见他身穿熨得笔挺的制服,一副侍者打扮。四周的侍者一个个显得毕恭毕敬,可此人却不顾礼貌,眼睛贼溜溜地注视着正在进餐的人。

细心一瞧,波越警长又发现此人的目光并非漫无目标地乱转。他是在注意某几位特殊人物。那种从眯缝眼里射出的目光,既执拗,又显得意味深长。

他盯的第一个特定人物,便是晚宴的东道主,F国驻日大使卢杰尔伯爵。那贼溜溜窥视的目光里,似乎充满了敌意。

第二个特定人物是临席的警视厅总监。总监似乎对此也有所察觉,几度回头瞅了瞅那个奇怪的侍者。每当总监回头时,那人总是立即把视线移向别处,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此人的目光似乎不光在餐桌周围转悠,他不时也朝大厅角落的波越警长扫上几眼。看来,隐身在大花瓶后的波越警长是此人注意的第三号人物。

此人不光举止可疑,长相也与众不同。三十五、六岁年纪。蓄着与侍者身份极不相称的八字胡。鼻子上装模作样地架着一副无边近视眼镜。

波越警长事先对今天的侍者身份做过缜密细致的调查,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尽管他并不认为这位蓄着漂亮八字胡的侍者就是化了装的黄金假面怪贼,可他的可疑举止难免让警长放不下心。

波越警长继续监视着侍者的一举一动。对方仿佛对此也有所察觉。

然而,晚餐会平安无事地结束了。接下来,稀奇古怪的化装舞会宣告开始。

红色死亡假面舞会

F国驻日大使卢杰尔伯爵是一位情趣高雅、爱好广泛的人。这一点,仅凭他上任以来不断走访日本的名刹古寺,博物馆以及专程光临鉴赏私人收藏家的古董艺术品这些事实就可以了解到。他不仅是位艺术品的鉴赏家,同时还可以说是一位见多识广的史学家和学识渊博的文学家。

自然而然,他的举手一投足都充满了普通外交官望尘莫及的机智和风趣。若举行什么宴会,他往往出乎人们意料地提出些别致新奇的建议,让宾客为之惊叹喝彩。

幸运的是,这幢使馆官邸是从前一个富豪转让出来的一幢豪华奢侈的宅邸。大型宴会在此举行完全宽绰有余。卢杰尔伯爵那些新奇别致的爱好和兴趣,正好可以在这里施展。

不知是否出于偶然,伯爵今晚的提议却有点阴郁味。

他避开宽敝的大厅不用,专门选用装饰得光怪陆离的七间屋子作为化装舞会的舞场。这七间屋子是按照从前的主人的奇特爱好而建造的。设计昨非常不规则。有时看上去只有一间屋,可每间隔十来米处突然会出现一个拐角。顺着拐过去,又是一处装饰别致的天地。

这七间屋子里,朝走廊一面墙中央都有一扇哥特式教堂风貌的窗户。每一扇窗户上都挂上了近乎透明的彩色丝绸窗帘。

屋内的摆设也相当不拘一格。第一间屋里,桌子椅子墙壁地板全都用蓝色布覆盖着。窗帘也是十分醒目的蓝色。第二间屋全是紫色装饰。窗帘也用紫色丝绸配套。如此奇异的摆设,第三间绿色,第四间橙色,第五间白色,第六间绛紫色,而最后一间屋更加奇特。它用的不是普通廉价的色布,昂贵华丽的黑天鹅绒壁毯从天花板一直垂到地板,顶棚和地板上铺的也同样是黑天鹅绒挂毯和地毯。整个房间台夜晚一般黑暗。只是窗帘的搭配与另外六间屋不尽相同。这间黑咕隆冬的屋里挂的是一幅深红色的丝绸窗帘。

七间屋无论哪间都没有电灯、油灯和烛台一类照明之物。窗户外的走廓墙上,各安装有一副三脚支架。上面是盛满油的金属钵。熊熊燃烧的火焰,透过透明的五彩缤纷的丝绸窗帘把各个房间照亮。

卢杰尔伯爵这种阴郁而富有诗意的精心布置,虽然描写起来很简单,可实际上给人的华丽、梦幻般的感觉不知要强烈多么倍。尤其是靠西面尽头那间黑洞洞的房间,火光透过血红的绸帘透射到黑天鹅绒壁毯上,给人以光怪陆离的感觉。进了这间屋的人,脸色看上去实在让人可怕。人不人鬼不鬼的,不定期宾们很少有人敢斗胆涉足。

这间屋里的西墙上还有一座巨大的黑檀木时钟。沉甸甸的钟摆有节奏地来回摆动着。分针转完一圈,从钟的黄铜心脏里会发出一种明朗而富有音乐感的奏鸣。正在走廊边上演奏的乐师们也禁不住停下演奏来聆听这钟奇特悦耳的音响。就连跳华尔兹的客人也忍不住驻足欣赏一番。

突然听见当当的钟响,人们禁不住面色陡变,幻想顿生,这一来,活泼的舞会突然陷入了混乱。

“布置得真是得太别致了!伯爵大人。这不是美国作家爱德加-坡笔下《红色死亡假面舞会》中的背景吗?”英国大使馆的一等秘书官B先生用流利的法语对卢杰尔伯爵奉承道。

“哦,您看出其中的奥秘啦?”伯爵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回答说,“我一直是爱德加-坡的追随着。不过,这场面是不是太吓人了点,啊?”

这还用说?不过,今天在此跳舞的几十位宾主人人却带有几分醉意。对这些习惯了大白天举办宴会的人来说,这种场景委实有些别具风格。

男人们早巳不是对这种布景感到胆怯的年纪;女士们虽然心中有些发怵,可也甚觉新奇,舞步不停地从一个房间旋转到另一个房间。

对了,关于在这七间屋里跳舞的人有服装还想添加一笔。前面提到过假面化装舞会,而实际上,称之为化装舞也许更贴切。

女士们个个身穿晚礼服,戴上了主人发的黑眼罩,男人们有一半的人自己事先准备了各种各样的奇装异服。

有人穿上彩色横条纹服装扮成滑稽小丑;有的变成了中世纪的骑士;有的头戴和式斗笠,身着蓑衣,有的装扮成印度的高僧。千姿百态,令人眼花缭乱的化装人物中间,还混杂着几位身穿燕尾服的绅士。

喜好滑稽表演的实业代表团团员们,各自显示出自己独特的服装偏爱。其中有一位甚至穿上了一件日本古代的铠甲。他和卢杰尔伯爵一样,博得众人的喝彩,成为当晚最引人注目的一个人。

一位爱和人说话的美国使馆武官的千金;在舞会休息时突然提起了有伤她本国文学体面的话题。

幸运的是这位小姐长得如花似玉,年轻的男人们自然会乐于与她攀谈。

“我听说呀,有一各可怕的流行病,人若染上了它,全身会长满红疙瘩,然后入外冒血,最后变得全身鲜血淋淋地死去了!”一个人拉开了话匣子。

“据说有位公爵为了避开这种传染病,和自家的随从一起搬到一个宽敝的寺院里去住。白天夜里喝酒跳舞,享受不尽的欢乐。”另一个人马上接着说。

“一天晚上,正好公爵举行化装舞会。喏,就象咱们今晚一样,寺院里的七个房间布置得也和今晚这七间屋一模一样。人们如痴如狂地跳舞,当那间黑屋子里的大钟敲响夜里十二点时,一个叫做‘红色死亡’的、戴着假面具的人出现在舞会上。人们胆颤心惊地闪开一条路,只见这人摇摇晃晃穿过一间间屋子,走进最西角的那个黑洞洞的屋子,全身血淋淋的,一会儿就死了。人们跑过去,揭开他的面具,见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也就是说,那种可怕的‘红色死亡’病巳经从什么地方潜入到寺院里来了。不久,住在寺院里的人纷纷染病,浑身冒血,痛苦地挣扎着相继死光了。”第三个人讲完了这个故事。

“喂,别讲那种故事!”卢杰尔伯爵听完后,立即上前制止道,可是已经太迟了。

不知什么时候围聚在一起的女士们听完故事个个吓得面色苍白。

“呀,太可怕啦!伯爵大人的玩笑也开得太过分了!”

一位女士瑟瑟自言自语。没想到她的话传染了一批人,就连站在一旁的绅士们也顿时变得噤若寒蝉。

后来虽说又接连跳了几个舞,也不知怎地,大家变得心神不定,耳朵里尽是西面尽头那间黑屋子的钟声。

没有一个人敢进入那间黑屋。因为夜愈来愈深,透过绯薄的丝绸窗帘泻入房间的红色火花,变得愈来愈恐怖吓人。

跳舞的人们开始尽量避开那间黑屋。他们疯狂地跳啊跳啊,仿佛为了忘却恐怖。这一切都和刚才那个故事中的人们一模一样。

一个个可怕的幻觉困扰着疯狂起舞的女士们。她们好象感到火光摇的蓝色房间、紫色房间的昏暗角落,随时会冒出一个脸上长满疙瘩、鲜血淋漓的假面人来。

午夜终于降临了。

在阗无人迹的那间黑天鹅绒房间里的大钟敲响十二点的同时,人们全都怔住了。乐师们也突然停下了演奏。刚才还热闹喧嚣的气氛,陡然变得死一般沉寂。

人们默不作声地面面相觑。听上去,大钟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传来的悲鸣。

人们觉得这十二下钟响似乎敲了一年。长长的钟声一停,一串压抑的怪笑声紧接着消失的钟响传入人们的耳廓。“嘻嘻嘻……”,就象一阵可怕钟声的余音,袅袅回荡在七间屋里。

人们浑身顿时起鸡皮疙瘩,不约而同地朝笑声传来的方向望去。他们发现了个服装怪异的假面人正混在他们中间。在这之前,谁也没有注意到此人的存在。

“哎呀!真帅!那人是谁?”性格开朗活泼的美国女郎对自己身边穿小丑服的舞伴问道。

“您,您不认识?”

“嗯,一无所知。”女郎天真无邪地答道。

“他呀……他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黄金假面怪贼!”

小丑舞伴表情麻木虚脱地吐出一句骇人听闻的话来。

金色死亡人

一个世纪以前的某个故事中发生的怪事,在此重现了。它有如带有叠影的电影画面,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爱德加-坡的恐怖故事中,随着黑色檀木大钟敲完十二下,就会出现一个陌生的假面人。眼下不正好是这样吗?但是,这位突然出现的假面人却不再是“红色死亡人”,而是比他更现实得多的恐怖“金色假面人”。不同之处仅此而已。

“也真怪!穿那种令人作呕的服装。他究竟是谁呀?”

“咦,刚才一直没见过这个穿金色衣服的人哪?”

人人开始纳罕,然后悄悄议论起来。那封黄金假面人写的恐吓信,除了警视厅和在场的卢杰尔伯爵以及身边随从之外,参加舞会的其他任何人都不得而知。因此,这时谁也不会怀疑到此人就是扰乱社会安宁的那位臭名昭著的怪贼。

大家都以为他是来宾中的某一位,喜欢恶作剧的人。

尽管如此,可女士小姐们一看见他那张和能乐假面具相差无几,令人毛骨悚然的无表情的脸孔,吓得魂不附体。就连那位穿铠甲的赳赳武夫模样的男人也陡然色变,吓得一步步后退。

“魔鬼!带假面具的魔鬼!”一声恐怖的低声喊叫,顿时在大庭广众之中传开。

黄金假面人完全和故事《红色死亡假面舞会》中的假面人一样,顺着人们退让开的一条通道,脚步踉跄地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

随着他在一个个房间钻进钻出,那件裹住了全身的金光夺目的宽大的斗篷,忽而变成蓝色,忽而变成紫色或橙色。绚烂的色彩交相辉映,如同火焰一般熠熠闪烁。

此时,和乐师们呆在一起站在走廓上的波越警长突然感觉到了室内的异常。

“黄金假面人!黄金假面人!”的轻叫声叩响了他的耳膜。

他骇然大惊,快步跑到蓝色房间时,黄金假面人已经走到前面的屋子里去了。

“见到黄金假面人了吗?那家伙去哪儿啦?”警长冲着人群慌慌张张地问。不知是谁哈哈大笑着答道。

“黄金假面人?别演什么傻里傻气的闹剧啦!你问他上哪儿了?谁?谁?鬼才知道他去哪儿了。喂,他进对面尽头那间黑屋子了。和《红色死亡假面舞会》一模一样。哈哈哈哈……”回答的是个日本人,似乎已经酩酊大醉了。

波越警长冲向那间黑屋,不知是由于欣喜还是由于恐惧,他感到胸膛快要炸裂了。等待已久的黄金假面怪物,就在前面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太走运了,以致于他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当然,里里外外绝对无路可逃!这幢官邸正处在刑警们的严密包围之中。那家伙难道如此愚蠢,自投罗网吗?

跑到第二个房间,波越警长才恍然发现追赶怪物的不止自己一个人。率先跑在最前面的是主人卢杰尔伯爵。他没有化装,燕尾服后两条尾巴随着他跑动,在身后飘翻,活象两支黑色羽毛。

比卢杰尔伯爵稍慢几步的是另外一个男人。因为化了装辨认不出究竟是谁来。是不是日本人也难以断定。贴身的黑衬衫、黑裤子、黑手套、黑袜子,头上罩了一块黑布,黑布两端有两支长角,脸上戴着面具。一副西洋魔鬼的打扮。

卢杰尔伯爵、西洋魔鬼和化装成接待人员的波越警长三个人先后朝那间黑屋跑去。

警长边跑,边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警笛呜呜地吹了起来,向部下们发出信号。

“怎么回事?你们几位怎么啦?”

跳舞的人群中有人似乎看出了蹊跷。他们还以为这三个人疯了。在他的眼里,伯爵三人的行动实在滑稽可笑。

“诸位!请注意!”

伯爵边跑边对人群喊道:“那个穿金色衣服的家伙,就是真正的黄金假面人!他事先通报过他要来这里,我接到过他的警告信!”

一声喊叫顿时使几间屋子安静了下来。连人的呼吸声都能听见的寂静,顷刻间笼罩了七间房子。

人们太了解黄金假面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危险!伯爵追的是‘红色死亡假面人’,小说中公爵不就是这样追上去的吗?正因为他穷追不舍,最后才死在黑色檀木大钟前的!”

人们目睹爱德加-坡的恐怖小说中的情节一幕幕在眼前展开,禁不住不寒而栗。

再说黄金假面人终于跑进了黑天鹅绒的房间。透过血红的丝绸窗帘映入室内的火光顿时将黄金假面的斗篷染成了血红色。他脸上反射出血红的光,龇牙咧嘴地发出令人寒毛倒立的怪笑。

追上来的三个人似乎对踏入这间充满不祥的血红之光的黑屋有些发怵,竟站在门口犹豫起来。

“嘻嘻嘻嘻……”

黑屋里此时又传出一串似乎从地曹阴府传来的可怕怪笑声。

卢杰尔伯爵是在门前踌躇的三个人中间最勇敢的一个。只见他撇下身边的两个人,一人单枪匹马冲进了魔屋。

旋即,屋里传出一声震耳欲聩的枪响。紧接着是野兽般的怪叫。随后又是什么人沉重的砰然倒地声。

谁开的枪?谁被打倒了?

不能再踌躇了。波越誓长和那位扮成西洋魔鬼的人几乎同时冲进了黑屋,见伯爵正准备开第二枪,慌忙扑上去按住他的手。

“别开枪!他可是要犯!不能*死他!”

警长用卢杰尔伯爵听不懂的日语气急败坏地训斥了一通。如果现在就让这家伙一命归西,朋友小五郎的死以及大鸟家小姐不二子的下落就完全弄不明白了。

怪物象一头金色的野兽,饮弹受伤倒在铺有黑色天鹅绒地毯的地板上。看样子子弹打穿了他的胸膛,鲜血正从他那金色的斗篷的胸前和上翘的嘴角往下流淌。他受到了致命枪伤,但还没有完全断气。

“面具!揭下他的面具!”卢杰尔伯爵大喊道。

波越警长弯下腰,伸手触摸到那副无表情的黄金假面具。当他的手一触到面具时,见他猛地打了个激灵。

啊,究竟什么东西隐藏在这副面具后面?马上即可真相大白了。人们、被害者们以及警视厅盼望这一瞬间的到来盼望了多久啊!想到这些,波越警长手发抖了。他太激动太兴奋,甚至想嚎啕大哭一场。

侠盗阿尔赛恩吕班

黄金假面具终于被揭开了。

面具后面的那张脸,大大地出乎人们意料之外。他竟是大使卢杰尔伯爵身连形影不离的、大使馆日侨秘书官浦濑七郎。

没想到宴会前与波越警长并肩一起干接待工作的那位性格温和的翻译官竟变成了眼前的黄金假面怪贼!波越警长惊愕不巳,不时瞅瞅卢杰尔伯爵,又不时瞅瞅扮成西洋魔鬼的那个人。

这时,听见警笛迅速赶来的一帮警察拥进了黑屋。其中有一位是警视厅总监。人们一时在这个连做梦也不会想到的犯人面前愣住了。

总监的亲临似乎给波越警长增添了勇气,他巳回过神来。

“黄金假面人是F国驻我国大使馆的翻译官。治外法权为这家伙打了掩护。难怪查不出他的真面目。行了,看来前前后后几桩案子也水落石出了。可想而知,鹫尾侯爵家被盗一案也一定是这家伙*。当时,他作为卢杰尔伯爵的随从进入过美术馆。”

警长飞快地转动着脑子。然后,气势汹汹地命令道:“你们几个赶快将犯人送医院!顺便给搜查课挂个电话,就说黄金假面人刚才被我们治服了。”

几位警察踌躇不前。波越警长一惊,环视了一圈四周,听见了一种奇怪的笑声。濒临死亡的黄金假面人在痛苦不堪地挣扎*。他不可能发出笑声。那么,究竟是什么人在这种严肃的场合发笑呢?

