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伦春萨满祭祀时,要摆放鱼、天鹅、大雁、野鸭等祭品,萨满带领着同胞面向黑龙江并行叩拜,祈求河神保佑族群平安。
即使在东北,呼玛也是一个遥远的地方。
沈阳至哈尔滨,交通便利,高铁只需4个半小时。但从哈尔滨到著名的边境城市黑河,就要乘坐一夜的绿皮火车,咣当咣当,天亮才能到达。再从黑河转汽车去呼玛,近230 公里的路程,司机说,3个小时就到了。可我们却走了近5个小时。
这当然不能怪司机虚言。虽是省道,路况也不尽完好,而且我们的车又没有及时检修,发动机一直嗡嗡地响着,时不时的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正好可以看看风景。
这是4月底,北方的春天刚刚来临。
绵延起伏的大兴安岭就在公路的左侧,落叶松、樟子松白桦树,鳞次栉比,漫向山岗。右边,也就是东方,一条大江缓缓流动,如一条湛蓝色的绸带徐徐展开。高天流云,远山如黛。
是的,我不是第一次谒见这条著名的大江了。十几年来,在漠河,在嘉荫,在抚远,我都曾靠近过她,洗把脸,或干脆脱了鞋子,赤足踏进水里。但这次,显然还是被她镇住了。这倒也不是因为她的长度、宽度和速度,而是她的颜色。太蓝了!简直蓝得有些假,蓝得有些像清代官窑烧出来的瓷器,不敢轻弹。
晨光下,开江冰排如千军万马呼啸来。
我知道,这也许是因为我刚从藏区归来,刚刚俯瞰过雅鲁藏布江翻滚的绿波。一蓝一绿,东北西北,仿佛上帝的两只手臂。
我的朋友旅行作家张国勇,曾用三年时间徒步环绕中国海疆、陆地边疆,这不能不让人折服。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一个县城,甚至一个乡镇的边界都没有完全走过。包括我。不过,我还是常常拿起中国地图,在雄鸡一唱的部位,找出一只天鹅来。嗯,人们常把黑龙江省比作天鹅,把漠河比作北极,把抚远比作东极,那么呼玛,就是撒落在两极边境线上的一颗星子。
这个位于大兴安岭东麓,黑龙江西岸的偏远县城,因境内有一条呼玛河而得名。据说呼玛是达斡尔语,意即高山峡谷不见日光的急流。这河,当地朋友带我们见过,在一个叫做鹿鼎山的高坎上,我们俯瞰下去,一条清亮、湛蓝的河水从远方蜿蜒而来,至此弯成一个巨大的U型,两边是悬崖,似也印证了河流名称的来历。艳阳高照,放眼望去,广袤的大地尽情地呈现出深褐色和土黄色。前者已经犁过,后者还残留着去年秋天的秸秆。
朋友说,这里就是金庸笔下的那座因四十二章经被全天下人寻找宝藏的地方。至今无人探得宝藏,天长日久,守护者已化成一株石柱,在悬崖下从潭水中钻出,如百姓家房顶上的烟囱,故此地亦称烟囱砬子。
这,当然是传说。
而今,金庸先生也已驾鹤西去。
民国四年呼玛县城图。
有关呼玛的历史,我还是愿意相信县城中那个建于1915年,至今保存完好的本县公署——现已改成地情馆的介绍,其脉络大致是这里在汉、晋属鲜卑,唐属室韦都督府,辽属东京道室韦部,金属上京蒲峪路,元属辽阳行省开元路,明属奴儿干都司,到了清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清政府派宁古塔副都统萨布李甘率1500名士兵进驻呼玛尔建木城,作为抵御沙俄侵略的前哨堡垒。二十二年(1683年),在黑龙江上游呼玛尔河口附近,修建呼玛尔木城,改隶黑龙江将军管辖,属黑龙江副都统辖区。清雍正五年(1727年),黑龙江将军于呼玛尔城设置呼玛尔卡伦。光绪三十四年七月初九日(1908年8月5日),为驱逐沙俄越境掠夺黄金,清廷批准,拟设呼玛直隶厅,驻西尔根卡伦。后因条件所限,缓设。宣统元年(1909年),于呼玛尔河口设置呼玛尔河总卡官,节制呼玛尔河、依西肯、倭西门、安干、察哈彦、望哈达卡伦。隶属瑷珲兵备道。民国年间属黑河道,伪满洲时期属黑龙江直辖和黑河省管辖,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先后属黑龙江黑河地区和大兴安岭地区,实可谓千年一城,北地明珠。
地情馆有详尽的文字、图片资料及实物展示,与这个一百多年前的建筑颇为吻合。在我走过的众多县城中,能够有这样一个馆所,且保存如此完好,并不多见。这,让我对这一方的主事者,心生敬意。
建于1915年,至今保存完好的呼玛县公署——现已改成地情馆。
呼玛,不仅有历史,有人文,有俊美的山川与丰饶的物产。她,更是一个十分干净和宁静的地方。
据说呼玛全县5万多人口,而城里仅仅1万多人。人口少,无疑是安静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就是气候环境的影响,这里属寒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冬季严寒而漫长,极端年最低气温-50.2℃,夏季炎热多雨且短暂,极端最高气温38℃,年平均气温-2℃。积雪覆盖期长达150余天,无霜期80至110天,结冰区期每年7个月左右。如今,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年轻人外出读书、工作的越来越多,而一些家庭条件好的更是在海南等地买了房子,供老人去那里过冬。
