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代1.0折纸时代「3」

小时代1.0折纸时代「3」

首页休闲益智球球音速大师更新时间:2024-11-12

 恍惚间,我再一次觉得像是回到了大三刚刚开始的那个冬天。我、南湘、顾里、唐宛如,挤在南湘的床上,顾里把她昂贵的天鹅绒棉被从隔壁房间拖过来,我们四个钻进去裹在一起。床对面的桌子上,咖啡壶里咕噜咕噜地往外冒香味,顾里把她从家里带来的咖啡粉一股脑儿倒了进去。旁边的笔记本电脑连在小音箱上,正在放着我们都喜欢的Coldplay。我和南湘在被子里,用脚指头去夹唐宛如,听她娇喘着说“吓死人家了呀”,然后看顾里翻出巨大的白眼和紧接着的鬼斧神工的羞辱。

  窗外是轻飘飘的小雪。我们把空调开得很足,顾里一边抱怨这样非常不环保并且长期待在空调的环境里皱纹会变多,一边拿着空调遥控器死命往上升温度,“他妈的要冷死我了呀”。

  窗户上结满了冰花,房间里缓慢地回荡着各种声音。南湘轻轻翻书的声音,唐宛如说梦话的声音,我和顾里小声说悄悄话的声音。Cold play的歌曲。咖啡壶的咕噜声。

  整个田地笼罩在一片轻盈的白色光芒里。岁月轻轻地发出一点亮光来。

  在回忆的最后,我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我紧紧地抓着枕头,胸口里充满了巨大的、一种叫做“物是人非”的痛苦。

  我躺在床上,像是被人用巨大的锤子砸扁了一样。

  我们的生命存在与这样小小的、拥挤的、温暖的时代之中。

  庞大的背景音乐,悠扬地回荡在整个上海,为这个繁华的时代点缀着金边。还有更多我们并不知道的时间,我们未曾看见的场所,这个时代并未停止转动。它用一种最冷酷和理智的方式,让每个人的生命平行前进。

  广阔的蓝天之下,南湘坐在空阔的学校操场上。大四的学生几乎全部离开了校园。新的一年里很多新鲜的面孔涌进了这个奢华的大学校园,他们像是高中生一样忙碌地看书、做题、去图书馆占位子,这样的状态会一直持续到他们开始谈第一场恋爱,或者第一次havesex。南湘拿出手机,翻着里面的照片,很多各种各样的、四个女生挤眉弄眼的场景。唐宛如永远摆出少女的可爱笑容,自己和林萧永远在做鬼脸,顾里一直都是那张别人欠她钱的表情。她一边翻,一边掉眼泪。夕阳的光线像是被风吹散一般迅速消失,正如同再也回不去的美好年华。那感觉,像是一个时代最后的剧终。

  而繁华的淮海路上,高层的写字楼里,宫铭和Kitty正坐在视频会议桌前面,屏幕上一个五官锐利冷漠的中年男人在说完“总之,你想办法,我要拿到盛古集团”之后,就关闭了视频电话。宫铭悄悄地吞回那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知道了,爸爸”。整个过程里,Kitty动也不敢动,屏幕上是自己早就在照片上看过无数次的宫勋。这个男人的事迹在她大学的商学院里,像是传说一般地流传开来。而她望着自己面前这个平日里总是锋利得像一把匕首的上司,他第一次在眼睛里流露出的那种期待和柔软,如同自己的小侄子拿着他刚画好的蜡笔画,跑过来拉着自己的衣摆,希望得到表扬一般的表情。

  而旋律流转的另外的场所,席诚坐在一条繁华的马路边上。他长长的腿无辜地伸展在前面,英俊的面容上有很多天没刮的胡渣。路过的外国老女人被他落拓的摇滚歌手气质吸引来和他搭讪的时候,他露出好看的笑容:“I can fuckk you but it's not free.”当那些女人厌恶的离开时,他揉揉发红的眼睛,低下头流出了第一滴眼泪。他像是一枚难看的补丁,走在上海物欲横流的精致街头。

  长满法国梧桐的校园里,简溪低着头,不敢看站在自己面前哽咽着的林泉。“再一个月好吗?求求你了,就一个月。”林泉抓着简溪的衬衣衣角,小声地说。简溪没有回答,他抬起头,抓起林权捏住自己衬衣的手,轻轻地推开了。林泉蹲下来,眼泪一颗一颗地打在水泥地上。简溪在地上坐下,他长长的腿环绕在林泉娇小的身躯两边。他坐着,没有说话。过了很久,他朝她挪过去一点,然后伸出手抱紧她,“好。你别哭了。”

  夜晚降临,崇光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抬起头,透过明亮的玻璃,望向外面湖泊上巨大的黄色月亮。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消瘦,枕头上是几缕刚刚掉下来的头发。他翻出手机,打了一条短信:“嘿,小助理,最近也不联系我,不催我的专栏啦?”过了一会儿,他又把这些字删掉,然后合上手机。他翻过身,望着自己面前的Kitty,说:“你可以把我的游戏机带到医院么?”Kitty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望着他红了一圈的眼眶,平静地微笑着说:“OK。”然后转身出门去打电话。她抬起头擦了擦眼睛里的泪水,想着到底应该怎么告诉崇光,宫铭希望他可以用他即将消失的生命来完成一场〈ME》上漂亮的表演,赢得巨大的商业价值。她人生里第一次,对自己一直坚持的价值观,和一直崇拜的宫铭,产生了怀疑。她靠在医院走廊的墙上,望着惨白色的灯光出神。我们得到什么,我们失去什么。我们失去的那些东西,最后换来什么。

  而在上海最繁华的市中心,顶级酒店公寓的玻璃窗下,宫铭的电脑屏幕一直亮着。Google的界面上,他频繁地搜索着所有关于“胃癌”的关键词。咖啡冒出的热气,把他的眼睛熏得湿漉漉的。最后他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梦里,小孩子模样的崇光,翻身跳上自己的床,抓着自己的胳膊把自己从睡梦中摇醒。他在月光下的脸,带着委屈和恐惧,用力地抓着自己的胳膊,说:“哥,妈她打我,她把我的玩具汽车丢进了游泳池里。”那个晚上,宫铭悄悄走进庭院,他趴在水池边上,费力地伸出胳膊,把玩具汽车从水里捞了起来,他举着湿淋淋的汽车,转身对楼上趴在窗口的崇光兴奋的挥舞着,两个人在月光下捂着嘴,偷偷地笑。

  时代的洪流把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折叠成薄薄的一枚底片。

  以眼泪显影,以痛苦定格。岁月的飓风卷起黄沙,把记忆埋葬成再也无法寻觅的丝路。

  持续不断的壮阔岁月,化成优美的组曲,渲染着悲壮的痛苦,和酸涩的喜悦。

  在搬进新家之前,顾里还要面对一个最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去父亲的公司就职。作为继任父亲的执行董事和总经理,她需要组织第一次全公司的*大会。

  在这之前,顾里很少去父亲的公司。说实话,别说去父亲的公司了,顾里在家里能见到父亲的时间都不多。所以,走进父亲曾经的办公室时,她并没有电视剧里表现的那种触景生情、伤感落泪,只是迅速的告诉助理需要换掉的东西和需要增加的东西。她飞快地报出了一系列的品牌和地址,然后转身走进会议厅里去了。留下第一次见面的助理,如同遭到雷霹一般地呆在原地,手中的记事本上,只来得及写下顾里口中报出的前两样东西。

  在助手转身出门之前,顾里叫住她,补充道:“对了,除了那些东西,我还需要一个新的,助手。”

  顾里对着目瞪口呆的助理,挥了挥手,“你可以出去了。对,出去。”

  会议室里挤满了人,顾里都不认识,唯一认识的一个,是自己的母亲。作为持有盛古集团5%股份的*,她如同一个贵妇一样坐在会议桌前面,穿得像一个欧洲中世纪的古董花瓶。而其他的人,全部都是黑色西装加领带,顾里觉得他们穿得和之前出席自己父亲葬礼时没有任何区别,像一种高级的讽刺。

  顾里也没有和她妈打招呼,只是低调地在她母亲身边坐下来,而没有选择会议桌的首席位置——她不想显得过分高调。她轻轻别过头去,对母亲说:“等一下,我不指望你会帮我,但是,看在上帝和我刚刚被烧成了灰的父亲也就是你老公的份上,你能不说话就不要说话,否则,很容易搞得你今后的日子,别说Hermes了,连一个LV都再也买不起。”说完这句话,顾里就坐直了身子,没再理林衣兰。这番话显然非常奏效,林衣兰表情非常地忧虑。她甚至从桌子下面伸手过来握住了顾里的手,悄声而严肃地说:“我支持你!”顾里刚想翻看一下面前的公司基本资料文件,旁边一个男人在环顾了会议室一圈之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去楼下帮我买一杯咖啡上来,拿铁。”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对面一个男的也开口说话了,他没有从面前的文件里抬起头来,只是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盯着他手里的文件说:“我也要一杯,不要加糖。”感觉像是在叫手上的文件下楼去买一杯咖啡。

  顾里在目瞪口呆了三秒钟之后,觉得这非常有意思,于是她站起来,轻轻地咳嗽了一下,说:“好的。我这就去,不过我想说的是,在我没回来之前,抱歉要让各位等待了,因为我不想错过这次会议上公司的任何决定。事实上,没有我在,也不能产生任何有效的决定。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就是顾延盛的女儿,顾里,也就是你们新的执行董事和总经理。我回来之后,也请两位自我介绍一下你们各自的职位和部门,我想对公司尽快了解起来。”

  说完,顾里拉开会议室的大门,走了出去。

  剩下一屋子头上冒汗的西装男人,和那两个满脸苍白的咖啡爱好者。其中一个说:“I lose my job, right?”

  顾里在父亲的办公室坐了十分钟,调整了一下情绪之后,端着助理从楼下送上来的咖啡走进会议室。她微笑而得体地把两杯咖啡分别放到了那两个男人面前。刚要开口说话,就看见了坐在会议桌首席位置上的两个新面孔。

  “你好,Lily,我们又见面了。”Kitty化着精致的妆,像个漂亮的陶瓷娃娃。

  顾里僵硬地把头转过去,就看见了宫铭那张桀骜不逊却异常英俊的脸,他一身灰色的Gucci窄版西装,领口是新一季fashion show上标志性的贵族羽毛别针。

  宫铭轻轻翻开手上的文件,没有抬头,自顾自地用一种小声的音调开始说起话来,他的声音不高,但是所有人都像是被一种恐惧抓着喉咙,催眠般地仔细听着他的每一个字。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声音优美而柔和,像是年轻的神父在念着美好的赞美诗篇——当然,他宣读的内容和赞美诗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如果一定要下一个定义的话,可以形容为“地狱邀请函”。

  “目前,Constanly集团收购了盛古33%的股份,一部分来源与外界的持有,一部分来源与今天与会的一些高层管理人员,我作为Constanly集团的代表,出席今天的会议,并且在会上,希望完成对今天在座剩下部分高管手中9%的股份的收购。届时,Constanly集团对盛古的控制将达到42%。据我了解,前主席顾延盛先生留给女儿及妻子的股份分别为25%和5%,也就是说,总和只有30%,在另外20%股权至今并未明确的情况下,我希望由持有绝大多数盛古集团股份的Constanly集团代表,也就是我,来主持今天的会议。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当宫铭不急不慢的说完这段话之后,他才轻轻地从文件里抬起目光,缓慢地从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掠过,最后停留在顾离极力掩饰惊慌的脸上。

  半眯着眼睛的雄师,懒洋洋地打出了第一个哈欠。

在上海的市中心,找到一套让自己满意的公寓。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其难度并不亚于找到一个可以结婚的好男人。

  而要在上海市中心的中心静安区找到一套让自己满意的公寓,则是一件更加困难的事情,其难度类似于找到一个可以结婚的好男人,并且他婚后不会出轨,或者出柜。

  这是所有上海人公认的定律、

  而我们的顾里小姐,他人生存在意义的一条,就是把这些公认的定律踩在脚下——当然,尽管有的时候他这样做,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完美。

  比如,他陪我上中国古代文学的选修课时,非要和老师纠缠纳兰性德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他的理由就是“你看这个名字,又纳,又兰的,怎么可能是个男的,”争论到最后,他在鉄一般的事实面前败下阵来,但依然翻着白眼拼死挽回面子:“那他就一定是gay!”在老师气的吹胡子瞪眼,就差直接晕过去时,顾里又在她的胸口补上了致命的一枪:他把纳兰性德的名字,念成了纳兰德行,我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自我催眠,这是他的一时口误,他不是唐宛如,他不是唐宛如。

  当然,这都是题外话了。

  顾里同学轻描淡写地就在南静安的别墅区里,找到了一栋楼上楼下一共六间房,外加两个卫生间,一个餐厅,一个客厅。外加一个储藏室的欧式别墅,当顾里小姐领着我上下一圈逛下来这后,我一直在拍自己的头,难以相信自己就要住在这样一个地方了。干净的小阳台,上层尖顶的阁楼,干净的木质地板,纯白色的欧式古典门框和梁柱。并且,最重要的是,我们就在恒隆的正对面,仅仅隔着一条南京西路,推开窗就可以看见LV放在外墙玻璃窗里的最新款包包——当然,我只需要走进顾里的房间就额可以看见了,any way,这简直太让人振奋了。

  “请给我一个耳光。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我摁着胸口,

  顾里听到后二话没说,迅速的一边撩袖子,一边朝我走来,

  “请不要这样做!”我捂着胸口的手迅速拿起来捂住了脸。

  第二天早上,我和简溪两个人拖着我的四个巨大无比的箱子筋疲力尽地到达新家门口时,遇见了扶着胸口激动地无法说话的唐宛如,走进他的时候,我听见他喃喃自语:“哦我的天哪,我觉得自己想一个公主,”于是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柔而又善意的打断了他:“Hey wake up”

  他的激动在转过头看见我之后就迅速地被愤怒代替了:“凭什么你有四个箱子的行李而我只有一个包。”她指了指自己背上的那个包,然后又指着我和简溪脚边的四个大箱子,

  我走过去握着她的手安慰她:“亲爱的,你要知道,如果我有你这么强壮我也一定会只装一个包就扛过来了,问题是,一个包太大,我扛不动,话说回来,你背后背的这个玩意算什么?要不说他是一个包的话,从远处看过来还以为你扛这一口锅炉……”

  正说着,一颗硕大的货车近乎癫狂的在门口刹车停下,顾里的高跟鞋咔哒咔哒的想起来,她穿着一件灰色连衣裙样式的毛衣的一双灰色的鹿皮高跟短靴,手上立着一个小小的白色普拉达包,而身后的货车后门轰然打开了,一整车厢的箱子,车上下来了一群穿着白色制服的搬运工人,跟在他的身后,我身后的唐宛如发出了一声难以形容的惨叫……

  顾里经过我的身边,看了看简溪和我身边的四个箱子,用一种混合着鄙视和怜悯,但稍许还是带着那么一丝同情的声音诚恳地对我说,“林萧,说真的,如果有一天我把lucy从家里赶出去,他的东西都会比你得多……”然后,她“则啧啧啧啧”的,完全不顾我和简溪想要*死他的眼神,朝大门走去。‘

  路过唐宛如的时候,他瞄了瞄唐宛如背上可怜的唯一一包行李,然后又上下打量了起来,反复了10秒钟之后。镇定而平静地说了一句:“你好”(……)就目不斜视地走去打开大门,唐宛如目瞪口呆,他转过头来望向我和简溪的时候,我们都投以同情的目光,说实话,他有勇气坚持后到现在,不容易。

  顾里一边对搬运工人说着“白色的箱子放进储藏室,暂时不要打开;黄色的箱子放在客厅里。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绿色的纸箱里都是衣服,放到我的卧室就行了,“一边对着我和唐宛如不断地进行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侮辱。

  “哦林萧,别,真的,别。我觉得那个玩意不吉利,看上去就很诡异,相信我别放在这里”(事实上,这个时候我正准备吧简溪送我的那只小丑鱼公仔放在客厅的沙发靠背上,……)或者“唐宛如,你的这个碗也太大了,你用来吃什么的?”(事实上,唐宛如刚刚拿出他的洗脚盆准备放到厕所里去……当然,我可以原谅顾里,因为他的人生里没有看见过洗脚盆长什么样子。)以及“林萧,这条内裤是简溪的吧,怎么在你的箱子里,什么?你什么时候屁股长这么大了?而且哪家天*的品牌竟然把女性内裤做成boxer款式?缺德!”(我肆无忌惮疯狂地当着一屋子沉默不语地搬运工人冲他怒吼:“那明明是三角的!”)当然,最后的高潮爆发在了唐宛如的身上,“唐宛如。这个到底是你的胸罩还是什么?看起来怎么像一件体恤?”我听见厨房里一声轰然倒地的声音。

  整个过程里。我。简溪以及唐宛如都头晕目眩的,耳朵里萦绕的都是顾里幽幽(一刀)的声音,嗡嗡嗡嗡的。看在上帝的份上,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真想冲过去和他共赴黄泉来生再会,

  当我和简溪刚刚躺倒在沙发上,唐宛如麻木而崩溃的坐在地板上尚不知所措的时候,顾里轻飘飘的走到客厅的中间,他看上去棒极了,在指挥着所有的人把车上哪11个大大小小的箱子全部弄了进来并且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摆放妥当之后,她的头发依然一丝不乱。西欧啊裙子依然服服帖帖地裹着她纤瘦的模特身板,甚至连小鹿皮短靴上,都没有一点灰尘,我们三个简直就是刚刚从山西挖完煤回家的矿工。我从沙发上挪过去抱住简溪的头,小可怜,我看他都快哭了,

  他看着我们三个,心疼地摇了摇头然后拿起电话,:“lucy,第二车的司机快到门口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同时,你可以让第三车的司机出发了,”简溪在我旁边昏死过去,

  而唐宛如披头散发地站了起来,两眼空洞的四处游窜:“有酒么:”

  顾里认真地说,:“亲爱的,酒精行么?你受伤了?真难得,我记得上次林萧掉了一把刀到你脚背上都没什么是呀?别吓我,真的“

  唐宛如回过头来,面如死灰的问我:“有砒霜么?”

  正常闹剧一直从上午持续到太阳落山。中午过后,我和简溪终于受不了了。我们躲进了房间里,躺在床上假象我们已经逝世。

  但是,顾里折腾出来的动静实在太大,我感觉自己想是睡在铁轨边上一样,轰隆轰隆。我靠,我实在受不了了,闭着眼睛吼,:“顾里,你如果要拆墙的话,提前告诉我!”

