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迟来
作者：礼不烦（二爷不圆）
文案
一个市井俗人混日子
遇到命中注定的王子…啊不对，是王…吧？
李东：“你到底要什么？”
黑兰山：“我要偷你的心，入你的魂。”
李东：“还差啥？”
黑兰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一章
11月份的东明已经冷了，人们开始添衣加裤。距离东大两公里外，学府菜市场里却见不到清冷。
凌晨四点，里面已是热火朝天，小商贩小老板们正身体力行，给生活求一个踏实。
学府菜市场生意红火，经年未衰。
一楼果蔬区不算宽敞的过道，推车咯吱咯吱，旁边是一双快速行进中的踢不烂。
水洗布的工装裤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上身的体恤也成了做旧款，后背隐约写着东明猫狗什么的，多余的字已经糊了。
185公分的大高个，步履如飞。他额头微湿，已经来回折腾几趟了。
厚薄适中的嘴唇微微干裂，气息并没有明显波动。眉头微皱，但不影响下面那双眼睛的好看，五官透着一股子英俊和桀骜不驯的男儿本色。
今天店里的人回老家相对象，李东作为摊子的实际所有者，不得已顶上。
本应该在自己那一室一厅呼呼大睡到中午的人，在未来半个月都要起早搬砖，这会儿多少有点暴躁。
李东这个人，有上顿不想下顿，有今天不想明天。什么创业容易守业难，统统不重要。
买卖走向正轨后，就开始心安理得的摸鱼。
32岁正当年，吃喝不愁能睡饱就是他的人生规划。有点佛又有点不上进，尺度拿捏的刚刚好。
搬完最后一箱西葫芦，李东“操”了一声，瘫在椅子上，显然没了刚才脚底生风的派头。
掏了半天，摸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根长白山，续了口仙气嘴里还嘟囔一句：“相个亲要半个月，结个婚都要不了这么久。”
回家相亲的是李东的远房表亲，叫赵小远。中学勉强念完，离家出走来了东明。
李东找了大大小小的天桥、招待所，最后在一个网吧里，找到了已经上岗一个礼拜的小网管。
不能看着死孩子在外面瞎混，就把人留在他这干了。
赵小远人机灵也算是踏实，三年来没给他招过麻烦。慢慢的管账进货也都交给了他，李东从此君王不早朝。
李东囫囵一把自己的寸头脑袋，认命起身继续干活，菜市场即将迎来一天中最忙的几小时。
比起学府菜市场的热闹，隔着两条老街的东明大学体育馆里，陆续开始有人进出，没多久篮球撞击地板的声音就响彻球馆。
一年一度的省内高校联赛就要开始了，冠军球队将不用参加全国预选赛，直接进入分区赛。
10月份刚结束的CUBA总决赛，东大并没有如愿捧回金冠，来自校方的不满让教练组压力倍增。
热身结束，教练陈然也到了，温和的眼神随意扫了一眼，瞬间凌厉起来。
陈然看向角落里的赵玉，“黑兰山人呢？是睡过了还是感冒了？”
赵玉被突然点名搞得措手不及，心想：“同寝四个人问谁不好非得问我。”
“啊这个，教练，我也不知道，周末我回家了，昨天没住寝室。”赵玉支支吾吾眼神游离决定装傻。
“那我昨晚在男生宿舍楼门口看到的是鬼吗？你俩好到穿一条裤子，你会不知道？”陈然皮笑肉不笑，可话还没说完，场馆大门开了。
赵玉长呼一口气：“妈诶，好歹是来了。”
宽大的卫衣帽子扣在头上，即使阴影遮住了半张脸，也还是能让心生羡慕和嫉妒。
昨晚赵玉拎着新鲜出锅的桥头排骨，一路蹦跶着回到宿舍楼下，经典的柯南铃声就响了。
“晚上不回学校了，查寝的话你顶一下。”电话里传来黑兰山低沉如水的声音。
“没问题，明天早上首训别忘了。”还没等赵玉说完，电话那头：“明早也顶一下。” “有没有搞错，那可是陈大仙，我怎么……”话没说完那边已是忙音，手里喷香的排骨，瞬间不香了。
这边陈然正往教职工宿舍走，就看见赵玉那小子，嘴里鼓鼓囊囊的，拎着吃的打电话， “臭小子，刚测完体脂，就管不住嘴了。”
