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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完成于南宋都城临安(现杭州,氛围感先拉满)。
当我们在说美学时,我们在说些什么?
首先是艺术疆域。维特根斯坦(一位出身欧洲豪门、在剑桥教书的哲学家,被罗素称为“天才最完美的典范”)认为,艺术并非个人的内心戏码,而是群体的一场游戏;这场游戏并无规律,但参与者却必须遵守游戏规则——即,审美表达势必要描述生活方式。
其次是哲学内涵。再严谨一些,如果要给标题中的“美学”下个定义,划个范畴,那姑且可以借用李泽厚《美学四讲》里的内容:美学的顶层逻辑是哲学;美学——是以美感经验为中心,研究美和艺术的学科。
最后是属于大众的诗意。哲学应该是大众的,哲学不仅包含科学、也不仅是分析语言,哲学主要是要探求人生真理或人生的诗意。谁都有人生,因此谁都可以去探求真理,领会诗意。
《梦华录》里的宋朝人如何度过美美的一天?
自从看了《梦华录》,我等小百姓开始对宋朝的诗意感了兴趣。剧中的社会美(人文)、自然美(风貌)、审美(人性),百姓生活起居(风物)都具备了现代人少见的美——达到了艺术和哲学的高度,一切都是那么的诗意好看。
大宋黎民百姓的一天,除去睡觉的子时,自丑时开始,历经寅时、卯时、辰时、巳时、午时、未时、申时、酉时、戌时,和亥时,他们是怎么度过这风雅美丽的一天呢?
丑时(鸡鸣,上午1点~3点):四更晨钟鸣,行者报晓声
四更天,公鸡打鸣,山寺道观有人起床了,敲响晨钟,打破万籁俱寂,庵舍的行者开始报晓“天色晴朗——”,早点摊贩也闻钟而起,20文钱,可以搞定烧饼、蒸饼、糍糕、小菜、包子,粥饭类早点,寻常百姓甚至直接去洗面汤铺,买漱口水,洗脸水。
丁香馄饨是当时人气颇高的早点,更有一些面食店通宵买卖,夜市刚刚收摊,紧接着又迎来早市,这大概就是中国最早一批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饮店了。
寅时(平旦,上午3点~5点):半卷流苏帐,晓添龙麝香
开始早起了,宋人会使用香薰被,梳妆盥洗会使用香油和香露涂发,以香膏和香粉敷面,衣服上也必须熏香。
宋朝的文人士大夫中,有四般闲事颇为盛行:焚香、点茶、挂画、插花。王公贵族、富庶人家,都会请精通此道的老师来教导自家儿女。《梦粱录》里说,“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不宜累家”,累家是行家的反义词,意思就是,这么悠闲雅致有品位的事情,必须让行家来操作,不能让外行人随意倒腾来破坏了这般美好的情致。
香,是宋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件美事,为“四雅”之首。风雅的宋人对香气的喜爱,胜于任何一个朝代。皇室赏赐朝臣香品以示恩宠,文人士大夫之间以斗香为雅趣,友人以互赠名香为礼,街道上行走的是全国统一装束的香人。官衙朝堂要焚香,宋人出门,会在身上佩戴香囊,在衣裳涂洒蔷薇水(精油级浓郁),还会在马车内悬挂香球“宝马香车”,车行之处,一路留香……
卯时(日出,上午5点~7点):月明立傍御沟桥,弄妆照花前后镜
太阳跃出地平线,富人家的仆从开始上岗上工,每家负责中馈的主母开始处理庶务。官署开始办公点卯,朝官抵达宫外,等待上殿了。这些官员因为起得特别早,多半来不及吃早饭,又困又饿,于是一些官员会带着一把可以坐下歇息的交椅,椅子的设计精妙,有可以托头的部件,叫荷叶托首。
而不用上朝、出门工作的女子,此时便可坐在妆台前,对着“湖州石家照子(照子:铜镜,湖州石家:商标)”精心梳妆打扮。宋代女子的发式,既有晚唐五代奢华、夸张的高髻,又有清雅平易的低调发髻。无论是红妆、泪妆、檀晕妆、梅妆、淡妆、佛妆还是素妆,宋代普遍崇尚清新淡雅,如有审美略差的女子涂了浓妆出门,就会有文人嘲讽其为“鼓子花”或“米囊花”。
除此之外,宋人十分拥趸子簪花风尚,无论男女。这风气是第一风雅皇帝宋徽宗带起来的,上有所好,下必甚,富贵闲人、市井小民全都“戴花饮酒相乐”。《水浒传》中也有几位热爱簪花的铁汉。
