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们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有的只是旷野大地。
旷野大地上,我们曾经乐而不疲的游戏,渐行渐远,却也深深烙印在了心底。
推桶箍
推桶箍,就是滚铁环。因为我们滚的铁环不是买来的特制玩具,而是木桶上原本的铁箍。
过去,家家都会有几只打水的木桶,木桶的外面都有两三根铁条窝成的圈儿,铁圈儿紧紧地箍着木桶,给木桶以牢固的加持,这铁圈儿就叫桶箍。
木头朽烂,木桶碎裂,掉下来的桶箍被娃儿们拿去,用一根U形弯头的铁钩子推着跑。所以,在我们看来,推桶箍比滚铁环的叫法更形象更准确。
后来,随着轻巧又耐用的铁皮水桶逐渐普及,木桶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掉落下来的桶箍更没了用处,一部分被人当作了废品卖掉,一部分被回炉打造成了其它器具,一部分就成了娃儿们的专属玩具。
娃儿们推着桶箍,在村里村外的大路小路上肆意地跑着,嚷嚷着,看谁跑得快跑得稳,看谁的桶箍一往无前,跑得最远。
在不断的切磋中,娃儿们推桶箍的技艺也在不断提高。这个说:“你们只会推着桶箍的后沿儿往前跑,我还会推着桶箍的前沿儿往前跑。”那个说:“你那也算本事?我还能推着桶箍的上沿儿往前跑呐!”更有娃儿不屑地说:“都吹吧!光说不练假把式,咱现在就比试比试?”
比比就比比。互相不服的娃儿们,马上就拉开了架势,拿树枝在地面上画上几道,拿出各自的看家本领,就在窄窄的跑道上推着桶箍跑了起来。
几轮不同技艺的比拼下来,娃儿们还是意犹未尽,还是各种不服。有娃儿就突发了奇想,手指着家门口的铁路,说:“敢不敢去铁轨上比比?”
对这些小牛犊儿一样的娃儿们来说,没有什么是不敢挑战的。但是,他们推着桶箍跑铁路的豪情,很快就被冰冷的铁轨无情地打消了。铁轨上的桶箍一个个“嘭嘭”地掉了下来,跑得最远的,也没有超过一米。
只听“呜——”地一声长鸣,看见冒着白烟的火车隆隆驶来,娃儿们赶紧捡起东倒西歪的桶箍跳下铁路,鸟兽散去。
有一次体育课上,老师也突发奇想,鼓动娃儿们推着桶箍跑上南岭,再折返回来,看谁失误最少速度最快。
一听又是比赛,娃儿们都上了劲儿,个个摩拳擦掌地夸起了海口,仿佛冠军已是非自己莫属了。
老师一声令下,娃儿们争先恐后跑了起来,相跟而起的,是一片“当啷啷啷”桶箍滚地的声响。
从学校到南岭,是一段长长的上山路,差不多快一公里了,途中有四个相连的大坡。只顾比拼着谁跑得快,上坡的时候,娃儿们的桶箍便一个个失去了控制,有的倒下了,有的又反着滚下了坡。继而,是一片大呼小叫捡拾桶箍的混乱。眼看落后,有娃儿干脆拎起桶箍,只管不顾规则地往前冲去。
折返下坡的时候,娃儿们的桶箍更是失去了控制,一个个都比娃儿们跑得快,还纷纷跑进坡边的庄稼地里,横七竖八地倒下一片,仿佛它们比娃儿们还累了似的。
数着一个个满头大汗的娃儿们跑回了操场,老师却阴阳怪气地大声宣布:“看看都什么样子?乱七八糟,放羊一样。今天没有冠军,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听见这意外的结果,娃儿们都无奈地面面相觑,一个个“嘿嘿嘿”地扮起了鬼脸儿。
踢毛毽
那时,踢的毛毽,都是自家手工做的鸡毛毽儿。
一把剪刀,一块布头,一根针,一截儿线,一根鹅毛管,两枚制钱,几支鸡毛。没有鹅毛管的话,就随便找跟什么管子凑合着用。
剪一段一寸长短的鹅毛管,在一端剪一个长约1/3的十字口,掰开后,成一个与管子垂直的十字脚,将鹅毛管穿过一枚制钱的方孔,用两枚制钱把剪好的十字脚紧紧压好,拿来布头包住制钱,再穿针引线扎紧缝牢,一个毽子的底座就做好了。
最后,去鸡窝里按住一只漂亮的大公鸡,从它高高翘起的尾巴上,挑几支熠熠闪光的羽毛拔下来。如果一只大公鸡尾巴上的漂亮羽毛不够多,那就再逮一只,如法炮制。把这些挑挑拣拣的羽毛,一支一支插进底座上的管子里,就是一个色彩斑斓的鸡毛毽。
再好看的毛毽,做好以后,都不是为了观赏,而是为了踢起来,为了开心地玩耍,为了快乐地游戏。
不像就地滚动的桶箍,诱惑了一帮闹哄哄就地滚爬的男娃儿,漂亮的毛毽则是女娃儿们的最爱。
站在自家的小院里,女娃儿一个人就可以将毛毽踢得上下翻飞,一边踢着,一边数着毛毽翻飞的次数,记录着自己不断提高的成绩。
站在街边,两个女娃儿就可以踢起比赛来,不但会比赛谁不间断地踢得次数多,还会在地上画个圈儿,看谁踢得次数又多,又不会转出圈外。
站在空场上,一群女娃儿围在一起,搭着班比赛,不但要比踢得次数多,还要比踢得花样多。你踢给我,我踢给她,左脚踢,右脚踢,脚尖儿踢,脚后跟儿踢,脚内侧踢,脚外侧踢,把毛毽踢到身后,跳起来,再从身后将毛毽踢起来,跃过头顶,飞到身前来……
女娃儿们投入地游戏着,无暇他顾,却引来了一群围观者。围观者中,有瞪大了眼睛的男娃儿们,也有频频点头的大人们,他们的目光随着上下翻飞的毛毽来回游移,他们的表情也随着女娃儿们的笑声不停变换,好像都在默认,只有漂亮的女娃儿们才配得上漂亮的毛毽。
当我转学去了洛阳之后,这一固有的印象却彻底被颠覆了。课间的校园里,踢毛健的竟多数是男同学。男同学们,似乎每个人都是毛毽游戏的高手,花样更加繁多,不仅左脚踢,右脚踢,脚内侧踢,脚外侧踢,脚尖儿踢,脚后跟儿踢,跳起来将毛毽踢得身前身后飞来飞去,而且还喊出一连串我似曾相识又从未见识的动作,踢,跳,跪,绷,尖,拐,磕,顶,交叉,盘花,上头,上脸……不一而足。
两个或两组人比拼,示范者随意做完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动作,挑战者也必须完成,顺序一个也不能乱,质量一个也不能差,以毽子落地为输。完成了,就是赢家,完不成,就是输家,输家要被赢家刮鼻子。如果挑战失败,毽子落地时,少了几个动作,就得垂头丧气地让赢家刮几个鼻子,如果挑战成功,那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动作总共有几个,就能趾高气扬地去总共刮输家几个鼻子。
城里的娃儿们可真能玩!