“抱歉教练，来晚了。”
黑兰山率先开了口，面色颓废，扑面而来的酒气让陈然略微不悦，“行了，没有下次。赶紧去洗个澡，闻闻你都馊成什么了。”
赵玉赶忙凑上来说：“你这一身纸醉金迷的味道，昨晚干嘛去了？”
“干你、屁事。”黑兰山懒得理他，往更衣室方向走去，自己这一身酒气着实不好闻。
“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满口污言秽语。”赵玉咋咋呼呼的喊道，黑兰山没回头但是送了他一个可爱的中指。
陈然今天放黑兰山一马，出乎所有人意料。对于这位爷，陈然对待他的方式略有不同。作为球队未来两年的绝对核心，用天赋的话说，不差这一点努力。
黑兰山，东明大学中文系大二学生，跟队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是体育特长生，而是正儿八经参加高考考进来的。
入校没多久被陈然相中，进了篮球队。
司职控卫，189公分的身高，比起队里动辄2米的人，算矮了。
除了基础体适能，黑兰山反应、协调、速度、爆发力、平衡感都十分出挑。
控场能力也很强，放眼整个CUBA都算得上一流。
恐怖的是百米跑进11秒，上一个11秒已经是10年前了。话说那位11秒现在在哪呢？学府菜市场 “东东果蔬”了解一下。
一想到东东果蔬，陈然头就大。
第二章
训练结束后，陈然来到队史橱窗前。
他不是常常缅怀过去的人，但每次看着玻璃后面经年不动的奖杯，也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来。
陈然和李东是东大篮球王朝时代的队友，上下铺的好兄弟，一起度过了最热血又义无反顾的青春时代。
刚出体育馆，黑兰山发现手机落在了更衣室，于是中途折返，就见不远处陈然站在那，若有所思。
拿完手机出来的时候陈然已经离开，黑兰山走过去，站在了同样的位置。
视线所到之处是一张大合照，角落一行不起眼的数字，显示的时间已经很久远了，黑兰山快速的在照片里搜寻眼熟的身影，果然找到了陈然。
照片里陈然和一个人共同捧着奖杯，黑兰山不自觉的眯着眼，身体微微前探，试图看清那人的脸。
比起其他人肆意的笑容，那人抿着嘴角，没什么夸张的表情。
空旷的走廊，月光从高处的窄窗一泻而下。
那人比陈然矮了不少，成了照片里的一块洼地，黑兰山却感觉那人才是胜利的中心。
因为他看向奖杯的眼睛，传递出强烈的情绪，比炽热更炽热，比张扬更张扬。
李东忙了一天回到家，煎饼果子的最后一口，在他进门前刚好进肚，可还是没吃饱。
一天下来的确累人，李东瘫在沙发不想动，最终因无法忍受身上的味道，起身进了浴室。
十分钟后浴室门就开了。
十分钟放在今天来说，不短了。里面雾气先一步窜了出来又快速消失，李东裸着上身，头发短不用擦，毛巾随手扔在一旁。
李东身材不比年轻时候差，此刻蒙着一层水汽显得更为结实。当然比起身材，身下宽松的四角裤更为抢镜。
冰箱里只有啤酒和上次陈然带过来酱菜，于是左手拿啤酒右手拿酱菜，回到了客厅。
李东常年不开火，不回他爸妈那，正经饭菜就吃不了几顿。
电视里是热火朝天的综艺节目，却是没有声音的。没一会儿啤酒喝了两罐，抽根烟就准备睡了，刚点上电话就响了。
“明天晚上出来，球队后天去西山集训，封闭。”打电话的是陈然。
“真会挑时候，小远回家相亲了，走不开。”李东最后一口啤酒下肚，知道封闭训练最少半个月。
“别废话，懒你就说，爱来不来，反正还有马森。”陈然不给李东再开口的机会，紧接着又说：“明晚8点，时代（酒吧），不来是狗。”
单身狗就不是狗吗？我TM做狗好多年了都。
第二天，李东是被夺命连环callcall醒的，打电话的是小美，店里另一位员工。
“东哥，你怎么还不来，新进的货都堆门口了，隔壁吴哥帮我搬了一部分，但是他那边也忙不开了。”
李东听着电话那头巴拉巴拉，一分钟后才开口道：“你先忙其他的，重的放着我来，马上就到。”
李东作为一个负责任的老板，空着肚子穿过两条街，很快就到了学府。
