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炕头顶”中的“炕”在土家语言中不是指北方的“床”,而是指吊到火坑上面用来炕干东西的木架。比如*年猪了,用食盐腌几天后就挂到炕上烘烤,制成土家美食腊肉。
传说
有故事的地方才有味道,炕头顶有故事。
相传朱姓人家来文斗岩林一带落户,渐渐发达,开始卖田置地,大兴家业。有八字先生为这个家族推测运程,预言这个家族“买长槽发达,买炕头顶败家”(长槽、炕头顶都是地名)当时朱家人家业正红红火火,听不进告诫,认定八字先生预言朱家的未来是假,欺他朱家人没文化,转弯抹角骂他们是猪是真。因为猪有了长长的食槽,自然吃得膘肥体壮,但一旦上炕就意味着被宰*了,挂在炕上被熏成腊肉。因此在买长槽后不久又买下炕头顶。买下炕头顶后,朱氏其中一房的媳妇产下一男婴。这个男婴生下来时咳了一声,依当时的习俗是不吉利的。因为“咳”与相生相克的“克”谐音,要娘封正封得好,才可避免自家人受克。于是他的娘当即封道:“莫克娘莫克老子,你各克那当门的过路子。”此子出生后,这一房朱姓人家家业更盛,完全忘记了八字先生的预言。
当年从岩林过长槽,到黄莺岩、令牌石、红矿坡、甘溪……是文斗通往四川石柱西沱的一条重要商路,文斗的桐油、兽皮、药材等就通过这条路运出去,布匹日用品又从这条路运回来。这个出世就咳了一声的男孩一转眼就长成了一条五大三粗的汉子,但这条汉子不愿把一身用不完的力气用在土地上,认为这样钱财来得实在太慢,于是就把目光投向出西街的的过往客商,干起梁山弟兄的活计来,终于惹出了命案,自己搭进老命不说,还把祖业也全部赔了进去。
这个悲剧传说的主题往往被归结到子女的教育上,愚以为从深层次来看,应该归咎于对*的管控上。*是个怪东西,没有*,社会就没有发展的动力,*太过则祸由此生。老子云: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并非让人不看、不听,如是则人类消亡矣,而是教导人要把握好一个度。“耳目欲极声色之好,口欲穷刍豢之味,身安逸乐而心夸矜势能之荣。”中的一个“穷”字就道出了人类悲剧之源,这也许就是八字先生预言的真实含义之所在。明白“炕头顶”是岩林最高的山,则预言之意自明。
《周易·乾》:“上九,亢龙有悔。”意义亦在此乎?
嗟乎,游炕头顶而通禅意,明易理,不亦胜游五岳乎?
炕头顶之顶
余悟性颇低,无子厚兄之才,却痴迷子厚兄之文,进而甚慕子厚兄之行,间或有闲暇,则效其“日与其徒上高山,入深林,穷回溪,幽泉怪石,无远不到。到则披草而坐,倾壶而醉。醉则更相枕以卧,卧而梦。意有所极,梦亦同趣。觉而起,起而归”。一日天气晴和,云白天蓝,心乐甚,于是携老伴游炕头顶。二人沿一条干涸的溪沟而上,坡度甚陡,道路曲折,为冷竹所蔽,几入时光隧道矣。走出时光隧道,到达山顶,凉风习习,柏杨与松树交织,掀起涛声阵阵,风雷隐隐。南向而望,则白虎山、青龙山、四角顺,凤池山这四座平日里需仰视的山皆在脚下矣,极目远眺,虽不及子厚兄的西山之巅,使“数州之土壤,皆在衽席之下”,亦有圣人登东山之快。惜出门太匆忙,忘了带一小壶酒,不然亦可效子厚兄“引觞满酌,颓然就醉,不知日之入。苍然暮色,自远而至,至无所见,而犹不欲归”体验“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的至乐。幸有手机,拍照而归。
食材