  门外传来顾里银铃般的笑声:“亲爱的,你又说笑了,刚刚是唐宛如在上楼梯呢,呵呵呵额呵呵呵呵……”

  我一头栽在枕头里,两腿一蹬。

  在栽倒的同时我瞄到了简溪,他早就甜蜜地进入了梦乡,嘴角还有一个甜甜的笑容。当然。耳朵里也有两砣巨大的棉花。

  我躺在简溪怀里醒过来的时候,他也早就醒了,他称这一边的胳膊,正低下头看我,我抬起头在他温暖的嘴唇上与他进行了一个持续了10秒钟的吻,然后满脸潮红的做起来伸了个懒腰。

  坐起来之后,我才发觉周围气氛的诡异,整个房子实在太安静了,我转头瞄了瞄窗外,看起来差不多是傍晚的光线。我问简溪他们折腾完了没,简溪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哦,他的棉花还没拿下来,

  我拉着她,一起走出房间,当我们走进客厅的时候,我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没有睡醒,像是产生了幻觉,

  离我轰然栽倒在床上,只过去了几个小时而已,但是出现在我面前的,确实焕然一新的豪华客厅,

  而这个豪华的客厅里,此刻正坐着三个光鲜亮丽的帅哥美女,和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我眯起眼睛仔细看了很久,终于认出来了,是头上裹着毛巾正在做面膜的唐宛如。

  只是我并不能理解他的心态,要知道,坐在这样三个人中间,裹着毛巾做面膜,需要多么巨大的勇气和迟钝的羞辱心。

  当然。他们三个是我们这群人的巅峰,

  坐在沙发靠窗位置的顾里,此刻正拿着她的hermes茶杯,喝着瑞典红茶,手边正在翻最新一期的《VOGUE》,红茶冒出来的热气缓缓浮动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看起来又柔和,有动人。我注视她头上别的一个小钻石发卡,那是他生日之前,拖着我去恒隆Cartier倒腾回来的一个玩意。

  坐在他旁边的是穿着gucci小西装的顾源,他靠坐在顾里的旁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时得轻轻揉几下,他们两个的头发都丝毫不乱,衣着光鲜,顾源的dior领带夹和顾里的chanel胸花,看起来非常般配,就像他们两个一样般配,这对天*的应该拖去挖煤的小两口。

  而坐在沙发靠近门位置的,是金发混血小崽子neil,他正在拆开一个hermes的橙色巨大纸袋。从里面拿出他刚买的毛巾,杯子,拖鞋,睡衣,盘子……他转过头来对我和简溪说:“当我知道新找的房子就在恒隆对面的时候,我就懒得搬家了。”我听见简溪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而坐在他们对面的,就是穿着一件粉红色皱巴巴睡衣的唐宛如,他头上裹着一条巨大的绿色毛巾,脚上穿着一双嫩黄色的毛拖鞋,幽蓝色的睡裤从睡衣下面露住来。她顶着湿淋淋的面膜,嘴唇动也不动地对我打招呼:“林萧,你起来了。”我僵硬地点点头,忍住了没有告诉她,他现在看起来非常像一座刚出土的唐三彩。

  我看着眼前和顾里家豪华客厅没什么区别的摆设,虚弱的问:“我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顾里喝着红茶,头也没抬地对我说:“1997年”

  “你睡到2010世博会都还不醒的话,我们就准备把你送到博物馆用玻璃柜子装起来。呈献给各路国际友人,”顾源默默顾里的头发,温柔而又善良的补充道。

  简溪走过来搂着我,摸摸我的头,怜惜地对我说:“算了算了,我们两个不是对手,……”

  我有点郁闷的在沙发上坐下来,才发现他们并不是简单的在喝茶,他们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放着各种各样的财务报表,项目企划,投资曲线,公司人事档案,……如果不是他们几个慢悠悠得像是在巴黎下午三点和下午三点的状态的话,我简直要认为是在开会了,

  “你们丢这么多东西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们在开会呢,”我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把目光从那一堆我看都不想看的东西上移开

  “我们确实是在开会啊。”顾里抬起头,非常认真地看着我,

  “……那你们在讨论什么?成立一个’我们最尖酸刻薄‘的公司么?”我拿过茶几上的一个hermes杯子,自顾自地倒起了顾里的红茶喝,虽然做的时候非常自然坦荡,但是我时刻提防着顾里殴打我

  “我们在讨论,如何在可以保住顾里家的公司,不被别人以目前这种不合理的溢价收购。”顾源斜靠在沙发上看着我,

  “而且是被你那个长了一张看上去就想放进微波炉里热一下的脸的老板——宫洺——收购,那也意味着胜古集团差不多变成了《ME》的后勤部队,或者食堂。”neil一边端详着一个白色的看起来像是毛巾扣的东西,一边补充说明。

  “而我们讨论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因为,我那个伟大的爸爸,把公司百分之20的股份,给了一个莫名奇妙的人,这个人名叫“死也找不出来先生”或者“鬼知道是谁小姐”顾里翻着白眼喝着红茶。

“我有点头晕。”我瘫倒在沙发上,被他们三个快速而又流畅的对话给搞懵了。

  “我早就头晕了”唐宛如像一座唐三彩一样站起来,揉着太阳穴,焦虑地离开了客厅,去浴室洗他的面膜了。

  而事实是,在我昏睡的过程里,顾里,顾源neil完全没有闲着,

  顾里抓着neil说:“小崽子,我知道你在美国是学法律的,在这场战斗里,你要做我的律师,”

  Neil”谢谢你了姐姐,我可以介绍一个专门学商业法律的人给你。你局放过我吧,你和顾源如果要进行婚前财产公证,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供免费的法律支持。”

  顾里:“是哦,这就是我们姐弟多年的价值是吧,能给我的婚前财产公证提供免费的法律咨询,却在我的公司被别人盯上了之后,一脚踢给一个鬼知道是什么来头的陌生律师,为什么你就不能回馈一下我多年对你的爱……或者爱恨呢?”

  NEIL:“Lily!我和专业律师的区别就在于我在这方面非常非常的业余,我仅有的关于企业合并这方面的法律知识,也来自美国的课本和美国的商业环境。而专业的律师。他们靠这个可以在上海买房子,买车子,送小孩子上大学,并且继续让他们的小孩子成为新一代尖酸刻薄牙尖嘴利的律师,OK?对方收拾我就像蜘蛛侠收拾一个刚在地上爬的小婴儿一样,”NEIL摊了摊手说,“I still love you lily.”

  顾里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说:“好吧,不过,那你至少可以处理一下关于我父亲遗产的问题吧?你考出律师执照了没?……哦那太好了,你能搞清楚我爸爸的遗产里那些错综复杂的乱麻一样的东西么?”

  Neil瞧着脑袋,痛苦的点头。

  顾里显然非常满意,但他迅速的补充道:‘刚刚你说的免费为我们做婚前财产公证的offer依然有效吧?“

  Neil看了看身边满脸黑云的顾源,更加头痛的点了点头:“依然有效……”

  顾里搞定了neil以后,把头转过来,面对顾源……

  “OK”顾源没等顾里开口自己投降了。

  再顾源这个国际金融系高材生来说,这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并购案:Constanly集团觉得盛古公司有发展的潜力,并且从某一方面来说,盛古拥有的股份资源,纸张资源,和印刷资源,可以为Constanly扩张进军出版和传媒市场,提供坚实的后盾——比如《ME》一直以来居高不下的印刷贺知章成本,并且,胜古再顾延盛突然去世的当下人心惶惶,这个时候强势的进行收购,那些和顾性家族没有关系的人,当然愿意跑掉自己手上的股份,乐得那一笔巨大的现金走人。毕竟谁都不认为顾里这样的黄毛丫头。可以让胜古比以前还要赚钱。与其看着自己的财富缩水,不如迅速转手。

  但这些道理顾里都懂,“我拿过的奖学金不比你少”

  在这件事情上,顾里没办法完全站在客观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从某个意义上讲,胜古集团在发展的最初,完全就是他们的家族企业,只是到了后期,才有了越来越多的合伙人,不断地扩张,发展壮大,但本质上,顾里完全把这个公司,看成是他们顾家的一部分,所以一今天这个局面,在他的脑子里,不是“一家公司收购另一家公司”那么简单,“而是”一家公司收购了我家“

  所以,顾里被顾源惹毛了,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而不带情绪:“听着,顾源,我邀请你过来,认真地坐下,和你,和我弟弟Neil一起来讨论这个事情,是‘如何才可以避免被Constanly收购’,而不是让你来讨论‘我们为什么不让Constanly收购呢’,我说清楚了么?”

  “清楚了。”顾源朝Neil耸了耸肩膀。显然,刚刚同鼓励和好的他,并不想再一次引发世界大战。

  “OK.”顾里坐下来,恢复了那张计算机般的脸,“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顾源深吸了一口气,显然,他头痛了。Neil冲他点点头,一副“这下你知道痛苦了吧”的样子,对他说:“Heyman,jointheclub.”

  “要么,你可以用更高的价格,在宫洺之前,去完成对公司高层持股人的股份收购,如果价格优先,甚至是大平的基础上的话,我相信公司所有的人,都会愿意给你这个顺水人情。”顾源一边翻茶几上的饮料,一边对顾里说。

  “多么精彩绝伦的一个主意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不过亲爱的,在进行这个‘他买你也买呀’的智慧计划之前,我只提一个小小的、非常非常微小的细节问题,那就是,我们去哪儿搞到那笔钱,去和Constanly进行这场‘看谁比较暴发户’的比赛呢?哦对了,不好意识,我还有一个更加微不足道的小小疑问,我们怎么知道宫洺准备用什么价格去收购呢?漫天开价么?被人笑话吧!”顾里从说话开始就翻出了白眼,一直到说完最后一个字,她的眼珠子才放下来。

  顾源板着脸,胸腔猛地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对Neil说:“你如果有天想要动手打你姐的话,I am on your side。”

  “你们两个不要太嚣张,也不看看你们对面坐着的是谁,说到动手,嗨(我不会打那个字),就你们俩。”顾里瞄了眼唐三彩一般的唐宛如,淡定地讥笑他们。

  “或者!或者!!”顾里脸上讽刺的笑容突然一扫而光,换上像是看见了巴菲特本人的表情一般激动起来,她眉飞色舞的地空气里比画着,“我可以把盛古集团的财务报表重新制作,把盛古的市值网上虚高出十倍来,这样Constanly在收购的时候,会发现他的语气出现了巨大的问题。相信我,我绝对可以把财务报表弄成一个艺术品!”顾里说完之后,往后一躺,靠在沙发上,等待着雇员和Neil的赞美。

  “Oh!~~~Oh!!”Neil直接模仿者鼓励的动作和预期,像是看见了裸体的贝克汉姆一样,眉飞色舞地回答她:“或者我可以直接领你去松江女子监狱旅游,参光一下那边的美丽景色,顺便住个十年八年的,haveagoodholiday!”

  顾里激动的表情一瞬间死在脸上。“I hate you, Neil.”她眯着眼睛一脸幽恨。

  “Me too.”Neil低下头研究他的Hermes杯子。

  “就算你要渴死了,我也不建议你抓着一瓶硫酸就喝下去。你虚报出的这10倍的市价,就算成功阻止了Constanly集团的收购,那么你从那弄钱来像其他*交代?”顾源不知不觉已经坐到neil那边去了

  沙发上明显分成了两派的阵营

  顾里一边,两个帅哥一边。

  沉默了10分钟后。顾里再一次眉飞色舞了。这一次他不再激动,而换上了一贯又贱又优雅的表情,慢悠悠地说:“或者,或者,我们可以找到一个宫洺内部的人,问清楚她计划给胜古高层们的offer,然后,我们在以同样的价格。迅速出手,吧游散在外的股份收购回来,因为毕竟现在除了宫洺手上的,和我们家里掌握的股份之外。游散的股份不会很大,所以,这笔钱也不会很多,我们可以用我和我妈的股份作抵押,向银行申请贷款,然后一次性搞定。”顾里说到这里,停下来喝了一口红茶甩了一个胸有成竹的眼神给对面的两个帅哥:“How about that?”

  顾源迅速心领神会,眉飞色舞的加入了顾里的阵营,并且,还假惺惺的装作疑惑得问:“哎呀,我们要上哪去找一个像kitty一样了解宫洺,平时都能接触到宫洺的人呢:”顾里就像是和他说相声一样,更加得意地说:“哎呀,我觉得这个人就在我们家里。”

  他的话刚刚说完,之前一直在对面成假死状态的唐宛如突然惊醒过来:“顾里,你没搞错吧?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吧?你要我去对付宫洺?”他说话的时候捂着胸口。脸上是一种介乎淫笑和痛哭之间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害怕还是兴奋——但至少看来,更像是后者。

  顾里优雅的摆摆手:“Honey,当然不是说你,那天等我想要*他的时候,再来找你。”

  唐宛如愣了,显然没有听懂

  顾源和neil都于心不忍地捂住了脸。

  正当顾里得意的时候,neil突然想起什么,抬头对他说:‘哦对了。那百分之20下落不明的股份,万一落在宫洺的手里呢?怎么办?”

  顾里翻着白眼说:“是啊,那就真是太糟糕了哦,我父亲的情人,我的生母,竟然是宫洺,这可怎么办好呦!

  Neil明显被噎住了,过了半晌,他说I hate you。

  Metoo顾里靠在沙发上神懒腰。

  于是,也就有了我坐下来之后,迅速面对的一场让我精神错乱的遭遇。

  现是顾里轻飘飘地挪到我身边坐下,拿起茶壶帮我到了满满一杯红茶,然后幽幽地在我耳边吹风:“林萧,我觉得你的皮肤越来越好了,吹弹可怕。而且,你身上有一种香味……”我抬起头打断了她眼神迷离的抒情:“顾里小姐,你男人在那边,你戴好眼睛再乱摸好不好。”说完我一把把她手上的红茶抢了过来。

  顾里翻着白眼败下阵来,之后紧接着换了Neil,他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一把搂住我的肩膀:“晚上我们一起睡吧,好多心事和你聊,好姐姐。”说完还用他深邃的混血儿眼睛电我(我清晰地听见了身后简溪的那声“我靠”)。我深情地回应他:“今晚如果简溪不住这里的话,我就和你促膝长谈,共剪西窗烛。”

  Neil回过头望向顾里:“她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什么西窗烛?是你们的暗语么?那是表示拒绝还是同意了?”

  顾源不耐烦地一把把他拉走,坐到我身边,还没等他深情款款地开口,我就直接打断了他。他身后的顾里和neil同时发出了一声讥笑。顾源一张脸上写满了“挫败”二字。

  我站起来,叉着腰(后来我意识到这个动作非常不雅观,但是当简溪在我身后发出一声叹息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斜眼看他们三个:“说吧,你们要什么?除了我的肉体,我都给你们。”

  顾里幽幽地飘过来,握着我的手,对我说:“林萧,事情呢,其实也很简单……”

  三分钟后,我哭丧着一张脸,看着三个衣冠楚楚的大尾巴狼,对他们说:“我给你们肉体行么?”

  “你要不愿意的话,”顾里笑眯眯地说,“我就告诉老师你那篇欧洲古典文学赏析的论文是我帮你从上一届毕业生手上买来的,而且,我还要*了唐宛如。”

  一晚上的噩梦。

  梦里我被三只黄鼠狼拖到小山坡后面的洞穴里,开始他们仨轮流赞美我的身材、我的脸蛋、我的秀发,当我洋洋得意的时候,他们仨轮流把我jian污了。

  它们三个还趴下我的裸照,威胁我让我去偷隔壁邻居家的柴火,并且要挟我如果不去的话,就咬死我的宠物,那只叫“如如”的鹌鹑。不过,咬死如如我倒不是太伤心,我担心的是裸照流传出去,那我的脸往哪儿搁。

  于是,一整晚,我都非常惆怅。

第二天早上,我顶着一夜噩梦造成的黑眼圈坐在餐桌前面,和他们一起吃早餐。

  我看着面前恩爱的顾里顾源,你喂我一口燕麦面包,我喂你一口牛奶,隔夜的饭都快涌到喉咙口了。我在桌子下面踢了踢顾里,问她:“你们两个,怎么和好的?之前弄得天翻地覆的,你恨不得把我拖进压路机下面,我恨不得把你从金茂顶上推下去,现在搞得跟安徒生童话似的。”

  顾里冲我鬼祟地笑:“林萧,你想知道为什么么?因为顾源他答应……”

  顾里还没说完,顾源就直接捂住了她的嘴:“Ohshup!”不过被捂住嘴的顾里,依然眉飞色舞地用眼神和眉毛暗示着我。

  “哦你!!!顾源,你不会是答应了我双手捂住了脸尖叫着。顾源脸都快黑了。

  但我的幸灾乐祸只持续了一两分钟,就被忧愁取代了。

  我在想着几个小时之后,自己会不会被《M.E》的保安当场射*。

  “如果我下班后还没有回来,也没有给你打电话的话,记得看我的抽屉,里面有我的遗嘱,上面写得很清楚:如果我死了,凶手是顾里。PS.我爱简溪。”我在出门之前咬牙切齿地对他们说。

  我一边咬着面包一边开门的时候,恶狠狠地对着餐桌上的他们几个说:“再见!黄鼠狼!”

  顾里顾源和Neil都没抬起头,没有人回应我,过了会儿,顾里头也不抬地对唐宛如说:“林萧叫你呢。”

  唐宛如抬起头,一张受到惊吓的脸。

  我彻底地被挫败了,摔门咆哮而去。

  这种情绪一直到我上了出租车都还没有消失,那司机对我说:“姐姐。你不是要打劫我吧?”