周围的人都是张严肃的脸。连一丝笑意都找不到。只有一个人的表情看不清。就是扮成西洋魔鬼的那个男人。他脸藏在面具后面,不知是笑还是在哭。

总监、警长、就连卢杰尔伯爵也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这个人。是他在笑!那低沉的怪笑声正是从他那张黑洞洞的魔鬼之口发出来的。

“怎么回事?有什么好笑的,啊?!”波越警长愤然问道。

“对不起,这出兴师动从的闹剧,也太可笑啦!”魔鬼是日本人。

“闹剧?你胡说些什么?你认为这是场闹剧?……你究竟是谁?把面具取下来!”

“阿尔赛恩-吕班,不是他!”

魔鬼对警长的严厉询问全然不在意,突然指着倒在地上的犯人,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阿尔赛恩-吕班!……吕班他怎么啦!”警长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被著名的法国侠盗吕班给吓糊涂了。

“那个叫做黄金假面人的盗窃犯,就是吕班。非他莫属!”

警长不理睬这个犯人的胡言乱语,对部下厉声命令道:“把这家伙的面具给揭开!”

刑警们朝西洋魔鬼猛扑了过去,强行将他头上的假面具一把扯了下来。

面具底下是一张戴有无边近视眼镜、蓄着浓密的八字胡的人。

“噫?你小子不是这儿的男招待吗?”波越警长惊叫道。

此人正是在宴会上窥视卢杰尔伯爵,警视总监和波越警长三人的行迹可疑的侍者。

“岂有此理!你小子怎么混到客人中间来了?瞧你这身古里怪气的打扮!”

此人对警长的骂骂咧咧并不介意,几步走到警视总监面前。

“总监阁下,可以允许我对这个快死的重伤罪犯问几个问题吗?”此人说话愈来愈不着边际了。

总监一时不知所措,满腹狐疑的神色中又增加了几分故做的威严。他严肃地反问道:“不是不可以。不过,请通报尊姓大名。有什么理由要对犯人提问?”

扮装成魔鬼的侍者并没把警视总监的威严放在眼里,竟将身子朝总监靠近,脸几乎快贴到总监的脸,说:“是我。难道已经把我给忘啦?”

这声音听上去和刚才侍者的声音大相径庭,总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不可能!他不是已经死于*人凶手的枪下了吗?可是,这说话的声音,这副奇怪的面孔……总监半信半疑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人。奇怪,这个粗俗不堪的男侍者的面孔渐渐变成了他的一位朋友的容貌。

“啊呀!是你?”总监叫了一声,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男侍者乐呵呵地取下近视眼镜,跟着把八字胡也扯掉了。重新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是日本著名的私人侦探明智小五郎。

周围的人群见此纷纷议论起来。人们顿时哗然。著名私人职业侦探小五郎不是明明死在凶手的枪下了吗?时间地点都有人作证。现在怎么会死而复生重新出现呢?

波越警长半晌才回过神来。

“哎,小五郎,就别兜圈子啦。至于你是怎么死而复生的,这个以后再慢慢向你打听……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所谓黄金假面人,其实就是阿尔赛恩-吕班。也许你们听上去觉得太突然了点。我也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二、三天前才终于发现咱们的思路错了。吕班眼下正在东京。”小五郎兴奋地说。

“那么,躺在这儿这个家伙呢?”

“是个替死鬼!这不过是黄金假面人玩的惯用伎俩,一场闹剧罢了。”

啊,多么骇人听闻的事实!人们无人不晓那位法国名噪一时的一代侠盗阿尔赛恩!吕班的大名。小五郎难道精神不正常?怎么口口声声说这位大盗匪首吕班在东京呢?简直是大白天说梦话。实在难以令人置信。

“小五郎君,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总监忍不住地挖苦了一句。

“怎么,您不相信?这也难怪。不过,要知道,犯罪是不分国界的。阿尔赛恩-吕班这个世界美术品收藏大家,不可能不垂涎于咱们日本的古代美术品。他来日本观赏一下我国的美术珍品。简直就象一个美国电影明星到日本看望他的日本恋人一样不费吹灰之力。怎么就没有这种可能呢?”

小五郎振振有词地说着。总监一脸苦笑,耐不住性子吼了一声:“没人听你耍贫嘴!我要的是证据!要你拿出可靠的证据!”

“我小五郎岂是那种无根无据信口雌黄的人!喏,躺在这儿这个男人如果能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能拿出令阁下满意的佐证。”

“那好。你问吧!”总监总算同意了。

奄奄一息的浦濑七郎痛苦地挣扎着,已经气如游丝了。不能再磨蹭了。小五郎蹲下身子,象施催眠术似的,两眼目光炯炯地盯着倒地者,厉声问道:“喂,挺住!听得见我说话吗?”

重伤者把住上翻的眼睛视线移到小五郎脸上。

“嗯,听得见,对吧?现在你回答我的问题。事关重大,哪怕只说两、三句话。你一定要回答!”

“快……快……*了我吧……”浦濑七郎痛苦不堪,蠕动着满是血泡的嘴唇。

“好,马上就会让你解脱痛苦。你先回答问题,怎么样?你是黄金假面人的部下,对吧?和他是同伙,对吧?都快死的人了,你决不可以说谎!”

“是的。”

“你是他的帮手?”

“是的。”

“再问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这答案必须同你亲口说出。黄金假面人究竟是什么人?不是日本人吧?”

“对。”

“他的姓名?我问你黄金假面人的真实姓名!快说!”

“吕班……阿尔……赛恩……吕班……”

随着眼前二人的一问一答,警视厅总监也不得不开始相信这个梦一般的事实了。他和波越警长都蹲在濒临死亡的罪犯面前,仔细听着他道别人世之前的最后告白。

小五郎的问题愈发咄咄逼人。

“还有,这个阿尔赛恩-吕班,现在在哪儿?你肯定知道他的巢穴!”

“是的。”

“你知道,对不对?快说,一句就行。那家伙这会儿在何处?”

重伤者舌头已经僵硬了。他想说什么,可说不出声来。“见鬼!好不容易才摸到这一丝线索,难道最重要的证词就问不出来?”

“浦濑,拜托啦!再说一句,就一句。快说呀!”小五郎兴奋得情不自禁地摇了摇罪犯的身体。这一摇晃,把正要死去的浦濑七郎从临死前的迷糊中给摇醒了。

“吕班在哪儿!”

“就……在……这……”

“你说什么?再说清楚点,清楚点!”

“在……这……”弥留之际,浦濑七郎只是重复着只言片语。

“在这儿?你是说在这儿?”

“嗯……嗯。”

“在这屋子里?喂,在这屋子里的什么地方?用手指一下!要不然,用眼睛示意!”

浦濑七郎用死前最后的一点力气动了动手指,朝一个方向指了指。两只眼睛几乎同时在那个方向定住了。

啊,真是天下奇闻!全世界共知的一代侠盗阿尔赛恩-吕班竟然出现在东京这所外国大使馆里,竟然就在这间黑天鹅绒房间里。

人们大气不敢出。小五郎、波越警长、警视厅总监以及不知何时涌到门口的人群屏住呼吸,一齐朝浦濑七郎的指的方向看去。

浦濑七郎手指的地方只有一个人,他就是F国驻日大使卢杰尔伯爵。

伯爵顿时呆住了。

正义与邪恶

无数双眼睛的目光一下集中在站在黑色檀木大钟前面身穿燕尾服的卢杰尔伯爵身上。

死一般的沉默。良久的怒视。

“啊哈哈哈……简直胡说八道!真让人丧气!……好啦好啦,诸位!继续跳舞吧,大使阁下您也请离开一下。这里的事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好了。”警视厅总监用日语说着,打了个手势。

“总监!”小五郎脸色陡然一变,紧逼不放。

“您难道不相信这巳真相大白的事实吗?”

“啊哈哈哈……”总监捧腹大笑。

“小五郎,你这是算十什么?尽管你是著名侦探,但这话我可不信!你想想,一位国家任命的全权大使阁下,怎么会是窃贼!真是愚昧透顶……哈哈哈……”

“浦濑七郎就是证人!”小五郎指着已经断了气的浦濑七郎秘书官说。

“证人?混帐!这小子对伯爵朝他开枪怀恨在心。再说,临死前神志昏迷,谁知道他说的可信不可信!到底相信一个小不点儿的秘书官的话,还是相信F国总统所信任的全权大使,这还用得着考虑吗?”

“那么,阁下请看看这个。我小五郎如果没有任何证据,是不会信口雌黄的!”

小五郎说着,从黑衬衫里小心谨慎地取出一个外国信封,递给了总监。

警视厅总监对小五郎太死心眼感到大为恼火,一名秘书官和全权大使这二者,他也许相信后者,可他心里更相信大侦探小五郎的破案手段。实际上,总监心里也怀疑卢杰尔伯爵就是侠盗吕班,可他不想在这里把事情闹大搞糟。再说,凭他一个警视厅总监的权限,也不能把这位全权大使怎样。

总监的计划是先假装收场,然后赶快和有关部门商议如何采取措施,所以他才故意哈哈大笑的。他光火的是,小五郎太死心眼,没能明白他的心计。

然而,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小五郎已经拿出了证据。他可不比其他人,他是小五郎。他摆在手中的佐证一定非同凡响。

“等一等。”

总监没有忘记先采取适合时宜的措施。

“诸位!请你们暂时回避一下。警察也都出去。波越警长留下,把门关好!”

小五郎心有灵犀,马上把这话翻译给了在场的外国绅士和贵妇人们听。

在门口探头探脑往里窥视的人们离开了。门一关好,总监就堵在门口。他瞅了瞅留在屋内的卢杰尔伯爵,开始问小五郎。

“象是一封信?从哪里寄来的?”

“巴黎。”

“嗯。巴黎什么人寄来的?”

“原巴黎警视厅刑事部长艾贝尔。我想阁下一定对此人略有所闻。”

“艾贝尔?”

“不错。就是那位负责侦破与吕班有关的两起重大案件的那位艾贝尔警冖。一次是鲁道夫-斯凯尔巴赫阴谋事件。另一次是克斯摩-摩宁顿遗产继承案件。此人与吕班两次较量,是一位名气很大的勇敢的警官。当时此人在巴黎警视总监德马里昂阁下办案,是他的得力助手。”

“是吗?后来呢?”

“瑞已经退职了,隐居在巴黎郊外。我前几年出差去巴黎时拜访过他,同他聊了一整天。虽说他已经不再插手警方的案子,可一谈到吕班就大发雷霆。看那架式他是忘不了吕班。要知道,吕班当时的实际身份是艾贝尔的顶头上司,也就是刑事部部长。艾贝尔一直在他手下受愚弄。”

“艾贝尔在信上说了些什么?”

“是我拍电报求他调查卢杰尔伯爵的。真正的卢杰尔伯爵据说已经在法国香槟区大战中战死。不知怎地,大战后他又重新在巴黎政界活跃起来。我开始怀疑大战前的卢杰尔伯爵和战后的卢杰尔伯爵不是同一个人。如果这种怀疑是正确的,那么战后的卢杰尔伯爵不知会不会是阿尔赛恩-吕班。为此,我才向朋友艾贝尔打听这件事。艾贝尔听说这事与吕班有关,就热心地做了调查。结果,他发现了法国总统以及真正的卢杰尔伯爵生前战友们的一个重大错误。原来,卢杰尔伯爵当年果真早巳死在法国香槟区。这一事实事关重大,法国警方不会轻易相信一名退休警官的调查。盗贼是国家派遣的一国代表,手上有法国总统的亲笔委任状,弄不好会引起巴黎政界一大*动,还会造成国际纠纷。仅凭一封电报,很难提出引渡罪犯的要求。所以,法国政府特委派熟悉吕班的艾贝尔秘密潜入日本,并决定如果认出此就是吕班,马上采取适当的措施。艾贝尔在写这封信的同时离开了法国,我想这几天可能抵达日本。”

警视厅总监和波越警长一时不知所措。黄金假面人不仅仅是罕世怪盗,而且还是西洋一大瞒天过海的混世魔王。

“我可以走了吧?”卢杰尔大使不耐烦了,看了看面前三个日本人的脸色,用法语问。

“对不起,伯爵阁下。也许您已经有所察觉,我们是警察。被*的男人据说是个有名的大盗。不管怎么说,这里发生了一起*人案件,必须查明被害者的身份。尽管知道要打扰您,不过,还是有二、三个问题必须向阁下问明白。请您在屋里再稍候片刻。”小五郎用法语毕恭毕敬地作了回答。

“刚才,这个男人手指着我,说了些什么?”见小五郎会**语,大使用一种沉着的语气问。

刹那间,小五郎犹豫了。他心一狠,捅破了最后的一层纸。

“他说,阁下您就是著名侠盗阿尔赛恩-吕班。”

卢杰尔伯爵听完这话并不惊愕,只是用两眼直勾勾盯着小五郎。小五郎拚命挤出微笑,也用锐利的目光回敬着对方。

几秒钟的沉默。

“哈哈哈哈……说我!……全权大使卢杰尔伯爵是吕班?你信他的话?”伯爵一脸阴险的微笑。

“假如我说我信,阁下您又怎么样?”小五郎咬牙切齿,“铁证如山,只要能说明问题即使阁下是大使,我也不能不怀疑。”

“铁证?说业听听!”大使依然不动声色。

“第一,黄金假面人几乎不开口说话。实在不得习惯于才说几句简单的话,发音非常不清楚,根本不象日本人。这说明他是外国人。第二,他头戴金色面具,正好掩盖了他那让人一目了然的外国人长相!”

“往下说呀。”

“黄金假面人专门盯着日本绝无仅有的古代艺术品下手。如果是普通盗贼,根本无法脱手销赃。除非象吕班,有他私人的博物馆。”

“那又怎么样?”

“如果说大鸟不二子为何爱上了恐怖的黄金假面人,答案只有一个,因为她爱上的是吕班。她那样气质高雅的名门闺秀,如果要和盗窃案贼谈情说爱,对象只能是全世界仅有的一个人,他就是吕班。这家伙身上,有一种足以使任何女人为之神魂颠倒的魔力!”

“哦?吕班真要听见你这话,这一会感到不胜荣幸。不过,这此与我卢杰尔有何相干!”

“鹫尾侯爵府上的如来佛像偷梁换柱地变成了赝品。上面刻有A.L的记号。日本人的姓名没有一个是L开头的。不是阿尔赛恩-吕班,又是谁?不光是缩写名字正好吻合,在犯罪现场做案后留名的强盗,除了吕班,还有谁?吕班用偷梁换柱之法盗走欧洲各国博物馆的珍宝,每次都留下了自己的缩写名字,这不乏先例!”

“……”

“还有,拜访过鹫尾侯爵府上的外国人,只有阁下您,别无他人。当时我就已经略有察觉,已经意识到吕班就是卢杰尔大使。”

“哈哈哈哈……真开心。我是世界上大名鼎鼎的侠盗阿尔赛恩-吕班?那么,有何证据?有何事实而不是胡思乱想的根据?”

“有浦濑七郎的证词!”

“那家伙是个疯子!”

“有艾贝尔的调查材料!”

“什么?艾贝尔?”伯爵开始紧张了。脸色陡然一变。

“您还忘记犹新吧?就是您的死对头,从前的副手艾贝尔警冖。他调查了卢杰尔伯爵的身世下落。一切都水落石出了。贵国总统这了将阁下您逮捕法办,特委派艾贝尔前来日本。阁下您已经失去了贵国政府对您信任。”

伯爵穷途末路了。他无言以对。然而,他并没有丝毫慌乱。他毕竟久经沙场,老谋深算。此刻不但方寸不乱,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啊哈哈哈……你这日本大名鼎鼎的侦探小五郎,干得真漂亮!佩服佩服!我阿尔赛恩-吕班对你的高明手段终生难忘。”

“那么说,您自己也招认啦?”

巨人和怪人的身份地位此时此刻巳平等了。

隐身妖术

日本著名侦探和法国侠盗之间进了一场唇枪舌战。愣在一旁的日本警视厅总监和波越警长不懂法语,不知所云。两位不可一世的人物彼此对对方虽然深怀仇恨,却也有某些一脉相通之处。表面上,仿佛象两个故友重逢时亲昵地交谈。

“看来是我小看你们日本人了。我满以为映在那幢公寓窗户上的影子就是你小五郎,并坚信你已经死了。如果没有你来插一手,今天的事情决不会发生!”伯爵点燃一支香烟。紫色的烟雾袅袅上升。他妈象全然不知已经身陷绝境似地,口气轻松地说道。

“承蒙夸奖,我小五郎受之有愧。告诉你吧。那是福尔摩斯惯用的老方法。一尊蜡人像。反正现在你知道了也无可奈何。蜡人像被你打中,我就将它藏了起来。不过,说实在的,你的枪法可算领教了。不偏不差,正好击中蜡人像的心脏。幸好不是我这个真人,真让人寒毛倒立!”