辰时(食时,上午7点~9点):友朋设宴丰乐楼,美食十二配郎酒
朝食时刻,很多人早晨通常不在家生火做饭,而是花十几文钱到卖早点的小摊上买点粥、灌肺、炒肺之类的吃食。《梦粱录》中描绘临安城售卖的早市点心有“煎白肠、羊鹅事件(内脏)、糕粥、血脏羹、羊血、粉羹之类。冬天则卖五味肉粥、七宝素粥,夏月卖义粥、撒子、豆子粥”。宋代之前百姓是一日两餐,一日三餐是宋代在宫外的富庶人家铺陈开的。
对于追求生活情趣的宋人来说,美食自然绝不能辜负,也是不吝金钱的:汴京当时的超豪华饭店就有72家,每家店门口都有财帛装饰,门口有绯绿帘幕;夜间贴金红纱的栀子型灯笼亮起,将夜晚照的明如白昼,极尽奢华,这种高级的餐厅叫“正店”,需要有一定的上层关系,其余的食店统称为“脚店”。
72家正店中,规模最大、生意最兴隆的非“樊楼”莫属,位于东华门外的景明坊,《东京梦华录》中描写樊楼:由东南西北中五座楼宇共同组成,楼宇之间由飞桥相连,每座楼高三层,是汴京城最高楼,内里富丽堂皇,极尽奢华之能事。杯盘碗盏须“奇巧可爱”,盏份须配足13份,还有银器售卖“冰雪”的冷饮店,夜间,还有人叫外卖,皇帝也不例外……
巳时(隅中,上午9点~11点):十指春风,神乎其技
吃完美味早饭,此时艳阳当空,风清气朗,正是一天中的好时光。朝会结束后,官员纷纷走出大殿,回到官署继续办公,传达圣意。在家中的妇人,这时通常都会开始女红。上学的孩子在学馆中埋头苦读,学堂中传出朗朗读书声。不上学的孩子有各种玩具可以尽情玩耍,有玩偶磨喝乐、类似大富翁的选官图,推枣磨、形似陀螺的千千车。
宋代重文抑武,集教育和学术研究为一体的宋代书院大受推崇,针对儿童教育的蒙学私塾相当于现代的小学,不仅教文化:《三字经》、《百家姓》都成书于宋代;还会教德行:居必恭,立必正,言必谨,容必庄……最难得的是,宋代对女孩的教育极为重视,包括璀璨夺目的李清照,堪称宋代时代楷模的林幼玉、吴志端,可惜后来被保守的大臣给扼*了。
午时(日中,中午11点~1点):午枕花前蕈欲流,日催红影上帘钩
到中午了,极其讲究生活品位与品质的宋人,如何会错过午睡?宋人的床帏纸帐,也别有雅趣。冬日离不得纸帐,夏日全靠碧纱橱。当时纸帐不但如上好的细棉布一样洁白,而且保暖,宋人还极爱在纸帐上绘画,尤以梅花和蝴蝶为最。碧纱厨的外形与结构和纸帐相似,材料为更轻盈透气的“纱”,朦胧含蓄、清新飘逸,还可以防蚊虫,应该就是“蚊帐”的前身。
午睡后,灵台清明,神清气爽,文人喜欢写诗。苏舜钦的《夏意》、杨万里的《闲居初夏午睡起》、黄庭坚的《种决明》、王安石的《销夏部》,以及陆游的《初夏幽居》和《客去》……一个个可爱的老头,跃然纸上,或许在宋人眼中,午睡已经不只是一种养生的生活方式,而是一件饱含艺术、情蕴丰富的文化雅事。
未时(日昳,下午1点~3点):偷得浮生片刻闲,秋千蹴鞠尚豪华
此时宋人午睡醒来,精神正好,恰是应当进行一些文体活动,松乏筋骨的时候。宋人十分青睐蹴鞠、锤丸,还有一些文人士大夫也会在此时挥毫泼墨、写字作画;女子还可荡秋千,或者抚琴,亦添韵致。
宋代的蹴鞠运动十分盛行,皇宫内院、市井小巷都有蹴鞠爱好者的身影。这项运动如此受欢迎与政府大力提倡密切相关。宋代开国皇帝赵匡胤酷爱蹴鞠,而且是个技艺高超的达人。当时蹴鞠的民间玩法不是射门,而是大家围成一圈,轮流将鞠球踢到空中,使其尽量不掉在地上,而宋太祖的技术精湛到可以使球终日不坠。其弟弟宋太宗赵光义也不例外,还以踢球的方式来外交。
宋代女子在寒食节和清明节,除了蹴鞠运动,荡秋千也是极盛行的节庆活动。多少闺中女子,趁着荡秋千充分展示个人风采,也许就在秋千起落之间,便邂逅了自己的良人。大概是因为荡秋千时裙角飞扬,衣带飘飞,颇有几分仙姿,所以这项极具美感的运动尤得女子喜爱。
申时(哺时,下午3点~5点):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
申时,在官署办公的官员到了下值时间,陆续回到家中,后院心爱的妻子已准备好了几样精致的点心,布置好了茶具,红泥小火炉火势正佳,炉旁的执壶中装了甘甜的山泉水,一切准备就绪,只等自家官人回来后,为他浓浓的点上一盏茶汤,洗去一日辛劳。