游炕头顶不但可明智理,亦可享口福。菌、竹笋、板栗钻栗、猕猴桃、摘尔根……分季呈现,敢冒险,入秋后还可摘马蜂巢,取蜂蛹。蜂蛹富含高蛋白,烹以下酒,实为上品。这些可口的食材,菌最为突出,一是种类颇多,香菌、包谷菌、九月香、羊肚菌、杂菌皆有;而是各色菌子交替生长,生长时间长,每年入秋至第二年四五月都有菌可捡;三是味美,可谓货真价实的山珍。
居首的当然是香菌。香菌一般在每年入冬后就开始生长,如气候适宜,到二年四月还有。香菌大多生长在栗类木材上,特别是板栗树。以倒地开始朽腐的栗树上最多,但奇妙的是立着的栗树上也生长,虽增加了采摘的难度,但富有挑战性,陡增许多乐趣。运气好时碰到一树,长得密密麻麻,那兴奋简直难以用语言来描述。香菌鲜食,干藏皆可,尤以鲜食为最。从坡上捡回来剪掉柄蒂儿,洗净,下入腊肉汤内,简直是无上美味。
九月香并不一定到九月才生长,一般在暑假就有了。九月香多生长在松树林里,如碰到气候适宜的年份,此菌憨长,一天能捡百十来斤。九月香不太适宜储藏,腌制或烘干后食用会较柴,且味道大打折扣,唯采摘回来后即打理清洗下入肉汤中,味最美。但一定要多煮一会儿,没煮熟透,易中毒。这是有别于香菌的地方。香菌未熟只是口感略欠,但无毒。
包谷菌生长期亦较长,一般在七八月开始生,运气好到第二年正月也还可以捡到。包谷菌并不生长在包谷杆上,而是和香菌一样,长在栗树林里。不同的是它不但是长在栗树材质上,亦能生长在靠近栗树的土壤里。若入秋后雨水较为充沛,此菌亦疯一般生长。包谷菌鲜食、冷冻、干藏皆可,但以鲜食为上。和香菌九月香一样,打理清洗后即可下入肉汤中。别于香菌与九月香的是鲜包谷菌的汤较为粘稠,别有一番风味。但如果烘干后煮食,则无有这一特色矣。
羊肚菌方言叫阳雀菌,烹调方法与香菌、九月香同,味极美,鲜食、干藏皆可,唯一不足的是生长条件较为苛刻,不易找到,价格昂贵,鲜品每斤五六十,干品每斤五六百。据说此菌一般生长在接骨丹下,余多次拜访接骨丹,竟一朵未遇矣,未知此言真伪。
杂菌则不能直接下汤,打理洗净后用清水煮,不能盖锅盖,要等煮好后用清水清洗两次,再炒着吃。按习惯,用清水煮时最好是放如几瓣生大蒜,如果大蒜始没变黑,即可放心食用。杂菌可烘干保存,干菌以煮汤为宜。
树
(一)、碎米子
早春,一踏进炕头顶林中,就会闻到雅致的兰香,其实这往往不是兰香,而是一种名叫碎米子的小灌木花的香。如果你嗅觉足够灵敏,就会品出碎米子花香较兰花更为馥郁。花朵米粒般大小,故名。清代大文人袁枚有一首诗这样咏苔花:“白日不到处, 青春恰自来。 苔花如米小, 也学牡丹开。”颇受赞誉,似乎以之咏碎米子花亦可。但愚以为不然,至少碎米子是不愿“学牡丹开”的。碎米子花有白色、粉红两种,白花满树绽放于丛林,若繁星点点,粉红的简直就是高浓缩的桃花。在四周大多是乔木的环境里,碎米子差不多也长成了乔木,旺相的一笼有八九根十根,高可逾丈,色香味俱佳,神形兼备,何须学牡丹?阳光明媚的日子,成百上千的蜜蜂嘤嘤嗡嗡唱着春曲采蜜于其上,似乎也大可不必如陆游笔下的梅花那般发出“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的叹息。
(二)、马桑
炕头顶林中多马桑,大的有小碗粗细,上面布满了长长的石木衣(地衣),颇像耄耋老人乱蓬蓬的胡须,给人以无限的沧桑之感。
马桑树不仅不入文豪的笔端,就连荒野村夫也看不上眼。当柴烧,它含水量极大,不易燃,运输负担极重。满头大汗扛一捆回家置干后,像燃包谷秆,一会儿就化为灰烬了。它的树干始终成一个圆弧形,用以做犁辕,曲度硬度韧性都不够,就更不要说做栋梁了。
谁也想不到马桑曾是真正的参天大树!