小五郎一身西洋魔鬼打扮,在卢杰尔伯爵面前踱着步子,和颜悦色地说道。“不过,吕班先生,你也有被我嘲笑的时候。不可一世的吕班也有老昏了头的时候,因为你已经*了人。*死鹫尾府上的侍女也许是你的部下一人*,可枪*我的是你。幸好你大功没有告成。加上*死浦濑七郎这一事实你无论有多大本事也休想抵赖!你已经欠了血渍!”

“浦濑七郎是日本人!”吕班傲然地说。

“老子曾经一次开枪打死过三个摩洛哥人!”吕班又接着说。

“畜牲!”小五郎义愤填膺。“你还有白人的种族偏见?实话给你说了吧。我小五郎并没把你当普通窃贼看待。日本过去也有过侠盗。我把你当做侠盗,是出于对你的几分敬意。不过,现在可这样认为了!这种敬意已经荡然无存了!只剩下对你这个梁上君子的唾弃和蔑视!”

“哼!你蔑视也罢,尊敬也罢,与我完全无关痛痒!”

“什么?阿尔赛恩-吕班原来是你这种混帐小人?这令我大失所望。你让部下浦濑七郎扮成黄金假面人,让人们觉得他是怪盗,然后再一枪将他置于死地。不是这样的吗?只不过你瞄得不太准,一枪并没能马上将他打死。你这老昏了头的浑蛋。不是你自己无意中留下了活口,以致于暴露了你的真面目的吗?”

“哼……老没老昏头,下这种结论,我看为时太早了点!”吕班嘴里吐着烟圈,还直嘴硬。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瞧这个!举起手来!”吕班身子一纵跳到黑色檀木大钟前,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小五郎等三人。

面对吕班态度的陡变,连小五郎也为之惊呆了。警视厅总监和波越警长即便身上藏有武器,也来不及掏出来,只得避开枪口一步不往后退。

“再动!我可就开枪啦!哈哈哈哈……让你们瞧瞧我吕班是不是老昏头了!老子还没蠢到栽在日本警官手里的地步!”

然而,这显赫一时目空一切的凶贼没有注意到他身后。即使他往后看,也绝对不会留心大钟里面。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黑色檀木大钟的盖子一下打开,一个人从里面突然跳了出来。他一把扭住吕班握枪的手腕。

“哈哈哈……你这蠢货!叫你栽倒在法国警官手上!”这个男人飞快地用法语喊道。

吕班似曾记得这熟悉的声音。他惊愕地猛一回头,看见了一张和他几乎一样的法国人的脸。

“啊!是你小子,艾贝尔!”

“不错,曾是您部下的艾贝尔!没忘记吧?我还记忆犹新哪!小五郎君,这家伙正是吕班!”

“哦?那么说,你是和那封信同时到日本的?”

“是的。一上岸就赶到这儿来了。正巧赶上宴会。”

“艾贝尔,你有权逮捕总统特别任命的全权大使吗?”吕班冲着昔日的部下大声咆哮道。

“正是总统阁下的命令!我连检查院签发的逮捕令一齐带来了。放规矩点!”

吕班被缴去了枪械。波越警长从怀里掏出了手枪,对准了这个罕世凶贼。

怪贼黔驴技穷、进退维谷了。他腹背受敌,而且个个都是万夫莫敌的勇士。警视厅总监另当别论,在场的小五郎、波越警长和艾贝尔三人,不论哪位都是擒拿高手,吕班哪里找得到逃走的机会。再说,要逃也只有唯一的一处出口。门外,警视厅出类拔萃的几十名警官正张网以待。怪贼即便是魔术师也难以逃出重围。

难道,这不分国界行窃的凶贼阿尔赛恩-吕班当真命运就此告终、彻底栽倒在东洋异国人的手里了?

“哼!满沉得住气嘛!有什么可悲伤的?难道对老子栽跟头表示同情?哈哈哈……杞人忧天。少给我来这一套!我可没答应过俯首就擒!”

好一个目中无人的怪盗!死到临头了,吕班不但毫无惧色,还哈哈大笑。怪物!难以捉摸的魔鬼。

“废话!逮捕你还必须征得你的同意?吕班,你巳落入了我们手中。如果不发生天地巨变、不出现奇迹,你的行窃生涯就算到此结束!”艾贝尔不无感慨。

“奇迹?哼哼!那么如果奇迹发生了又怎么说?”

“哦?就凭你小子?就想创造奇迹?”

“算你不幸言中。”

“什么?”

“我说要凭自己的力量创造点奇迹给你们这些蠢猪瞧瞧!”吕班自信地讪笑道。

等候在门外的刑警见屋里的人半天不出来,开始产生怀疑。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一听,刚才还听得见的说话声突然听不见了。屋里鸦雀无声。奇怪!

“警长!警长!”

“总监大人!”

刑警们大声喊道。门敲得嘭嘭直响,里面还是不见有人回答。

“不好!快把门砸开!”

随着有人一声大喊,离门最近的一名警官用力把门抵开,从门缝里往里一瞧。

“糟啦!奇怪,一个人也没有!”

“没人?一个人也没有?”

“连只猫崽儿的影子也没有!”

刑警们一下涌进黑屋,一把扯下墙上的黑天鹅挂毯和地毯,又把墙上和地板上敲了个遍,也没发现任何秘密暗道的出入口。黑色檀木大钟里又没有暗道机关。面朝走廊的窗户关得严严的,再说外面一直有几名警官严格把守。

刑警们刚才在屋里亲眼见到的总监、警长、小五郎、卢杰尔伯爵以及浦濑七郎的尸体在这近乎密闭的、连道暗门也找不到的黑屋子里突然失踪了,就象一缕青烟。

警官们一个个中了邪似地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傻乎乎呆头呆脑如同在梦里。

难道就这样打道回去向上峰禀报,说警视总监突然失踪了不成!然而实际失踪的不仅仅是总监一人,另外的五个大男人也同样烟消云散了。

难道吕班大言不惭吹嘘的所谓“凭自己的力量创造奇迹”,意味着让六个人同时消失?吕班再有通天的本领,总不会把活生生几个人给溶化成水一齐蒸气了吧?那么,那五个人的下落究竟怎么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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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芝麻快开门

话题再回到警察们冲进黑屋之前。

室内,吕班和艾贝尔的对峙。

这个凶狠残暴的强盗终于走投无路、无技可施了。枪,被艾贝尔缴了去,敌人的武器顶在胸前,他一动也不能动弹。

如果不出现奇迹,吕班可谓难逃罗网。突敌艾贝尔开心地对吕班以示嘲笑。

“怎么样,阿尔赛恩-吕班。想不到吧?老子这口窝囊气憋了十几年,今天可扬眉吐气啦!你这个全世界臭名昭著的窃贼,也会在远东的客地他乡栽跟头,弄得身败名裂。嘿嘿嘿……这事又可喜又可悲呀!”艾贝尔怒不可遏地叽哩呱啦说了一通法语。

“告诉你,艾贝尔。别忘了我刚才许下的诺言!”穷途末路的吕班依然没有半点惧色。嘴角挂着一丝奇怪的微笑说。

“许诺?什么许诺?”

“哈哈哈哈,装什么糊涂!你心里害怕的不正是这一点吗?你不会抓住我的!”

“你他妈的死到临头还嘴硬?我怕什么?抓不住你?现在你不是已经栽到我手中了吗?你手上的武器已经没有了。咱们可有三支手枪!门外日本警官们巳层层围住。你夸再大的海口,老子也不信。就是上帝也逃不出这里里外外的包围!”

“哈哈哈哈……艾贝尔。你好象害怕了。上帝办不到的事情,兴许我吕班就能办到。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哦,对对,你说如果不发生奇迹,我吕班就有翅难逃。对吧?你以为我吕班就创造不了奇迹?”

看上去,吕班似乎越来越轻松快活,倒是艾贝尔那张脸一点点变得铁青。

“混帐东西!我敢断言,你吕班插翅难逃。”

“是吗?老子现在就要从这屋子里出去!”吕班傲然地说。

“哈哈……出去?你出去呀!门外警察人山人海!”艾贝尔嘴都气歪了。

“警察人山人海?人再多,对我吕班来说根本不当回事。老子有一次念头了一句‘芝麻芝麻快开门’,连他妈的监牢大铁门都给弄开过。告诉你,我吕班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这三个字!”

说着,吕班竟然无视波越警长、小五郎和艾贝尔三人手中寒光逼人的手枪,目空一切、悠然自得地一步步走向门口。

“艾贝尔,执行长官的命令。把门打开!”吕班摆出从前鲁诺尔曼刑事部长的架子,厉声命令道。

“哈哈哈……别再继续演下去了!无聊透顶。门打开只会加速你这混蛋的死亡!只会让卢杰尔大使阁下威风扫地。门外不光是警察,还有那么多参加今晚宴会的客人。想要开门,你小子自己动手!”

“那好。那么我就不客气啦?”

说时迟那时快,已经站到门口的吕班猛一转身,抓住门柄一拧,一下把门打开了。

“站住!”

小五郎因某种不安的直觉而惊呼出声时,已经为时太晚了。怪盗已经飞身出室,随后把门又从外面关上了。

门外应该有几十名警察正严阵以待。吕班他欲逃也插翅难飞。

“喂,外面的人快抓住卢杰尔伯爵!别让大使给溜啦!”波越警长差点喊破了嗓子。

“哈哈……艾贝尔、小五郎,我说这些日本警察到底去哪儿了?这里怎么连个人影也没有哇!客人们也一个也不见,哈哈哈……那么后会有期了。你们几位暂时在屋子里忍耐一会儿吧!”

说着咔嚓一声从外面将门锁上了。

“畜牲!开枪!快开枪!”

艾贝尔用除了小五郎之外谁也听不懂的法语叫骂道。“叭”地一声,他手中的枪首先射出子弹,紧接着波越警长和小五郎的手枪也响了。门上安装有窥视镜的木板上立即出现了三、四个弹孔。

似乎不见吕班中弹倒地的样子。

艾贝尔和波越警长开始用力撞门。没有钥匙,除了把门砸开别无良策。

吕班究竟怎么样了?子弹连他的一根毫毛也没伤着。在三支手枪砰叭乱射时,他巳快步跑出了长长的走廊。真文具盒百思不得其解。竟然没有一个人堵住吕班的去路。围在门外的一大群荷枪实弹的警察,还有参加晚宴的宾客们难道也失踪了?

不。他们不可能不在门外。读者已经知道前面章节里提到的细节,门外的警察早巳等得不耐烦,还打开了门往里看了看。前面提到警察们进屋后没发现一个人,不但不见卢杰尔伯爵、警冖厅总监、小五郎和波越警长的影子,就连本来倒在地上的黄金假面人的尸体也不翼而飞了。

黑屋子里的人突然失踪了。

可吕班开门逃出来,也不见屋外有人。屋里屋外的人怎么一下都失踪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吕班真地会施魔法妖术?难道这本来就是一场梦?

难道是作者胡编乱诌?岂有此理!然而这前前后后都是事实。没有半点虚假。警察们冲进黑屋时,里面的的确确空空无人。吕班开门逃出的时候,屋外也同样没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难道这二者之间有时间差?完全没有。不但没有顺时间差,实际上,屋外的警察们冲进黑屋的时间,比吕班逃出黑屋的时间还早几分钟。

简直可谓无稽之谈!因为从理论上讲上完全没有可能。然而这又绝不是作者在胡编乱造。也不是读者诸君看错了情节。其实,这是怪盗阿尔赛恩-吕班精心设下的圈套。是他的一种惊人的手段。世界上,除了吕班,谁也不可能布下这场骇工世听闻的大骗局。

让我们把话题再回到吕班身上。且说他飞快地穿过空空无人的走廊,闪身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黑黝黝的房间里,有五个影子般的人正在等候吕班的到来。五人都穿着一致的燕尾服,其中三个是外国人,两个是日本人。他们是吕班的走卒。

加上吕班一共六人。他们悄悄打开玻璃门,沿着室外的安全梯,神不知鬼不觉下了铁梯。

前面已经提到大使官邸安全梯下有两名警官警戒,此时此刻,这两名警官正在岗位坚守。

“谁!”

见安全梯上溜下六条人影,一名警官大喝一声。与此同时,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束刺目的光。另一名警官揿亮了手电,射向从安全梯上下来的六个人。

“嘘——!肃静,别嚷!不是坏人!”吕班手下的一个日本人压低嗓门说。

“是谁?请通报一下姓名。”见来人身穿燕尾服,警官顿生敬意,问话的语气也委婉了许多。

“是大使阁下,有重要事情,需要斩暂时离开会场外出。阁下,对不起,请您让这两警官辨认一下是不是大使阁下。”

没等来人把话说完,警官巳用手电将六位从天而降的人的面孔照看了一遍。站在正中间的一位,的确是大使卢杰尔伯爵。即使是初出茅芦的警察,也没有不认识卢杰尔大使这张脸的。他是为人们所熟知的新闻人物。谁能猜到他就是黄金假面人呢?更不用说无法想象得到这位卢杰尔大使就是全世界臭名昭著的大盗阿尔赛恩-吕班了。

“啊,卑职失礼了。我们是警视厅的人。奉命来这儿逮捕黄金假面人。不知道是大使阁下。对不起,让您受惊了。您可以走了。”

“是吗?你们辛苦啦!”

说完,吕班和另几个人一同钻进了停放在大门内的轿车堆里。其中,有两辆轿车亮起了大灯,做好了出发的准备。六条人影转眼间消隐在这两辆车内。

“突突突”的汽车发动机声在深夜的法国大使馆内轰鸣回荡。车灯光在地面上伸延开去两辆汽车象刮起一阵妖风,飞驰了出大使馆。

惊天动地的奇迹

话题重新回到前面。警视厅一队警察冲进黑天鹅绒房间后,在黑色檀木大钟面前手足无措。大家闹闹嚷嚷地议论纷纷,上司警视总监、卢杰尔伯爵、小五郎以及波越警长的突然失踪,如同一场恶梦。

突然,从远处什么地方传来砰砰的连声枪响,接着又听见有人大声喊叫和砸门的声音。

十几名警察顿时安静了下来。侧耳倾听。

枪声!哪儿发出的枪声?

在象迷宫一样七弯八拐的房子里,一时半晌摸不清具体的位置。

“听!撞击声好象是从天花板上面传来的,是二楼!”

的确象是二楼。虽然隔了一层厚厚的地板,传下来的响声微乎其微,但方向的确是在二楼。

“上去瞧瞧!”

一名警官先冲了出去,紧接着其余的人蜂涌而上。他们穿过五色斑斓的几间屋,登上楼梯,听见了更大的响动。

长长的走廊尽头有一扇门。

看样子有人在那间屋里砸门。安装窥视镜的地方,门板巳被砸破。

“什么人?是谁在里面?”一个人大声喊道。

“警察。啊,是你们哪!你们究竟上哪儿去啦?抓住卢杰尔伯爵了?”说话的是波越警长。

奇怪!不可思议。刚才没见警长从楼下黑屋子里出来呀?他怎么上了二楼?

屋外的警察们万分惊讶,大家一涌而上帮助砸门。一位机灵的人拆下了门上的铰链,门才被打开了。

“噫?怪事!我们究竟在一楼还是在二楼?刚才从楼梯爬上来。”有人顿时惊骇不巳。

也难怪,被打开的门里,同样是一间黑天鹅绒房间。黑色檀木大钟同样在那里嘀嗒嘀嗒地摆动。伪装的黄金假面人躺在地上。屋里不仅仅波越警长一个人,总监和小五郎也在里面。只是少了一位卢杰尔大使,又多出了一位素不相识、面色可怕的外国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梦?要不,就是大家全都疯了。

一张张苍白的脸面面相觑。

“站在那里发什么傻呀!大使逃到哪儿去了?喊了这么久,为什么不把他抓住?”

波越警长大为光气,悻悻地克道。

然而,警长一发脾气,警察们更莫名其妙了。他们不理解干吗非抓卢杰尔伯爵不可。他们甚至怀疑警长鬼迷心窍,嘴里一派胡言乱语。

“我们一直在楼下那间屋子门外把守。二楼发生的事情一点不知道。咦,警长,你说要把大使抓住,这又是为了什么?”一名警察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说道。

“你……你说什么?二楼?你说这是在二楼?”警长吃惊不小。

“是啊,我们刚从楼下爬上来。不过,是有点奇怪,房间和楼上的那间完全一样……”警察们解释道。

“岂有此理!你的他妈的都有精神病!下去瞧瞧!”波越警长仍不认输。

“等等。弄不好,咱们上了大当了!”小五郎眼睛注视着临走廊的窗户上血红的丝绸帘,突然插嘴道。

“你说什么?”

“瞧,这丝绸窗帘外面的光的确有点异常。难道……”小五郎说着大步走过去,代替走廊的是一堵油漆剥落、污秽龌龊的墙壁。原先走廊上的照明火,变成了安装在窗框上的一只小灯泡。

总监、警长、艾贝尔以及警察“啊——”地惊叫一声,呆住了。

小五郎若有所思,室内来回踱了几圈,又站在大钟前,蹲下身子仔细瞧了瞧地板。

“在这儿!这里有个开关!”