一道完整的宋代点茶方式需要经历碎茶、碾茶、萝茶、茶末置盒、搓末于盏、注汤入盏、搅拌茶末和置茶托几个步骤。看起来仅寥寥数字,可是要想行云流水完美呈现一盏点茶“作品”绝非易事。根据“七汤点茶法”理论,点小小一盏茶,需要注汤、击拂七次,每次注水角度、所用手法和力道都不同,可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直到茶汤调和浓度适宜,乳花汹涌则止。
申时饮茶之际,除了小报新闻,最适宜的大概就是星座运程之类的话题了。谁能想到在当今以为新潮的星座运理早在宋朝就成为茶余谈资了。不过宋代不叫十二星座,而是十二星宫。大概中国人和12有缘,古有12地支、12时辰、12生肖,如今又有了12星宫。而对于12星宫研究最深的宋人,非苏轼莫属(偷笑)。
酉时(日入,下午5点~7点):今夕家宴会,欢乐难具陈
夕阳西下,如是夏日,光线正佳,晚霞漫天;如是冬日,就开始需要掌灯了。此时正是晚餐时节,可以宴请宾朋,围炉夜话,夜宴清欢。好友登门后,主人家平辈男子之间会互相行“叉手礼”。
彼时的临安,宫中钟鸣鼎食、盛宴频频;官场迎来送往、觥筹交错;文人世子唱和往来、吟咏雅集;民间更是追慕热闹,生出诸多名目,红白喜事、贺寿拈周、开张乔迁、甚至四时节令,各种因由都可用作宴请由头,举办家宴之风盛极。文人在家中雅聚时,除了挂画,还喜爱博古收藏。
生活富裕的宋人,不愿亲自下厨做饭的更不在少数。“市井经纪之家,往往只于食店旋买饮食,不置家蔬。”只需雇佣专门提供筵席服务的四司六局,必定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四司为帐设司、茶酒司、厨司、台盘司;六局分为果子局、蜜煎局、菜蔬局、油烛局、香药局,排办局。
戌时(黄昏,下午7点~9点):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此时的宋人晚餐已毕,酒足饭饱,正该出去四处行走、休闲、消食、玩耍。从文献中勾沉历史,我们会发现,宋人的夜生活如此丰富多彩,精彩程度一点也不亚于今日。若论幸福指数,大抵宋人的幸福感要远超元明,唐人也得甘拜下风——毕竟这些朝代的人吃完晚饭要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而宋人,则可以“通宵买卖、交晓不绝”,一年365天,每个夜晚,他们都可以洒脱自在地行走在都城的夜色中,看遍汴河或者西湖上灯红酒绿,莺歌燕舞,或和挚友亲故去瓦舍勾栏看百戏。如果精神不错,宋人完全可以欢乐地玩个通宵。真正意义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亥时(人定,下午9点~11点):夜深人定处,沈水卧时烧
此时夜色已浓,勾栏瓦舍的表演基本都已结束,人们大多也该上床安寝休息了。夜市上仍有乐不思归的游客,和一些为了生计继续营业的小商贩,但大多数人已陆续回到家中整理歇下。
还有一些为博功名的读书人,此时仍在案前秉烛夜读,直至夜深。正是“叶贫灯烛绝,明月照吾书”。十年寒窗无人问,日日攻书至深夜,是当时读书人的常态。可是若在这么苦闷烦累的学习过程中,能够有一点轻松调剂,就是人生一大幸事。对于熬夜苦读经史子集的男子来说,他们心中最美好的场景就是:“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了。
绿衣可能指的是小书僮,也有可能是受宠的妾侍。红袖添香,添得可能是一粒和合香制成的香丸,所用的熏香之法,应是宋人极其喜爱的行香法——“隔火熏香”。宋人的审美清隽高远,所以爱用的香炉多为样式简洁的瓷香炉,如此熏香,方能“有香不见烟”,宋人杨万里可以在一款香丸中调入素馨、茉莉、麝香、沉水香和檀香等多种气味,并且层次分明,意蕴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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