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我的情绪一下子陷入了低迷,这种感觉很可怕,记忆中所有不开心的往事一下子涌了上来,像一堆小恶魔,揪耳朵的、揭眼皮的、掐大腿的、扯头发的、拽衣角的,我以为自己早已疗愈好的心理障碍,我以为自己早已抚平的不安情绪,我以为自己早已放下的那些重重心事,我以为自己不再计较的那些斤斤事情,都从土壤中钻了出来七手八脚的向我扑来。
假如我会抽烟就好了,我可以抽支烟冷静冷静,假如我爱喝酒就好了,我可以闷一口烧刀子快活快活,假如我有下属就好了,我可以吼一吼挥发挥发,假如我有钱就好了,我可以买买买·······不对,我好像确实有钱,赶紧打开京东,买什么?买什么?买什么?买一个单人学习桌吧。我家书房有一个书桌,自带书柜那种书桌,放在晾晒衣服的阴台,书桌是胡桃色,跟着我有二十多年了,这是我自己购买的第一件家具,就是普通的三合板,自己动手组装的还是。
原来放在出租屋里,后来有了现在的房子,有了书房,我买了一个特别隆重的书架,但是书架的颜色,是为了配合这个小书架选的。我记得选书架时,特意带着小书架的照片,导购一脸嫌弃,好像我是用她家珍贵的珠宝要去配一双廉价的鞋子,简直买椟还珠暴殄天物不可理喻。她是卖书架的没错,但是她可能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真正热爱阅读热爱写作的人,这群人不会轻易丢掉一本书,更不会轻易丢掉安静陪伴自己的书架和书桌,为了毫不违和的留下它,只有让新来的屈尊降贵配合。
我在读书时代也有一个书桌,那个书桌可能是我父母结婚时由村里的木匠打的家具。由乡村木匠打的家具,都是实木,具体什么木头我也说不上来,只知道特别沉。书桌是最原始的那种三米长一米宽的桌面,中间是个抽屉,两边是柜子,抽屉那里有一把小小的明锁。桌面的三个边都有半个手掌高的围挡,正面的桌面有一个圆润的弧度,油上的是浅绿色的漆,时间久了,有了各种划痕。书桌并没有被当做书桌用,但是也没有搁置在特别容易脏污的地方,所以搬了好几次家,书桌一直都在,后来,书桌终于放在了我的房间。这个书桌,用了没两年,父母离婚了,书桌和我的房间都还在,我在这张书桌上写了不少的日记,日记上都有个大头针就能捅开的锁,但我可以锁在书桌的抽屉里。
我在这张书桌上写了两年的日记和无数的家庭作业后,我妈告诉我要换个地方住了,那里也有属于我的房间,我可以选新的家具,并且带我去了家具城。我乖乖跟着去了,但我那时似乎知道,我即将搬过去的那个房间其实也并不是真正属于我的地方,我也不会滞留很久,于是假装什么都没看上,跟妈妈说,把我房间的书桌带上就行了,换个颜色就跟新的一样。
妈妈同意了,将浅绿色换成了淡黄色,然后表面焕然一新的它和我一起入住了一个陌生的房间,又陪了我三年。后来我上了大学,它又等了我四年,帮我保存珍贵的证书、信件、照片以及日记本四年。后来我毕业了,直接留在了大学所在的城市,也趁机掏空了它帮我守护的所有宝藏。再回去,书桌就不在了,我没有问它的去向,我知道它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很想让它知道,那个曾经天天伏在它身上哭过、笑过、烦过、闷过的小姑娘,现在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书架,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只是,再也没有遇到过一张像它那样舒适可心的书桌了。
放在阴台的那个连带书架的书桌,算是让给瑾瑜了,书架上放的是她的书,书桌的桌面也足够大,书桌对着玻璃窗户,十四楼的高度,写作也累了,眺望一下远方,对视力也有好处。预备给孩子买昂贵的品牌学习桌的家长们请三思,完全没那个必要。我小时候上过那种非常简陋的学校,有多简陋呢,教室没有门,课桌就是砖头上摞起一个水泥板,凳子得自己从家里带,不是一学期带一次的带,是随身携带的带,本来上学走路得一个小时,谁有那个毅力背凳子,于是都弯腰趴着或者直接站着听课。
那时高贵的写字台还不属于我,我写作业时,就搬两个小板凳,放倒一个当凳子,另外一个当桌子,找个还算亮堂的地方写作业,我也没驼背,我也没近视,也没有落下腰肌劳损的毛病。我认为我给瑾瑜打造的学习桌已经非常完美了,但是遗憾的是瑾瑜不喜欢,原因是那里是家里唯一网络不好的地方,瑾瑜喜欢挂着降噪耳机听歌写作业,尤其是画画的时候。