  这种忧心忡忡的情绪一直到我帮宫搅拌他从日本新带回来的一种诡异的绿颜色的咖啡时。都还没有消散。我觉得自己胸口里一直有一只白耗子挠来挠去地,当然,这只白耗子姓顾,并且穿着Gucci地小靴子,它尖牙利爪的,我心都累了。

  我哆嗦着端着咖啡,精神恍惚而又焦躁地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结果里面一张陌生的从来没有见过的英俊笑脸,抬起头来对我说:“早啊。”

  我连声说着对不起走错了,关门出来。我的神经已经错乱到了走错房间的地步,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估计再折腾一会儿,我就会直接冲到他面前,让他帮我把桌子擦一下了。

  我关门后转身离开,结果一抬头就看见对面地Kitty疑惑地看着我,我回过头。清楚地看见门上写的“宫”两个字。

  我受到了惊吓。

  当我再一次哆嗦着推开门的时候,办公桌后依然是那张英俊美好得如同幻觉的笑脸。宫咧起嘴角,露出一排像是拍广告一般的整齐白牙齿,对我灿烂地微笑着,嘴角上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窝。他狭长的眼睛半眯起来,长长的睫毛上洒着窗外金色的阳光,用一种听上去像是秋天傍晚地阳光般暖洋洋的声音对我说:“你今天看起来气色很好啊。”

  我放下咖啡,一声不吭地转身出去了。

  我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问Kitty你有药么?我病得不轻。”

  Kitty身站起来。拿着一叠文件进去找宫女。路过我办公桌地时候,丢了一瓶药给我,我拿起来看了看,维他命C。我谢谢她。

  宫看见走进来的Kitty满脸抱怨的脸色。

  “我真的必须这么做么?奉承我的助理?你今天看起来气色很好啊。ThnkGod我看起来比肯德基里卖鸡腿的店员都要和蔼可亲。”当宫再一次地模拟完自己刚刚那种温暖夕阳般的语调之后,他忍不住着实恶心了一下。“我胃酸都要涌上来了。”“您辛苦了!”Kitty一脸沉痛,弯腰双手递上一杯黑色的汁水,“这是您叫我准备地胃药。”

  宫用只剩下眼白的不屑目光,接过来,皱着眉头喝了下去。

  “您继续加油。”Kitty继续弯腰低头。

  宫把喝光的空杯子随手丢在办公桌上,深吸了一口气,翻了个白眼,朝外面走,拉开门之前,他在胸口上画了个十字。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天里,这个世界彻底地癫狂错乱了。

  第一次,宫从他的办公桌旁起身走出来,看了看我,甜甜地笑着,他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只手拿着咖啡杯,又温暖又英俊,他对我说:“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哦。我房间地长沙发你可以用。”他浓黑的眉毛像两把小匕首一样,英气挺拔。

  第二次,宫在出来看完Kitty给他地关于下个月他的工作通告安排之后,拍拍我的肩膀,然后放了一杯咖啡在我面前,“我从日本带回来的,听说是那边特有的风味。你试试看。”我抬起头看见他的酒窝,镶嵌在他那张精致得没有瑕疵的脸上。

  当第七次他走出来,问我要不要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我再也受不了了。我扶着额头,对宫说:“宫先生,你要我做什么,说吧,我一定做到。”

  而当我说完这句话之后,这个世界一瞬间恢复了正常。

  宫那张脸迅速地覆盖上了一层北极的冰盖,冷飕飕地转身对Kitty:“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你告诉她。”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他的办公室。三秒钟后,他拉开门,皱着眉头痛苦地对Kitty说:“再冲一杯胃药给我。”

  而十分钟之后,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盯着面前的剪刀发呆。我现在面临着两个选择:一个是替宫打进顾里那个小团队的内部,做一个反间谍;而另一个。就是拿这把剪刀插进喉咙里。

  下了班之后。《M.E》的人陆续走了,我坐在桌子面前,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绝望地想到底应该如何了断。吃安眠药太不靠谱,万一被救回来,还要折腾第二次。跳楼死得不美形,支离破碎地。我活得这么失败,死至少要全尸!割脉不行,我看见血要呕,死在一堆呕吐物里更加不美形,而且还臭。开煤气很容易把顾里和Neil以及唐宛如一起弄死,我不想去了下面,还要被几条黄鼠狼强暴。

  想到最后,我仍然很绝望,我想只能回去求助唐宛如了。看她能不能手起刀落,在我地脖子大动脉上一记强有力的手刀劈下来。我直接两腿儿一蹬。

  在我把手机丢进包包里、拉开椅子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看见穿着一件薄薄的灰色连身长风衣外套的崇光走进了办公室,他消瘦的脸上,像是笼罩着一层黑压压的乌云。

  我非常惊讶怎么会在这里看见他,说实话,之前每个月,我们都恨不得掘地三尺,可以把他挖出来。而今天守株居然待了兔,实在让我难以接受。不过,在经历了白天地癫狂世界之后,我已经看破了红尘。觉得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奇怪。就算是崇光现在走过来给我一张喜帖。说他就快要和唐宛如结婚了,我也不会惊讶。

  但是。我显然过分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崇光黑着一张脸,走到我的面前,问:“宫呢?”

  我抬起手,指了指宫的办公室。

  崇光抓起我桌子上厚厚的一叠书和打印样稿,然后朝我的办公室走去,他越走越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抬起脚一脚踹开了大门,在我吓得尖叫起来的同时,他用力把手上的一大叠打印纸张和书本,朝宫身上重重地砸去。“你他妈就不是人!操!”

  漫天飞舞地哗啦啦的纸。

  眼前的办公室,像慢镜头下一个飘满了纸钱的白色葬礼。ty站在一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小心翼翼地挪了两步,想要拉住崇光,结果崇光转过身,扯着她的衣领把她扔出了门,“滚!”

  我看着面前惊恐得快要崩溃的Kitty整个大脑在这个瞬间停顿了。

  办公室里的崇光转过身,一脚把门踹得重重地关起来。

  我和Kitty被隔绝在宫的办公室之外,我们都吓得手足无措,墙的对面安静得像一座坟墓,但是,我们都知道,随时都会有一声震天的爆炸,让所有人血肉横飞。

  我抓着Kitty地手,忍不住全身开始发起抖来。

  顾里把车停在弄堂口之后,走进来找了好久,才找到了南湘的家。

  说实话,自从一年半以前南湘搬家到这里之后,她就没有来过。因为几乎每天都在学校见面,所以从来没有机会去南湘家。

  但这样说也不准确。其实从心里来说,顾里和林萧比较亲。对南湘,她一直都是抱着一种欣赏和怜惜的心情,为她巨大的才华而赞叹,但同时也为她伤痕累累的生活而叹息。

  在那场混乱不堪的生日会之后,南湘就消失不见了。顾里等了很久,终于决定在今天来她家找她。

  顾里推了推南湘家的门,发现门开着。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走了进去。

  光线暗得不得了,她转身在墙壁上找了很久,最后找到了一根拉线,她拉亮了灯。

  灯光照亮了一大半屋子。墙角的那张床,一半还是沉浸在阴影里。

  顾里等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才发现床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她试图叫醒她,“南湘?南湘?”

  叫了两三声之后,那个人还是没有动。顾里心里升起一阵冰凉的麻痹感,她想要走过去,但是脚下却怎么也迈不动。

  当顾里颤抖着走到床前时,她突然尖叫起来。往后倒退的身体撞翻了桌子。上面的茶碗翻倒下来。顾里坐在地上,然后翻身朝边上开始呕吐。

  床上的阴影里,那个人一动不动地睁着眼睛,盯着自己。

  我哆嗦地捧着一杯热水,满脸发白,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像一个鬼一样。因为很简单。我对面的Kitty活生生地就像一面镜子,只需要看她有多糟糕,就知道自己有多糟糕,哦不,是比她更糟糕。

  我和Kitty待在公司的茶水间里,蜷缩在小沙发上,彼此对望,不敢出去。谁都不知道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很可能我们走出门,外面到处都是陨石坑。

  听Kitty给我讲完宫的企划之后。我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在宫地计划里,崇光地癌症是一个宝藏,而针对这个宝藏,他进行了一系列的挖掘计划。从召开新闻发布会开始,接着在《M.E》上连载死亡倒计时的日记,和癌症慈善基金组织联合举行慈善拍卖,最后将《死亡日记》出版成书,这将是崇光最后的著作。

  我一边听着Kitty口里的这些计划。一边心里急速地往下坠落,像是北极的地面突然裂出一条深不见底的缝隙,朝着最深的寒冷黑暗直线下坠。尽管我知道,作为一个商人。宫的计划非常具有价值和品牌意义。但是在内心里,某种失落和悲伤却紧紧地抓住了我。这种情绪最后变成了冰冷刺骨的恐惧,像冰渣一样塞满了我的心脏。我像是失去了知觉一样,连自己滚落了两颗眼泪也不知道,直到Kitty抬起手帮我用纸擦掉。

  我闭上眼睛,完全感受不到离我只有十几米之外的宫。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也许他从来没有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过。他没有情感,没有弱点,没有朋友,而崇光是我唯一知道的他的家人。我感觉不到他。他像一个巨大而寒冷的黑洞。

  但是我可以感受到离我十几米之外的崇光,他像不远处黑暗中一团微弱地火,可怜地燃烧着,快要熄灭了。火苗忽高忽低,看上去就像是他悲痛的呼吸一样。

  庞大而缓慢地黑暗宇宙里,呼呼的风声,全都是他悲哀的哭泣。

  直到顾里停止呕吐,摸出手机想要打电话报警的时候,床上的人才突然说话了。

  顾里一直被恐惧抓紧的心脏突然放了开来,忍不住想要骂人。她走过去,看清楚了,躺在床上的是南湘的妈妈。

  “你找南湘啊,”她妈死气沉沉地,脸上没有表情,阴森森地对顾里说,“她不在。”

  顾里转身走了。

  在走到门口地时候,她被叫住了。南湘的妈妈从床上缓慢而艰难地坐起来,她瘦得像骷髅一样的脸在阴影里看起来一

  丝血色都没有。她问顾里:“你有钱么?我两天没有吃饭了……”顾里打开自己的钱包,抽了一叠一百块放在桌子上,转身走了。她踩着高跟鞋飞快地走出了昏暗地弄堂。走到车子边上地时候,她从车里拿出一瓶依云矿泉水,含了一大口,漱了很久之

  后,吐到路边上。顾里也不清楚,胸腔和口腔里这么浓烈的血腥味是来自哪里。她揉了揉自己地额头,拉开车门坐进去,走了。

  我背着包走出公司写字楼的时候,看见了坐在路边黑色雕花铁椅上的崇光。他把外套上的帽子翻起来,盖住自己的头,否则周围路过认出他找他签名的人,很快就可以把楼下变成一个小型书迷见面会。

  我走过去,站在他的面前。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消失了,留了一抹凄凉的红色挣扎在天际线上。我张开手,抱着他的头,把他拉向我的怀抱。当我靠近他的时候,我才听见了他喉

  咙里低低的,缓慢而又持续的哭泣声。他漆黑的头发遮住了年轻偶像的面容,也遮住了他对这个世界巨大的失望。

  在离我们三个路灯距离远的街角,简溪提着帮我买的我爱吃的苹果。他站在路灯

  下,看着我和崇光。过了会儿,他把手上的那袋苹果丢进了身边的垃圾箱里。他慢慢地转身走了。路灯跳动了几下,像是快要熄灭的样子,但是几秒钟后,又恢复了正常。一整条大街灯火通明,繁华得让人觉得很幸福。

  你知道吗,我们的生活,就是这样的,一场又一场,永远无休无止的闹剧。有一天,我们总会在最后的爆炸声里,灰飞烟灭。

当顾里翻着白眼再一次地对门外叫着“next”的时候,她意识到,今天一整个上午,她说出的尖酸刻薄的话,比整个大学时期对唐宛如说的加起来,乘以二,然后再平方,都还要多。

  她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全球人口数量排名第十位的巨大城市里,就找不到一个稍微正常一点的助理呢?

  在整个上午面试的人里面,有在顾里问到她对冲泡咖啡了解多少的时候直接尖着嗓门回答“哎哟,我妈说了,那玩意儿致癌”的怪胎;也有刚坐下来,第一句话就是“你这把椅子该换了吧?它比电梯门口的那个垃圾桶还要硬”的络腮胡男人;也有指着打印机对顾里说“我对空调不是很有研究”的研究生;也有牵着一条贵宾犬来面试的、穿得像刚刚从碎纸机里爬出来的一个“九后”的非主流,她的眼线画得像要从眼眶里飞出来一般巨大粗壮,并且浑身缀满了各种长短不一、粗细不均的蕾丝,脚上还有一双日本十年前流行的脏兮兮的长袜套,她嚼着口香糖,指着自己脚边的那只贵宾狗,问顾里:“我能带着妖娆上班么?你知道,它就如同我的生命顾里看着她张开了口合不拢嘴,难以置信来面试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我简直不能相信!你竟然给一只公狗取名叫妖娆”当然,还有在顾里无声的*人目光中,自顾自地在掉根针都能听见的办公室里,寂静地翩翩起舞了七分钟的舞蹈学院的美男子,他的名字叫Karen

  而其他稍微正常一点的人,坐下来,第一个问题就是:“月薪可以超过两万么?你知道,我刚从花旗银行跳槽出来。”或者“我的脚不太好,公司会给我配车么?”顾里微笑着回答他们:“哦。并不。我想你误会了,我们并没有在招聘执行董事。”

  中途休息地时候,她打电话给我,把上午面试时怪胎们地诡异行径在电话里惟妙惟肖地给我模拟了一遍,我一边听,一边对她说:“亲爱的,你赶紧去面试电影学院表演专业。你太适合了,你可以在李安的《****》里,把梁朝伟和汤唯的角色一起演了。真的。”

  “我警告你少给我说风凉话,凭什么宫随随便便就可以找到你这样的助理,你也就算了,他竟然可以找到Kitty”

  “顾里!你那句你也就算了是什么意思?!”我愤怒地挂掉了电话。

  而当顾里焦头烂额的时候,她看到了下一个应聘者的资料,反复看了几遍之后,有点不可置信地按下电话。让外面的人进来。

  门轻轻地被推开了,进来的人礼貌却又不显得过分奉承地点了点头。微笑,然后带上门,镇定地走到桌子前站好,对顾里说:“你好,我是来应聘助理的蓝诀。”

  在整个面试的过程里,顾里对他的好感度飞速地上升着。当然,这和他那张长得像王力宏一样英俊的脸有着重要的关系,英挺的眉眼看起来就像是CK牛仔裤广告上地年轻帅哥。但是。顾里当然不是如此浅薄的人,她知道面试如此重要的事情,不能以貌取人,所以。她又看了看他身上那套剪裁精湛的西装。才确定了下来。(……)

  “OK,到目前为止。我非常地满意,”顾里站起来,礼貌地微笑着,“让我问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不待在你父亲的集团里做一个小少爷,而要来做一个助理呢?”

  “上司不可过分关心下属的私人生活。”蓝诀诡谲地眨了眨眼。

  “Youaregreat.”顾里大吃一惊之后,又喜出望外。

  而和顾里的喜出望外完全不同的是,我经历了极其疲惫的一天,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了家。

  整个白天地时间里,我听着宫和Kitty计划着如何进行崇光的新闻发布会,如何推进每一项的进度,如何邀请嘉宾,如何控制预算和赢利。

  我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的脸,感受不到他们身上一丝一毫的人情味。

  只是在我中途走神的时候,他们两个会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看向我。Kitty是复杂的眼神,而宫是空洞地眼神。我努力让自己的眼眶不要发红,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均匀。我把他们说的一条一条都记在纸上,然后去电脑上敲打出来。

  做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恍惚而又悲哀地想着,崇光应该埋头睡在医院的白色被子里,蒙着头,没有悲喜地沉睡着。

  打开门的时候,我看见了坐在餐桌上的顾里、Neil、唐宛如,还有顾源。他们几个热情地和我打招呼,叫我过去吃饭。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实话,可能比哭还要难看。

  我坐到餐桌上,拿起筷子,在盘子里拨来拨去的,却没有吃

  “你没事吧?”唐宛如看着我,一边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夹菜。

  “我没事。”我虚弱地说。

  “如果你这张脸没事的话,那我和顾里看起来就像是刚刚被人通知比尔?盖茨把他所有的财富都留给了我们两个。”顾源看了看我,耸耸肩膀。

  “OK。是我的不对,”顾里放下筷子,“我不该把简溪送给你的那只小丑鱼公仔丢进储藏室里,但是亲爱的,真的,那玩意儿不吉利。”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我扶着额头,觉得有点发热,“我只是……什么?!你把它丢到了储藏室里?我谢谢你顾里!”我的嗓门突然高了八度。

  “OK。我确定你没事。”顾源转身盛饭去了。

  过了会儿,一碗新鲜的米饭就放到了我的面前,不过给我的人是简溪,而不是顾源。

  我很惊讶:“你也在这儿啊?”

  简溪笑眯眯地点点头。然后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我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失落和悲哀,嘻嘻哈哈地和他们一起吃完了晚餐。中途和顾里联手顺利地逼得唐宛如尖叫起来,并且也和Neil合作,气白了顾里的脸。

  我没事。

  只是吃饭的途中,脑海里不断出现崇光那张消瘦的脸,还有他用帽子盖住头,坐在马路边上的样子。

  吃完晚饭,我和简溪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顾里起身,说她要出去一下。我问她去哪儿,她说要回家找一下父亲留下的东西。Neil让她看一看,能不能找到任何与遗嘱,或者失踪的那20%股份相关的事情。

  她穿上一件黑色的小外套之后,提着新买的包包就和顾源一起出门了。顾源把他的小跑车开了过来,送顾里回她以前的家。

  Neil一直在书房里翻东西,好像在找一张唱片。我没有问他,不过他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心情很好的样子。我本来想问,但是我自己糟糕得像一团屎,根本没有能力去管别人,只能让事情越来越糟。

  顾里出门没有多久,外面就下起了雨。巨大的雷声像爆炸在离头顶三米距离的手榴弹一样,让人耳鸣头晕。

  我靠在简溪的肩膀上,问他今天要不要回去,不回去可以留在这里住。

  简溪把手伸过来,将我搂紧,说:“不回去了。我陪你。”

  电视上播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一个男人绑着双手,用嘴从盘子里直接吃意大利面,看得我快要窒息了。我拿着遥控器无聊地换台,中间突然换到一个介绍癌症肿瘤的科教节目,我的手抖了一下。

  简溪站起来,说:“我先去洗澡了。”

  我点点头,然后拿起手机给顾里发消息,问她有没有带伞。她很快回了消息,说顾源会再送她回来,没事。

  我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就听见Neil房间里响起了音乐声,是一首男声的俄罗斯民谣。很轻很轻的沙哑声音,在吉他的伴奏下飘满了整个房间。我像是看见很多很多戴着厚厚皮毛帽子的俄罗斯人,走在暮色降临的大雪街道上。他们低着头,谁也不认识谁,匆忙地赶路。

  周围还有马车,有高大的光秃秃的白桦林。大雪充斥着整个城市,一片让人心碎的白色。进入十月之后,气温也迅速地在下降。

  上海没有秋天。往往是夏天一过去,下几场大雨,然后整个城市就开始飕飕地冒寒气。冬天迅速地在地上打几个滚,于是一切都变成冷冰冰的样子。

  隔着玻璃往外望的时候,我都在怀疑凌晨的时候地面会不会结冰。

  窗外的雨带来的寒气,从打开的窗户里涌进来。我走到窗户边上,把窗子关起来,然后缩在窗台上,把脸贴着玻璃往外面看。那些黄色的街灯,隔着水淋淋的玻璃,像是弄脏的油彩。

  我想念南湘。

  她整整两个月都没有联系我了。她像是突然就离开我的生命,在我漫长的二十几年里,第一次这么彻底地消失了。

  很多的时候,我们的人生,就像是电影里配乐的叙事片段。镜头从我们身上一个一个地切过去,然后转了一圈,又切回来。没有对白,没有台词,我们沉默地出现在这些被音乐覆盖着的镜头里。

  我们在同一个时间里,在同一段哀伤的配乐之下,各自生活在这个小小的星球上。

  这样悲伤的我们。

  音乐从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上流淌过去,就像是雨水覆盖在我们的岁月之上。

  在那些如同流水一样起伏的音乐中,简溪站在浴室里,靠着墙没有动,手上拿着哗啦啦正在往外冲水的莲蓬头,水沿着地面迅速地流进下水道。热气腾腾的雾气中,他的眼圈通红,他抬起手擦掉脸上的水。

  而房间里的Neil,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厚厚的带着毛领子的白色羽绒服。

  他把它裹在身上,然后站在镜子前。

  他身后地音箱里,那个唱歌地男人又开始唱起下一首悲伤的歌曲。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镜子前。像一个毛茸茸的大笨熊。

  他的眼睛里。涌出了两行滚烫的眼泪。

  “I_miss_you!”Neil望着镜子里那个毛茸茸的自己,满眼都是通红的血丝,“Imissyou!”