小美那边已经开始卖货了，门口还有几箱新到平津大桃没上架，这是今年最后一茬桃子，卖完就得等明年了。
忙过小高峰，李东点了根烟续命，小美拎着一个保温桶过来，“给，我妈包的饺子，当早饭吃了吧。”
李东瞬间喜上眉梢，“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谢了小美妹子。”这饺子还是李东最爱的西葫馅儿，个头刚好一口一个。
“谁是你妹子，人家想当你媳妇儿！”小美转身嘴里低声嘟囔着，那头李东沉浸在美味里，什么也没听见。
一眨眼，午饭时间到。
市场里人明显少了，小美出去买饭，李东窝在角落的躺椅上玩消消乐，音效炸裂，飘到来客的耳朵里。
黑岚岚确定有人，朝里面喊道：“老板，这芹菜还有新鲜的么？”转身又问身后玩手机的人：“想吃什么？姐给你做。”
黑兰山摘下耳机就听见了熟悉的游戏音，正是上一秒他也在玩的，随手按了锁屏键，若无其事的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不要芹菜。”
“那西葫芦？”黑岚岚印象里黑兰山是爱吃的。
“老板，西葫芦怎么卖？老板？”
李东刚通关，就听有人在喊，于是麻利起身。
面前的女士是典型的长发美女，她身后的年轻人个子很高，顶着一头乌黑的头发，刘海下一张脸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双眸乌黑深邃像一潭湖水。
生面孔，没光顾过，李东心想。
李东的打量让年轻人微微皱眉，那双冰眸子电的李东一阵脚麻，心想看着年纪不大，还挺唬人。
李东赶忙看回正主，这位要买西葫芦的女士，“一块五，这会儿没人，您买两根我送一根。”
李东化身里李伙计，笑盈盈道。
“行，给我来两个，大点的。”
“好嘞。”李东熟练的称重、装袋一气呵成。
“这香菜刚从地里过来，挺新鲜的，要不您也来点，还有这个平津大桃，最后一茬了。”
黑岚岚一听香菜，表情亮了，回头调侃道：“要不来点，姐给你做个炒香菜？”
黑兰山瞟了香菜一眼说戒了，语气十分平淡，看不出尴尬刚刚来过。
李东心想为啥戒，香菜它不香吗？
送走两位气质非凡的客人，李东变身嗷嗷待哺的小猪仔。想着刚才那个一本正经说戒香菜的人“噗呲”没忍住笑了。
黑家老宅就在学府菜市场后身的军区大院，现在只有钟点工定期过去打扫。
黑兰山他爸被调到了东南，姐和姐夫也在外省，他本人住校。黑岚岚出差路过东明，顺带过来看看他这个弟弟。
黑岚岚前面拎着菜，黑兰山抱着一箱三十斤大桃跟在身后，心情烦躁。
“一箱桃子，养猴么。”
黑兰山小时候跟大部分孩子一样，调皮捣蛋样样精通。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不爱搭理人，仿佛一夜之间给自己施了冰封咒。
起初家里人觉得这孩子是叛逆期提前了，如今却说这叛逆期也太长了。
第三章
黑兰山第一次训练那天一身酒气的原因是这样的。
高中最好的哥们左瑞酒吧开业，就在老城有名的酒吧街，离东大不足五公里，黑兰山骑车十分钟就到了。没有酒驾的准备，也不打算夜不归宿，他知道第二天有训练。
结果左瑞二话不说上来就灌酒，还说什么不喝他就不活了。
死不死的黑兰山不在乎，关键是他那副戏精附体的样子，引来不少外人侧目。
风暴中心的黑兰山觉得丢人，很想装作不认识，最后只能给赵玉打电话交代一下。
左瑞是一个富二代，是真有钱的那种，能成为朋友，也全凭左瑞不要脸的单方面努力。
这刚大二，就拿零花钱开了间酒吧。平时交给别人打理，声称自己还是以学业为主。
“家宴”之后，黑兰山给左瑞打电，话说晚点过去取车。
“放心吧，保证你宝贝一根头发都不少。”左瑞今晚还在店里，但是黑兰山只是去接宝贝回家。
酒吧街治安还行，就是一到晚上，停车一位难求。
昨晚黑兰山把他那辆雪白的奥古斯塔F3，停在了酒吧后门，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剐蹭。