小五郎手指的地方,黑乎乎的地毯上有个小小的突起的东西。

“开关?”总监和波越警长同时问。

“真是一个绝妙的机关!要在三个月之内搞好它,还必须不让人发现,除非吕班,别的人望尘莫及!这小子真是个怪物,轻而易举就创造了奇迹。”

“机关?你指什么?”总监等人还是不懂得小五郎话中的含义。

“喏,刚才,吕班不是夸过海口,说能够创造奇迹吗?这不,用他创造的奇迹作掩护,不费吹灰之力就逃出了警察的重重包围。你们瞧,这里有个白色小按钮。将它一按,吕班说的奇迹就会发生。正是因为这个机关,吕班那家伙才会死到临头还哈哈大笑。”

“那么说,我们现在真的在二楼罗?”警视总监脑子有些开窍了,他眨巴着眼睛问。

“是的。我想,现在只要再按一下这个按钮,大家呆着不动,又会回到一楼去。”小五郎说罢,伸手一按白色按钮。

的确开始感觉到有点异常。人们感到身体突然一麻,头也有点眩晕。到底原因何在,一时半刻也弄不明白。

房间一点不摇晃。墙壁和地板同静止的没有两样。然而,这一次,人们在这种静止中感到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动态。

“大家请看,我们现在正在一点点地往下降。”

人们朝小五郎所指的方向望去。

刚才碰破的门洞,正一点点一点点地往上移动。动得象时针一样极不容易看清。

这间黑屋的四壁,除了窗户一小块地方以外,其它全部用黑色天鹅绒遮盖的严严实实。门正在一点点一点点地脱离长方形的门框往上移。一会儿便看不见。

门消失以后又出现了一道油漆剥落的墙壁,不一会儿墙又没了,接着从底下又冒出一扇门来。这屋子如同一座巨大的电梯,从二楼降到了一楼。

“瞧这多巧妙!整个房间成了一座电梯。刚才吕班站在这座大钟面前,其实是有目的的。这不仅仅是为了用脚踩开关,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必须把我们四个人的注意力从门口处转移到大钟这边来。当时因为我们四个人全部是背着门口站着的,所以才丝毫没察觉整个房间在上升。这屋里除了这扇门,其它地方都是相对静止的。即使多少有些摇晃也微乎甚微,根本不会让人感觉到整个房间正在往上升。遗憾的是咱们上一吕班的圈套并没有发现。”

说着,整个房间已经下降完毕。室内的地面和门外走廊的地面正好形成水平面。

楼下房间的门刚才一直是开着的,门外围聚的假面舞会的客人们发现了黑屋子的奇怪变化,惊的张口结舌。

“太不可思议了!我们刚才搜查过的那间黑屋子,和这间简直一模一样。红窗帘、黑挂毯、还有这座黑色檀木大钟,一丝不差!”一名警察满腹狐疑地说。

“不错,这正是这个陷阱的巧妙之处。因为在咱们脚底下,还有一间和这间屋一模一样的房间。换句话说,这个机关是上下两间完全相同的黑屋子,如同一座地屋电梯。”小五郎说明道。

用不着再调查,因为楼下跳舞客人却目睹了一切。

多么庞大的机关暗道!这在犯罪史上呆谓前所未有。不,从前只有一例可以与吕班的手段相提并论。那就是吕班的前辈、臭名远扬的法国大盗吉格马设下的暗道机关。

那也是一桩室内*人案。被害倒在血泊中气绝身亡,当发现案情的人跑去报警的一瞬间,被害者的尸体不翼而飞了,就连地上那一大滩血也消失得无踪无影。当时的巴黎警察当局为这桩奇案大伤脑筋。其实,那发生惨案的房间也是设下的二层机关,如同一座电梯。那种装置对凶手来说也是一大创举。

狡诈多端的吕班必定是研究过他老祖宗的创举。而且,在他作为法国全权大使到日本赴任,一搬进官邸后就开始着手这道机关的修建了。其目的,不过是为了万一不测而逃命做准备,留一条后路而巳。

“真还只有吕班这家伙才有这么些鬼点子!换了其他人,连想都想不到。”艾贝尔不无感叹。“记得那家伙有一次在电梯顶端系上一只巨大的轻气球,把房顶打了个洞溜之大吉了。他满脑子的鬼主意!还有一次吉尔波阿案件,我的一名同事、久经沙场的老侦探戈尼梅尔吃了吕班那小子的大亏。”

没过多久,人们才发与卢杰尔伯爵即吕班和他的其他五名走卒从官邸的安全梯逃之夭夭了。波越警长板起一张可怕的面孔把守在安全梯下面的两名警察臭骂了一顿。可是木巳成舟,于事无补了。

从此,怪盗吕班和他的五名部下一齐失踪了。法国驻日全权大使行踪不明,真成了天下奇闻。日本当局把这桩重大疑案的知怀者严格控制在一个很小的极为秘密的范围,并严禁新闻媒介插手此案,这桩吕使失踪案件才得以未被公之于众。然而,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不久便传遍了整个东京。

人们悄悄地奔走相告。

“据说黄金假面人就是法国大使卢杰尔伯爵呀。这位卢杰尔伯爵还是个冒牌货哩,据说他就是阿尔赛恩-吕班。太荒唐啦!吕班居然扮装成法国的大使,还递上了国书哩!这种奇怪的事情直介闻所未闻!”

另一方面,警视厅立即对全东京的所有建筑部门进行了调查。不久,便查出了负责建造大使官邸中电梯暗道机关的建筑承包商。这才查明,原来是一名电气工程师、一名建筑工头、二十名木工和泥水匠以及三名室内装修工承建的这项工程。据说这二十八个人秘密建造这道机关,除了得到了应获的报酬之外,还收了相当可观的一笔贿赂。

画室里的妖魔

那以后,半个多月过去了,吕班一伙依然下落不明。倾心于侠盗吕班而弃家出走的大鸟不二子小姐究竟在何处藏身,也仍然是个谜。

在东京的孩子们的中间,开始流行一种奇怪的游戏。

“来!咱们装成黄金假面人做游戏。”从前孩子们一味模仿剑客玩打打**的游戏,现在纷纷戴上金色面具捉迷藏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的,玩具商店里公开有售纸糊的金色面具了。孩子们一人买一副戴在头上,假扮成怪盗黄金假面人,玩抓鬼捉迷藏的游戏。

大街小巷里,顿时充斥着可怕的金色假面具。

这种不可思议的时髦,给东京人带来了一种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的心理不安。在日暮黄昏的街头上,乍一眼看见一个小不点儿的金色假面人,大人们也难免会倒吸一口气。

恐怖心理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在社会中蔓延。

有人声称在空空无人的夜班火车上看见了黄金假面怪人。据说那辆火车上除了黄金假面人以外没有人任何乘客。车上就连售票员和司机也没有。

有人说在夜晚无人胡同里被一头金色怪物跟踪。这怪物走起来路来一点脚步声也没有。

还有人说黄金假面怪人曾经在东京丸之内摩天大楼的空无人住的客房窗口上露出过那张脸。

人们对黄金假面人,即是异邦的凶盗窃案阿尔赛恩-吕班一事已经略有怕闻。他们知道,即便是侠盗吕班,也不可掉以轻心。因为在日本,这家伙巳不再是侠盗。他根本无所谓忌讳流血事件。他甚至不惜亲手*人害命。

吕班的性格发生了变化。这只驯服的猛兽,又重新回忆起茹毛饮血的过去。在人们的眼里,这位过去风度翩翩的绅士,风流倜傥的侠义之盗吕班如今变成了不可捉摸的可怕的歹徒。口吐鲜血的黄金面具的印象彻底改变了人们对侠盗窃案吕班的看法。

又一桩恐怖案件暴发了。它又一次证实人们的感觉。

一天夜晚,座落花流水在东京麴町M街的一位名叫川村云山的私人宅邸里,主人川村云山的的独生女儿绢枝小姐和几名佣人在家里冷冷清清地熬着漫漫的长夜。

川村云山先生是遐迩闻名的东京美术学校的名誉教授。该人是日本雕刻艺术方面的一大元老。夫人几年前不幸作古谢世,眼下只有独生女儿绢枝一个亲人。父女二人生活得十分冷清寂寞。

主人川村云山两天有事到关西去了,预定明天回家。正巧在这天夜里,家中出了怪事。

“绢枝,我不在家时,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一定要睡在我的那张床上!”父亲云山临行前对女儿千叮咛万嘱咐。

川村云山在日本式正房旁边盖了一幢西洋式画室。他的卧室就设在画室里面。宽敞的画室与寝室只有一扇门之隔。画室里陈放着不少他精心雕刻的佛像杰作。每当他外出时,总是让女儿睡在他的床上。顺便看守着那些宝贝玩艺。

“这间画室,有几种东西比我的生命还宝贝,雇来的人我信不过。这些东西,我不在家时,非得你亲自守着不可!”平时云山对女儿总是这么说。

“那十分贵重的东西,是父亲您自己雕刻的佛像?”绢枝问。

“是的,不过还有一件性命难换的珍品。反正对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总而言之,我不在家时,不管是客人也罢,家中的佣人也罢,谁也不许进入画室!如果半夜有贼什么的钻了进来,马上按枕头边上的警铃,让家里的佣人来把贼赶出去。”云山不厌其烦地提醒女儿注意。

“真是个疑心重的父亲!”

话虽没说出口,可绢枝还是在心里暗自觉得父亲有些过分谨小慎微。然而,父命不能违悖。每次云山外出旅行,女儿绢枝还是不得不忍受孤寂,独自一人住进这远离佣人们的那幢小洋房。

这天夜里,不知怎地,绢枝辗转反侧,久久难以成寝。

虽然她知道明天父亲就会回来,自己再也不用在这张冷清的床上忍受寂寞的煎熬,可毕竟天明尚早。卧室四周有如海底一般沉静。家中的其他人都呼呼睡熟了。一想到空荡荡的小洋房里就她一人形影相吊,她顿时觉得发怵。

几点啦?绢枝翻了个身,瞧了瞧枕头边上的座钟。午夜一点过了。

“咦?那是什么?那地方怎么会有封信?”

绢枝心里暗自纳罕,瞧了一眼放在座钟前的一封尚未拆开的信。

绢枝躺着伸手将信拿过来一看,信封上只写有“小姐启”三个字。信封背面没有写信人的署名。

“是什么人放在这儿的?”

绢枝想也没想便拆开信读了起来。

“从您读这封信开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您都绝不可大声喊

叫,也不许动弹!如果违背命令,您就会没命的!”

奇怪的信!

绢枝读完这封内容奇异的信,似乎觉得心脏停止了跳动。她一下子将信扔到地上,身体竟僵直得不能动弹。想大声喊救命,可嗓子眼被堵住了似地叫不出声来。

这样持续了十分钟左右,绢枝如同一具活木偶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待紧张和恐惧稍有缓解,她拿定主意正欲按警铃,一伸手,突然看见卧室一角垂落着的金丝绒幔帘轻轻地动了起来,象是在对绢枝发出警告。

“帘子后面果然藏有人!”

想到此,由于极度的恐惧心理作崇,伸出去的手突然变香港听使唤,眼光也被固定在帘子上,想移也难以移开。

金丝绒帘一动一动的。两块帘子的交合处正一点一点地被掀开。

被慢慢撩起的帘缝里,终天露出一个金光闪闪的物体,又慢慢变成了一张人的面孔。

黄金假面人!

绢枝通过读报和听人风传,巳对黄金假面怪贼略有所知。可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黄金假面怪物竟会偷偷潜入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住的卧室。

难道是梦?也拼命祈祷赶快从恶梦中醒来,可眼前的一切都绝不是梦。

黄金假面人那双既无表情又可怕的眯缝小眼正直勾勾地盯着绢枝。人们传说的那张月亮弯弯的嘴巴正朝现两边裂开,仿佛嘴角就要滴下血来。

绢枝哪里还顾得按铃报警,她发疯似地一把拉过毛毯连头和身子一下蒙住,上下牙齿咔嗒咔嗒地碰敲了起来。她拼命咬紧牙关,冷汗冒了出来,差一点没当场昏死过去。

不一会,卧室门那边的画室里传来了奇怪的响动。看样子钻进来的盗贼不止黄金假面人一个。也许有好几个贼进来想偷东西。从隔壁叮咛哐当的响声听来,好象是在打行李准备搬家。

明白了。听说黄金假面人对艺术品有着特殊的挚爱。听那声音,就知道他们一定是在偷父亲的雕刻的那些佛像。绢枝心里想。突如其来的盗贼,差点没把她吓疯。

一直蒙在毛毯里吓出一身冷汗的绢枝在黑暗中似乎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很久,就象过了几个白天和黑夜那样漫长。

实际上,这前前后后总共不过三个小时的时间。

绢枝侧耳仔细一听,隔壁画室已经没有响动。万簌俱寂之中,她听到了几声难以相信的晨鸡啼鸣。

她睁开一直紧闭的眼睛,在毛毯里感觉到了黎明的曙光。

啊,天终于亮了。不会再有危险了,偷东西的贼这会肯定早就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绢枝这才踌躇犹豫地从毛毯中畏畏缩缩地伸手按住了右手边的警铃。头蒙在毛毯里,她也知道警铃在什么地方。她手一直按着按钮不放,虽然卧室里听不见铃响,但可以想象,安装在正房、厨房的警铃一定叮呤呤地大声响个不停。

“啊,这才得救了。女佣人或者老爷子肯定马上就会跑来。”绢枝这才觉得恢复了神志。于是,她壮起胆子从毛毯里伸出头,信四周看了看。

黎明的曙光,透过安装有百叶窗的窗户静悄悄地照进卧室,和室内的灯光揉和在一起。看上去,仿佛一争物体都罩了一层白雾。绢枝扫了一眼通向画室的那扇门。门关得好好的,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她困惑了,难道果然是个恶梦?她不放心地用目光扫了一下周围。当她的目光从梦里那块金丝绒帘上移过的一瞬间,人们听见了她那声如同来自阴曹地府般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原来,垂幔后那张一直在监视绢枝的一举一动的鬼脸仍然在原处没有离去。它似乎毫无畏惧黎明的曙光,脸上金光一闪一闪。

此时此刻,在绢枝眼里,黄金假面人正嘿嘿怪笑着朝床边逼近。他偷了佛像似乎还不满足,好象还抱有更可怕的**。

“妈呀!……”

绢枝一声紧接一声地惨叫。她一头又蒙进毛毯里,浑身哆嗦不止。

一想到这头怪物马上就会朝自己身上扑来,绢枝吓得魂飞魄散。

她仿佛听见了黄金假面人头巳靠近的急促呼吸声。

心脏愉要吓破了。

她终于感觉到了一只巨大的手掌,连毛毯一起,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啊!——妈呀!——”绢枝嘴里又发出一声难以形容的刺耳尖叫。

自戕之谜

“绢枝!绢枝!你怎么啦?打起精神来!”

绢枝感觉到怪贼一边摇晃她的肩头,一边粗声粗气地说话?咦?不对!这不是贼!这声音好熟悉。奇怪……突然,绢枝心头一阵喜悦掠过。只见她一下掀开毛毯和床罩,一头扑进了站在床边的男人——她父亲川村云山的怀里。

老艺术家川村云山先生刚刚才乘夜班火车回到家中。

绢枝从父亲宽厚的肩头朝垂幔望去那个金光闪闪的怪物,一双眯缝眼正注视着床这边。

“父亲!那个!……那个!……”绢枝惊吓得紧紧抱住父亲,用眼神对父亲示意着,一面轻声地说。

云山听女儿说后,猛一回头。他也大吃了一惊。他出于本能下意识地护住女儿,目光仇视着怪物。

厚颜无耻的东西!黄金假面人如同偶人一般目光呆滞。那张呈弯月型的唇边,带着一种怪谲的微笑。

“哈哈哈哈……”

突然,老艺术家川村云山爆发出一串大笑声。

“哈哈哈……绢枝,你怕什么?喏,屋里一个外人也没有。垂帘上挂的是一副金色假面具和一件斗篷!”云山说着一把撩开垂帘,露出了怪物的真面目。

怎么?难道昨夜一直担心受怕的只不过是一副假面具和一件斗篷?难道这是盗贼布下的一个骗局?

云山吩咐正巧这时进来的男仆取走了金色面具和斗篷。

“好了好了。别害怕啦!什么可怕的东西也没有了。让你吓坏了吧?一定有什么家伙搞恶作剧!什么黄金假面人,追求这时髦真是无聊透顶!”

“父亲,那不是什么恶作剧。家里出了强盗。快去检查一下画室!肯定偷走了什么东西!”

黄金假面人不见了。回过神来的绢枝才道出昨夜发生的事情。

“夜里不知怎么地,叮叮当当响了好一阵子。肯定偷走了不少东西!”