但据传,从前马桑树长得很高,有的一直把丫枝伸进南天门里去,让天庭的门都没法关上。调皮的猴子经常顺着马桑树爬到天上去玩。
有一次,一只猴子顺着马桑树爬进南天门,偷偷地潜进玉皇大帝的皇宫,想偷御酒喝,被皇宫的卫士擒住。玉皇大帝非常恼怒,问他跑到皇宫里来干什么,猴子怕受到惩罚,就撒谎说人间大旱,特地来求雨的。玉皇大帝说:“人间这些年年年风调雨顺,怎么会大旱?”
猴子说:“玉皇啊,您住在深宫里花天酒地,哪里知道民间疾苦,下界有大半年没下过透雨了,井水干涸,河水断流,田地干裂的口子都掉得下去牛了,人都快渴死完了。”
玉皇大帝一听情况这么严重,急忙拿起金扫帚在金盆里蘸了一下,信手舞了舞,这一舞,人间就是一天一夜的暴雨,平地起水。雨停后,大地上一片汪洋,阳光下四处都是亮闪闪的。玉皇大帝让猴子到南天门去看看,地上解旱了没有。猴子跑到南天门向下一看,只见满眼白晃晃的,以为是地上干透了的平坝,就回玉皇大帝说,地上的平坝都没打湿。玉皇大帝又拿起金扫帚在金盆里拖了几转,然后舞了三下,结果人间足足下来三天三夜的暴雨,庄家全被淹没,房屋全被冲毁,洪水还在涨个不停,把大地变成了汪洋大海,只剩下一些山尖还露在外面。玉皇大帝又让猴子到南天门去看看,雨下够了没有。
猴子跑到南天门看见那些露在水面的山尖以为是铧口尖子,连忙回去对玉皇大帝说,还没有解旱,农民们丢弃在干田的犁铧,连铧尖子都没淹着。玉皇大帝不耐烦了,端起金盆把里面的水全泼了出去,地上洪水齐天,洪水卷着一个葫芦冲进玉皇大帝的皇宫,玉皇大帝这才知道轻信猴子的话酿成了大祸。幸好葫芦里还幸存有一男一女,算保住人种。
为了掩盖过时,玉皇大帝想把猴子作为替罪羊,没想到猴子最会耍赖,不依不饶地争辩“凭什么要我承担责任?水是你洒的,你泼的,下界人是你淹死的,关我什么事?”玉皇大帝没办法,只得迁怒于不会说话的马桑树,让雷神把地上的马桑全都劈断,并诅咒:“马桑树,长不高,不到三尺就弯腰”从此马桑就长成了现在这个弓腰驼背的样子。
马桑想仿效梅,结果绽出的花虽有点儿红,但极其暗淡,无人观赏;不能成才,他又想成柴,于是模仿青杠树,虽亦长出青杠一样的粗皮褶皱,但无青杠坚实的木质,樵夫不喜,于是只于丛林中老去老去……只有它背脊上的嫩枝笔直地伸向碧空,似乎还做着参天的梦,但这个梦延续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一年吧?
关于马桑的应该是真的。当年给我讲这个故事的人说,他家住的木房原来非常高大,柱头都是两个人牵手才能围得过来的大马桑做的。据说从前站在他家的房顶就可以摸到月亮。讲故事的人的老祖宗年轻时有些好色,一次坐在屋顶上歇凉,见嫦娥在梳妆,就轻轻地摸了一下嫦娥的脸,结果嫦娥就流眼抹露(泪流满面)地跑到玉皇那里告了他一状,玉皇气坏了,强令这个小色鬼把自家的房屋高层部分全部拆掉,只让留一层。结果他家花了三年零六个月才按玉皇的要求把房屋的高层拆完。那可是历史上最早的强拆啊!讲故事的人说,很久很久以前他经常就从马桑树上爬到天庭去耍,那时时玉皇大帝已经很老了,时常在龙椅上打瞌睡,有时梦口水把龙袍都打湿了。
徘徊在马桑林,难免生出些不平:即便马桑树有罪,也只是伸进南天门的那一棵,奈何降罪于一个族群,甚至株连其子孙?