晚八点半，夜生活刚开始，酒吧街的车流量不算多，但五光十色的灯牌还是晃得李东脑仁疼。
这个点是晚高峰，他不想开着进货的长城炮过来招摇，于是改骑了自行车。
李东灵活的摸进酒吧后巷，来到时代后门把车支好，他那个老爷车有点瘸。临了还瞟了一眼旁边，停着一摩托车，没多想赶紧推门而入。
时代里一派祥和，多年未变，淡淡的民谣飘在身后，没有抢戏的打算。
这里是陈然他们几个大学时常来的酒吧，多少年下来和老板成了朋友，酒水从来都是九折。
“你是爬过来的？罚酒。”
李东给了陈然一个白眼，直接奔向他旁边的马森，击掌打个照面。
“比爬快点，我骑车溜哒过来的。”李东随手拿起一瓶啤酒，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渴死我了。”
“德行。”陈然没好气。
“都怎么样，半年没见了。”马森毕业之后回了老家，这次来东明出差一段时间。
“我还那样。”陈然抿了口酒，“现在的这群兔崽子真不好带，一个个都一身臭毛病。”
“得了吧，咱们大学那会儿，队里最咋呼的就是你了。”马森笑嘻嘻的补刀。
李东打趣道：“社畜不如狗，我比你俩强。”
之后的七嘴八舌，李东就没怎么搭话。跟以前一样，他话都是最少的那个，比起说他更喜欢做听众。
已经说一天了，现在他更想抓紧一切时间给嘴皮子放松。陈然和马森知道他的为人，自然没再刻意cue他。
一个多小时很快过去了，酒喝的七七八八，马森去了洗手间，李东开了口：“明天几点去西山？”
“下午两点跟校车统一过去，半个月回。”陈然看着他还想说点别的，却欲言又止。
李东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开口：“助教的事就算了，我连个大学毕业证都没有，去了也是给你招闲话。再说，助教哪有卖菜挣得多。”
陈然作为东明大学篮球队的总教练，教练组的人事任命，他还是有话语权的。
三个月前，一个助教离职了，陈然就想到了李东。
“得，懒得跟你矫情，我出去抽根烟。”李东说完就往后门去了。
昏黄的灯牌，后巷静的只能听到流浪猫在垃圾堆里翻窜。
李东深吸一口气，觉得顺畅不少。这些年烟不离手，是他唯一能坚持做的事。
不知是受了什么惊吓，一只肥猫突然窜上他的车，并以此为跳板蹦上墙头，迅速在消失在夜色里。
他眼瞅着自己的老爷车因外力而失去平衡，呱唧一下倒了下来。来不及反应，自行车蹭过一辆摩托车倒在地上。
“好家伙，溜得够快。”李东抓紧解决烟屁股，起身过去扶车。
“喂。”一个比这夜色还要深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东一惊，回头就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看不清脸，隐约看到手里拎着一个头盔。
黑兰山和左瑞打过照面，出来就看到隔壁酒吧后门站了个人。
那人抽着烟，并没注意到他。
黑兰山无意打扰只想安静取车，没想到目睹了整个事故过程。心想今晚注定是认倒霉了，没想到3秒后肇事车主就自己蹦了出来。
“你的车？”黑兰山朝李东走了过来。
“啊，是我的。”待人走近了，李东一下子认出了黑兰山。
五官轮廓分明，幽暗的冰眸子，很难让人忘记。之后是短暂的沉默，李东知道受害车辆的主人此刻不是很高兴。
“实在不好意思，不知道损伤大不大，我赔的。”回神的李东马上认错，心里却犯着嘀咕一辆摩托而已，还不都是两个轮的。
黑兰山绕过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光线从左边扫到右边，又从右边回到左边，双目眯成一条线，眉眼皱的越来越深。
黑兰山迟迟不开口，李东内心焦灼。于是凑上前去，瞧一眼车又看一眼人，“有划痕但不长，应该好解决。”
李东说完，只见那人面色更加冰寒，又小心翼翼询问道：“这车挺贵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