  大雨均匀地飘洒在整个日渐寒冷地上海。

  深夜的街头,很多人穿起了长外套。打着伞的人冷漠地行走在路灯的光明下,然后慢慢地走进黑暗里。

  顾源把车停在顾里家的楼下。车上放着音乐,是《我们的日子》里的电影插曲。里面有一段钢琴独奏,他特别喜欢。

  密密麻麻的雨飘落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孤单地来来回回,在安静的夜里,发出单调地声音来。

  他抬起头望着顾里家亮起的一盏黄色灯光,突然觉得很孤单。他想上去拥抱顾里。把那个强势地她,冷漠的她,拥抱在自己温暖的怀抱里。

  雨点在湖面上打出一个又一个涟漪。

  辽阔的黑色湖面,有几团路灯的光晕倒映在上面,像童话电影里湖底发出亮光的珍珠。

  崇光坐在地板上,身上披着医院白色的被子。他靠着落地窗的玻璃。看外面连绵不断地雨丝被风吹成长线,斜斜地交错在寂寞的天地里。

  身后的电视机上。屏幕花花地亮着,画面停留在游戏的结束画面,巨大地红色

  “GAMEOVER”闪来闪去。他把脸埋进被子里。

  顾里在门口把鞋子上地水甩干净了之后,才打开家里的门。

  客厅里没有亮灯,只有餐厅里亮着。

  顾里把包和钥匙放在沙发上,走进去,然后看见长长地餐桌上,母亲一个人坐在其中一端。桌子上摆满了菜肴。从这头摆到了那头。她穿着旧的睡衣,盘着头发,脸上没有任何妆,简简单单地坐在餐桌的尽头。看见顾里的时候。她抬起了头。

  隔着长长的餐桌,无数的餐盘。她们安静地彼此对视。

  微弱的灯光透过窗户,照出一小团密密麻麻往下坠落的雨点。顾里走过去,拉开她旁边的那张凳子,坐了下来。

  林衣兰的眼圈红了。她放下刀叉,抬起手捂住了脸,最终还是忍不住小声地哭了起来。

  顾里拿起桌子上早就冷掉了的菜,起身走进厨房,把每一盘菜都加热了之后,重新端回来。

  她拿起刀叉,和林衣兰一起开始吃晚餐。

  宫在家里,往他黑色的L旅行包里塞衣服、杂志、书、驰里。

  他穿过冷雨里寂寞的上海夜晚,穿过医院的大门。

  他下车后没有打伞,沉默地走在连绵的细雨里,在医院护士们的窃窃私语下,穿过医院的走廊,走到崇光的房间。

  他推开门的时候,崇光把头从被子里抬起来。

  他放下包,把里面带给崇光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挂在衣柜里。把杂志和书,放到床头柜边上。然后把几张新的游戏光碟,放到了电视机的旁边。

  崇光红着眼睛,看着沉默不语的宫。

  “哥哥。”崇光坐在地上,用沙哑的声音叫他。

  宫转过身来,通红的眼眶里,闪动的眼泪,像是窗外湖面黄色的光晕。

  他放下手里的杂志,走到崇光身边,在地板上坐下来。

  崇光把被子分一些给他,他裹进去,伸过手揽过自己的弟弟。他黑色西装上,湿淋淋的,是外面寒冷的大雨。

  南湘一只手撑在厕所的洗手池边上,一只手拧开水龙头,把刚刚自己呕吐出来的一

  堆烂泥一样的东西冲进下水道。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披头散发、醉醺醺的自己。厕所里有一小块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雨。可是厕所外震天响的电子舞曲,淹没了所有的雨声。她翻开自己手机的屏幕,背景上四个女生的面容,那么年轻,那么美好。她用水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湿淋淋的自己,哽咽起来。

  顾源站在车边上,撑着伞,等着从楼上走下来的顾里。顾里小跑几步,从门厅的屋檐下走到顾源的伞里。她抬起头,捧着顾源的脸,把眼泪吻在他的脸上。他用没有撑伞的那只手,用力地把她抱紧在自己的胸膛。伞外是一整片庞然而又安静的雨水。

  一整个小小的宇宙里。

  有一个小小的时代。我洗好澡,走出来坐在客厅擦头发的时候,neil已经从他的房间里出来了。当然我并不知道他之前刚刚在房间里哭过。

  我只看到她和简溪在玩国际象棋。而唐宛如在沙发上盘着腿,应该是在做瑜伽,当然也有可能是在睡觉,因为还在读书的时候,很多次早上我冲进顾里的房间都能看见唐宛如在床上以一个苏氏螺旋水母螺的姿势熟睡。

  我坐在neil旁边观战,neil趁简溪思考的时候,凑到我耳朵边上说:“Your boyfriend is so cute.”

  “stay away from him!”我把毛巾抽打在他头上。

  “you should tell him that.”neil坏笑着。

  正当我想要叫醒唐宛如、让她帮我打neil的时候,顾源、顾里回来了,他们把湿淋淋的伞收拢的时候,我看见了站在他们后面的顾里妈,林衣兰。

  neil一声“呜呼~~”欢叫着,朝着顾里妈奔过去,然后直接扑向她的怀里。他从小就和林衣兰很亲,几乎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妈。不过,他毕竟不再是五岁时那个可爱的金发小天使了,现在一米八几的个头,直接扑过去,于是林衣兰尖叫了起来。

  说实话,我第一次发现,顾里的妈妈和唐宛如,是那么的神似。

  顾里翻着白眼,走过来坐在我身边。她一把扯过我的毛巾擦头发,边擦边对我说:“我妈也搬过来住。她住那间空房间。”

  我刚想说话,她就一巴掌挡住我的脸,“闭嘴。”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我怒了。

  顾里轻蔑地看着我,然后把脸转过去,再也没理我。她那副表情,骄傲地向我传递着我的人生永远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的信息。

  我们的同居气氛因为有了顾里妈的加入,变得有点像一个巨大的家庭聚会。

  顾源去厨房泡了一大壶伯爵奶茶出来,我们围坐在沙发上,分享着热腾腾的奶茶——当然,是装作Hermes的茶杯里的。

  我的简溪恩爱的窝在一起,顾源和顾里亲密地靠在一起,顾里妈宠溺地让Neil躺着她的大腿上。而唐宛如,像一条蜈蚣一样盘踞或者说倒挂在沙发的靠背上,我们都知道,她是新世纪里的独立女性。

  顾里妈看着顾里和顾源恩爱的样子,非常感动,她一边喝奶茶,一边对我们说:“顾里,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吗,拿我的白色流苏披肩裹在头上做婚纱,幻想自己是新娘子,然后非要缠着你爸爸,说要结婚,那个时候的你……”不过还没等到顾里妈说完,顾里就打断了她。

  “哦不,不,不,妈,不,你记错了”顾里躺着顾源的怀抱里,半眯着眼睛,以一种很舒服的声音说,“裹着披肩扮新娘的,那是neil。”

  我和简溪缓慢的点头,沉思着。

  “Finally me get the answer after some any years!”顾里伸出双手,做作地有指尖鼓掌。

  “Finally you make me here you.”neil抓过身边的垫子,朝顾里扔过去,顾里躲也不躲,当垫子快要砸到她脸上的时候,顾源伸出手,准确地借助了。

  好像先前的悲伤被温暖渐渐冲淡,窗外的雨也渐渐地小了。剩下一些水珠,留着玻璃上。

  顾里妈把茶杯收拾好,然后我们就要各自回房间睡觉了。

  我们最后面对的一个问题是:是按照老规矩,顾里和我睡,简溪和顾源睡;还是顾源和顾里睡,简溪和我睡。

  顾里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理直气壮地问我们:“难道我们只有这两个选择么?”

  我、顾源、简溪:“不然呢?”

  最后的决定,是我和简溪睡,顾源和顾里睡。

  在发生了之前顾源和neil的误会之后,我和顾里都显得非常谨慎。

  无论今天晚上是否会发生什么,那也只是把某些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提前了而已。

  我和顾里阐述完我们的观点之后,被顾源和简溪黑着脸拖进了各自的房间。

  我和简溪拥抱着躺在床上。

  他的气息离我很近很近。那应该是从来没有这么近过。我在他身体的清香味里,脸变的越来越烫,而在一个接近一分钟的亲吻之后,我的脸就快要烧起来了。如果这时候丢一个鸡蛋在我脸上,两分钟后一个金灿灿的煎蛋就出现了。

  简溪口腔里的味道非常地清新干净,他之前刷好了牙,但又不是刚刚才刷,所以并不是那种充满薄荷牙膏味的亲吻,而是来自他体魄的荷尔蒙味道。

  而最最致命的是,我虽然穿着睡衣,但简溪除了内裤,什么都没穿。因为他和顾源一样,都没有睡衣在我们这里。我的脸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他结实有力的心跳我耳边清晰得就像张艺谋电影里的战鼓。

  在我的大脑已经开始疯狂地想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的时候,简溪在我的耳边,用灼热的呼吸对我说:“林萧,要不要我们……”

  OK。我彻底眩晕了。

  我知道总会有这样的一天。

  如果用文艺一点的腔调来说的话,就是我们从毛毛虫变成蝴蝶(好吧,太恶心了……)。又或者更直白一点,我们会从小女孩,变成女人。

  从高中和简溪交往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确定,陪我经历这个人生里最重要过程的人,一定会是简溪。

  我躺着,仰望着俯视着我的简溪的脸,慢慢地把眼睛闭起来。

  “嘿嘿,”黑暗里,简溪笑着,温热的呼吸拂在我的脸上,“别紧张呀,小童子军。”

  “你不也是童子军么,你说我。”我硬装作非常“见过世面”的样子。

  “哈哈。我当然不是”简溪笑着还击我,我刚想抬手掐他,手举到一半,就停在了空气里。黑暗中,我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身体慢慢地僵硬起来。

  我们两个彼此沉默着。

  我们两个彼此沉默着。

  黑暗里那些疯狂生长的荆棘,再一次破土而出了。

  “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躺着他的怀抱下面,问他。

  他没有回答我。

  他在黑暗里沉默着,没有回答我。

  床头那盏黄色的灯亮着,灯光下,简溪赤裸着上身,靠坐在床头。光线下,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性感的古铜色,肌肉的阴影透露着一种原始的*。

  我缩在靠近门口的带扶手单人沙发上,冷冷地看着他。

  他低着头,没有看我。

  我和他从高中的时候开始交往,那时候我们都是完全没有性经历的学生。而现在,他和我说他不是处男。也就是说,他在和我交往的岁月里,至少有一次,出轨了。

  也许是在我被公司骂的时候,也许是我生病的时候,也许是我坐在窗前写日记记录我对他的爱的时候。也许是我抱着顾里安慰她的时候……这些时候,我的简溪,也许正在别人床上,赤裸裸地和别的女人纠缠在一起,以他干净而性感的年轻身体,和对方一起,黏腻的、滚烫的,彼此融化胶着在一起爆炸。

  我看着坐在床上性感而又英俊的简溪,没有任何*。之前心中那种黑暗而又阴毒的想法,慢慢地苏醒过来。

  简溪走下床,朝我走过来,他还没有靠近我,我就举起手,指着他,说:“你别过来。我闻到你身上的味道,快吐了。”

  简溪停下来,不动了。

  心脏里,某一个地方碎了一个小洞,于是,黑色黏稠的液体XX(晕死,这两个字我不知道怎么打……)地流了出来,像是黑色沥青一样包裹住我的心房。虽然脸上还挂着两行泪珠,但是,我知道,自己的心脏正变得坚硬起来,百毒不侵。

  简溪张了张口,像是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我冷笑着看着他:“你想要说什么,你说啊,你说出来啊!”

  简溪看到我的样子,有点发怒了,他压低声音说:“你就很干净了对吧?你那天晚上和那个叫什么崇光的作家,待了一个晚上没有回家,第二天骗我的事情,又怎么说呢?你知道么,林萧,我在你家楼下等了你一个晚上。”

  我听着简溪讲完这番话,什么都说不出来。更准确一点,是我什么都不想说了。我站起来,慢慢地走到他面前,冷静的抬起手,指着房间的门:“你给我滚。”

  简溪转身穿好衣服裤子,头也不回地拉开门就走了。

  我站在房间里,不知道站了多久,直道双脚都发麻了,才在床边坐下来。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大哭一场,还是大叫一场,我有点像个疯婆子一样,不知道该干什么。

  我像是被人催眠一样,鬼使神差地走到隔壁neil的房间门口,敲他的门。

  过了会儿,头发乱蓬蓬的neil打开门,他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又探出头看了看我空荡荡的房间,然后说:“进来,我陪你聊天。”

  我和neil窝在同一床被子里。

  我靠在他肩膀殇。他的肌肉比简溪要结实,他比简溪帅,比简溪更充满雄性魅力。但是,我靠着他,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宁静。

  我一边拍着我的头,一边对我讲,今天是他男朋友一周内的忌日。他以为在他死后可以忘记他,但是没办法,所以他从美国逃了回来。

  “你知道在他死后的那段时间里,我在美国,只要路过曾经和他一起经过的任何地方,都会变得想一个矫情的女人一样落泪。很多次我喝醉了在大街上哭,最后醒过来都是在警察局里,so dramatic, right?”

  “yes, you’re the queen of American.”我一边哭,一边嘲笑他。

  他歪过脑袋碰了碰我的头,黑暗里,我们两个呵呵地笑着,又或者是在哭。

  他歪过脑袋碰了碰我的头,黑暗里,我们两个呵呵地笑着,又或者是在哭。

  这个灾难的一天,因为有了neil,而变得没有那么难过了。他又重新开始放晚上吃饭后他放的那首歌,他说他男朋友着迷一样地喜欢俄罗斯的音乐。他们认识的第二年,就一起去了俄罗斯。Neil拿出一张照片给我看,他和他男朋友的合照,他们站在红场上,周围都是雪。“他有一双迷人的眼睛,像是蓝宝石一样。”我指着照片对neil说。Neil的眼睛红了起来,他翻身下床,穿起那件白色的羽绒服,对我说:“这件衣服是他的。他死的时候留着我家的东西。”

  我躺在床上,看着毛茸茸圆溜溜的Neil。看了一会儿,我翻身起来,冲向储藏室里,吧顾里扔在那里的小丑鱼公仔找了出来。

  我抱着这个公仔,和圆溜溜的Neil,彼此对望着。

当我洗好澡,走出来坐在客厅擦头发的时候,neil已经从他的房间里出来了。当然我并不知道他之前刚刚在房间里哭过。

  我只看到她和简溪在玩国际象棋。而唐宛如在沙发上盘着腿,应该是在做瑜伽,当然也有可能是在睡觉,因为还在读书的时候,很多次早上我冲进顾里的房间都能看见唐宛如在床上以一个苏氏螺旋水母螺的姿势熟睡。

  我坐在neil旁边观战,neil趁简溪思考的时候,凑到我耳朵边上说:“Yourboyfriendissocute.”

  “stayawayfromhim!”我把毛巾抽打在他头上。

  “youshouldtellhimthat.”neil坏笑着。

  正当我想要叫醒唐宛如、让她帮我打neil的时候,顾源、顾里回来了,他们把湿淋淋的伞收拢的时候,我看见了站在他们后面的顾里妈,林衣兰。

  neil一声“呜呼~~”欢叫着,朝着顾里妈奔过去,然后直接扑向她的怀里。他从小就和林衣兰很亲,几乎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妈。不过,他毕竟不再是五岁时那个可爱的金发小天使了,现在一米八几的个头,直接扑过去,于是林衣兰尖叫了起来。

  说实话,我第一次发现,顾里的妈妈和唐宛如,是那么的神似。

  顾里翻着白眼,走过来坐在我身边。她一把扯过我的毛巾擦头发,边擦边对我说:“我妈也搬过来住。她住那间空房间。”

  我刚想说话,她就一巴掌挡住我的脸,“闭嘴。”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我怒了。

  顾里轻蔑地看着我,然后把脸转过去,再也没理我。她那副表情,骄傲地向我传递着我的人生永远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的信息。

  我们的同居气氛因为有了顾里妈的加入,变得有点像一个巨大的家庭聚会。

  顾源去厨房泡了一大壶伯爵奶茶出来,我们围坐在沙发上,分享着热腾腾的奶茶——当然,是装作Hermes的茶杯里的。

  我的简溪恩爱的窝在一起,顾源和顾里亲密地靠在一起,顾里妈宠溺地让Neil躺着她的大腿上。而唐宛如,像一条蜈蚣一样盘踞或者说倒挂在沙发的靠背上,我们都知道,她是新世纪里的独立女性。

  顾里妈看着顾里和顾源恩爱的样子,非常感动,她一边喝奶茶,一边对我们说:“顾里,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吗,拿我的白色流苏披肩裹在头上做婚纱,幻想自己是新娘子,然后非要缠着你爸爸,说要结婚,那个时候的你……”不过还没等到顾里妈说完,顾里妈就打断了她。

  “哦不,不,不,妈,不,你记错了”顾里躺着顾源的怀抱里,半眯着眼睛,以一种很舒服的声音说,“裹着披肩扮新娘的,那是neil。”

  我和简溪缓慢地点头,沉思着。

  “Finallymegettheansweraftersomanyyears!”顾里伸出双手,做作地有指尖鼓掌。

  “Finallyyoumakemehereyou.”neil抓过身边的垫子,朝顾里扔过去,顾里躲也不躲,当垫子快要砸到她脸上的时候,顾源伸出手,准确地借助了。

  好像先前的悲伤被温暖渐渐冲淡,窗外的雨也渐渐地小了。剩下一些水珠,留着玻璃上。

  顾里妈把茶杯收拾好,然后我们就要各自回房间睡觉了。

  我们最后面对的一个问题是:是按照老规矩,顾里和我睡,简溪和顾源睡;还是顾源和顾里睡,简溪和我睡。

  顾里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理直气壮地问我们:“难道我们只有这两个选择么?”