父亲云山听说后,脸色陡然变得十分吓人。他赶紧跑过去把门打开,往画室里瞧了瞧。

绢枝也跟着下了床,躲在父亲身后颤颤兢兢地往画室里瞧去。

“咦?怎么回事?”绢枝吃惊地脱口说道。

实在不可思议。画室里和昨夜入睡前一模一样。桌子椅子、并列陈放着的木雕佛像一件不少,连位置也没挪动过。

桌上堆放的零零碎碎的物件原封未动。油毡铺的地板和昨天打扫过的一样干干净净,看不见一点泥污和盗贼的脚印。

检查了面朝院子的那扇窗户,也没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窗户从里面关得好好的。窗外院子地面是*,找不到半个脚印。

“绢枝,你不是在做梦吧?”云山铁青着脸,回头问女儿。

“奇怪!不,绝不是梦!昨天夜里的确听见这屋里有响动。没有什么东西被盗,算我们幸运。真是见鬼了。”

“嗯。看来没有东西被盗。不过……”

“父亲。您怎么啦?脸色这么苍白!发现什么啦?”

也难怪绢枝看见父亲的样子不胜惊讶。老艺术家看见画室里的东西一切原般照旧,反而面色更加苍白。瞧他那暴突的双眼,瑟瑟颤抖的嘴唇。女儿绢枝从未见过父亲这副可怕的表情。

“绢枝,你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也许,家里的确发生过你连做梦也想象不到的可怕事情。”老艺术家中了邪似地喃喃自语。

“父亲,我害怕。您别这样说……”

绢枝握住父亲无力耷拉着的手臂,撒娇似地摇了摇。父亲的手象死人一样冰凉。

“绢枝,你先到那边屋里去会儿好吗?让父亲在这儿一人呆会儿。”云山有气无力地说道。

绢枝心里一惊,瞧了瞧父亲苍白得吓人的脸。

“你会明白的。我不会出什么事。不用担心。去吧,到那边屋里去等我按铃再来。我想一个人好好想想。”

父亲的话音仿佛从一个很深很深的洞窟里传来。

“父亲您真的没事?真的不要紧?”

“嗯。当然没事。好啦,快去吧!”

绢枝尽管有点不放心,但又不能违背父命,只好出去了。

她来到正厅的茶室,正和女仆们谈着昨夜发生的可怕的事情,突然听见从画室方向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绢枝和女仆们顿时收住话题,面面相觑。

“是枪声?”

“嗯。好象从画室传来的!”

绢枝蓦地回想起父亲临行前的嘱咐,转瞬又联想到刚才父亲奇怪的神情。难道父亲他……绢枝再也按捺不住了,和几位女仆一同冲进了画室。

“父亲!”

云山倒在血泊中。尸体旁边扔了一把手枪。子弹从头上右边鬓发旁边深深地穿入大脑颅腔、直达脑髓。鲜血在地板上蔓延。

绢枝一下扑倒在她唯一的亲人——父亲尸体边上,把头埋到父亲胸前,先是强忍悲痛,继而“哇——”地嚎啕恸哭起来。

密室家珍

老雕刻艺术家川村云先生突然死了。死得莫名其妙。同一天,几小时以后,检查厅、警视厅以及警视厅所辖署的人先后赶到案发现场。经过一番勘查和询问,他们开始商议如何着手破案。负责黄金假面从一案波越警长和警视厅特邀人员私人侦探小五郎也在他们中间。

此案任何线索也没有。做案者没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不知道昨夜恐吓绢枝小姐的黄金假面人究竟是真的元凶阿尔赛恩-吕班,还是有人事先安放在那里的一具由假面具和斗篷撑起来的衣帽假人。

偷偷潜入画室的是谁?他们的目的何在?画室里没有任何东西被窃。屋里的布置摆设原般照旧,丝毫不乱。那么,那种搬家似的巨大声响又作何解释?

川村云山为什么撇下独生爱女自*?他的奇怪的死亡究竟是自*还是他*?如果属于他*,那么凶手又是从何处进屋,*人后又是从哪里逃走的呢?

一切都是个谜。没有一点线索可寻。

对此,警方的看法莫衷一是。有人认为此案乃狡诈多端的阿尔赛恩-吕班所为。这桩案子只是罪犯做案的前奏,罪犯真正的作案目的不在此而在于声东击西。

但也有人觉得这只是川村绢枝小姐做的一个梦。而她父亲川村云山是因为尚不清楚的原因才自绝于人世的。两桩案子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只是一种偶然的巧合罢了。

小五郎一直在听别人议论,待人们各自发表完意见后,他自言自语地问了句:“小姐,您父亲会**语吗?”

“不,我父亲一点外语了不会。”显得很紧张地呆在房间角落的女主人川村绢枝惊愕地抬头答道。

“那么小姐您呢?”

“您指的是法语?”

“正是。”

“不,一点不会。”

“家中的佣人中间有人会**语吗?”

“没有人受过这各教育。”绢枝不明白小五郎提问的含义,不加思议地答了一句。

对小五郎的疑问困惑不解的,其实远远不止川村绢枝一个人。

“小五郎,法语跟此案又有什么关系?”波越警长忍不住问道。

“嗯。看业有关系呀!你们瞧这个!”小五郎把一直捏在右手心的一张揉得皱七糟八的纸条展开出示给身边的人看。果然不假,纸条上写着三行文字,象是法文。遗憾的是,在场的人除了小五郎以外,谁也读不懂这些文字。

纸条上除了写有三行法文之外,在纸条的一个角上还注有一种奇怪的符号。谁都能看得懂这些符号,但没有一个人能明白它的含义是什么:

6@2-11@3[注:原文@分别为向左和右旋三圈的符号]

“这个纸团,是我刚才在屋子一个角落上发现拾到的。如果这个家里没人懂法语,如果这间屋子案发之前又做过扫除,那么,这个纸团只能解释为昨夜偷偷潜进来的家伙丢下的东西!”小五郎解释道。他总是显得才思敏捷、聪颖过人。

“那,上面写的法语,是什么意思?”警长问。

检察官以及预审法官等人都好奇地竖起耳朵。

“我也一点不明白。简直和疯人写的疯话或者说和占卜求的神签上的文字差不多。一点不得要领。这角上的几个数字和两个圈也搞不清楚意味着什么。不过。下因为看不懂我才觉得有意思。可能是某种暗语!”

“这玩艺如果真是窃贼逃走前扔下的,如果它真的是某种昌语,这案子可就难破了……”

“肯定是暗语。对此我坚信不疑。下面,我要试一试。”小五郎用他那习惯的跳跃式的语言逻辑说道。

“试?你要试什么?”波越警长大惑不解地反问了一句。

“试一试这些数字和这两个圈是什么意思呗!”

大家全傻眼了,都不明白小五郎究竟想干什么。

“我是这样想的,”小五郎开始说明道,“首先,有两个问题我们必须弄清楚。弄清这两个似乎不可思议的事实到底意味着什么。第一,为什么川村云山获悉这间画室里的东西无一被窃时反而会大惊失色。其二,为什么他要让他女儿暂时离开画室。我想其中必有原因。首先对川村云山来说,画室的东西无一被窃比被窃造成的灾难更大。川村云山之所以感到恐惧,是因为他猜到了窃贼行窃的目的并不在偷陈列在画室里的普普通通的艺术品,而是另有所图。也正是为了检查验证那件窃贼欲求的东西究竟是否安在,川村云山才让女儿离开画室的。我想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难道还能有其它一种解释吗?”

人们听罢小五郎的说明,这才觉得似乎有些眉目,多少有点开窍了。

“川村云山见画室里的东西无一丢失反而惊慌起来。说明有舒适东西使他放心不下,而且,那东西一定藏在什么不显眼的秘密地点。川村云山把画室隔壁房间作为卧室,还安装了报警电铃,外出旅行时总是让女儿在他的卧室里过夜,这说明画室里有他珍藏的宝贝东西。他害怕的是这件宝贝之物被别人发现。如盯推理,我好象觉得川村云山珍藏那件宝贝的秘密地点,应该就在这间画室内的什么地方了。”

“关于这个秘密地点,川村云山连对他女儿也守口如瓶。因为这个秘密性命攸关。我想,他支走了女儿,独自到那秘密地点进行核实,结果发现那件比性命还贵重的东西被窃。绝望之余,他才自绝于人世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毫无疑问,川村云山是自*。若是他*,凶手怎么会把凶器留在现场,这家伙难道疯啦?理由还不只是这一点。我在死者的旅行包里还发现了手枪枪套。枪套正好和*人凶器是一套。”

“不过,川村先生外出旅行干吗要带枪呢?这意味着什么呢?我想,这说明被害人生前处在一种恐惧心理之中。或许是为了防范他的仇人,或许是准备随时自*。不管怎么说,他一定掌握着一个重大秘密,这一点无须置疑。”

“如果照想象推理下去,就会得出一个结论。即黄金假面人吕班嗅出了川村云山绝望致极,于是就自*了。至于为什么敢肯定窃贼就是吕班,从这张纸条上写的法语和用来恐吓川村小姐的那副黄金假面具这两件物证便可想而知。”

“川村云山是日本为数不多的著名雕刻艺术家中的一位。那件被他视为比生命还至关重要的东西,肯定正是艺术品收藏狂吕班一直垂涎的宝贝。”

小五郎的推理全都是凭想象。虽然说是想象,可推理思路严谨,似乎完全可能成立。

至少可以说,小五郎的推理要比其他人的看法要令人可信可服得多。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试一下。我的推理正确不正确,当场试一下就会知道。

这张纸条上的阿拉伯数字和两个圈到底意味着什么?现在我们假设它是吕班识破了川村云山的秘密,写下的有关那个秘密地点的暗语。这个假设成立与否,我要亲自尝试!”

虽然嘴上说试一试,可看上去,小五郎似乎已经胸有成竹。

“我刚才对这间画室的各个部位仔细研究过。发现献词在炉壁周围的装饰球的个数正好与暗语中的阿拉伯数字相联系吻合。在画室里装配上这样漂亮的一个壁炉,实在有些不大相称。正是这一点引起了我的注意。

“球雕一共有十六个。然而,暗语上的阿拉伯数字分别是6-2-11-3,无论哪个数字都在十六以内。我想,这些数字说不定是在暗示壁炉周围球雕的顺序。

“不过,也未见得肯定是这样。那两个圈就难对付了。一个位置处在数字6和2中间,并且圈的方向往右;另一个处在数字11和3之间,圈的方向往左。弄不好,这也许是暗示将球雕往右、往左旋转。

“难道是指第六个球雕入右转,第十一个球雕往左旋转的意思?

“那么,2和3两位数又该朝哪边旋转呢?啊,明白啦!它们也许不表示球雕的顺序,而是表示旋转的圈数。第六个球往右旋转两圈,第十一个球往左顶转三圈。一定是这样!”小五郎边推理边说。

6@2-11@3

“不错不错。第六个球往右转两圈,第十一个球往左转三圈。真是个绝妙的主意!”

小五郎拿着纸条走近壁炉,先从右往左数到第六个球雕,将它往右转了两圈。果然能转动。让他给猜中了。然后他又将第十一个球雕往左旋转了三圈。刚转完三圈,只听得轰隆一声,壁炉旁边的板壁突然出现了一个大黑洞。

见此,人们惊讶地霍地站起身来,一齐涌到这洞开的密室门口。

洞里是一间近十平方米的四方型小屋。

“果然如此!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波越警长嘀咕道。

小五郎的推理一一得到了验证。密室里的东西,一定是吕班那帮家伙给偷走了。

小五郎将头伸进暗室搜寻了一番,只见他用指尖夹起一件小东西。

“不。密室并不是绝对什么也没有。这玩艺儿掉在了地上。”

小五郎平伸着的手掌心上,是一件呈椭圆形的扁形的金光闪闪的小东西。不是金属。也不是布或纸,不知道是何物。可这玩艺儿意味着什么呢?

小五郎走到窗边亮处,将手中的东西对着亮光仔细瞧了瞧。不知他发现了什么,只见他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和往常的他简直判若二人。

“难道这是真的?简直不也相信。……太可怕啦!”

见小五郎神色异常,波越警长忍不住走到他身边。

“喂,小五郎,到底怎么回事?发现什么啦?”

“嗯。我在想一个可怕的事实。太可怕啦!”

平素的小五郎一惯不大爱动声色。可今天说话声音却在颤抖。看业事情非同小可。

“这小玩艺儿究竟是什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是的。好象是发现了异常情况。……啊,川村小姐,您家的电话在哪儿?”小五郎突然慌慌张张地回头冲一直站在一旁的川村娟枝问道。

陀的圣殿

小五郎慌忙不迭地问了电话在哪儿,马上跟着川村小姐跑着出去了。人们不禁让这个职业著名侦探奇怪的举动给惊呆了。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正当这时,川村小姐折了回来。

“打的是长途传呼电话,可能要费点时间,小五郎先生让我传话,让诸位稍候。”她回禀说。

小五郎挂加急电话焦急不堪地守候在电话机旁等对方接。象他这样沉着稳重的男子汉也变得如此激动不巳,难道果真出了大事?

三十分钟以后,小五郎才打完电话回来。在这之前,其他人也并非无事可做。他们一遍又一遍地询问川村小姐和家中的佣人,把室内角篦头似地仔细搜查了个遍。

“诸位,已经证实了。果然是一桩可怕的恶性犯罪案!”

打完电话回来的小五郎站门口喊道。他的脸色,比去打电话之前更难看。

“怎么回事?你究竟发现了什么?”波越警长抢先问。

小五郎让在场的川村小姐及佣人先暂时离开画室,等他们全都走后,才回答说:“被盗的东西已经查明了。大家千万不要吃惊。吕班从画室里盗走的,是一件日本的国宝。而且它不是一般的国宝,而是宝中之宝。它的知名度甚至大到连全日本的小学生都无人不晓!”

“你说什么?这样一幢私人宅邸里会藏有那么贵重的国宝。”波越警长惊奇地问。

在场的人全都和波越警长持怀疑的看法。从未听说过川村云山私人的画室竟然珍藏有如此有名的国宝。一定是著名侦探小五郎搞错了。

“那件价值连城的国宝被盗前就放在密室里面!”小五郎生气地吼道。

“我刚才给奈良的法隆寺挂过电话,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咦?你说什么来着?法隆寺?那么,究竟是件什么国宝?”

检察官E吃惊地问。

小五郎环视了一下四周,压低嗓门说:“就是那尊一直安放在奈良法隆寺金堂正殿里的金光闪闪的佛龛!”

什么?难道小五郎当真精神不正常?大家望着小五郎,不知说什么才好。

“喂,小五郎,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如果是真的,这可不得了啊!……不过,法隆寺丢失了这么贵重的国宝,难道就没人发现?再说,那件玩艺儿体积可不算小啊,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检察官难以置信地说。

“不过,法隆寺正殿里没有被盗的迹象。那尊闪光的佛龛也好端端地放在那儿。”

“那你怎么说……”

“可那是件赝品!而且,那件冒牌的假玩艺已经放在法隆寺里有好几个月了。”

“赝品?不可能!谁能仿造出那样的古代艺术品?简直难以置信!”

检察官和其他几个人都一时难以接受和相信这是事实。

“法隆寺事务所的管理人员起初也是这么说。他也同样不相信放在正殿里的佛龛是赝品。还训斥我不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他满以为我打电话是闹着好玩。”

“不是么?那又是怎么证实实殿上的佛龛是仿造的假货的呢?”

“我让管理人员检查了一下佛龛的底部。我估计吕班的虚荣心会促使他做案后留名的。”

“发现吕班的署名了吗?”

“过了一会,那位管理人员就回话了。他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样。颤抖不巳。说了些什么也听不大清楚。他说发现了A-L的署名。另外还刻有一句日文。内容是‘替川村云山氏所为。A-L。’”

真是难以相信的怪事!然而,法隆寺的管理人员不可能说谎。如果佛龛底部真的有A-L署名,就没有任何怀疑的余地。这件日本国绝无仅有的国宝,的的确确被可憎的异国怪盗吕班给窃走了。

“事情就是这样。”小五郎说明道。

“正因为川村云山先生是一位天才雕刻艺术家,他才有那种如痴如狂的艺术癖好。这种癖好发展到了极端的地步,就变成占艺术品为已有。这不足为怪。可不幸的是,川村云山先生看中的不是一般的艺术品,而是那件无价的宝中之宝。

“如果是普通窃贼,对国宝是不敢染指的。因为既便偷了去,既不能向别人炫耀,又不能卖钱。

“可川村云山却与他们不同。他象爱自己的情人一样爱它,抚摩它。对他来说,没有必要拿给别人看。更不会用它去换取金钱。他只是将国宝安放在密室,供自己朝夕观赏和爱抚。他一定沉浸在这种不为人知的秘密的喜悦之中。我仅从他每次处出旅行期间都让他女儿睡在画室负责看守这个疑点,就察觉出他一定在密室里珍藏有什么比性命还重要的宝物。”

“原来如此。那么说来,是吕班摸清了川村云山的秘密,趁他不在家时行窃的罗?另外,法隆寺那尊假佛龛,是吕班用惯用伎俩,事前就刻好署名放在那儿的罗?”检察官附合道。

“不错。吕班那家伙肯定早就嗅出了川村云山的秘密。要不然,他怎么会有时间事先刻好那尊假佛龛底部的署名?”

“如此说来,那件仿造品的作者正是川村云山自己,对不对?”

