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汪小姐镊邮票
邵 林
新冠疫情爆发前。年初，一位喜爱文艺而又特别热心的朋友来电，问我是否愿意担任王家卫导演《繁花》的集邮顾问？我对影视片采用集邮情节的态度，一向是既赞赏又担忧的。因为有助于扩大集邮的影响，所以我赞赏，如果编剧和导演不能理解集邮的本质，容易造成失实、失误，甚至荒诞离奇，所以我担忧。请我当顾问，有机会向编导灌输正确的集邮观，所以我愿意。年底，《繁花》剧组来电，约我相晤。
来人是导演助理和编剧助理，他们送我金澄宇签名的《繁花》，从他们手持的打印资料可见，剧组已经做了充分的案头准备，他们同我讨论了有趣的话题，比如有无可能让已故的家伯父（邵洵美）出现在60年代的剧情中，有无可能让某些世界珍邮出现在镜头里？影视剧并不恪遵小说的内容。我问他们，想让我做哪些具体的服务？他们希望我能帮助准备一些可供拍摄的邮票，提供若干位女集邮家让演员观摩她们的言行举止。他们留下几张剧本的散页。我回家阅读了小说《繁花》，原来主角阿宝集邮，上中学时他同蓓蒂一起设想花卉邮票和蝴蝶邮票的题材，那些对话中透露的专题知识和集邮知识还真有点水平呢！
剧组再次同我联系时，疫情已很吓人，我需要自我隔离，就推荐了一位中年集邮家、80年代时上海大学生集邮协会的骨干谢军，去同他们接洽，供应道具，讲解邮识。这些应是谢军完全可以胜任的。
剧组又曾给我来电，要我回忆早年所用镶嵌翡翠的贵金属邮票镊，画出图样，在微信上传过去，他们试图仿制用作道具。
2021年春，剧组派车来接我和谢军到车墩影视基地观看拍摄。摄影棚是一座普通的房子，门口戒备森严，门里伸手不见五指，整个房舍像是一个黑布罩下密不透光的内胆。我们被引入王家卫的司令部，那是大帐篷里一个简陋的小帐篷，“墨镜王”向我们介绍了胡歌和唐嫣，请我使用邮票镊给他们示范，然后他们都到“内胆”的另一侧去拍摄，而把我留在小帐篷里观看监视器的屏幕。那天他们拍摄了汪小姐在茶水间用铝壶口上冒出的蒸汽融化胶水、揭开邮票的情节。
监视器上，汪小姐揭开邮票后，立即将邮票举过头顶，对着窗口兴奋地注视，动作夸张，速度飞快（未播出）。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集邮举措，委婉地向导演助理表示怀疑。她笑笑说“这是艺术需要”，我只能“不响”。
这以后，剧组再也没有同我有过什么联系。年初《繁花》播出，引发热议，褒贬不一，集邮圈的微信群内一片质疑：揭洗邮票怎么可以不经漂洗就贴到玻璃板上去？贴上玻璃怎么可以底面向内而表面朝外？“带边”怎么说成了“套边”？舒曼夫人应称克拉拉，怎么可以也叫“舒曼邮票”？我预料中的吐槽，果然铺天盖地般袭来。与此同时，外贸工作者也在网上指斥编导，90年代的外贸不是像电视剧里这样做的。
我解释道，电视剧不是《集邮基础教程》，不是邮票目录，更不是集邮史，但《繁花》告诉了观众：集邮是一项富有知识性的文化活动，集邮簿具有储财的功能，收藏品对集邮者具有纪念意义……王家卫毕竟不是桑弧，电视剧《繁花》在供人娱乐之外，让人潜移默化地获得这些，够了，我已谢天谢地了！
——刊于《中国集邮报》2024年1月26日（第8期第5版）集邮知识·会士茶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