  我、顾源、简溪:“不然呢?”

  最后的决定,是我和简溪睡,顾源和顾里睡。

  在发生了之前顾源和neil的误会之后,我和顾里都显得非常谨慎。

  无论今天晚上是否会发生什么,那也只是把某些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提前了而已。

  我和顾里阐述完我们的观点之后,被顾源和简溪黑着脸拖进了各自的房间

  我和顾里阐述完我们的观点之后,被顾源和简溪黑着脸拖进了各自的房间。

  我和简溪拥抱着躺在床上。

  他的气息离我很近很近。那应该是从来没有这么近过。我在他身体的清香味里,脸变得越来越烫,而在一个接近一分钟的亲吻之后,我的脸就快要烧起来了。如果这时候丢一个鸡蛋在我脸上,两分钟后一个金灿灿的煎蛋就出现了。

  简溪口腔里的味道非常地清新干净,他之前刷好了牙,但又不是刚刚才刷,所以并不是那种充满薄荷牙膏味的亲吻,而是来自他体魄的荷尔蒙味道。

  而最最致命的是,我虽然穿着睡衣,但简溪除了内裤,什么都没穿。因为他和顾源一样,都没有睡衣在我们这里。我的脸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他结实有力的心跳在我耳边清晰得就像张艺谋电影里的战鼓。

  在我的大脑已经开始疯狂地想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的时候,简溪在我的耳边,用灼热的呼吸对我说:“林萧,要不要我们……”

  OK。我彻底眩晕了。

  我知道总会有这样的一天。

  如果用文艺一点的腔调来说的话,就是我们从毛毛虫变成蝴蝶(好吧,太恶心了……)。又或者更直白一点,我们会从小女孩,变成女人。

  从高中和简溪交往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确定,陪我经历这个人生里最重要过程的人,一定会是简溪。

  我躺着,仰望着俯视着我的简溪的脸,慢慢地把眼睛闭起来。

  “嘿嘿,”黑暗里,简溪笑着,温热的呼吸拂在我的脸上,“别紧张呀,小童子军。”

  “你不也是童子军么,你说我。”我硬装作非常“见过世面”的样子。

  “哈哈。我当然不是”简溪笑着还击我,我刚想抬手掐他,手举到一半,就停在了空气里。黑暗中,我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身体慢慢地僵硬起来。

  我们两个彼此沉默着。

  我们两个彼此沉默着。

  黑暗里那些疯狂生长的荆棘,再一次破土而出了。

  “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躺着他的怀抱下面,问他。

  他没有回答我。

  他在黑暗里沉默着,没有回答我。

  床头那盏黄色的灯亮着,灯光下,简溪赤裸着上身,靠坐在床头。光线下,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性感的古铜色,肌肉的阴影透露着一种原始的*。

  我缩在靠近门口的带扶手单人沙发上,冷冷地看着他。

  他低着头,没有看我。

  我和他从高中的时候开始交往,那时候我们都是完全没有性经历的学生。而现在,他和我说他不是处男。也就是说,他在和我交往的岁月里,至少有一次,出轨了。

  也许是在我被公司骂的时候,也许是我生病的时候,也许是我坐在窗前写日记记录我对他的爱的时候。也许是我抱着顾里安慰她的时候……这些时候,我的简溪,也许正在别人的床上,赤裸裸地和别的女人纠缠在一起,以他干净而性感的年轻身体,和对方一起,黏腻的、滚烫的,彼此融化胶着在一起爆炸。

  我看着坐在床上性感而又英俊的简溪,没有任何*。之前心中那种黑暗而又阴毒的想法,慢慢地苏醒过来。

  简溪走下床,朝我走过来,他还没有靠近我,我就举起手,指着他,说:“你别过来。我闻到你身上的味道,快吐了。”

  简溪停下来,不动了。

  心脏里,某一个地方碎了一个小洞,于是,黑色黏稠的液体XX(晕死,这两个字我不知道怎么打……)地流了出来,像是黑色沥青一样包裹住我的心房。虽然脸上还挂着两行泪珠,但是,我知道,自己的心脏正变得坚硬起来,百毒不侵。

  简溪张了张口,像是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我冷笑着看着他:“你想要说什么,你说啊,你说出来啊!”

  简溪看到我的样子,有点发怒了,他压低声音说:“你就很干净了对吧?你那天晚上和那个叫什么崇光的作家,待了一个晚上没有回家,第二天骗我的事情,又怎么说呢?你知道么,林萧,我在你家楼下等了你一个晚上。”

  我听着简溪讲完这番话,什么都说不出来。更准确一点,是我什么都不想说了。我站起来,慢慢地走到他面前,冷静地抬起手,指着房间的门:“你给我滚。”

  简溪转身穿好衣服裤子,头也不回地拉开门就走了。

  我站在房间里,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双脚都发麻了,才在床边坐下来。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大哭一场,还是大叫一场,我有点像个疯婆子一样,不知道该干什么。

  我像是被人催眠一样,鬼使神差地走到隔壁neil的房间门口,敲他的门。

  过了会儿,头发乱蓬蓬的neil打开门,他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又探出头看了看我空荡荡的房间,然后说:“进来,我陪你聊天。”

  我和neil窝在同一床被子里。

  我靠在他肩膀上。他的肌肉比简溪要结实,他比简溪帅,比简溪更充满雄性魅力。但是,我靠着他,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宁静。

  我一边拍着我的头,一边对我讲,今天是他男朋友一周内的忌日。他以为在他死后可以忘记他,但是没办法,所以他从美国逃了回来。

  “你知道在他死后的那段时间里,我在美国,只要路过曾经和他一起经过的任何地方,都会变得想一个矫情的女人一样落泪。很多次我喝醉了在大街上哭,最后醒过来都是在警察局里,sodramatic,right?”

  “yes,you’rethequeenofAmerican.”我一边哭,一边嘲笑他。

  他歪过脑袋碰了碰我的头,黑暗里,我们两个呵呵地笑着,又或者是在哭。

  他歪过脑袋碰了碰我的头,黑暗里,我们两个呵呵地笑着,又或者是在哭。

  这个灾难的一天,因为有了neil,而变得没有那么难过了。他又重新开始放晚上吃饭后他放的那首歌,他说他男朋友着迷一样地喜欢俄罗斯的音乐。他们认识的第二年,就一起去了俄罗斯。Neil拿出一张照片给我看,他和他男朋友的合照,他们站在红场上,周围都是雪。“他有一双迷人的眼睛,像是蓝宝石一样。”我指着照片对neil说。Neil的眼睛红了起来,他翻身下床,穿起那件白色的羽绒服,对我说:“这件衣服是他的。他死的时候留着我家的东西。”

  我躺在床上,看着毛茸茸圆溜溜的Neil。看了一会儿,我翻身起来,冲向储藏室里,吧顾里扔在那里的小丑鱼公仔找了出来。

  我抱着这个公仔,和圆溜溜的Neil,彼此对望着。

  我站在房间里,不知道站了多久,直道双脚都发麻了,才在床边坐下来。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大哭一场,还是大叫一场,我有点像个疯婆子一样,不知道该干什么。

  我像是被人催眠一样,鬼使神差地走到隔壁neil的房间门口,敲他的门。

  过了会儿,头发乱蓬蓬的neil打开门,他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又探出头看了看我空荡荡的房间,然后说:“进来,我陪你聊天。”

  我和neil窝在同一床被子里。

  我靠在他肩膀殇。他的肌肉比简溪要结实,他比简溪帅,比简溪更充满雄性魅力。但是,我靠着他,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宁静。

  我一边拍着我的头,一边对我讲,今天是他男朋友一周内的忌日。他以为在他死后可以忘记他,但是没办法,所以他从美国逃了回来。

  “你知道在他死后的那段时间里,我在美国,只要路过曾经和他一起经过的任何地方,都会变得想一个矫情的女人一样落泪。很多次我喝醉了在大街上哭,最后醒过来都是在警察局里,sodramatic,right?”

  “yes,you’rethequeenofAmerican.”我一边哭,一边嘲笑他。

  他歪过脑袋碰了碰我的头,黑暗里,我们两个呵呵地笑着,又或者是在哭。

  他歪过脑袋碰了碰我的头,黑暗里,我们两个呵呵地笑着,又或者是在哭。

  这个灾难的一天,因为有了neil,而变得没有那么难过了。他又重新开始放晚上吃饭后他放的那首歌,他说他男朋友着迷一样地喜欢俄罗斯的音乐。他们认识的第二年,就一起去了俄罗斯。Neil拿出一张照片给我看,他和他男朋友的合照,他们站在红场上,周围都是雪。“他有一双迷人的眼睛,像是蓝宝石一样。”我指着照片对neil说。Neil的眼睛红了起来,他翻身下床,穿起那件白色的羽绒服,对我说:“这件衣服是他的。他死的时候留着我家的东西。”

  我躺在床上,看着毛茸茸圆溜溜的Neil。看了一会儿,我翻身起来,冲向储藏室里,吧顾里扔在那里的小丑鱼公仔找了出来。

  我抱着这个公仔,和圆溜溜的Neil,彼此对望着。

  早上吃饭的时候,我心情非常非常地低落。

  但是,和我作为对比的顾里,在我的对面,和顾源两个人眉飞色舞德尔,脸像一个红苹果一样。

  “youtwohadsex.”Neil一边喝咖啡翻报纸,一边总结陈词。

  顾里没有回答,但是用她微微上扬的得意嘴角,直接在我们面前写了个巨大的“yes”。

  “林萧,你呢,来,分享一下。”顾里坐到我身边来。

  我没有说话,低着头吃面包。

  Neil咳嗽了几声,像要转移这个尴尬的气氛。

  但是明显,顾里的智商现在只有唐宛如那么低。她用胳膊撞撞我,翻着白眼用不耐烦的口气对我说:“林萧,你现在是不是有一种人生很充实的感觉?哦不,应该是被充实了的感觉?”顾里又聪明又精致的一张脸,看起来就想刚睡醒的唐宛如一样。

  我没有理她,继续吃我的面包。Neil在桌子底下,想要踢顾里,结果提到了我,我拿眼睛死命地给了他一个仇恨的目光。

  “你知道你有时候特别没劲吗?你永远不愿意和我们分享你的生活。”顾里看我没有搭理她,于是自作聪明地下了一个结论。

  我把面包朝桌子重重地一甩,然后拉开椅子站起来,套上外套往外面走。我理都不想理她。

  结果顾里被我惹毛了,她肯定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一直以为都像个小宠物一样生活在她身边的我,会扑过来咬她一口。她在我身后用不高不低,刚好我听见的声音说:“神经病。”

  我转身走回来,擦掉眼睛里的泪水,对她说:“是啊,我是神经病。你想分享神经病的生活么?我告诉你啊,昨天晚上你们在甜蜜的时候,我男朋友丢下我走了,因为我发现他在和我之前,就已经和别人上过床了。哦没有,你猜怎么着,他还怀疑我也和别人上了床!”

  顾里坐在餐桌上,没有说话。她有点狼狈,显然这是她没有预料到的。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飞快膨胀起来一种混合着复仇和宣泄的快感,就像是一个泄洪闸门被打开了的水库,无法遏制地往外倾斜出巨大的洪水。

  我用通红的眼睛,盯着目瞪口呆的顾里尖着嗓门吼:“如何?满意了?开心了吗?顾里,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意识到,你的人生里什么都有,你却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你的人生对别人来说,就是一场用来衬托我们有多失败的标本!你难道不会在你那颗坚硬的心脏里,哪怕产生一丁点的罪恶感么?你知道有时候我看见你洋洋得意的样子,都为你感到羞耻!”

  低头没有说话的顾里,“噌”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把咖啡杯往桌子上重重地一砸,咖啡全部洒在桌面上:“我什么都有是吧?是啊,我什么都有,我爸爸现在躺着棺材里,他现在是一堆灰!而我妈,我压根儿就不知道我妈是谁,她在做什么,她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而我从小到大以为是我妈的人,一个月前,还抓着我的头发骂我是婊子养的。而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在把一杯酒淋在我头上之后就消失不见了。而现在。你,在三十秒之前我依然认识是我最好朋友的人,站在我面前,告诉我她喂我感到羞耻!看啊,这就是我的人生!Prefer!”

  我冷笑着,朝她吼回去:“youdeservethis!”

  顾里用一种可怜的眼神看着我,说:“林萧,你知道么,你和简溪,你们才是活该彼此折磨!”

  顾源和neil,他们沉默地坐在餐桌旁边,显然,这是一场他们都没有料到的战争。

  我摔门出去之后,刚走出别墅区的大门,就蹲在地上,“哇”地哭出声来。

  我拎着包,漫无目的地在上海街头走着,失魂落魄的。

  现在才早晨7点多钟,满大街都是赶着上班的人。无数匆忙的行人把我撞来撞去东倒西歪,但我一点脾气都没有,我想应该是在刚刚全部发泄干净了

  现在才早晨7点多钟,满大街都是赶着上班的人。无数匆忙的行人把我撞来撞去东倒西歪,但我一点脾气都没有,我想应该是在刚刚全部发泄干净了。

  我本来以为,昨天晚上就是我人生最深渊最寒冷的低谷,但显然,我太过乐观。我没想到生活可以在那么腐烂的情况下,还有办法继续变得更加腐烂。

  而当我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简溪家附近的时候,身体里突然想沸腾起几千几万个锅炉一样。

  我拼命地朝简溪家跑去。我也不知道想干什么,我没有想要挽回他,也没有像要失去他;我不想去扇他耳光,也不想要去拥抱他。

  我满脑袋只有一个想法,我想站在他的面前,我想看干净的他,温柔的他,在他面前放肆的大哭一场,然后灰溜溜地离开。

  我按响简溪家的门铃,过了很久,他才来开门。

  他两只眼睛又红又肿,看着站在门口,一句话也没说。

  他只是低着头,看着地面。

  我站在他面前,时间一分一秒流失。

  这和我想的不一样。

  这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我想像里的简溪,或者说我熟悉的简溪,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我闯出多么离谱的祸,无论我闹脾气时说出多么伤害他的话,他永远都会笑眯眯地、温柔地张开双手拥抱我。他永远都是一棵时刻可以让我依靠、散发芳香的树木。他永远都敞开他宽阔的胸膛,等待我。

  但我面前的简溪,低着头,手扶着门,没有让我进去,也没有关门让我走。

  那种下坠的恐慌再一次在我心头弥漫起来。

  我抬起眼睛朝他房间里看了下,明白了一切。

  他房间门口放着两双拖鞋。

  我一边哭,一边踢开门,推开他,冲进他的房间,他的房间里什么人都没有,我想一个疯子一样地拉开他的衣柜,拉开他阳台的门,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客厅里,简溪沉默地站在门口,什么都没说。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客厅里,简溪沉默地站在门口,什么都没说。

  我为自己感到羞耻。我想我肯定是疯了。我走过去,从背后抱着他,非常非常地用力,像是不用尽全身力气,他就会立刻从这个世界小时,然后再也找不到一样。

  他慢慢地抬起手,放在我的手上。

  他的手特别温暖,把我的手完全覆盖了。过了几秒钟,他用力地把我的手从他腰上掰了下来。

  “林萧,我想静一静,你先回去。我们都冷静一下。”他的声音嘶哑的想喉咙里含着沙子。

  我茫然地放开他,点点头,然后转身朝外面走。

  他站在门口,没有关门,看着我站在电梯门口,电梯一直在上升,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像是等待着我离开。

  那一刻,我整个人像是被丢在了一场浓烈的酸雨下面,千疮百孔。我像要张开口,对他说我爱你,刚想要说,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

  电梯里面的人,我认识,她的名字叫林泉。

  她身上穿着简溪的衬衣,穿着拖鞋,手上提着刚刚从楼下买回来的早餐,热气腾腾的

  是简溪喜欢吃的小笼包。

  我们三个站在走廊里,像三把出鞘的匕首,彼此对峙着。

  或者应该说,我这把匕首上,湿淋淋的全部都是剧烈的毒液。

  我笑了笑,转过头看了看低着头娇小可人的林泉,然后又回过头看看穿着睡衣的简溪,我对他说:“简溪,等你们结婚了,无论过去多久的时间,都不要寄请帖给我,因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会在你们的喜帖上,正反两面都写满诅咒你们的话!”

  我转身走进电梯,扯着林泉的衬衣往外面推出去:“滚去你男人那里!”

  电梯门关起来的最后瞬间,我面前的画面,是林泉软弱地靠在简溪的胸口上。

  而简溪,红着眼睛,情绪激动地望着我。他好像哽咽着对我喊了句什么,但是电梯门轰然关闭了。

  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电梯载着我往下坠。

  我也不知道下沉了多久,好像无穷无尽地往下坠落着。

  我坐在电梯的地上,眼泪刷刷地往外滚。

  电梯到达底楼时门打开了,我抬起头,看见顾里站在我面前。她眼睛红红的,走过来朝我伸出手。

  她把我带出去,塞进了她的车里。

  我好像是从那个时候,就昏睡过去。后来发生了什么,都不太清楚。

  我终于在内心里发现,只要有顾里在身边,我就敢放心大胆地睡过去,无论身处什么地方

  我知道,她一定会守护我。

  在昏睡的过程里,我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着,但是我并不知道。

  我同样不知道,在我快要崩溃的这段时间,手机上显示了十七个崇光的未接来电。

  我想过不了多久,上海就会慢慢进入冬天了吧。

  我真心地期待着一场大雪,期待不断的大雪,把这个城市,重新变得干净,变得纯白,变得空空荡荡,变得什么都没有。

  最好是想电影《后天》里一样,整个城市都变成巨大的冰原。

  大家一起活活埋葬在水晶般闪耀的冰块里,千年万年,青春常驻,永垂不朽。

当11月逐渐来临的时候,我们一群人,团聚在我们租的别墅里,庆祝顾里妈的生日.

  当我们所有人都围坐在餐桌前和乐融融地准备开始晚餐的时候,顾里妈偷偷摸摸地溜进厨房,把蛋糕上插的五十一根细蜡烛,迅速而矫健地拔掉了两根丢进垃圾桶.她看了剩下的四十九根蜡烛,非常地满意.