这个好理解。但小城中的卫生环境实在让我惊异。无论是大街小巷,公共场所,还是私人住宅的前后院,我没有看到一个随意丢弃的垃圾袋,甚至一个纸屑、烟头,即使在菜市场,一切物品摆放的都是那样井井有条,废弃的菜叶、果皮,也总是安放在地上的纸盒箱里。没有人随意丢弃垃圾,即使路边没有垃圾箱,我看到人们也是手提垃圾袋一路走着,直到背影消失。
在江边不远处的知青宾馆,附近有个自行车存放处,是我每天都要路过几次的地方,无论自行车多少,都是那样整齐的立在那里。
干净、整洁、宁静的呼玛县城。
我们试着验证一下这座边远县城的文明程度:
朋友掏出一支烟,向迎面走来的两个老太太借火。原本有说有笑的老人,立即绷起脸来,说:谁让你在街上抽烟了?不知道这里是林区吗?即便我身上没有带火柴,就是带了也不能借你!而如果发现你在街上抽烟,我就有权把你送到派出所去……朋友的脸涨得通红,忙解释说,因为在街上没有看到有一个人吸烟,所以特意问一下……
其实,在整个大兴安岭地区,唯有呼玛县不是林业县,而是农业县。即使这样,防止火灾,杜绝隐患,仍是每一个住民应尽的责任。人们不能忘记,三十年前,5月6日,那场悲惨的漠河火灾,带给当地人们的刺骨伤痛。
这次呼玛之行,是应哈尔滨作家袁炳发之约,去参加开江节。所谓开江节,即每年4月下旬,黑龙江江面积雪融化,冰层解体,形成了一块块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冰块,顺江而下,当地人称为跑冰排。这一壮观的场景,几年前在电视上曾经看过,那一块块大冰仿佛千军万马呼啸而来。
南有钱塘观潮,北有呼码开江。这是当地旅游宣传语。
以兽皮制作衣服的鄂伦春人。
众所周知,黑龙江是世界著名大河之一,也是最大的国界河流,古称弱水、浴水、乌桓河、萨哈连乌拉等,初称黑龙江是从公元13世纪《辽史》开始的,蒙语称哈拉穆连,满语称哈连乌拉,皆是“黑水”意译。黑龙江干流全长2821千米,呼玛县处于其上游段,其结冰期平均冰厚1米,最大冰厚近2米。此江段曲折多变,途经鸥浦、迎门砬子、察哈彦、高家岛、何地营子、四合屯多处险滩,水浅流急,故成为黑龙江开江之大观。
其实,在我们从黑河来呼玛的路上,在沿江行驶的途中,我们就已经隐约看到宽阔的大江上有浮冰漂移。
当地人说,看冰排最好的时间是早上,太阳从江面上冉冉升起,大江如同梦境一般。正好,我们居住的宾馆距江边不远。头天晚上,我便与同寝的德北老师约定,次日起早去江边,结果在街上,他还是选择了另一个方向:农贸市场。理由是作家要了解烟火气,至于冰排壮观的场景,看我的微信朋友圈就可以啦!
说的也对。
最终,我的两个手机,一部尼康相机SD卡,装满良莠不齐的照片。
开江节上,载歌载舞的鄂伦春人。
开江鱼、观赏俄罗斯民族舞蹈等活动。当然,重头戏是鄂伦春人的祭江祈福仪式。
萨满教作为中国北方少数民族的原始宗教,长期盛行于呼玛尔河流域各民族中,主要用于为人治病和举行祭神仪式。鄂伦春族萨满的祭神仪式一般多在春季举行,祭场选在呼玛尔河畔的一片沙滩上,而开江节,自然就设在黑龙江岸边,整个活动神秘而庄严:由鄂伦春族男人为萨满关扣尼穿法衣、戴法冠。萨满敲击羊皮法鼓,口中念着鄂伦春语,在鄂伦春族同胞摆放的鱼、天鹅、大雁、野鸭等祭品前,带领着同胞面向黑龙江并行叩拜,双手捧起一块块的冰作为神圣的祀品,祈求河神保佑……随后,人们把供奉的祭品煮熟,大家同饮共食,包括我们这些外来的游客。
朋友告诉我们,白银纳鄂伦春族乡鄂伦春人关扣尼老人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做萨满也已50多年,是鄂伦春族的最后一个萨满。看来,我们今天能够有幸看到关扣尼老人做萨满,是上天赐予的福祉。
白银纳鄂伦春族乡鄂伦春人关扣尼老人 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做萨满也已50多年, 是鄂伦春族的最后一个萨满。
张国勇兄看到我刷朋友圈,知道我此时正在呼玛,遂告知我别忘了到三卡和十二站看看。前者亦称三道卡、奇拉卡,清光绪年间设奇拉卡伦,故名。因瑷珲县与呼玛县之间共设五道卡伦,奇拉卡是第三个,故简称三道卡、三卡。后者是古驿站名。清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将进剿雅克萨沙俄之际,为奏报军机迅捷,康熙帝命理藩院侍郎明爱自摩尔根至雅克萨之间设立一路驿站。摩尔根为头站,依次二站、三站……至雅克萨斜对岸额木尔河口,共设二十五站。此地为十二站,又名庆兰站,位于今嘎拉河林场北,二根河东侧,属于呼玛县十二站林场。
——这都曾是他当年徒步边疆时,踏访过的地方。
遗憾的是,我们此行来去匆匆,再挤不出时间去往他乡了。但愿,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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