(三)、杉树
炕头顶的树林为混交林,多为乔木,有杉树、松、栗树、柏杨、樱桃……多高大,而以杉树为最,高、大、直,大有参天之意。因交通不便,再加上现在建房多用钢筋水里,这些杉树虽有参天之高,却无由为栋梁,人或为之惋惜,实则大谬矣!庄子云:“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於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炕头顶的杉树不亦立于无何有之乡乎?
四、旅游线路攻略
文斗集镇登炕头顶之路从东往西依次有六:1、驾车从陈家店子绕马槽坝、长槽上炕头顶;2、沿火石垭水池的小路盘旋而上;3、由文斗原供销社与文斗民中学生寝室之间的小路直上;4、沿刺竹沟直上;5、从二台坪中部直上;6、沿文斗镇通往岩林的路绕行。其中以3、4通道上去最佳。
3通道经过老娃(当地人对乌鸦的称呼)嘴。老娃嘴是一道伸向悬崖的小山粱,脊背只有米来宽,上有一磴巨石,立于其上,左可看文斗镇全景,前可观四角顺兀立,郁江倒流,右则依威威白虎,实为极佳的观景台。
4通道首先要经过白虎山脚。白虎山西侧立着两尊石人,紧挨白虎山的一尊是男性,国字脸,另一尊为女性,瓜子脸。相传他们原来是山神身边的一对男女童子,为山神畜养白虎。随着年龄增长,童男童女渐生情愫,不少时候都沉浸在爱河里,只顾遍山游玩,忘了自己的职责。白虎没了管束,就偷偷跑下山去捕食耕牛,结果被人用火枪打瞎了左眼。山神一生气就把这对童男童女变作了石头,让他们立于白虎山的右侧,终日看护白虎,饱受寒暑霜雪烈日和暴风雨的折磨。
女石人的右腋窝下有个溶洞,夏日洞口凉风习习,是歇凉的好所在,故称风洞。这个溶洞几乎完全是地下水溶蚀而成,很少有垮塌的痕迹,故尔洞壁洞顶都很光滑,呈拱门状。也许是被山神变作石头,心存怨气,这对石头恋人把风洞提供给土匪做藏身之所。解放前大土匪蒋疤子就住在这个洞里。蒋疤子原是一个叫花子,饱尝人间炎凉,后来一个土匪头子被处死,他脱下那土匪头子的外衣穿上,掩埋他的了尸体,召集那土匪头子的残部重聚山头,干起风高放火,月黑*人的的营生来。他手段极其残忍,常常把抓的人吊在洞口的树上让手下的弟兄练枪法,很快闯出了名头。曲波的《林海雪原》中的座山雕三笑要*人,蒋疤子是脸上的疤子一红就要*人。一次蒋疤子和余洞庭串乡办事,走累了到一户人家去歇歇脚,那户人家颇为吝啬,主人和余洞庭交情颇深,给了他一杯加蜂糖的水,给蒋疤子一杯白开水。合当有事,余洞庭口不渴,就没喝水,蒋疤子把自己的一杯喝了觉得还没解渴,就把余洞庭那一杯也喝了。他尝到余洞庭那杯水是加了蜂糖的,觉得自己被看轻了,受了侮辱,疤子一红,拔出刀子就要*这家的主人,幸亏余洞庭极力劝阻,后又多方请有头脸的人调停,才化解了仇怨。
后来蒋疤子在酒桌上和人发生争执,疤子一红要*人,没想到对手更快,蒋疤子的刀还没有抽出来,对手的刀已抵住他的胸口,并恶狠狠地重复蒋疤子*人时爱说的那句话:“我要*你”。这样,蒋疤子就被捕了——那人是捕快。蒋疤子被抓后,被处以凌迟。差人牵着他游街示众,刽子手跟着行刑,走一步割他一刀。蒋疤子无事人一般,让差人把他的手松一松,他好沿路抓粑粑吃,要酒喝。刽子手见这阵仗手都发抖,不大捏得住刀子。蒋疤子说:“别怕,兄弟,我那时整别个,也是这样搞得!,请你把我额头上的皮子剥下来把我眼睛遮住,让我看不见你动刀就行了。”刽子手果然依他的把他额头上的肉皮剥下来遮住双眼,蒋疤子凭嗅觉,抓粑粑吃,要酒喝不误。
你如果到炕头顶去有当地人相陪,经过这段路时,他定会给你谈起这段历史,让你切实感受一下“古今多少事,尽付笑谈中”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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