关于听歌写作业这件事,我是默许的,听歌画画,我更没理由反对,于是她开始霸占我在餐厅的书桌。后来她发现,她在我的地方写作业,会受到来自姥姥和我的干扰。学习在我家是一件非常私密的事情,从来没有看着写作业的规矩,但是偶尔从她身后路过一下,可能会忍不住瞄一眼,为了避免被瞄一眼会出什么意外,还是躲起来比较有安全感。于是她又把学习阵地挪到了卧室的飘窗上。
其实飘窗早已被它占领,乐高、彩笔、数独、画纸、画册等等放满了已经,我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拉窗帘,乱七八糟的东西秒消失,艺术家都有脏范儿,我也不逼着拾掇,况且也拾掇不出来。后来给了几个大点儿的收纳盒,跟垃圾桶似的摆了一排。飘窗只有半米高,也没个放腿的地方,但是好在面积大,能把她所有的东西铺陈开,她弄了个小凳子,每天窝在飘窗前写起了作业。我是姥姥的孩子,我小时候趴着上课她不在乎,我蹲着写作业她无所谓,但是看着瑾瑜坐在其实并不委屈的地方写作业的背影令她不安。
把瑾瑜劝不出卧室,我妈就开始积极的想办法,私房钱也不够买半个学习桌的,于是把一个移动电脑桌推送到了卧室,这个可移动电脑桌是我交的智商税,就是一个简易的只有两条腿一个面板的小桌子,腿那里还有轮子,就是为了写作方便买的,实际上桌面非常不稳,胳膊架在上面根本不敢用力,后来当了花架。瑾瑜欣然接受了这个小书桌,坐在床沿用来写作业的高度刚刚好,更好的,是桌面小,一本书一本作业,写完拿掉换另一套,根本没有收拾桌子的环节,自从用了这个小桌子,好容易归置起来的飘窗又开始出现练习册、红领巾、被肢解的钢笔、空墨囊、半拉橡皮之类的零碎儿。
讲到这里,才算要把我买的单人书桌讲出来。也是为了瑾瑜也是为了我,为我是因为我只要熬夜写东西,无论在书房还是在餐厅,都要跟做贼一样蹑手蹑脚,用最微弱的灯光,即便要听音乐也要用耳机,但还是会被突然出现催我睡觉的披头散发的我妈吓个半死。她催我也不全是要干涉我,因为我在外面敲击键盘的声音吵的她睡不着。而且我的码字码的不咋地,仪式感很强,手边要有充电口,有水壶和水杯,有纸笔,有书,有台灯,有网络,有指甲刀,有护手霜,还要有个地方供小黑躺卧,目前的卧室显然不具备这个条件。给瑾瑜,自然是因为那个单薄的移动电脑桌并不适合越来越有力的双臂写作业,况且放书房很不合适。
其实我早就看我的床头柜不顺眼了,买这套床的时候,只看到裸着的样子很时髦,尤其两个床头柜是扣在床沿的当另一条腿用的,床沿有个凹槽轨道,床头柜是搭在床沿轨道上的,可以顺着轨道滑动。我脑子当时也是进了水了,被导购轻易迷惑,自从买回来,十年了,从来没有拖着床头柜在轨道上滑动过,更不记当时为什么觉得我会需要,而且是经常需要让床头柜围着床转圈圈。这还不是问题,凹槽用不着就用不着吧,最大的问题是,床买回来是要放铺盖的,铺盖上面要放床单,床单铺上去是要垂下来一部分的,而我的床头柜和我的床是连体婴儿,
所以每次我换床单,我都要抬床头柜,从床头柜下抽出被压着的床单,然后把新床单铺好,再把床头柜压上去,床头柜上还放着台灯、水杯等,还挺重,搞不好还会挤着手。反正,每次换床单,我都要诅咒这张床的设计者以及购买这张床的我。我要用单人书桌,把里面那侧床头柜换了。这样,说桌对着墙,一边挨着床,一边挨着飘窗,面积大下盘稳隐蔽性强,一举好几得。至于另一边,还有一个小书架,小书架前面放一个懒人沙发,可平躺,可折叠那种,替换上,总之,我要让我的床单的四个角都自自然然的垂下来。
京东确实非常快,桌子到了,瑾瑜一个人就独立完成了组装,我连螺丝都没有多拧一下。跟我预判的一样,单人书桌非常完美的取代了床头柜,因为靠着暖气片,我再也不会觉得膝盖凉还要拿个毯子盖腿上了。至于床头柜,我把两个对在了一起放在了书房,在中间垫了一捆我的滞销书当它们俩共同的第二条腿,就像一个很有复古风很有设计感也很实用的小号条机一样。两个床头柜合并之后,似乎是团圆了一对夫妻,再也不用遥遥相对,再也不用因为不合时宜而被嫌弃。
人是不是也这样,闹心都是因为心放错了地方,天生我材必有用,用错了地方还不如不用。一个差点被取代的破书桌,只是因为我的一念之差,被我珍惜了那么多年,也陪伴了我那么多年,物尽其用后,不知道被丢弃到了哪里,被拆解了也不一定。别觉得人珍贵,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别觉得你高级,能替代你的人成千上万。能用你,让你显得有用,需要你的努力也需要你的运气,没用你,显得你没用,并不真的代表你没用,只是有人比你更适合摆放在那个位置。你要做的,或许只是换个位置,不当书桌也可以当花架,承载一盆花,看花开花落不也挺好吗?天生我才必有用,具体怎么用,你自己说了算。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