打地螺
因为陀螺总是被人抽打着在地上转,我们从小就叫它地螺。
地螺本是一小截儿木头,被人稍作加工,切削成胖墩墩的圆锥体,被人施加一点外力,便可以大头朝上,小头朝下,在地面上大摇大摆地旋起舞来,那无忧无虑憨憨的样子,实在讨人喜爱,更讨娃儿们的喜爱。
如果家里有木匠,那木匠拿起家伙什儿,三下五除二就可以做成一个地螺。制作地螺的木头,最好是石榴木。用石榴木刚做好的地螺,打磨亮了,黄灿灿的,发着金光,让人爱不释手。
家里没有木匠,大人又不肯援手,娃儿就得自己动手了。娃儿们自制地螺,最常用的木头是桐木,桐木最常见,木质又轻又软,容易加工。拖来一根泡桐的树枝,拿起斧子,依葫芦画瓢,一番劈劈砍砍,二番切切削削之后,尽管弄出来的地螺粗糙丑陋,也还算有模有样,聊胜于无,能玩就行。
桐木芯经常是空的,让地螺拿破洞似的脑袋在地面上玩街舞,也太不实际了吧!嘿嘿,这难不倒娃儿。娃儿捡来一颗自行车上掉下来的钢珠,塞进洞去。哈,正好,明光锃亮,结实耐用,还让地螺旋起来还又稳又快。
打地螺,少不了鞭子,鞭绳更重要。鞭绳最好是用纲绳,纲绳致密又有弹性,韧劲十足,比经常被甩断的麻绳、线绳和布条都要好上十倍。不过,纲绳是工厂生产的,要掏钱去买,不是为了游戏就能随便去破费的,多数时候,娃儿们的鞭子只能用麻绳、线绳和布条。
把纲绳绑好在鞭杆上,在绳稍儿三四寸的地方打个结,以防鞭打得时间长了,整条纲绳都成了穗穗儿。用鞭绳缠住地螺,放到地上,猛地抖开,地螺便晃晃悠悠地转动起来,娃儿不失时机地抽上几鞭子,地螺就听话地旋起舞来,笨拙而优雅,欢快且可爱。
时间久了,经验多了,娃儿们启动地螺时,已不再给它腰缠鞭绳。小点的娃儿,两个手心抱了地螺,用力往相反的方向一搓,落到地上的地螺就滴溜溜地转动起来。大点的娃儿,一只手五个指头拿捏住地螺的大头,顺时针使劲一拧,地螺也会乖乖地在地上旋转起来。更有技艺高超者,只需用脚尖轻轻踩住地螺的尖头,稍稍用力往前一捻,地螺就立刻爬起来转起了圈。
为了让自己的地螺更添几分姿色,娃儿们还拿来蜡笔给地螺涂上红脸蛋儿,画上花裙子。一时间,打地螺的场地好似变成了选美的赛会,地螺扭扭转转,娃儿们嘿嘿哈哈,喊叫不停,喧闹不已,真叫别开生面。
如今,时过境迁,已绝少看到还有娃儿们拿着鞭子打地螺,倒是偶尔能看到有老头儿在城市的广场上或公园里甩动鞭子打地螺。好家伙,那地螺有塑料的,有树脂的,有金属的,唯独少见有木头的,个个都粗如碗口,大如茶壶,那鞭子也不再是纲绳的,更不是麻绳、线绳或布条的,而是尼龙绳的,甚至是皮鞭。
那孤独的老头只是间或甩动几下鞭子,抽起地螺来,“叭叭”地打着脆响。然后,就抱着鞭子,站在那儿,冷眼旁观。见地螺的转动怠慢了下来,就再走上去,朝着地螺,甩起鞭子,“叭叭”打几个脆响。仿佛,在那老头的心里,地螺就是个欠揍的罪犯,就是个专供发泄的混蛋。
眼看着那老头挥动鞭子,耳听着那“叭叭”的脆响,我的心不由地跟着一阵惊悸。那恶狠狠的场景,全然没有了一点脑海中的童真和情趣,吓得我赶紧逃离。
逃离的路上,我一遍又一遍地搜寻着心底暖融融的印记,是当啷啷跑的桶箍,是扑棱棱飞的毛毽,是滴溜溜转的地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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