“也许是吧。也许川村云山为了仿造出那件真品,躲在密室里花了好几个月,甚至半年时间。象川村云山这样出类拔萃的天才艺术家,这种恶性犯罪还是头一次。”

“不过,要用假的把真的替换下来可不那么容易。法隆寺正殿里游人络绎不绝,这种偷梁换柱的把戏可不是随便好玩的!”

“这种看上去似乎不可能办到的事情,罪犯轻而易举就得逞了。那帮家伙简直象魔术师。不过,话说回来,魔术那玩艺如果戳穿了全是假把戏。这桩被窃案件也是一样。我听说那件国宝有时送到外面去修理。打电话一问法隆寺,果然得知近四个月里只送修过一次。所谓偷梁换柱,就是在那次修理时下的手。川村云山由于职业上的关系事前就获秋了国定送修的时间。我估计他是事前有所准备,才得以轻易用赝品替换了真品的。”

罪犯多么胆大包天!身为日本美术界的一大元老,川村云山竟利用他的地位,玩弄手段将国家的至宝搜为私有!

然而,川村云山巳知罪行败露。他已经自*了。要追究也没有了对象。可川村死了吕班却还活着,还逍遥法外。说不定正躲在什么角落嘲笑警方的无能。这个巧妙利用了老艺术家的私心,不费一点功夫将国宝弄到手的吕班,是更可憎可恶的凶贼。

“不过,小五郎,你是怎么了觉的?怎么会知道放在密室里的宝贝就是那尊闪光佛龛呢?对我来说,你这几招比吕班的手段还令人费解。”波越警和长满脸疑惑地问。

“这……这算不了什么。”小五郎若无其事地说。

“识破秘密的关键在这张纸条上。启开秘室的暗语上面,写有三行法语文字。喏,你们瞧!”

小五郎说着边将纸条在桌子上展开。

“如果翻译成日文,就是这个意思:‘今夜搬运佛陀圣堂。办法照旧。得手后送往白色巨人处。’所谓佛陀圣堂实际上是寺庙。怎么可能是搬运寺庙呢?寺庙如此之大,又怎能搬动?我当初还以为是什么暗语。可没想到在密室地上拾到了一小块剥落的漆片。我一眼就判别出它不是普通的漆片。因为任何一位行家都认得出它经过的年月已经非常古老。我这才恍然大悟。

“这间画室的主人是日本美术界的大家。象他这种人煞费苦心修建密室珍藏起来的东西,(而且他知道这东西被窃后不得不自*)——佛陀圣堂——古漆——古董品收藏狂吕班,我沿着这条思路推下去,自然联想到了那尊闪光佛龛。如果说吕班垂涎欲得的,并且能搬动的佛陀圣堂,只有那尊国宝佛龛了。然后,我就给法隆寺打了电话,证实了这一点。”

“哦,原来是这样。”波越警长为小五郎惊人的想象力而叹服。

“那么,那后面的一句话呢?‘送往白色巨人处’又指什么呢?这个问题解决了,就不悉找不到国宝的下落和吕班一伙盗贼的藏身之处。”

“遗憾的是,我也搞不清楚。字面上的白色巨人我想是指白皮肤大高个男人。说不准是吕班同党中某个家伙的绰号。”

小五郎困惑不解地自言自语道。

白色巨人

国宝闪光佛龛被窃。窃贼是黄金假面怪人阿尔赛恩-吕班。

这桩恶梦般的案件,不久便使全日本家喻户晓了。尽管日本当局煞费苦心试图保密,但新闻记者们凭着敏锐的第六感官,很快就获悉了案件的内情,除了不涉及“卢杰尔伯爵即吕班”这一点之外,利用新闻媒介大肆进行了报道。

如果在美国,人们也许会呼吁对盗窃国宝的贼施以极刑。就连素以性情温和著名的日本人也愤怒了。举国上下一片呼声,疾声呼吁抓住窃贼吕班,夺回国宝。顿时,警视厅成了人们抨击的目标。

“波越警长怎么啦!”

“小五郎究竟在干什么?”

到处可以听见人们的责难的声音。

全日本的警察都行动起来了。为了抓住吕班,警方布下了一道道连蚂蚁也钻不过去的天罗地网。

不用说东京,连全日本到处都印发了附有卢杰尔伯爵照片的警方通辑令。车站、码头、海关、饭店、旅馆都无一例外地被搜查,并布下了暗中监视的便衣警探。五天一晃过去了,依然没有查获出吕班及同党和大鸟不二子的下落,国宝闪光佛龛仍旧去向不明。

如果说追捕的要犯是日本人,也许可说是大海捞针,可罪犯是眼睛及肤色都与日本人迥异的异邦之人。人群中,他想藏也无处藏。真不可思议。从前那样善于玩弄妖术的黄金假面人,如今巳原形毕露,成了每一个日本人追捕的在逃罪犯。城市乡村、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一双双警惕监视的眼睛。浩浩人海之中,这个带有一名女人和一大批连汽车也载不下的赃物(虽然闪光佛龛体积不大,但吕班在日本盗窃的赃物不仅这一件)的罪犯,又能藏身于何处呢?实在不可思议。

再说小五郎,他今天依然闭门把自己关在公寓的书房里,望着面前那张谜一般的纸条发呆。他目前非常焦急恼火,宿敌吕班一次次的捉弄,社会上非难的舆论使他焦头烂额。

“白色巨人、白色巨人、白色巨人……”

为了解开这个谜团,他已经花费了整整四天时间,可仍然没有寻出一点线索。对他这位大名鼎鼎的侦探来说,碰到如此棘手的难题还是生来第一次。

小五郎在沉思。突然,面前桌上的电话叮玲玲地响了起来。

“哎呀,肯定又是波越警长,真烦人!”

这几天波越警长每天都要打两三次电话找小五郎替他出谋划策。

小五郎气鼓囊囊地抓起电话听筒。果然是波越警长。不过,今天电话里波越警长的声音听上去和往日不大一样。

“啊,小五郎,有好消息!马上拾掇一下准备出门!那个谜一样的白皮肤大高个男人找到啦!”

“什么?白皮肤大高个男人?”

这话来得太突然,小五郎显得有些不信。

“哎呀!就是那张纸条上所写的那个白色巨人嘛!那家伙已经找到了。”

“说具体点!我听不明白。”

小五郎突然觉得波越警长对那句“白色巨人”的理解有些奇怪。

“我手下的一名刑警刚才打电话来,你还没忘记那幢在户山原的小洋房吧?就是你跟黄金假面人打过一架的那个地方。我一直放心不下,安排了一名刑警在那儿监视。那名刑警刚才打电话给我,说三十分钟以前,看见一个洋人从小洋房里出来。他觉得可疑就盯上了。那个洋人开车到了东京,眼下正在一家叫‘狄克’的咖啡馆里。他现在在咖啡馆门外暗中监视,打电话让我们赶快去。小五郎,你从你那边直接去,行不行?”

“好吧。去倒是可以去一趟,可怎么敢肯定那人就是‘白色巨人’呢?”

“因为那家伙从头到脚全是白颜色。白毡帽、白面孔、白衣服、白手杖、白手套、白皮鞋!我听说后也吓了跳。那小子肯定是那个‘白色巨人’。毫无疑问!说是个子非常高,长得非常胖。”

“好吧!去瞧瞧。‘狄克’咖啡馆?”

电话挂断了。

小五郎飞快地进了卧室。五分钟不到,他巳化好装扮成一个汽车司机出了门。羊羹色斜纹哔叽夏装,一顶半旧的鸭舌长檐帽,一副宽大的防尘平光眼镜和一双红皮高腰长靴。只见他招呼住一辆出租车,一屁股坐到了司机身边的助手席上。

十分钟以后,那辆出租车驶到离“狄克咖啡馆”十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时,咖啡馆门前正有位老年人在东张西望。此人戴一副墨镜,留着一目了然的假胡子,身穿一件老式羊驼毛质西装,拎着一只黑色折叠包和一柄缎面洋伞,看上去活象哪家保险公司的职员或者募集资金的人。

小五郎走到此人身后,一掌拍在肩膀上。

“波越君!你身上这套玩艺也太憋扭啦!”

穿羊驼毛质西装的男人猛一惊,转过头来,竟然半晌没认出来人是小五郎。

“啊,是小五郎呀,别出声!那白颜色的家伙马上就要出来。”

波越警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距此十来米处的咖啡馆大门。咖啡馆大门正对面一家商店的屋檐下,有一位二掌柜模样身穿和服的男人。此人一定是波越警长的部下。

旋即,波越在电话中提到的那个“白色巨人”出现在咖啡馆门口。波越警长没有说错。此人从头到脚白得象涂了一层白粉。如果把他的衣服扒了,说不定皮肤象得了白化病的病人一样白。至少可以说,此人的面孔,在普通白种人中间也算得上白得出奇的。

此人真可谓名副其实。身高至少六尺,长得象日本相扑大力士一样胖。

他走出咖啡馆后没有招呼出租车,而且大摇大摆地朝银座大街走去。

一场稀奇古怪的盯梢战开始了。走在最前面的是浑身呈白色的宠然大汉。他身后十七八米处是穿羊驼毛质西服戴墨镜的古怪老人和足登红皮长靴的司机。再后面,是一位退伍军人出身的掌柜模样的刑警。

“那家伙如果真是暗语中提到的那个‘白色巨人’。咱们要一直盯着他不放,最终就可以查明吕班藏赃物的地点。也自然就难抓到吕班。得仔细盯住他。让他溜了可就坏事啦!”波越警长小声说道。

“嗯。有道理。不过我觉得,那家伙也白得太过分了点!”看样子小五郎并没有显示出多大的兴趣。

“白得过分?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可疑嘛!那身白色打扮,说不定其中有我们还没弄清楚的含义。”波越警长嘴上嘟哝道。

盯梢继续进行。

三只大皮箱

白色巨人摇晃着白色手杖,穿过银座大街的电车道,走进了一家大百货商店。

“奇怪!那家伙难道已经发现被跟踪啦?干吗装模作样地往百货商店里钻?”

“他发现了又怎样?反正咱们不能停止跟踪。他去哪儿咱们也跟到哪儿,一定要找到他们的巢穴!”

波越警长显得异常兴奋。而小五郎却感到兴味索然。

巨人乘电梯上了楼顶花园。尾追者们乘上同一架电梯,隐蔽在角落上盯住猎物不放。楼顶花园里,一大群人正仰望着天空,等待着什么出现。

“哦,那家伙上这儿观看飞机来啦。他说不定是法国人。”

小五郎若有所思地轻声说了句。

当天,正巧是某位法国青年飞行家夏普朗驾驶三人乘坐的小型飞机做环球飞机冒险并飞到东京上空的日子。电台报道过该青年驾驶的飞机飞过东海道上空的方位。

东京市民为了对这一罕世壮举表示欢迎,全都沸腾起来了。东京的许多高楼大厦顶上云集了无以数计的人群。

“法国人真可怕。不光出了个夏普朗,还出了个吕班!”

一副司机打扮的小五郎自言自语地感叹道。象他这样足智多谋的大侦探,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环球飞行冒险同黄金假面的犯罪有什么关连。

不一会儿,楼顶人群沸腾的欢呼声报知了那位法国空中豪杰的到来。万里无云的蓝天上,三架老鹰似的飞机从西面远远地飞来。其中两架是某报社的导航机。

机体愈来愈大,离仰头观望的人群头顶愈来愈近。轰隆隆的螺旋桨声,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瞧!那家伙的举动很奇怪!”

波越警长用肘部顶了一下身旁的小五郎。对这位忠于职守的警官来说,地上的白色巨人比天上的英雄更为重要。

白色巨人的举动的确反常。只见他走到楼顶的边缘,用不知从何处弄到手的两面大红色小旗,不停地举在头上来回晃动,象是在打旗语信号。乍看上去,好象是对正飞到百货商店上空的飞杨表示欢迎,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因为他的眼睛并没有朝天上看,而是在看不远处另一幢高楼屋顶上站着的人群中的某一个人。

“喂,小五郎,那家伙在朝对面楼顶上的哪个人打信号!真是愈来愈搞不懂了。”

波越警长眼睛闪射出兴奋的光芒。

小五郎表情依然冷淡。

飞机的影子在天际消失后,楼顶上的欢呼声才静了下来。人们激动地交谈着开始下楼。白色巨人就混在人群中间。

电梯在一楼停住了。波越警长等三名尾追者跟在白色巨人身后朝百货商店大门走去。

“喂,小五郎,你怎么啦?磨磨蹭蹭的,别让那小子给溜了!”

波越警长急不可待地拉了小五郎一把。可是小五郎却站在设在百货大楼里的旅行社办公台面前没有动弹。

墙上挂着一幅漂亮的招贴广告画。这是一幅供外国人看的日本观光导游图,画面上既有富士山也有严岛神社的牌坊,还有穿长袖和服的日本舞女和著名的镰仓大佛。

“喂,小五郎!别那么没精打采的,发什么呆呀?”波越警长对小五郎说。

“波越君,你知道这么大的佛像日本有多少?”小五郎突然回过头问。

“谁知道!快,别管这广告画啦,盯梢要紧!跟踪到了这一步,让那小子溜了可就后悔莫及了!”波越警长满腹牢*地嘟哝道。

“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小五郎按着脑门皱着眉头说。“盯梢还是你们几个干吧。我回去了。”

“这怎么行?怎么这么说话!喂,你真的不舒服?”

“嗯。当真。我走不动了。拜托啦!我乘车回去。”

说话间,那个一身白装束的大高个男人已经走出很远了。

不能再磨蹭下去了。

“好吧,结果打电话告诉你。多保重!”

说完波越警长和另一名刑警朝目标追了上去。

目送警长走后,小五郎开始和栅栏里的旅行社导游人员攀谈起来。瞧他急急匆匆向人打听什么事情的样子,一点不象是有病在身。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此暂时不得小五郎。且说波越警长一直紧紧跟在白色巨人身后暗中监视。那洋人还是不乘车,迈着大步在街上转悠。

此人拐过尾张町大街,悠哉悠哉地迈进了日比谷公园。也不知是他已经发现有人跟踪,还是散步,进公园后总是绕着花坛运动场兜圈子。看样子甚至有点象在嘲弄身后盯梢的人。波越警长也顾不得多想,一直执拗地咬住目标不放。

一小时过去了。此人终于离开了日比谷公园。波越警长以为这下他可能回老窝了。正兴奋时,只见他一头消失在日比谷公园前面的帝国饭店里。难道这家伙住在帝国饭店?这么说,罪犯将饭店当成了窝藏赃物的地点?不可能!

“请问,刚才进去的那个洋人是住在这里的客人?”波越警长拦住饭店大门处的一位侍者问道。

“是的。”

这位中年侍者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警长,这也难怪,看波越警长身穿的服装,只象是个募集资金的人。

“啊,我是警视厅的。请帮忙叫一下饭店的经理。”警长从衣袋里掏出名片递了过去。

东京人没有不知道铁腕警长波越的赫赫大名的。侍者一瞅名片,马上变得肃然起敬,当即把警长等人带进了经理室。

询问后才知道,大个子洋人刚到此投宿不久。虽说他不是常常光顾这家饭店的客人,可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可疑之处。他的名字已经查明。国籍正是小五郎所估计的法国。当问此人是否携带有大包行李时,经理回答说此人有三只大皮箱携带进入饭店。果然不出所料!这三只大皮箱肯定有问题!一想到皮箱里装的就是国宝闪佛龛,波越警长禁不住心里激动得怦怦直跳。

“我们有事想问问这位客人,能带我们去他的房间吗?顺便请你们找位翻译。”

饭店经理欣然承诺了警长提出的要求,并马上带领几位警官来到长长的走廊上。可到房前,见门关着,而且敲了半天也不见开门,于是,经理叫来了管客房的侍者。

“客人呢?”

“刚结完帐走了。”

“结帐走啦?不可能!今天早晨不是刚住进来吗?”经理一惊,盯着侍者问。

“的确结完帐走了。就在刚才。刚才他从外面一回来,就把我叫了去,说是马上结帐要走,就两手空空地走了。”

难道在波越警长进经理室那么短暂的确良几分钟里,那家伙就溜之大吉、逃之夭夭了?

“空手走的?没叫车?那么,他的行李呢?他应该有几只大皮箱。”

“皮箱他留在房间里了。啊,想起来了。这位客人还留下了一句话。嗯……说是等一位姓波越的先生来了,把皮箱转交给他。”

“你说什么?”波越警长一下慌了神,失声地道。

“他说的是一位姓波越的先生。”经理心急如焚地替侍者说道。

“客人还说,这位姓波越的先生是警视厅的人。”侍者补充道。

“真是莫名其妙。是不是先检查一下他的皮箱?”经理瞧了瞧警长的脸色。

“瞧瞧吧。把门打开!”

波越警长这时才幡然醒悟小五郎突然称病的理由原委。

多么机敏的人!他早就预见到会落到这种境地,小五郎这人每当这种时候总是来这手!警长心里想。

侍者用另一把钥匙启开了客房的门。进屋一瞧,果然有三只大皮箱放在门口显眼之处。皮箱的锁孔上,好端端地插着开锁的钥匙。

“打开!”警长命令道。

另一名刑警和侍者把三只皮箱依次打开。

“他妈的!又上当了!”