  顾源做了一桌子的菜,除了顾里之外,我们每一个人都表示了由衷的惊讶和赞叹,而顾里,就算闭着眼睛,都可以想象得出她脸上那副贱兮兮的表情,掩饰不住的得意,却又要装作非常不在乎的样子.Neil跑过来和我坐在一起,拒绝坐在她旁边.

  唐宛如送了顾里妈一件小外套,林衣兰特别开心,她在晚餐上激动地说:"你知道,我一直穿丝绸和羊毛,从来没有感受过人造化纤织物的质感,我一定要试一下!"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在这栋漂亮干净`看上去简直像一栋国家保护建筑一样的别墅里,度过了非常非常多的日子.

  我们每天都待在一起,分享着彼此的喜悦和快乐,当然,也总会定时地分享彼此的痛苦(准确点说是把自己的痛苦转嫁给对方),或者往彼此身上泼咖啡,然后再抱在一起哭哭啼啼地说我爱你.

  我和Neil分享了彼此的亲吻(),当然这是打牌输了之后的惩罚.

  当我们咬牙切齿地皱着眉头,分享着彼此的口水的时候,唐宛如在旁边用粉红少女的姿势跺着脚,非常不乐意:"这明明就是奖励嘛!"

  当我们分开之后,Neil深情款款地对我说:"I love you, my sister."我也动容地回应他:"I love you, my princess!"Neil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房间.我很疑惑,转头问顾里:"我说错了什么吗?"顾里两只手上涂满了刚买的新的指甲油,正像一只螃蟹一样伸展着自己,她把两只手摆出百老汇那帮跳Jazz的舞者一样的姿势,对我说:"亲爱的,你没有错,你说的很好,我觉得你应该去写一本书,叫<生命中那些尖酸和刻薄的事情>."

  我拍拍张牙舞爪的顾里,不好意思地说:"你过奖了.你说的那本书我已经看完了,我特喜欢那个作者,叫做顾里的,这女人肯定有非常非常多的生活体验,一看就是经历了沧桑的老女人."唐宛如依然在我们身边揉太阳穴,显然,她还是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

  而正在翻报纸的顾源,漫不经心地对我们说:"我想去看赖声川的话剧<women说相声>."

  我和顾里停下来,严肃地看着他.他缓慢地从报纸后面伸出一只手,乖乖做了一个"我错了"的手势.

  当然,顾里和她妈,也分享了一个衣柜.这听起来像是"我国自2003年10月1日起同泰国实现一百八十八种蔬菜和水果零关税"后达成的又一个重要的协议.

  尽管之前她们两个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演说家口才,彼此说服了整整一周,依然没有达成任何结果.

  顾里泪眼婆娑地握着她妈的手,说,"妈,我生命里的任何东西都可以和你分享,除了我的衣柜."

  说完之后,她瞄了瞄旁边正用"Hey,I am here."的眼光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顾源,说:"你瞪我干什么!"

  最后,在她实在不能忍受林衣兰把各种晚礼服挂在客厅里之后,她悲痛欲绝地打开了自己的衣柜.

  当然,她并没有忘记和别人分享她的痛苦,于是她在打开衣柜的时候,朝里面大声地喊:"Come on Neil, it's time to e out of the closet!"(暗示Neil出柜.)

  我和Neil、唐宛如、顾里,也会在我们都休息的周末下午,像大学时代一样围坐在一起,一边分享身边人丢脸的事情,一边交换彼此最新发明的尖酸刻薄的话,同时品尝顾里从厨房倒腾出的高级咖啡.我们聊着聊着,就会想起南湘,虽然她再也没有和我们联系过,但是,我们都很想念她.

  唐宛如经常泪眼婆娑地说:"我真怀念以前我们四个女孩子的生活."

  顾里总是非常温柔地抱着她的肩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着Neil,一边安慰她说,"别难过,我们现在依然是四个'女孩子'的生活啊."

  唐宛如依然没有听懂,满脸都是问号.她疑惑的脸显得特别纯真可爱,像我梦里样的宠物,如如,如果你们还记得的话——对,就是那只鹌鹑,如如.

  当然,顾源三天两头地往我们这里跑,后来,他理所当然地在这里放了他的一套睡衣,几条新内裤,他的飞利浦音速振动牙刷,他的LV毛巾,他的Dolce & Gabbana沐浴露.

  Neil作为这里租客中唯一的男性——至少护照上是这样写的——他与顾源分享得更多了,多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我和唐宛如都经常听见顾里用不耐烦的声音对他们两个叫嚣(有时候是他们正在一起用同一副耳机听歌,有时候是顾源问Neil"你洗衣服的时候可以把我的这条短裤一起洗了吗",有时候是他们两个聚在一起看Madonna的演唱会尖叫,有时候是他们健身回来彼此裸着上身,冲着对方的肌肉捏来捏去),说:"You shoud give up! You two can't married in China!"

  而有些人,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的生活,比如简溪,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没有他的短信,没有他的电话.

  他消失在冬天慢慢降临的上海.顾源也没有提起他.我身边再也没有人提起他.

  那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一个和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人,突然有一天消失在了我们的生命里.好像大家并没有什么感觉一样,继续地朝前生活着,伤心`悲痛`喜悦`激动我们的生活好象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我知道,在看上去一模一样的生活里,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在他刚刚离开我的那段时间里,我总是会梦见他,梦里经常哭得很伤心.梦里的他也在哭,要么就是他在路上走,我叫他,他永远听不见.他的面容在梦境里不再那么青春勃发,而是显得格外憔悴,很像他有一年高烧不退,连续好多天不刮胡子的样子.

  但是后来,我渐渐地越来越少梦见他了.他就这样,离开了我的世界.

  而同样离开我们生活的,还有南湘.她和简溪消失得一样彻底.

  在天气越来越冷的冬天里,我开始花大量时间和崇光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在回答顾里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对她说:"可能是因为我突然间没有了男朋友,而凑巧的是,他也没有."顾里低头认真而严肃地思考着,一边点头,一边说:"有道理那他有女朋友么?"我想冲她吐口水的时候被他捏住了下巴.

  崇光申请了大量的院外治疗时间.说是治疗,但其实只是我陪着他,过一些之前他很少过的生活——普通人的生活.我和戴着帽子墨镜`用围巾裹着下巴的他一起,出入各种场合,比如看电影`逛街`在各种小吃街上吃东西.但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是,他还是会去恒隆买包报(在这一点上,他和他那个见鬼的哥哥一模一样).

  天气更冷一些的时候,我还和他一起去了七星滑雪场滑雪,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滑雪,我在滑雪场里踩着滑雪板激动地给顾里打电话,告诉她:"顾里!你猜我在哪儿?"

  "佐丹奴的秋季折扣会是吧?"顾里在电话那边尖酸刻薄.

  "No!我在七星滑雪场滑雪!滑!雪!"我完全不想理会她的羞辱.

  "停,停停!你是打算继续把h-u-a,滑!x-ue,雪!给我拼写出来是吧."顾里在电话那边打断了我,"话说回来,七星滑雪场在哪儿?闵行么?好恶心"

  "不,在闵行外面,七宝!"我非常同情顾里,她每次坐车只要出了中环,就会呕吐.

  "谢谢你把我弄得更加恶心了.七宝?你要出远门怎么不告诉我呀,我可以让公司帮你订折扣低的机票!"她愤怒地挂断了这个来自上海外环郊区的电话.

  顾里挂掉电话之后,继续在笔记本上处理她乱七八糟的公司帐目.

  蓝爵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近来,放下之后,又轻轻地把顾里办公室的窗户打开了一小点,让新鲜的空气吹进来.

  顾里喝了一口咖啡,一种从来没尝过的味道,她抬起头用神秘的眼神望着蓝爵,满脸询问的表情.

  蓝爵用更加神秘的诡异笑容无声地回答了她.出门前,他对顾里说:"你下午3点需要吃胶原蛋白药片,5点的时候你和Jacko有约,之后晚上7点半,别忘记了去歌剧厅."说完关门出去了.几秒钟后门又打开,他笑眯眯地补充道:"不用费心去记,到时间之前,我会再次提醒你的."

  顾里把振动的手机拿起来,看见刚收到的彩信,照片上是穿得极其笨重的我,和同样笨重的崇光,两个人在白雪上,开心而灿烂地笑着.

  顾里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她转过头看见刚刚蓝爵打开的窗户,一丝冰凉的风吹近来,舒服地贴在脸上.

  我和崇光聊过我和简溪的故事,他总是很认真地看着我的脸,听我哭哭啼啼地诉说.我每一次透过眼泪,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就觉得有一种心疼.为什么面前这个又温柔又英俊的年轻男孩子,这个被全国各种女生男生疯狂崇拜的偶像,会活不了多久.因为我是一个无神论者,所以我敢在心里,痛恨上帝.

  但是崇光看起来很精神,一点都不像得了癌症了人.除了看上去有些消瘦之外,他的气色非常好.只是他几乎不吃什么东西,偶尔逛街口渴了,喝点饮料之后,会坐在路边的椅子上,弯腰休息很久.

  我听人家说起过,并且也问过医生,在他这个症状和阶段,是会有很多很多的疼痛的,吃止疼片也无法缓解.但是在我面前,崇光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没有和我说,也没表现出来,所以我也没办法问.而且,在他面前,我都极力不去提关于癌症的任何事情.我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

  就像是被捆上定时ZD的人,假装听不见计时器滴答滴答倒数的声音一样.

  都是逃避.

  他也需要经常回医院.

  当他觉得孤单的时候,我就从公司去看他.宫铭没什么意见,他也希望有个人可以多陪陪崇光——在崇光所剩无几的生命里.

  其实我心里明白,我根本就不是在陪他,而是需要有一个人可以陪我.

  我想要慢慢地恢复力量,以走出离开简溪的这段黑暗岁月.

  在一天接着一天过去的岁月里,有时候我把崇光换下来的衣服带去干洗店,然后把他的衣服给他带去医院,他不爱穿病人服,觉得穿着那个东西时刻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所以,他病房的衣柜里挂起了越来越多的名牌,我称呼他的衣柜为小恒隆.

  有时候他也会拉我在地板上坐下,和他一起打游戏.但是,我没有那个天赋,在眼花缭乱的子弹和ZD中间,走不过两圈,就横尸倒地.崇光却像是浑身都有地雷一样,在枪林弹雨里左右突击,怎么都死不了.有一次我非常不服气地抱怨:"你怎么还不死!"他听到后停止了动作,沉默了.过了会儿他小声地说:"应该快了."电视屏幕上的战士随着他的手柄停止而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就中弹倒地了.崇光咧着嘴,满不在乎地笑着:"你看,死了吧."他的笑容在夕阳里,看起来有一种悲怆的味道.阳光把他下巴青色的一圈胡渣,照得一片金黄色,看起来像英俊的英国皇室成员.

  有时候我陪他在医院的湖边晒太阳.冬天的太阳越来越少.湖边上的草地变成了介于绿色和黄色之前的一种病怏怏的颜色,看起来特别不精神.崇光有时候坐在草地上发呆,他的头发被太阳晒得金灿灿的,包括他的皮肤,他的瞳孔,他修长的手指,都在太阳下变得金灿灿的透明起来,像要融化进空气里消失不见,我有时候站在远处,没有打扰他,偷偷地掏出手机,拍下他在太阳下美好得像是精灵的样子,他像是年轻的天使一样,身上镀了一层耀眼的金边.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过去、流逝,告别。

  我们慢慢地走向一个被上帝作好记号的地点。

在一个下起雨的黄昏,我送了一些水果去崇光那边之后,回到家里.

  客厅里,顾源和顾里两个人挨坐着,彼此没有说话.房间里一片寂静,我看见顾源脸上的神色,有点被吓到了.在几个月前,顾里的生日会上,我看见过相似的神色.

  我有点不知所措地走到他们面前坐下来,鼓起所有的勇气,装作幽默的样子,调侃地问:"谁快死了?"

  顾源抬起头看着我,没有说话.那一瞬间,我的心跳像是停止了一样,我有一种直觉,我说中了。

  在我脸色一片苍白的时候,顾源轻轻地对我说:"简溪要走了,离开上海,今天晚上的飞机."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个消息,我整个人却突然放松了下来,甚至有一种想要喝酒的轻松感.

  我耸了耸肩膀,笑了笑,说:"你看,差不多啊,无论是死了,还是离开上海,都是可以形容为'他要走了'的一件事情."

  顾里`顾源还有我,我们三个坐在光线越来越暗的客厅里.

  后来还是顾里忍不住了,起身把灯打开.

  顾源对我说:"林萧,我知道简溪一直都是爱你的.我不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鬼东西.我只知道,他肯定爱你.这么多年,我和他从小一起亲密地长大,我了解他就像你了解顾里一样."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激动,我知道他是一个几乎不会激动的人.我唯一知道他哭过的场合,就是顾里第一次和他分手.

  "我觉得其他的都是狗屁,和谁上床,和谁接吻,这些完全不重要.爱一个人,是想要和他一辈子,漫长的时间里,陪伴他,温暖他,和他一起消耗掉巨大的人生。就像顾里一样,无论她身上发生什么事情,我还是爱她,尽管她也与那个狗都不如的人纠缠不清."

  我看见顾里动了动,想要和他争论.但是她看了看我脸上沉痛的表情,忍住了,没有说话.她站起来,给了顾源一个暗示的眼神,然后他们两个就走进房间里去了.

  我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客厅里流眼泪,虽然没有哭出声,但是中途差点被渗透到鼻腔里的眼泪给活活呛死.

  我发现这么多日子过去了,我还是骗不过自己.

  我拿着顾源写给我的航班时间和航站楼信息,坐在出租车上朝虹桥机场赶去。

  黄昏连绵的雨,密密麻麻地交织成一张寒冷刺骨的网。他裹住整个上海,把上海托进黑暗而寒冷的洞穴里。

  我知道,这是上海永远都让人腻烦的冬天。阴冷的,潮湿的,上海冬季。

  虹桥机场到处都是人,密密麻麻地人拥挤在一起。广播里冷冰冰的女声在播报着各个航班起飞或误点的信息,无数条长队排在换登机牌的窗口。

  我在人群里,艰难地一个一个挤过去,目光寻找着记忆中的那个简溪,干干净净、个子高高的简溪。他的头发也许留长了,或者刚刚剪短了刘海。他也带着那个黑色的旅行箱子,上面有一条醒目的红色丝带。

  当我终于越过无人的头顶和肩膀缝隙,看见前面静静站着看电子牌的简溪的时候,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他的侧脸在长白色的灯光下,显得又清瘦,又孱弱,像是轻轻地捧着也会碎。

  我挥舞着手,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简溪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有点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在寻找了一会儿之后,目光轻轻地落下来。他笑了。

  密密麻麻的人群里,他显得特别孤独,他的笑容衬托的他更加孤独。也许是因为他充满笑意的眼睛里,同时也充满了泪水。

  他看着跌跌撞撞朝自己跑来的林泉,张开了双臂。

  林泉用力地抱紧简溪,把脸埋进他宽阔的胸膛,滚烫的眼泪全部流进他深蓝色的毛衣里。她一边哭泣,一边低着头说:“我和你一起去。"

  那就是了。

  我们漫长恋爱岁月的最终结局。

  我穿着简溪送我的球鞋,穿着他喜欢的小羊皮外套,站在机场的安检口,看着他牵着林泉,一步一步地离开我的世界。

  一个高大一个小巧的背影,他们依偎在一起,就像我们曾经依偎的样子一样。

  简溪提着巨大的旅行包,也提着林泉的白色背包。他伸过手,揽过临泉的肩头。

  一步,一步,走向他们共同拥有的世界。

  我看着机场安检的人在他们身上来回检查了几下,就放他们过去了。

  然后他们的背影,就消失在来回拥挤的人群,和密密麻麻的蓝色红色电子数字牌的后面。

  我在厕所洗了把脸,掏出包里简溪的手帕擦干净脸上的泪水,然后把手帕丢进了厕所的垃圾桶。

  走出航站楼的时候,我看见了站在门口等我的崇光。

  他穿着他喜欢的neilbarrett浅灰色的及膝长风衣,软软的羊毛绒混合织物,永远都可以给人的皮肤非常非常柔软和细腻的触感。他戴着一顶毛茸茸的毛线帽子,稍微遮掩一下他的偶像身份,但他并没有戴墨镜,所以我可以看见他的眼睛,像两面深沉的湖泊,盛满了温柔,和一些难以察觉的悲痛。

  风吹过他的眼睛,让他的眼眶变得发红。

  他朝我伸出手,站在原地等着我。

  我走过去抱住他的腰,把脸靠近他的胸膛。

  他身上的香味温暖又和煦,但也带着一点点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我想到这里又红了眼眶。我本来以为经过了刚刚躲在厕所隔间里面的大肆哭号、差点引来机场保安之后,我的眼泪已经流完了,但是现在,我在他如同太阳般暖煦的羊绒风衣里,再一嗡嗡嗡地哭起来。

  他轻轻地抬起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下一下地拍着,像当初在医院里,在白被单上和着音乐拍打的样子。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陪着我站在人潮汹涌的航站楼门口。

  我越过他的肩膀,看见了暮色里的上海。无数人来到这里,无数人离开这里。这个见鬼的城市,这个永恒的城市。我看见周围年轻的女孩子对崇光投过来疑惑而稍许激动的眼神,也看见夜空中不断冲上天空的飞机闪灯。

  在轰隆隆的飞机轰鸣里,我发现崇光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顽劣的少年了。他安静、沉默,像所有那些成熟的男人一样,年轻的脸庞上甚至有些沧桑,眼角装点着两个被风雪轻轻吹亮的冬日清晨。

  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像小声哼歌一样,说:“没事,我陪你啊。"

  我心里的恶毒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消散,于是我说:“是啊,陪得了一年半年,然后我还得送你。"

  他没有说话,安静地站在机场周围上演的巨大的悲欢离合里,风吹不进他的羊绒风衣,他的眼睛藏在我身后,藏在羊毛帽子和浓密的头发下面。我温暖得像要睡过去一样。

  我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只是我打开门的时候,看见坐在客厅里等我的顾里、Neil和唐宛如。他们望着我的眼神,让我感觉自己三分钟之后就要死了。

  我平静而缓慢地脱下自己的围巾、大衣,放下自己的包,解散扎起来的头发。整个过程里,我都没有说话,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慢慢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顾里说:“……你饿的话,厨房里有我带回来的……"

  我停也没停地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然后打开我房间的门,拉起窗帘,把暖气开到最高,然后上衣、裤子都没脱,就倒进了厚厚的被子里。

  像是迎面被谁突然猛烈一击,我在两秒钟里,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崇光坐在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

  主治医生望着他年轻的脸,好像有些觉得可惜,问他:“你真的改变主意要进行手术了?之前只有50%成功率的时候,你不想做。而现在病情比以前要糟糕,手术成功的几率大概只有15%,你还是想要做么?"

