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痛悼念大表哥（愣子跑酷2023）

早晨，得知大表哥不幸辞世，我先是震惊，继而很悲痛。整个上午，脑海里翻腾着他给我留下的深刻印象，音容笑貌，举手投足，件件往事，越来越清晰，历历如昨。

　大表哥是二姑的长子，从小记得，他经常住姥姥家，于是我们表弟兄见面的次数就多了。不过，那时候物质非常贫乏，相聚的时候，也就是玩一些最原始的游戏，精神上快乐而已。大表哥家吃市供，记得他十六七岁初中毕业后，就作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了。是县城北面的一个小山村，路途不算远，但贫穷落后，每天和队里的农民伯伯一道劳动，春种夏耘秋收冬藏，其辛劳自不待言。好在那时候年轻力壮，还能苦中作乐。

　　记得是知青二年后，城里招工，是自治区的一家厅级单位，工作也不错，专搞测绘，地点在首府呼和浩特市。表哥上班后，谦虚好学，尊敬老同志，很快学到了专业知识，掌握了业务技术。表哥一开始是徒工，工资并不高，大概也就是二三十元吧。记得逢年过节，每次回来，他都要来看望他的二舅（我的父亲），并且教育我的嫡哥：“好好学习，考上学校了，以后就是饿了面包、渴了罐头的生活。”在大表哥的鼓励引诱下，家兄矢志学考，终于考上了学校，吃上了皇粮，过上了“饿了面包、渴了罐头的生活”。

　后来，大表哥成家了，表嫂既漂亮又温柔。最初表哥没有房子，就住到了我家一间破败的土屋里。记得有一年单位里没揽上业务，表哥在家休息。恰逢秋收季节，表哥就人拉农用车，和父母一道收割庄稼，农活虽然劳累，但表哥每天都是乐呵呵的。我相信那一段岁月，既是我父母亲最快乐的日子之一，也是表哥最快乐的时光之一。

后来，表哥在自家的院子里盖起砖木结构平房了，就搬走了。然而逢年过节，表哥还是一如既往地来看望他的二舅二妗。和最初不同的是，他不是一个人来了，而是领着表嫂。我的父母亲当然很高兴，总要留他们吃一顿饭。自然，表弟兄们少不了畅饮，兴高采烈，面红如日，其乐融融。

　有两件事我一直不明白，而且也没好意思问他。其一是有一年表哥表嫂又来我家了，母亲又给炒了几个菜，可是大表哥滴酒不沾了，而且烟也不抽了。我问怎么回事？他只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戒了”。在以后的几十年岁月里，真的再没见过大表哥抽烟喝酒，哪怕稍微一点点。大表哥是喜欢抽烟喝酒的，而且量都比较大，能够一下子彻底戒掉，足见恒心之大、骨气之硬。

　其二是大表哥参加工作那么早，那时候单位的房子是分配制，论资排辈表哥也应该分到一套。可是一直没见表哥分到房子，因此表嫂就一直住在故乡，从没有去大都市过几天现代文明的日子，表哥和表嫂就一直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

表哥和表嫂伉俪情深，非同一般，表哥挣到的钱悉数交给了表嫂，由表嫂全权支配。表哥不上班在家休息时，人们总是看到他俩出双入对，形影不离，欢声笑语，阵阵荡漾，没有谁看到过他们面红耳赤，气急败坏，暴跳如雷。

　　然而，表哥毕竟上班的时候多，而且他们单位的工作又是天南海北野外作业的时候多。表哥走的时候，总会把家里的物质所需安顿得便便宜宜，齐齐全全，要有尽有。冬天表哥上班走的时候，则会把整扇的猪肉买回家里，存放到凉房里，供表嫂和两个孩子吃。