波越警长粗暴地骂了一句。

皮箱里,三只如同婴儿般大小的裸身丘比特大洋娃娃两手张开地冲着皮箱人直笑。一对对眼儿看上去充满着嘲讽。

三只大洋娃娃。除此之外别无它物。看来,这的确是揶揄嘲弄警官的又一出精心安排的闹剧。

波越警长气得捶胸顿足也不觉解恨。这个妖怪似的白色巨人,一会在高楼层顶用旗子打信号,一会又在日比谷公园玩兜圈子捉迷藏的把戏。真他妈的混帐,这箱子里装的哪里是什么国宝,分明是洋娃娃!

等波越警长垂头丧气走出饭店回到警视厅时,已经快下班了。他回到家里,直到上床就寝也没说一句话。干上警察这一行以来,他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黑暗中的巨人

波越警长第二天一到警视厅,就马上给小五郎打了电话,为的是想对小五郎吐吐昨天的苦水和怨气。可公寓的人回话说小五郎从昨天起就没回过公寓。打那以后,波越警长又打了五、六次电话,直到傍晚仍不见小五郎回来。

在难以名状的焦炙烦躁中,又一天过去了。直到翌日黄昏,才终于得知小五郎的去处。而且是他把长途电话打到警视厅里来的。电话是从横滨再过去不远的神奈川县O镇打来的。

“小五郎,你也真够损的。假装生病,卖个关子半道上溜了!那天,你走后咱们可上了大当。”

“是吗。那家伙果然不是什么白色巨人吧?我是凭直觉猜到的,所以一开始跟踪就不大起劲。不过,你那么认真,我不便泼你的冷水。再说,当时我的确也吃不准是真是假。”

小五郎的话音里充满了歉意。

“算啦,我倒不会介意。不过,你去O镇压干吗?肯定与本案有关罗?”

“是的。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次得让你跑一趟。这一次可不是前天那种冒牌货色,而是真格的白色巨人。为了这个,我昨晚通宵没合眼哩。不过,这下我敢肯定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白色巨人在O镇?”

“不错。赶快来吧!我去车站接你,阳好还是化一下装。”

听见小五郎传来捷报,波越警长激动得坐不住了。他赶紧化装成一个布衣帮工,登上了去O镇的旅途。

一到车站,化装成汽车司机的小五郎果然在等他。

“电话里你说得一点也不具体。白色巨人究竟是什么人?他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赃物也在那儿吗?”波越警长和小五郎一打照面劈头便问。

“是的。别说赃物俱在,弄不好连吕班和大鸟不二子全都藏在那儿!”

“嗯?吕班?这下可要逮住条大鱼啦!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现了他们。到底在哪儿?你又是怎么侦察到的?”

“跟我来!你马上就会明白。”

小五郎话没多说,催促波越警长上了路。

走出狭窄的小镇,前面是一道长长的缓坡。羊肠小道两侧杂树林茂密葱茏。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天空中的繁星迷人地一闪一闪。四周是一座黑的丛林,不见一处篝火。

这荒芜的山坡上会有人家?如果真有人家,定会看见火光。波越警长心里咚咚直敲小鼓,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出于对朋友小五郎的信赖,他还是毫无怨言地跟在小五郎身后在黑暗的树林中走着。

然而,愈往前走愈是黑暗,四周依然不见有人家。波越警长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我说,小五郎。咱们究竟要到哪儿去?这一方既无街市又无村庄,白色巨人住在什么地方?”

“咱们已经看见了。只不过天太黑看不清楚罢了。”小五郎说了几句可思议的话。

“什么?已经看见了?就在附近?”

“不错。咱们正一步一下朝那家伙接近。”

小五郎这话真有点让人害怕。

不一会儿,二人穿出了杂树林。小路延伸到缓坡的顶部的一片开阔地。四周依然笼罩着黑暗,依然不见人家。

“我真搞不懂。那家伙究竟在哪儿呀!我的眼睛怎么一点也看不见?”警长小心谨慎地压低嗓声又问。

“你看不见?怎么会看不见?喏,不就站在你面前吗?”

“嗯?在哪儿?在哪儿?”

“喏,透过星光抬头往前仔细看!你面前不是站着个高大无比的巨人吗?”

波越警长抬头一看,面前的的确确有个小山般高大的巨人身披美丽的星光屹然挺在眼前。

“你是在说这尊大佛?”

波越警长惊讶地问。山坡中央是一尊作为O镇名胜古迹的用钢筋混凝土浇铸的大佛,它比奈良的大佛还要大。如果白色巨人指的是这尊大佛像,既便小五郎不说,波越也知道这尊大佛的所在地。

佛眼上的玻璃窗

“你疯啦!你是说这尊大佛是吕班的同伙?”

警长以为小五郎是在开玩笑。大佛和吕班,简直风马牛不相及!

“不错。”小五郎一本正经地答道。“这就是吕班的所谓白色巨人!你瞧,它不正是一个白色巨人吗?”

的确不假,看上去大佛的确是个白色巨人。

“嗯。小五郎你真有眼力!你是指这尊大佛……”警长望着小五郎黑的身影,低声说。

“对!这就是所谓‘空心针’。你听说过吧?吕班曾经在法国筑了个老巢,就设在一块名叫‘空心针’的畸型岩石内。”小五郎说明道。

“‘空心针’!不就是法国艾特尔塔有名的空心岩吗?那是吕班的秘密美术馆哪!”

“正是它!‘空心针’!……白色巨人……一个是空心岩,一个是空心混凝土佛像。瞧这不是如出一辙吗?太绝了!谁也不会想到这尊远锭四方八面都能看见的高大佛像,就是欺世大盗吕班最安全的老巢!多么神奇的美术馆!”

小五郎在大佛前面的密林中踱来踱去,悄悄地对波越警长说道。

抬头穿过密林望去,黑暗中的巨人犹如一头凶恶的缄默不语的怪兽,占据着巨大的空间。夜晚的大佛真让人毛骨悚然。

“你是怎么……”

波越警长似乎还不相信眼前奇怪的现实。

“很早就听人说过这片林子里有黄金假面人出没。最近关东地区这一带到处都流传着关黄金假面人的传闻。连小孩都戴着金色假面具满街乱跑。没人会注意这片树林里曾有黄金假面人出现的传说是真是假。可是却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我知道这里有一尊钢筋混凝土大佛。当时,连我这个不怕神不怕鬼的人也吓坏了。吕班这家伙真呆谓当今世界首屈一指的魔术大师。他的计谋愈是古怪离奇,就愈说明是真的。我那天在这儿守了一整夜,终于抓住了吕班那小子的尾巴!”

“看见吕班啦?”波越警长兴奋不巳地问。

“我看见的那家伙不是吕班。可一眼就知道他是吕班的走卒。我正好看见他钻进大佛肚子里。那帮家伙,个个都扮成黄金假面人。我看见他一头钻进了那边那棵银杏树根部的空洞。从银杏树根部再挖十来米的隧洞就可以通到大佛底下。上面正好是空心的钢筋混凝土仓库,正等着他们用呢!”

啊,多么简单而又绝妙的主意!谁都知道这尊钢筋混凝土浇铸的大公里肚腹是空心的。可第一个想到利用它作为仓库和藏身住地的,除了这位法国大盗,还会有谁呢!

吕班选中这尊位于O镇的钢筋混凝土大佛作为老巢,不光是因为此地距离东京很近,还因为这尊大佛不象镰仓大佛那样为了让信徒的瞻仰膜拜连腹内也对外开放。所以选它作为藏身之地可谓再合适不过。

“真可怕,没想到吕班这小子竟有这般超人的智慧。说不定这家伙窝藏艺术品的地方不止这尊大佛一处。也许世界各地都有。譬如说,著名的缅甸大涅磐像呀,纽约湾的自由女神像什么的,象这一类大型塑像腹里的空洞,作为吕班这种跨国大盗的赃物仓库也许最合适。”

“简直不敢相信。这简直成了神话!”

“这种罪犯往往会将神话变为现实。虽然自由女神像可能不会是吕班的窝赃之处,可毕竟想起来让人担惊受怕呀!那家伙玩的鬼把戏简直让人捉摸不透。”

“我说,你说的银杏树下的空洞,究竟在哪儿?”警长半信半疑地突然问了一句。

“喏,就在那儿。那儿不是有一棵树叶掉光了的黑色木树吗?就象森林中的一棵光秃秃的大树一样。就是那棵银杏树。”

这片小山坡上,与大佛相比略逊一筹的宠然大物,要算那棵老银杏树了。它们并列在一起,活象一对头顶斑驳的巨人父子。

“我猜到你不会轻易相信。现在的情况是,让你相信这个秘密比马上去抓贼更为重要。所以才决定请你亲自来这儿看看……喂,你瞧!那棵银杏树下!”

流泻如注的月光下,老银杏树干根部黑洞的窟窿看上去好象一头妖怪。那就是通往大佛腹内的出入口。

“快!找个隐蔽处藏起来。注意那个洞口!”

二人蹲下身子,全神贯注地监视着老银杏树下的洞口。

就在他们二人刚蹲下身子的同时,老银杏树下的洞口出现了一条蠕动的影子。

“瞧!出来啦!”小五郎顿时警觉起来。

从树底空洞中爬出来的,果然是黄金假面人。而且不止一个。他们一个连一个地钻出洞外,象几个来自阴曹地府的阎王使者。

一个、二个、三个、四个。四个打扮着一模一样的黄金假面人从夜晚银杏树洞里鱼贯爬出。别说半信半疑的波越警长,谁见了这场面不觉得是置身在恐怖的神话之中?

在月亮的清辉下,四个怪物身上的金色斗篷反射出怪谲的光泽。四顶软呢毡帽下,是同一副漫无表情的金色面孔。新月型的嘴巴一直咧至耳边。不出声的怪笑。这情形连职业侦探小五郎和铁腕警长波越也感到直发怵。

只见这四个怪物正蹑手蹑脚地朝这连靠近。怎么回事?难道仅仅因为他们走的路碰巧通向小五郎他俩藏身的这片密林旁边?难道这帮怪物已经发现了小五郎他们躲在暗处窥视?

突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这四个刚才还走得慢吞吞的金色怪物忽地一下飞跑着包抄过来。紧接着四道刺目的白光齐亮。小五郎和波越警长看见了四个怪物手中紧握的手枪。

“哈哈哈哈……终于上圈套啦!小五郎!”

一个黄金假面人压低嗓门说。此人是吕班手下的日本人。

“你带谁来啦?恐怕是波越警长吧?啊,果然不错。这下可逮住大家伙啦!”

这家伙乐不可支地说道。其他三个怪物也兴奋地嘀咕着些什么。

“没想到吧,小五郎。我们抢先了一步!你这位大侦探也有栽跟头的时候!你以为你们会暗中监视,我们就不会吗?你不会忘了大佛额头上有一块厚玻璃板吧?那是我们的辽望孔,你昨天起就在这一带转悠,我们全都看见了。”

黄金假面人咬牙切齿地自己揭开了一个谜。

小五郎无话可说。他的确忽略了这一点,绝没想到大佛的额头可以当做辽望孔。从那么高的地方往下俯瞰,既便在黑夜里,借着微弱的星光,完全有可能看清密林中小五郎等人的身影。

敌人有四个,小五郎和波越警长手无寸铁。完了,无计可施。

小五郎嘴巴凑近波越警长的耳廓,迅速地嘀咕了些什么。然后,转向群贼。

“我们没有武器。不会反抗。你们要干什么!”

“请二位当客人哪!光顾一下我们的窝。让你们自由自在地逛来逛去,也太障眼了点!”黄金假面人平静地答道。

“那好,请带路!让我们也开开眼!瞧瞧你们的老窝是个什么样。我们反正也想见见吕班。”

小五郎若无其事地说着,走在了前面。四个怪贼虽然心里有些惊讶,跟在后面,手中的枪却没有放下。

走了两三步,小五郎身子突然象陀螺一样猛地往右一转,扑向走在最前面的黄金假面人手中的枪。迅雷不及掩耳。围发功夫,那家伙的手枪巳落入小五郎的手中。

“别动!要不我先崩了这家伙!看谁的子弹快!”

小五郎左手用力扭着枪被夺掉了的那个黄金假面人的手腕,大喝一声。

另三个假面贼顾及同伙的性命,一时竟呆住了。

双方相持着。小五郎的枪顶着一个贼的腰部,另三个贼的手枪正对着小五郎的胸膛。黑暗中,五条人影如同化石。

“哈哈哈哈……有劳各位了。我服了。认输投降!只要子弹够不着逃走的波越警长,我就听你们的。”

小五郎突然放下枪倒乐开了。我心里有数。自己单枪一柄,无论如何也敌不过对手三支枪。夺枪其实只是他小五郎的虚招。为的是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好让波越警长趁机逃走。

“他妈的!”

被小五郎扭住手腕的歹徒见小五郎放下了枪并松了手,马上夺回了小五郎手上的枪,一下顶住小五郎的背脊骨。

“这玩艺还是让我来使吧!快追!别让波越那小子溜了!”此人用法语嚎叫道。

月光下,另三个假面人砰砰胡乱放着枪,朝已经逃远的人影追了上去。

老巢倾覆

大佛腹内吊着一盏乙炔灯,照得空旷的腹内空间影影绰绰。

纵横交错的钢筋铁条。凸凹不平的混凝土大佛像腹内宛如钟乳洞一样阴森可怖。几只货箱堆放在一角(其中装着吕班窃来的为数不少的赃物),给混浊的气氛布下几处可怕的阴影。横架在地面的一排钢筋上,铺着一条格外显眼的豪华羽绒被,上面坐着两个黄金假面人。

从那亲昵地交头接耳的样子和交谈的声音,可以判断出这决不是两个男人。个子瘦小的一个说话嗓门很细,说明她是个女人。跟吕班一伙的女人除了大鸟不二子以外再无别人。另外一个黄金假面人,只看他和大鸟不二子说话的亲昵劲儿,就知道他是这帮窃贼的魁首吕班。

这时,刚才去追赶波越警长的那四个歹徒一个个从地道爬了进来。他们前面,是一副汽车司机打扮的小五郎。他被五花大绑,嘴堵着推进了大佛腹内。

四个歹徒你一言我一语向他们的头儿作了详细禀报。

波越警长逃走了。

洋人腿再长,身处草木皆兵的困境,在外公然追逐确有许多不便。如果追得太远,靠近了O镇的人家,反而会招来危险,故只好作罢,放弃追赶。回到老窝里,这三个人还气喘吁吁。

这一来,精心设圈套抓到的小五郎也算白抓了。因为逃走了的波越警长肯定会马上组织一支警察队伍反扑而来。看来这个地方也保不住了。可是,如果转移的话,这一帮招人显眼的异邦人又能往哪儿逃呢?

假若是平素的吕班,对这四个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的部下也许会劈头盖脸臭骂一顿。然后再把宿敌小五郎拉到面前,加以羞辱和戏弄。可今天的吕班已经顾不过来这许多了。他知道危在旦夕,必须争分夺秒安排后事。

“给我巴备好两辆车,老地方!然后赶快搬东西!”

吕班站起身,大声而迅速地用法语下达了命令。

汽车就隐藏在大佛附近什么地方。吕班命令一下,立即有两个部下急匆匆钻地道出去了。

“小五郎这家伙怎么处置?”

“给我捆在那边的钢筋上!虽然吕班不喜欢见血,可这个黄皮肤鬼例外!东西搬完了之后,点燃炸药引爆!”

被绑在钢筋上的小五郎拚命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他头上的司机帽扣得很低。嘴里堵着东西。一张大手帕蒙住了嘴和鼻子。借着昏暗的乙炔吊灯的微弱的光线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孔。那副样子也真够惨的。假如吕班有那么一丁点空余时间揭去小五郎头上的司机帽并掏出他嘴里堵塞的东西,这个故事的结局兴许会发生一点变化。可现在吕班一心全放在逃跑上,能替小五郎安排一条后路已经不容易了。

“快!快搬东西!”

大鸟不二子也插手帮忙了。吕班和他的两名部下以及大鸟不二子开始将五只大货箱逐一搬进了狭窄的地道。

二十分钟以后,正当吕班一伙往汽车搬完货物准备逃走,波越警长带领着十几名O镇警察署的警察赶到了。

“哎呀,那不是汽车引擎的声音吗?奇怪,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汽车?”

一名警官听见了树林中的响动,警觉地说。

“说不定那帮贼画龙点睛准备逃跑。喂,你去证实一下!”警长命令道。

波越警长话没说完,人们突然感到一阵大地塌陷般的剧烈震动。同时,前方亮起如同白昼的火光。火光中夹带着无数石块。恐怖的巨响。

“啊——!”随之一片惊叫。

人们无论如何也难以忘怀这一刹那间发生的恐怖场面。眼前这尊比奈良大佛还要高大的钢筋混凝土大佛像顿时裂成两半。中间喷出火山似的大火。硕大的佛首从佛身上断开,一下飞向了空中。天空中象下冰雹一样突然降下一片钢筋混凝土的碎片。环绕山丘的树林枝梢,顿时被火光映得通红。

警察们下意识地全趴在地上。虽然离大佛还有相当的距离,可背上还是挨了从天而降的石块的袭击。

然而,爆炸一瞬间就结束了。耀眼的火光一熄灭,四周显得更加黑暗。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之后。周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警察们回过神来首先想到的是群贼和大佛同归于尽了。不管怎么说,勘查现场才是当务之急。

除了一名警察奉命去树林里证实是否有汽车之外,其余的十几个人在波越警长的率领下打着手电逼近了被炸了的大佛像。

佛像周围全是混凝土碎块,连个下脚的地方也没有。

“咦,这玩艺儿掉在这里啦!”