  崇光的脸笼罩在台灯金色的光芒里,散发着软软的梦境一样的柔光,他点头,说:“我想活下去。"

  从来没有过漫长的窒息的梦。

  却是温暖的,滚烫的,像是冬天裹在被子里围坐在壁炉边的早晨那么暖烘烘的梦。

  梦里顾里好像帮我端了一杯红茶过来,她亲切地坐在床边上,摸摸我的额头,然后又帮我掖了掖被子,然后忧伤的看着我说:“你知道么,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漫画里的那些人物一样——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网点,你的毛孔也太大了吧?"

  梦里唐宛如也在,她非要死命挤到我的被子里来,被两只黄鼠狼拖进了厨房,不知道是不是丢进了沸腾的大锅里,我恍惚记得做梦之前顾里有问我饿不饿来着。

  梦里南湘睡在我对面的床上,她的床又大又漂亮,是深檀木色的古典欧洲床,我记得曾经在法国文艺史的图册上看见过。还有又高又软的枕头,和暖洋洋的羊毛被毯。她在翻一本画册,和以前一样,懒洋洋的,特别好看。

  梦里到处都是一片舒服的暖金色,像是奶精放得过多的咖啡,甜甜的烘培味道。梦里我昏睡着,枕头边上是靠着床头看书的简溪。他好像是在帮我念一个故事,又好像只是自己在看书,他戴着老花眼镜,我从来没有看过他戴老花眼镜的样子,有点像童话故事里的白胡子老先生。我记得自己在梦里呵呵地笑着,然后被他伸手抱进他的腿上,暖烘烘的感觉。

  梦里我好像是醒了,然后简溪合上问我要不要吃饭。我点点头,刚要起来,看见窗户外面在下雨,崇光站在雨里看着我,他的头发上、脸上、黑色的西装上,都是湿淋淋的雨水。一缕黄色的灯光笼罩着他和他头顶上连绵的冬日寒雨。他隔着玻璃窗和我说话,我却什么都听不见。简溪在我身边搂着我,看着我着急起来。崇光在雨里看起来特别悲伤,但脸上又好像是兴奋的表情,他最后开心地冲我挥了挥手,看口型好像是说“那我走啦"。我着急地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来打给他,结果电话“嘟嘟嘟"的声音一直持续着,他都没有接听。

  窗外是一模一样的雨水,他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金色的雨水里。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顾里坐在我面前。她在灯光下看起来漂亮极了,比南湘还要漂亮。

  我挣扎着像被人打过一样的痛的身体坐起来,问她:“几点了,天亮了么?"

  顾里摇摇头:“还没,不过这是第二个天亮了。你睡了快四十个小时了。"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顾里把手伸出来递给我说:“宫洺一直打你的电话……你回一个电话给他吧。"

  她和我说话的时候没有看我的眼睛。我看着她伸出来的手,不想去拿手机。手机上的那个绿色信号灯一直跳动着,提醒我有未接电话。

  我说过,我讨厌上海的冬天。

  像是永远都穿着湿淋淋的衣服站在冰冷的寒风里。灰白色的气息,淡寡的天空,连鸽子都不会飞,智慧躲着湿漉漉的屋檐下面,把脖子缩进翅膀里。

  城市里到处都是穿着高级皮草的人,她们像一只有一只动物一样,捂着鼻子愁眉苦脸地路过那些乞丐,路过廉价的路边摊。

  深夜里所有人都消失了,躲回他们充满暖气和地热的高级别墅,或者躲进廉价的薄被子。他们孤独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上海,和这片天空下灰蒙蒙的岁月。只剩下裹着厚厚塑料大衣的环卫工人,用他们冻得通红的手,在深夜里扫着大街上腐烂的落叶。

  外滩沐浴在寒冷的淤血里,黄金般的光线病怏怏地照着旁边的江水,江面上漂浮着死鱼的尸体,没有飞鸟啄食它们。

  整个上海像是满天缓慢漂浮着微笑的摄魂怪,雨水就是他们的亲吻,他们祝福每个冬天里的人,新年快乐。

  我坐在出租车里,穿过了这一切,像看着一个悲观主义者设计的橱窗。

  到达医院的时候,我看见了手术室外坐着的宫洺和kitty。

  我朝他们走过去。

  宫洺听见声音后转过头,他看见了我。

  我从来没看过他脸上这种恐怖表情,像是电影里邪恶的巫术师,狭长的眼,白色的牙齿,裹在连身的黑色长袍里。

  我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目光里阴毒像月光下的海浪翻涌不息,潮汐声音是他巨大沉重的呼吸。

  他一把捏住我的下巴,用一种比窗外冬天还要寒冷的语气对我说:

  “你里崇光远一点,越远越好。"

  “他是我的"

  “你有多远滚多远"

  然后他把我的脸,重重地朝旁边的椅子甩过去。

手术室的红色灯光还在转动。

  它不停地把那种恐怖的暗红色光线,投射到宫洺的脸上。他的脸沉浸在一整片黑色的阴影里,每当被红色的光线照亮时,就显露出让人从心里恐惧的绝望。

  我忍受不了走廊里那种可以压碎我每一节脊椎骨的沉默压力,走向医院休息室的咖啡间。在那里,我看见了正在帮宫洺冲咖啡的kitty。

  我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我拿了一个小纸杯,撕开一袋廉价的雀巢速溶咖啡,倒进去,然后放出冒着热气的水。

  Kitty把她的随身带来的咖啡和奶精收好,放进她那款LV的neverfull手袋里。去年这款号称“可以放进一个婴儿"的手袋风行的时候,整个上海都订不到。Kitty用宫洺的名字帮自己定了一个,威胁我要是我敢说出去,就拿钢笔捅进我的胸部里。

  她转过身来,端着咖啡对我说:“你是不是觉得世界末日到了?"

  我点点头,红了眼圈。

  她看着我,带着一种同情的眼神道:“那你就错了。事实是,如果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医生告诉我们,崇光去世了,而且,这对于一个成功率只有15%的手术来说,是一个非常正常的事情——那时候,才是世界末日。"

  Kitty抛下目瞪口呆的我,转身出去了。

  在拉开门的时候,她回过头来刺了我最后一剑:“你知道崇光是因为你才做这个手术的,对吧?"

  顾里再一次来到这个医院的时候,这里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美得像模型

  一样的山水、湖泊,巨大的森林像是从远古时代就存在的一样。

  她慢慢地走过那个湖泊,几个月前,她在这里一头栽下去,那个时候她想过干脆随着父亲一起走好了。

  而几个月的现在,她穿着Dior的白色小高跟鞋,镇定的像个圆规一样,飞快的朝手术室走去。路过一个护士的时候,她还抓着对方尖刻地说:“你们这个湖边上的地面要是再这么滑,我就去起诉你们。"

  顾里在湖边找到我的时候,我刚从病房里面出来没一会儿。我待在里面,感觉自己像是随时会死去一般。我走的时候,宫洺一动也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从我来到这里开始,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像一个假人,开心的时候,流泪的时候,痛苦的时候,得意的时候,他都是这样,像北极冰天雪地里的一湖冻泉.

  他的身边放着KITTY帮他冲好的高级咖啡.这已经是第二杯了,刚刚冲好的第一杯,被他抬起手来泼到一个胆怯地哆嗦着过来问他要签名的小护士的身上.

  顾里在我的身边坐下来,我把头靠上她的肩膀,就像在学校的时候,每天晚上看电视都会靠着她一样.我说,我饿了.于是她从刚买的巨大PRADA拎包里拿出一个用高级环保纸包装好的烟熏枪鱼三明治,包装纸上面全都是法文.

  我还没说完,就被宫洺转过来的白眼吓住了,他脸色发青,哆嗦着嘴唇对我说:“……鱼……"

  我赶紧把那个三明治丢进包里,然后死死地拉上了拉链。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过得并不开心。

  事实上,越来越重的乌云翻卷着堆积过来,覆盖着我们头顶的天。

  崇光的状态一点都没有好转,他没有清醒过来,信条仪器上的曲线,一天比一天微弱。我和宫洺隔着玻璃,只能默默地看着戴着氧气面罩一动不动的他,却没办法走近,对他说话。

  崇光脸色苍白,异常消瘦。嘴唇像是广告里那些另类的涂着白色唇膏的模特一样,看不到一丝血色。他的呼吸很慢很慢,胸口持续地起伏着。他的眉毛轻轻地皱在一起,不知道他是在做梦,还是在经受着痛苦。这些我们都无从知晓。

  他留在一个我们都去不了的世界里,挣扎着想要回来,又或者,是挣扎着,不想被拖进寒冷的死亡。

  进入12月之后。上海的冬天寒冷得更加彻底,雨雪更加频繁地笼罩着这个城市。偶尔出现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就会让整条南京西路上的咖啡店里坐满了人,后院草地上的露天座位,更是拥挤得像是股票交易市场。人们太需要温暖的阳光了。

  崇光也是在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醒过来的。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可以进病房看望他了。我照常地把买给他的、他最喜欢的白色绣球花(天知道这是多么贵族的东西,我以前只在电影里的结婚镜头上看过,新娘总是拿着这样的花束走在红毯上)放在他的床头,然后坐在边上看着他发呆。

  直到他睁开眼睛,我都还不知道。我依然傻傻地坐在那里,看着他消瘦的脸庞,看着他因为没有修剪而变得更加锋利和肆意的浓黑的眉毛、高高的眉骨和挺拔的鼻梁,还有下巴上的一圈胡茬。

  他眨了眨满是血丝的憔悴的眼睛,然后清了清喉咙,发出一声模糊而又嘶哑的声音来,“嗯。"

  那个下午,我趴在他的胸口,流了很多眼泪。

  我闻着他身上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些手术刀的血腥气,但是,在这些剧烈的气味下面,是他重新恢复过来的、充满生命的味道。那种弥漫着和煦阳光和花朵芬芳的生命热度,虽然只是很微弱很微弱的一些,但是我知道,它会慢慢苏醒过来,然后越来越强烈,最后变成一个笼罩在我头顶的巨大的夏天。

 在快要进入圣诞节的时候,崇光的生日到了。

  我和顾里等一群朋友,都收到了参加崇光生日的邀请卡。唐宛如拿到邀请卡的时候惊呆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全国知名的作家,会亲笔书写“唐宛如"三个字。她打电话给她的妈妈,并且电话里,激动地哭了。(……)

  我拿着邀请卡,也非常地忧愁。因为这张卡比我大学毕业证书还好豪华,竟然是用一种软皮革做的,打开之后,里面都是烫金的花体英文。更何况,上面写清楚了,生日party在崇光的家里,也就是宫洺的家——哦不,准确一点说,是在seanconstanly的家里,上海有名的世茂佘山庄园。当然,我们都知道那只是他很多个家中的一个。

  看着我忧愁的脸,顾里体贴地把我牵到她衣柜前,让我随便挑里面的礼服。我捧着自己的脸,激动地难以置信,作为回报,我在拉开衣柜的时候,响亮地对着里面说:“eonneil!"

  顾里之所以受到邀请,也是因为她和宫洺的关系缓和了很多。在度过丧失付清的那段悲痛期之后,她明显又恢复了计算机的本性,就像是聚光灯下粉墨登场的女主角一样,刷刷刷,就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女商人。

  她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一边往脸上拍打这HELENA的胶原蛋白精华液(她下手太狠,无论是对唐宛如,还是对自己,总是不留余地,所以,我明知道她是再拍打精华液,也忍不住想要对她说:“别打啦,自己人!"),一边和我分析她的想法。因为在她看来,被constanly收购对目前的盛古来说,利益远远大于弊端。丢掉的只是名誉上的那些虚假的东西,得到的则是一个更为开阔的平台,和商业合作领域的极大扩展。而且,constanly绝对不仅仅是收购盛古那么简单,constanly最擅长的,就是在一个公司最低潮的时候,收购进来,然后包装一下,以十倍的价格卖出去,既然seanconstanly会有第二次交易,那么,对顾里来说,就等于抓住了一个难得的机会。

  “说得再简单一点,等于我们直接拿到了《M.E》那么庞大的一个出版机构的订单,要知道,他们每年的纸张需求量,就可以养活我们的纸厂和印厂了。"当然,我知道事实并没有那么简单,顾里有她的小算盘,她这样只是为了方便我理解而已。并且,我相信,她在算盘之下,还藏了一个更小的太阳能计算机,而计算机下面,还有一?拘醋潘檎┫敕ǖ拿孛苋占恰?

  ——随意吧,我没有任何意见,我只是期待她和宫洺两台计算机真正对决的那一天,我正好出差在外,不需要面对这场可以抛翻整个上海的剧烈爆炸。

  当然,这一段时间以来,我、kitty、还有蓝诀,迅速地成了好朋友。因为每次宫洺和顾里约在一起谈公司合并的推进时,我们都会在场。我们在很短的时间里,听见了他们彼此来往的精彩辩论,哦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他们各自在嘴里藏了一把枪,然后彼此射*的精彩场面。

  我经常会用笔记本悄悄地记录下他们时不时丢出来的精彩语句,好用在以后和唐宛如的争斗中。比如:

  “我们公司都是拥有专业素质的人,他们和《M.E》那些瘦骨嶙峋的女人可不一样——他们吃东西!"

  “哦是呀,我当然知道,他们确实吃东西,你从他们每个人腰上携带的救生圈和XL号的西装就看得出来。我想你们公司的森林里肯定同时种植水稻和小麦吧。"

  “真是非常的抱歉呢,盛古目前的总裁,正好是一个比kitty还要瘦的人,哦是的,她现在正坐在你面前,就是我。"

  “你大学的时候应该也来我们公司实习过吧,身材不错。"

  “……"

  当然,我看上去就像是在做工作记录一样。并且kitty和蓝爵也没有闲着,他们两个记得比我还多。我想这就是我斗嘴永远都不多kitty的原因吧。

  崇光的生日非常接近圣诞节,这可能因为他本身长得就像一个漂亮的天使(……好吧,我承认这是一个让人作呕的形容,我又不是郭敬明,想不出那么多描写男人女人外貌的段子),上海到处下满了雪。

  上海这两年都下了雪,多少冲淡了南方冬天的那种灰蒙蒙的压抑感。

  周围都显得亮堂堂的,让人觉得很喜庆。

  但是,早上,当我们几个人一起从家里出发,分两辆车前往上海世茂佘山庄园的时候,我的心情,我的心情都不是很好,都显得特别忧心忡忡。特别是唐宛如,在车上之后,还不断调整着她的胸部。

  车开上高架之后,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一把把垫在胸罩里面的nubra扯了出来,她一边拿在手上甩来甩去,一边冲顾里说:“哎顾里,换你把,你这玩意儿我还真用不习惯。"

  我身边的neil打开车窗,把头探出去,“哇"的一声呕了出来。

  我在边上,一边拍着Neil的背,一边看着脸色发青的顾里说:“顾里,真的,我以后养了宠物,一定要叫它如如,太逗乐了。"

  唐宛如扯了扯胸口,说:“乳乳?得了吧,你快别说这个字了,我呼吸刚顺过来。"

  当我们穿着礼服,踩着接近高跷高度的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地从佘山庄园草地上的那些雪里走进他们家房间的时候,离我们在他们家大门口停下来,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了。顾里和我都穿着露肩膀的礼服,但是,我们并不冷。因为顾里裹着顾源的额长风衣,我裹着Neil的Dior长礼服外套。而Neil和顾源哆嗦着走在我们后面,看上去像两个刚从北极回来的快要冻死的人。

  顾里一边走,一边回头看Neil,对我说:“你看Neil冻得嘴都白了,多可怜啊。"我叹了口气,说:“是啊,所以我总是和他说,咱们女孩子家,一定要找一个男人。"顾里亲切地拉起了我的手,她肯定觉得我是她的亲妹妹。

  我们身后传来Neil的怒吼:“Iheardit!"

  而顾源和Neil身后,跟着跌跌撞撞的唐宛如,一边走,一边甩手:“我操,热死我了!"

  宫洺和崇光站在家门口等着我们。

  他们两个穿着黑色礼服。整洁而高贵领口都别着一个白金的形状复杂的古典别针,听Kitty说那是他们家族的标志。

  崇光微笑着,张开怀抱,等待着拥抱我,但是周围人太多,更何况宫洺还站在我的面前。我有点不好意思,于是羞涩地躲到一边去了。

  而宫洺也热情地欢迎了我们:“你们来得真快,我还以为你们肯定要等到雪都化了才来。"说完一张笑得极其虚假的脸,转过去,头也不回走进了客厅。

  整个生日party远远没有我们想象中的严肃,虽然我们都穿着高级的礼服,但是在场的却只有我们这些熟悉的朋友,和宫洺家的两三个亲戚(虽然后来我知道那是他们请来的厨师……)。让我们头疼的SeanConstanly并不在这里,崇光的妈妈也不在这里。听崇光说,他们现在在瑞士滑雪。

  崇光告诉我的时候,脸上还是有些小小的落寞。不过他习惯了,他好像从十四岁之后的生日就没有和父母一起过了。但是宫洺却总是和他在一起,每一年都在。

  当我们知道这样的情况后,整个气氛一下子放松下来,但我们这一群人都是得寸进尺的,你如果给唐宛如一个谢霆锋的签名,她就会幻想自己有可能和贝克汉姆上床。所以,一下子就有点太过放松了。

  当唐宛如拿着高脚杯,喝着香槟,愁眉苦脸地说:“这就是喝葡萄水儿"时,顾里像在家里一样,伸手掐她的腰(上的赘肉),于是,唐宛如尖叫着,一杯香槟就泼在了宫洺家的欧洲古典布艺沙发。

  我的崇光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顾里镇定地拿过一个垫子,遮住了被泼到的那个地方。然后亲切地拉着崇光的说,说:“都是自己人,被告诉宫洺。啊。"

  崇光尴尬地说:“他是我哥……"

  下午的时候出了太阳,花园里的积雪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整个天地也显得非常美好。

  我们在院子里摆了张桌子,在桌子上铺了一块白色的巨大餐布,然后把香槟、红酒、烤肉通通搬了出来。我们裹着各种质地的高级毯子,坐在屋檐下聊天,当然,顾源、Neil、蓝诀和崇光那一群男生,在院子里像高中生一样,玩着低级的打雪仗。

  坐在屋檐下的我和Kitty,持续不断地对崇光吼:“崇光,医生说了你不准乱动!"“NO!你给我离那个放香槟的台子远一点!"“不行!你根本不能吃烤肉,别忘了!你的胃被割掉了五分之二!"“顾源!你再砸他我就把顾里的头发拔光!"