　　表哥和表嫂厚道善良，甚至单纯幼稚；平时表现得大大咧咧，甚至傻傻乎乎；与人交往，慷慨大方，不计个人得失，所以人缘很好，口碑甚佳。

　　表哥继承了二姑父良好的遗传基因，下象棋全县有名，平时很难遇到对手，成为街坊邻里、亲戚朋友间的美谈。

　　表哥退休后，赋闲在家，每天打点小麻将，应时按候回家和表嫂吃饭，享受天伦之乐。原以为表哥的生活就这样会平静地过下去，那么也算是晚年幸福。谁知天不遂人愿，老天爷不嫌厚道人可怜，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四五年前的一天上午，表嫂和往常一样，跳舞锻炼身体结束后，回到小区门口，突发心梗，虽经抢救，还是无力回天。表嫂临走的时候，心里一定有千言万语要和表哥诉说，但居然没有来得及说出半个字。苍天给人的遗恨，有时候实在让人无以言说，捶胸顿足。

　　表嫂不幸溘然长逝后，表哥和以前大相径庭，判若两人；出入形单影只，郁郁寡欢。我猜测夜深人静的时候，面对表嫂的遗照，他一定会以泪洗面，失声痛哭。我为他的健康很担忧，表嫂活着的时候，他们心心相印，如胶似漆，心脏跳动的是同一个节奏。失去表嫂后，他的心跳就失去了原来的节奏，甚至紊乱，长此以往，必然要出问题。

　　许是表哥天生有妻命，后来，现在的表嫂走入了表哥的生活乃至生命之中。他们也是如影随形，出双入对，夫唱妇随。表嫂对表哥关怀有加，体贴入微。渐渐地，表哥的脸上有了喜色，说话也开朗起来。兄弟姐妹们都为他高兴，庆幸他遇人娴淑，又找到了生命中的贵人。去年夏天，我还看到他们旁若无人地行走在大街上，兴致很高，表哥推着自行车，表嫂徒步。打过招呼后，我还开了一句玩笑。

　　今年春节期间，表哥和表嫂来看望他的三舅（我的三叔）。表嫂和三叔说，表哥咽饭困难，让去医院检查，表哥说什么也不去。当时就遭到了三叔的严厉批评：“有病不看？愣子了？”并责令表哥回去后一定要到医院检查。表哥是一个非常孝顺的人，长辈们说什么，他都一口答应，从不忤逆。

　　然而表哥回去后，还是大大咧咧，不以为意。后来，在孩子们的坚决主张下，他才到内蒙附院检查。然而，令所有亲人、包括他本人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却还是出现了。

按照医院安排，表哥于春夏做了两次化疗，病情稳定，恢复良好。本来到了秋季，要做第三次化疗，之后便做手术。可是到了１０月份，封控严密，出行不便，加上表哥的固执，最终没有成行。封控全面放开后，健康人尚且几乎人人皆阳，对于病人们更是严重的考验，“感冒”成了压倒许多骆驼的最后一要稻草，大表哥最终没有幸免。

　大表哥的生命指针最后停在了“２０２３年１月４日凌晨”。这一年他６７岁，再有２７天，就是万家灯火的初夕，然而大表哥终于没有熬到这一天，没能跨过这一关。苍天遗恨，恨不堪论，扼腕叹息，无边悲痛！

　听孩子们说，大表哥临终前的晚上，意识很清醒，就是“啥也吃喝不进”，孩子们想给他再输点营养液之类的药物，维持生命过个年。但大表哥“不想受罪”，“执意不愿在（再）遭罪，也不去医院”；而且医生前已答复过：“因为疫情，断了后续治疗，那些细胞反扑吞噬正常营养细胞，没有啥有效控制办法，就是消耗自身……”孝顺的孩子们遵从父亲的心愿，也就不再坚持对父亲生命的最后挽留，大表哥终于在翌日的凌晨，撒手人寰，驾鹤西去。

　二姑去世得早，当时大表哥还不到２０岁，刚参加工作。作为家中的老大，他责无旁贷地担负起了重任，照顾弟弟妹妹们的生活、学习，直至成人后的工作、成家。单从这一点，就足可以说大表哥对家庭是有贡献的，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