这名警官拾起一只红皮长靴,凑着警长的电筒光晃了晃。这是一只劣等红皮长靴。

警长一见这只皮靴就愣住了。他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它。一定是化装成汽车司机的小五郎的脚上之物。

事情很明显,小五郎为了让波越警长得以脱身逃跑,自己故意主动投降,当了俘虏。不难想象盗窃贼们将小五郎押解进了大佛腹内。如果真是这样,身在佛腹之中的小五郎不可能在刚才的大爆炸中保全性命。

这只长靴就是证据。既然他脚上穿着的长靴都被炸飞了出来,小五郎其人肯定被炸和粉身碎骨了。

对波越警长来说,朋友小五郎的生死,比逮捕大盗吕班更为重要。他难以遏制住满腔的悲愤,浑身颤抖着,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三辆汽车在夜阑人静的东滨国道上风驰电掣地飞驶。前面两辆熄灭了大灯和车上所有的亮光,看上去有如两头黑色妖魔。最后一辆显然是警车。

一定是警长知道群贼驾车逃窜后立即打电话给公路前方的警察署报了急。驶在最前面的一辆车上乘有三个人。吕班亲自驾车,身边的另两个人一个是大鸟不二子,一个是吕班的部下。三个人穿戴得一模一样,头戴黄金假面具,身披金色斗篷。

第二辆是敞篷汽车,上面满载着一箱箱窃得的赃物。这辆车上只有两名吕班的部下。其余的三个部下是日本人,一定是同他们首领分道扬镳,暂时藏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

从汽车的速度上讲,看来是吕班一伙的车占优势。第一辆车和第二辆车的距离大约五十米,可第二辆车将后面的警车拉了近一百米远。

“吕班,这是上哪儿呀?”

不二子将手搭在正在开车的吕班的肩上,用流利的法语无心问了一句。

“鬼才知道该上哪儿!所以我们才分秒必争,能逃多远算多远嘛。说不定等到最后的一秒钟会出现奇迹。别失望!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吕班的训斥声掠过身旁的不二子的耳廓,又传到车的后排座位。吕班果然锐气不减。他驾驶的车以每小时五十,甚至六十英里的速度在公路上飞驰。

前方吕川镇已经进入视野。只要一进入东京,总会有办法甩掉后面追踪的警车的。这是唯一的一线希望了。

突然,后面好象响起了砰的一声枪响。是后面的警车开枪啦?回头一看,糟糕透顶!第二辆汽车好象车轱辘放了炮,象醉汉似地在公路上东摇西晃。这下全泡汤了!满满一车拚老命收集来的艺术品不得不忍痛割爱了。不,不光是艺术品,还有车上的两名忠实的部下,也将落到警察手中。

“浑蛋!别伤心,吕班!别计较这些啦!艺术品今后还可以重新收集。部下可以从警察手中营救出来!”

吕班在心里对自己说。他心一狠,决定放弃后面部下的汽车。警车很快就追上了那辆破车,并且人赃俱获。

然而,警察们却因此放走了吕班驾驶的那辆车。如果事前知道吕班在第一辆车上,他们也许会宁肯放过第二辆车而不惜一切去追赶第一辆。然而,他们却无力辨别出黄金假面人的真假。

几分钟后,男吕班驾驶的汽车速度减缓了下来,开始在东京市内冷冷清清的胡同中穿行。

“吕班,我快精疲力尽了。这么一直开下去,汽油会耗光的!没了汽油,咱们不是全完了吗?我看还是算啦,别再东奔西逃的了,咱俩一块死吧!”

不二子任眼泪在面颊上流淌,她摇着吕班的肩头说道。

“不行!决不能死!没我的同意,千万不能咬口中的胶囊!相信我的力量!没啥了不起。这种事我经历得多啦!多少次险情我都闯过来了。”吕班大声阻止道。

口中的胶囊?这意味着什么?

吕班所指的是一种可以使人在一瞬间毙命的剧毒胶囊。吕班和不二子自从逃出大佛就将这种剧毒胶囊含在口中。吕班一惯胆大妄为,再怎么样也决不会想到自*,可情人不二子执意要准备双双情死。他坚持不过,也就同意了。

对日本姑娘大鸟不二子来说,与其让警察逮住忍受羞辱,宁肯在紧要关头咬破毒胶囊自*。

然而,命运这玩艺总是捉弄人。当时吕班极不情愿地把剧毒胶囊含在嘴里,没想到多亏了这颗毒药,他才得以免遭逮捕。吕班的逃亡和他口中的剧毒胶囊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因果关系,这一点不久便会真相大白。

“不二子,我在考虑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明天是十八号吧?我好不容易才想到它。你明白吗?我一想到它就激动得心脏怦怦直跳。也许这将是我一生中最大的一次铤而走险。告诉你吧,我想起了一个逃走的办法。尽管很危险,可只要干得顺利,我们就可以很快逃到警察追不到的地方。如果失败,我和你就算殉情而里死!要知道,除了这个办法以外,再也没有更好的妙计了。”

吕班一下又精神抖数起来。他兴奋不巳地转过头:“相信我吕班的能力!让那帮蠢货知道我吕班的厉害!我们正巧三个人,太好啦,太妙啦!”

吕班指的三人,除了他自己和大鸟不二子这外,后排座位上还坐着一名黄金假面人。

空中奇迹

法国青年飞行家夏普朗架机环救旅行,又将从东京郊外的S机场起飞了,十八日这天,是他为横穿太平洋取道东京一站的告别飞行日。

飞机起飞预定在凌晨五时。天还没亮,S机场上已经聚满了为他送行的人群。

临近起飞时间,日本朝野的有关人士才络绎不绝地赶来。接下来举行的是冗长的欢送致辞和预祝飞行成功的干杯。报社的记者们排成一长工排等待着抢镜头。人群中欢声雷动,中间夹杂着警察的喝斥声。

在一片喧嚣声中,夏普朗一行三人将飞行器检查完毕,登上了飞机。

凌晨,天还没大亮。夏普朗等三人头戴飞行帽,飞行眼镜把眼睛捂得紧紧的。喧闹的人群没有一个人对这三人产生过半点怀疑。可只须细想一下,就会发现,这三个空中勇士在欢送会上甚至在祝酒干杯之时也不脱下飞行帽,的确有些举动异常。

三人中个子最小的一位飞行勇士似乎最羞于见人。一开始就畏畏缩缩地不肯露面。而且,在例行的飞行前检查尚未完毕就钻进了飞机驾驶舱,直到飞机起飞也没露过脸。这的确有点奇怪。

然而,狂热的人群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微小的细节。随着飞机的螺旋桨声响起,停机坪顿时欢声雷动。

飞机在一片沸腾的欢呼声中滑出平坦笔直的跑道,转瞬间一昂头飞上了天空。跑道上的欢呼声经久不息。

然而,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本该一直往北飞去的飞机突然掉过头飞了回来,并开始在密密麻麻的人群头顶上盘旋起来。

难道夏普朗一行对此地流连不舍?要不,是飞机出了故障?人们翘首仰望着天空,整个停机坪上鸦雀无声。

飞机在低空盘旋,几乎碰上树枝。坐在加强席上的夏普朗的身影仿佛伸手可及。

人们惊愕了。他们看见坐在飞机驾驶席上的是一个从头到脚闪射着金色光芒的人。正巧此刻破云而出的朝阳照射在他身上。飞行夏普朗变成了一尊镀金佛像。

“黄金假面人!黄金假面人!”

人群开始有人发出奇怪的喊叫。转眼间变成了对空中魔鬼的怒骂声。不知什么时候,飞机上的法国青年飞行家夏普朗竟摇身一变,成了面目狰狞的黄金假面人!人们头上,驾机做嘲笑似盘旋的人变成了凶残的大盗阿尔赛恩-吕班。

狼狈不堪的警官们在停机坪上东奔西窜、无可奈何。观众开始剧烈*动。惊叫声、怒骂声以及女孩子的哭叫声顿时覆盖了整个停机坪。

胆大懦弱的人象害怕空中强盗会扔下炸弹似地只顾逃命,象一群没头的苍蝇乱窜。

飞机上浑身金光闪闪的飞行士举起一只手,一边对地面的人群打着挥手告别的手势,嘴上一边大喊着什么。真正的夏普朗决不可能干这种事!飞机上转眼之间换了人!横穿太平洋的飞行勇士,换成了凶残的大盗阿尔赛恩-吕班。

化装成夏普朗的黄金假面人在飞机上边挥手边喊道:“日本的女士们先生们!这么长时间打扰啦。再见!虽然日本的著名侦探明智小五郎彻底毁了我的计划,可我吕班也在最后关头使他粉身碎骨了!我一向不喜欢*人,这次破了戒也是万不得已。小五郎的尸体,你们会在O镇的大佛废墟中找到的。还有夏普朗一行三人,被我们堵上嘴捆在飞机库的一个角落里,你们会找到的!没办法,只好委屈他们了。”

“我吕班算是失败了。可是,我并不懊悔!因为,我已经复了仇!女士们先生们,听我说,我得到了一件比上千件艺术品还要珍贵的东西,那就是大鸟不二子小姐!我带着她一块飞行是为了与她同生共死!我太高兴啦!……女士们先生们,后会有期!”

吕班对着地面上的人群做完了最后的道别演说。当然,他喊叫些什么人们不可能听见,人群中也没人懂法语。这只是出于吕班自诩为侠盗的习惯,他总想给这片国土留下些什么。

侃侃演讲结束后,吕班通过飞机上的传话器对坐在身后的大鸟不二子说:“不二子小姐,咱们已经脱离危险了。快把口里的胶囊吐掉!我早就把那玩艺用脚踩得稀巴烂了。我们已经在空中了,再也用不着那玩艺了。如果真想死,这架飞机会带我们去天堂的!哈哈哈哈……”

化装成另一名飞行士F的大鸟不二子听到吕班的话,一下吐出了一直含在口中的剧毒胶囊。

飞机停止了盘旋,渐渐地升上高空,朝北加速飞去了。

突然,飞机的最后一排座位上爆发出一阵大笑声。虽然笑声不断被巨大的螺旋桨声淹没,可吕班还是有所警觉地回过头来。他看见那位也化装成飞行士的部下K正哈哈大笑。

到底出了什么事?K那家伙疯啦?

“哈哈……你终于还是把毒药吐出来了。我等待多时了!现在轮到我说话了。不过,先告诉你,吕班,我的枪口正对着你的后心窝!懂这是什么意思吧?”

吕班的部下K越来越得意忘形。不过,他讲的法语,实在令人不敢恭维。K是地道的巴黎人,不可能这样怪腔怪调。

“你不是K?说!你他妈的究竟是谁?”吕班骇然失色地问。

“还能是谁?死去了的小五郎呗!刚才你还替我致了悼词。”

飞机突然一下倾斜,可见吕班吃惊的程度。

“你想用炸药炸死我小五郎,可你打错算盘啦!被炸死的其实是你吕班的一个走狗!只不过穿着我小五郎的衣服罢了。你的部下K死在自己头目的手中也太可怜可悲了。真没想到你吕班会是个*人不眨眼的恶魔!”

当时,三个歹徒追赶逃走的波越警长去了,只剩下一名同伙解押小五郎。小五郎见机设下锦囊妙计。虽然对手手中握有武器,可一对一的较量,小五郎凭一身武艺不有枪也能将对手治服。对小五郎来说,徒手将对手击倒在地,然后扒去衣服,让他穿上自己的司机服、堵上嘴巴这一连串动作简直易如反掌。

然后,小五郎再利用从对手身上扒下来的服装假扮成吕班的部下,并一同乘下逃窜的汽车,虎视眈眈地等待着治服吕班的机会。

遗憾的是,吕班和他的情人大鸟不二子两个人口中都含有剧毒胶囊,如果一不小心或操之过急,落得个自*的结局,就不能生擒活捉。吕班自绝于人世倒不足可惜,可大鸟不二子要是自*了,人死再也不能复生。

所以,小五郎一直扮成吕班的部下K没露声色。他甚至执行吕班的命令,绑架了夏普朗等三人,还抢了他们身上的飞行服。

也许读者会疑惑,小五郎为什么会将这出十分难演的戏演得如此得心应手?其实,这也是一种偶然。因为他具备许多对他有利的因素,第一,时间是从半夜到凌晨,天色一直很暗。第二,吕班一伙全部是一模一样的打扮,每个人的面孔都藏在假面具的后面。第三,连吕班在内,同党的每个人都戴上了飞行眼镜,正巧遮掩了小五郎那种脸上不自然的表情。等等等等。

话题再回到飞机上来。

素以老奸巨滑著称于世的阿尔赛恩-吕班刹那间惊骇得丧失了思维能力。他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巳确死无疑的小五郎还会复生,甚至会假扮成自己忠实的部下K一同乘上飞机。

飞机象一只迷失了方向的大鸟,在空中不停地摇晃。大鸟不二子禁不住尖叫起来。

然而,阿尔赛恩-吕班可不是碰上棘手的困难就惊慌失措的人。他马上镇静了下来,拿过送话器,说道:“算我输了,小五郎,跨国大盗阿尔赛恩-吕班谨向你这位日本著名侦探表示敬意。不过,既然到了这种地步,你准备将我如何处置?”

“让飞机在刚才起飞的机场着陆!把大鸟不二子小姐送还大鸟家。至于你吕班嘛,移交给艾贝尔警官!”

“阿哈哈哈……小五郎,小噜苏!你那些话还是留在地面上讲吧!这巳是云层上空!弄不好你我一块没命!手枪那小玩艺帮不了你多大的忙。只要你开枪,飞机失去了操纵,马上就会坠落!哈哈哈哈,天空上好象仍然是我吕班占上风嘛!”

顽固不化的怪贼不但不投降,反倒破罐子破甩,企图扳回败局。他想只要豁出去,三个人也无可奈何。

“快说,那你准备将我怎么办?”

“这还用问吗?带你到北边大海上的无人岛去,让老子吕班也出口恶气!”

吕班说不定打定主意把小五郎弄到北海的冰山或其它什么危险之地去。

“哈哈……小五郎,你没招了吧?不想犟几句嘴?你那脑袋瓜就想不出好点子啦?”

双方沉默了片刻。小五郎其实在准备不得巳的最后一招。

“那么这样,吕班。我可以不抓你回去,但作为交换条件,你必须放弃你的一切计划!你不能从日本带走任何一样东西!”

“什么?你说什么?”

“我是说要将大鸟不二子小姐从你的魔爪中夺回来!”

小五郎话没说完,只觉飞机一阵猛烈的摇晃,一声女人的惨叫从飞机上坠落下去。天空中,两团黑乎乎的物体翻了个滚,象炮弹一样直落而下。原来是小五郎挟着不二子一纵身跳下了飞机。

然而,这决不是自*行为。因为小五郎事先早就在自己和大鸟不二子的身上系好了降落伞。

消息的传播速度比飞机的速度还要快。地面上的人群已经知道了飞在头顶上飞行的是黄金假面人驾驶的飞机。这时他们一见从那驾奇怪的飞机里突然冒出两只降落伞来,顿时喧然*动起来。

附近所有的屋顶上都集满了观望的人群。人们一齐张着大嘴,呆呆地仰望着天空。灰白色的公路上,十几辆汽车正在往飞机飞行的同一方向拚命追赶,大多数车上装载的是新闻记者和摄影机。

两只降落伞,一前一后象两只巨大的水母,轻轻飘飘地往睛坠落。如此景观真是令人赏心悦目。两只降落伞下吊着一男一女。男的是人们都以为死去了的著名侦探小五郎;女的是人们谁也不认识的吕班的情人大鸟不二子。可想而知,第二天的新闻该有多么让人吃惊和令人振奋。

两只降落伞先后在木更津附近的海岸着陆。小五郎和大鸟不二子被当地渔民阿神接回家去。稍事休息后,从东京驶来一大串汽车赶到了。艾贝尔警官在波越警长的陪同下乐呵呵的走下警车。

小五郎象一位凯旋归来的将军,受到了隆重的欢迎。

他把大鸟不二子亲手还给大鸟家人之后,回首望着波越警长和艾贝尔警官,脸上浮起带有几分羞赧的微笑。

“虽然让吕班给逃走了,可他的同伙全都巳被绳之以法。国宝已经完璧归赵,就连大鸟不二子也逃脱了吕班的虎口。这一战,也许可以算我小五郎打嬴了吧?这一场战斗,吕班没有地利的优势。在日本这个陌生的国土做案的确有着不少对他不利的因素。这一点倒是事实。”

吕班的飞机去向,在那以后的几天里一直音讯杳然。不久后的一天,人们从报纸上读到了这样一条消息:一艘正在太平洋上航行的汽艇,在海面上发现了法国青年飞行家夏普朗的飞机。

吕班难道已经葬身海底?不,不,此人诡计多端。也许这又是他的金蟑脱壳之计,给人以死亡的假象,说不定这会儿正躺在世界的哪个阴暗角落策划着一个更大更可怕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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