  当然,和我们一起尖叫的还有顾里,不过她尖叫的原因和我们不一样,每当顾源被雪球砸中的时候,她就会扯着耳朵(不过是我的耳朵)尖叫起来:“顾源!你穿的可是Prada!"之后我清楚地听见了宫洺在背后小声地喃喃自语:“这里每个人穿的都是Prada。"很明显,顾里也听到了,因为她下一句话,就是死命地尖叫:“顾源!砸崇光!砸他的头!"

  “滚你丫的!凭什么啊!"我被惹毛了,转过头对着他们吼:“Neil,是好姐妹的话你就帮着崇光一起砸顾源!"Neil一听,迅速加入了顾源的阵营,共同攻击崇光。(……)

  我目瞪口呆的同时,听见崇光一边躲避,一边对我深情告白:“林萧你闭嘴!我恨你!"

  我和宫洺同时埋头,双手揉着太阳穴,表情非常地忧愁。

  当然,唐宛如也绝对不会错过这样尖叫的好机会。不过她是在离我们很远的地方尖叫,准确点说,她也在院子里,每当被顾源、蓝诀和崇光集团扔过来额雪团正中胸部的时候,就会发出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喜欢的吼叫声来。尖叫了几次之后,顾里实在收不了了,于是,她就果断的加入了他们(……)。但是,她刚刚跨进战区一大团雪就迎面而来,砸在她早上花了一个小时才弄好的头发上。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挂着脸上的雪,她被惹毛了。

  三分钟后,Neil蹲在墙角求饶,准确地说,如果不是还能看见他从雪堆里露出来的Dior靴子,我不会知道被顾里埋进雪里的人是谁。顾里气宇轩昂地走回顾源身边,得意地甩着她(散乱一团,像刚刚被一直鸡飞到头上扑腾了半天的疯婆子般)的头发。

  顾源忧愁地看着她,顾里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了:“嘿!嘿!我只欺负女孩子不对,但是是他先动手的!"

当然,当他的闹剧在宫洺也加入战争之后,达到白热化的状态。或者说是,演变成一场不可控制的、两个完美主义者之间的决斗,在宫洺和顾里两个人的字典里,都是没有“输"这个字的。

  我、顾源、Neil、蓝诀,甚至唐宛如,都躲在一边,瑟瑟发抖,恐惧地看着面前两个小宇宙都燃烧到了极限的人互相投掷着雪球。他们动作敏捷,手起刀落,并且伴随着无数中英文的口头攻击。

  我们一排观众站在旁边,表情沉痛地揉着太阳穴。

  当他们两个消停下来的时候,我们看见了像刚从雪里刨出来落难者的宫洺,他的Gucci黑色小西装被扯到了肩膀下面,而对面的顾里,表情像是曼哈顿自由岛上的胜利女神一样,但是,她的礼服皱巴巴的,像是刚从洗衣机理拿出来,鉴于上面都是雪和冰渣,或许也可以说是刚从刨冰机里拿出来的。

  “Kitty!去帮我倒一杯香槟过来!我中场休息!"宫洺咬牙切齿地面对着顾里,头也不回地对Kitty说。Kitty尴尬地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去倒香槟。

  “蓝诀!去往他的香槟里投毒!"顾里一脸寒霜,冲着宫洺,头也不回地说。蓝诀努力在脸上假笑了一下,朝香槟跑了过去。(……)

  我只能说,他们都是顶级的助理。

  “我不得不提醒你,收购成功的话,我就是你们公司的大*,你敢毒死我,我就让你们公司所有的人喝西北风。"宫洺洋洋得意地,用他那张冷冰冰的脸,假笑着对顾里说。

  “哦哟,我收到了惊吓!"顾里反唇相讥(这个时候,我和唐婉如都同时抬起了头,想看看顾里有没有扶住胸口)“你别忘记了,收购成功的前提,是你答应让我成为新的财务总监。哼哼,你敢让我公司的人都喝西北风,我就敢偷光你们公司的钱,让你们连西北风都没得喝!"

  于是,他们两个又开始了疯狂的雨雪攻击。

  周围的人看了看,知道这场战役在所难免,于是,我们纷纷痛苦地选择了阵营,随后尖叫着加入了战斗,我本来想跑到顾里那边去,结果被崇光狠狠地拖到了宫洺的阵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你!"

  坐在屋檐下的我和Kitty,持续不断地对崇光吼:“崇光,医生说了你不准乱动!"“NO!你给我离那个放香槟的台子远一点!"“不行!你根本不能吃烤肉,别忘了!你的胃被割掉了五分之二!"“顾源!你再砸他我就把顾里的头发拔光!"

  当然,和我们一起尖叫的还有顾里,不过她尖叫的原因和我们不一样,每当顾源被雪球砸中的时候,她就会扯着耳朵(不过是我的耳朵)尖叫起来:“顾源!你穿的可是Prada!"之后我清楚地听见了宫洺在背后小声地喃喃自语:“这里每个人穿的都是Prada。"很明显,顾里也听到了,因为她下一句话,就是死命地尖叫:“顾源!砸崇光!砸他的头!"

  “滚你丫的!凭什么啊!"我被惹毛了,转过头对着他们吼:“Neil,是好姐妹的话你就帮着崇光一起砸顾源!"Neil一听,迅速加入了顾源的阵营,共同攻击崇光。(……)

  我目瞪口呆的同时,听见崇光一边躲避,一边对我深情告白:“林萧你闭嘴!我恨你!"

  我和宫洺同时埋头,双手揉着太阳穴,表情非常地忧愁。

  当然,唐宛如也绝对不会错过这样尖叫的好机会。不过她是在离我们很远的地方尖叫,准确点说,她也在院子里,每当被顾源、蓝诀和崇光集团扔过来额雪团正中胸部的时候,就会发出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喜欢的吼叫声来。尖叫了几次之后,顾里实在收不了了,于是,她就果断的加入了他们(……)。但是,她刚刚跨进战区一大团雪就迎面而来,砸在她早上花了一个小时才弄好的头发上。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挂着脸上的雪,她被惹毛了。

  三分钟后,Neil蹲在墙角求饶,准确地说,如果不是还能看见他从雪堆里露出来的Dior靴子,我不会知道被顾里埋进雪里的人是谁。顾里气宇轩昂地走回顾源身边,得意地甩着她(散乱一团,像刚刚被一直鸡飞到头上扑腾了半天的疯婆子般)的头发。

  顾源忧愁地看着她,顾里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了:“嘿!嘿!我只欺负女孩子不对,但是是他先动手的!"

  当然,当他的闹剧在宫洺也加入战争之后,达到白热化的状态。或者说是,演变成一场不可控制的、两个完美主义者之间的决斗,在宫洺和顾里两个人的字典里,都是没有“输"这个字的。

  我、顾源、Neil、蓝诀,甚至唐宛如,都躲在一边,瑟瑟发抖,恐惧地看着面前两个小宇宙都燃烧到了极限的人互相投掷着雪球。他们动作敏捷,手起刀落,并且伴随着无数中英文的口头攻击。

  我们一排观众站在旁边,表情沉痛地揉着太阳穴。

  当他们两个消停下来的时候,我们看见了像刚从雪里刨出来落难者的宫洺,他的Gucci黑色小西装被扯到了肩膀下面,而对面的顾里,表情像是曼哈顿自由岛上的胜利女神一样,但是,她的礼服皱巴巴的,像是刚从洗衣机理拿出来,鉴于上面都是雪和冰渣,或许也可以说是刚从刨冰机里拿出来的。

  “Kitty!去帮我倒一杯香槟过来!我中场休息!"宫洺咬牙切齿地面对着顾里,头也不回地对Kitty说。Kitty尴尬地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去倒香槟。

  “蓝诀!去往他的香槟里投毒!"顾里一脸寒霜,冲着宫洺,头也不回地说。蓝诀努力在脸上假笑了一下,朝香槟跑了过去。(……)

  我只能说,他们都是顶级的助理。

  “我不得不提醒你,收购成功的话,我就是你们公司的大*,你敢毒死我,我就让你们公司所有的人喝西北风。"宫洺洋洋得意地,用他那张冷冰冰的脸,假笑着对顾里说。

  “哦哟,我收到了惊吓!"顾里反唇相讥(这个时候,我和唐婉如都同时抬起了头,想看看顾里有没有扶住胸口)“你别忘记了,收购成功的前提,是你答应让我成为新的财务总监。哼哼,你敢让我公司的人都喝西北风,我就敢偷光你们公司的钱,让你们连西北风都没得喝!"

  于是,他们两个又开始了疯狂的雨雪攻击。

  周围的人看了看,知道这场战役在所难免,于是,我们纷纷痛苦地选择了阵营,随后尖叫着加入了战斗,我本来想跑到顾里那边去,结果被崇光狠狠地拖到了宫洺的阵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你!"

  本来双方势均力敌,但是,唐宛如战斗力实在太强,我们渐渐败下阵来。

  中途技术暂停的时候,我、宫洺、崇光和Kitty看着站在对面的五个人——顾源、顾里、唐宛如、Neil、蓝诀,我们冲着对方阵营抱怨:“不公平!我们只有四个人!"

  顾里挺身而出,拉着Neil和唐宛如的手说:“但我们这边有三个女孩子!"

  “哦哦哦哦顾里!我祝你被砸的连*都不认识!"Neil气炸了,脸鼓的像一个气球。

  顾里笑了笑,有点嗔怪地对他说:“亲爱的,你说什么,我妈本来就不认识我,我自己都不知道生母是谁,呵呵。"

  我站在对面,眼睛都快脱框了。

  Neil气鼓鼓地退出了战斗,蓝诀也举手投降,Kitty也一瘸一拐地战败退出了比赛,现在好了,剩下顾里、顾源、唐婉如。以及崇光、宫洺、我,我们依然大眼瞪小眼。

  巨大的夕阳笼罩在院子上面,看上去就像是特效做出来的场景,美好得不真实。

  蓝诀在屋子里放起了音乐,是美好的圣诞歌曲,一个温柔的男声在唱着颂扬圣诞和爱情的旋律,钢琴和苏格兰风笛的伴奏。

  软绵绵的积雪,把整个长满水杉的花园装点得像是随时会有圣诞老人驾着雪橇从里面跑出来,然后一路撒下各种礼物盒子一样。

  夕阳的光芒笼罩在我们的脸上,让每个人看起来都年轻了好多。头顶飘落的雪花,像是精美的白金别针一样镶嵌在我们的身上。

  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人,一起发出如此开心的笑容。

  我站在边上,心里装满了像是温热的蜂蜜水一样甜蜜的情绪。眼前的场景,像是打了柔光的慢镜头一样,持续在我的面前放映着。我看着热闹的他们,斗嘴的他们,彼此殴打的他们(……),喝着香槟脸红的他们,醉醺醺地胡乱开玩笑的他们,真想时间永远停在这里。

  这是离上海市中心很远的顶级别墅区。

  能够踏进这个区域的人非常非常少,但是,这里却一点都不冷清。

  我想,离我们很远的市中心,现在肯定也是一片洋溢着幸福的景象吧。

  因为每一年的这个时候,都是上海最漂亮的时节,甚至比春节的时候还要漂亮。所有的灯都开了,每一栋摩天大楼都在飘满雪花的天空里闪闪发光。满街的扯都开得很慢,因为总是有戴着红白圣诞帽的外国小孩,叽叽喳喳地在大街上乱跑。但是每一个司机都笑得很开心,他们还会摇下窗户,朝可爱的小孩子丢出一块糖。

  所以的商场都在打折,就连从来不打折的Hermes和LV,店员脸上也充满了温暖的微笑——或者说这也是某种程度上的额外赠品。

  每一间餐厅都挤满了人,暖洋洋的暖气从窗口蔓延到街上。很多很多的情侣都在街上手牵着手,像是王菲歌里唱的那样,慢慢地走着看细水长流,或者越过千堆积雪。无论是穿着牛仔裤,染着金黄头发的年轻学生,还是穿着Gucci的贵族们,都从车上下来,在欢乐的街上漫步,整个城市像被洒满了金粉一样发光。

  圣诞的钟声不时在外滩响起来,飘荡在浩浩荡荡的江面上。

  每一年,是最漂亮的时候。每一年,最最温暖的时候。

  蓝诀在厨房里,把那个巨大的蛋糕从盒子里拿出来,然后把生日蜡烛一根一根地插到上面。

  Neil走进厨房倒水喝的时候,他问:“要帮忙么?"

  蓝诀转过头来,微笑着对他说:“不用了。"

  Neil拿着水杯,靠在餐桌边上,对蓝诀说:“你的名字听起来很复杂。"

  蓝诀想了想,对Neil这个在美国长大的人来说,确实有点复杂,他说:“你可以叫我Jack。"

  “IamNeil!"Neil伸过手去,对他自我介绍着。

  Neil看着面前穿着Dior窄身西装的蓝诀,和他脖子隐隐透出的紫色Hermes真丝男式领巾,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Dolce&Gabbana味道的香水(这和Neil用的香水是一样的),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起面前这个清秀的男生来。

  他扬起一边的嘴角,有点坏笑地问:“Jack,mayIaskyouaquestion?"

  蓝诀回过头,抬起手,把手背上不小心碰到的奶油放到舌头上,舔了舔,然后看着面前这个英俊的混血儿,歪了歪头,甜美地笑着“Sure。"

  Neil转身关上了厨房的门。

  就在我觉得这是一年最最幸福的时刻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让我更加幸福的电话。看到手机上来自南湘的电话的时候,我激动得快要哭了。我接起电话,听见她在电话里说:“圣诞快乐……林箫,我很想你。"电话里她的声音依然甜美,虽然有一些沙哑,却是让我怀念的语调。

  我对顾里、崇光他们说我要出去一下,马上回来。他们都很好奇,于是我告诉他们我有一个外地朋友,路过上海,而且就在上海南站,不是很远,我过去拿个东西就回来。

  于是我匆忙地跑出佘山庄园,我太想见到南湘了。也许是失去了简溪的关系,我不想再有一个人离开我的生命。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崇光在背后叫我,说他开车送我去。我说:“不用了,外面这么冷,你快回去,我晚饭之前就回来。"

  他站在门口笑着,点点头,把手放在我的头发上揉了几下,拍掉我身上的雪。他取下脖子上的大围巾,差不多把我整个人都裹了起来。我把捂住嘴的围巾往下拉了拉,说:“这位先生,我现在不是要躺进金字塔里去,所以也请不要把我裹成木乃伊。"

  说完,我和他紧紧地拥抱了一下,然后转身走了。

  他站在我的背后,温暖地微笑着,看着我的身影坐上了停在门口等待的计程车之后,才转身走进庭院里。

  我在火车站门口见到了南湘。我没有问她这些日子去了哪儿,也没有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紧紧地拥抱着她。

  她瘦了,头发长得不得了,软软地披在肩膀上。她看着我,眼圈红红的,和我说“对不起"。

  我拉着她冰冷的手,一直摇头。

  我幸福得都要哭了。

  南湘站在我的面前,没有说话,她紧紧地抓着手上那个沉甸甸的大包。

  我看着她奇怪的表情,问:“你是刚从哪儿回来,还是要去哪儿吗?"

  南湘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身子开始慢慢颤抖起来,终于跌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她低着头,头发盖住了脸,但我知道她是在哭

  我们周围人来人往,很多的外地人都坐在地上,所以,我们一点都不引人注目。虽然我穿着黑色的礼服,但是在不认识的人眼里,那也只是一条普通的长裙子而已,况且我身上还裹着崇光的羽绒服。

  南湘抬起头,她的脸被路边的灯光照得惨白,抓着我的手一直抖个不停,她的手指太过用力,泛出吓人的白色来。我被她抓得很痛,但是我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的头,问她:“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看着我,眼泪像是水龙头被打开一样滚出来。她漫漫的拉开她的包,我低秒头,看见里面一捆一捆整齐。干净。分红色的,人民币。

  餐桌上放满了白色的蜡烛,高级的烛台下看上去像是古董。厨房里几个出事在忙着做晚餐,蓝决也帮忙在摆着酒具。顾里和唐宛如依然在客厅里斗嘴,她们势均力敌,倒不是唐宛如进步神速,而是顾里尖酸刻薄的奇思妙想,她往往听不懂,于是就失去了*伤力。

  NEIL把一瓶酒递给蓝决,扬起嘴角问他:"OPENITNOW?"

  蓝决回过头来,对他摆摆手指,咬着嘴唇笑着:"NO."

  崇光站在窗口,看着大门口,等着我回来.

  整个房间里,都是我生命里,除了家人之外最最亲密的人,他们都在等我.但是,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这样的一天.在这个时刻,就失去了我,他们再也没有联系到我.

  大雪降落的时候,崇光跑到他家院子里的那口古钟上敲了起来,悠扬而沉重的钟声里,他闭起眼睛,微笑地许下愿望,

  暮色降临之后,上海飘起了大雪.

  我坐在火车上,南湘坐在我对面,我们都不知道要去哪儿,只是随便买了离开上海的车票.我们要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火车开动的时候,我把早就关机的手机拿出来,拔掉SIM卡,扔出了窗外.我握着瑟瑟发抖的南湘的手,安慰她:"没事,没有人可以找到我们.

  火车的汽笛声,在黑夜里听起来像是尖叫.

  我们越来月快地离开了上海窗户外面的灯火一片璀璨,我知道全上海的人,都在这个时候分享着圣诞的快乐.

  当火车终于加速之后,我们无法回头地离开了上海。

  这时,坐在我对面的南湘抬起了头,她的脸刚好沉在一片黑暗里,我看不清她的五官。

  在一片嘈杂的声音里,她缓慢地对我说:“林萧,顾里会和席城上床,是因为席城在顾里的饮料里下了药。"

  我的耳膜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汽笛声刺痛了,我手足无措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南湘,告诉我这个肮脏的秘密的南湘。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她补充道:“是我叫席城去的。"——

  我们都知道,电影里总会有让我们惊讶的桥段。但是,当我们拿着爆米花可乐坐在电影院里的时候,都知道无论多么惊险,蜘蛛侠都会打赢章鱼博士;无论多么曲折,最后王子也会和灰姑娘在一起。

  但是生活却不是这样,它在轻轻地把一颗ZD放到你手心里之前,其实早就把一张诅咒的父,贴上了你的后背。

  就像现在,我们终于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肮脏的秘密。

  我像一个死人一样,失去任何知觉地看着面前冷静的南湘。她整个人坐在火车暖黄色的光线下,脸却刚好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阴影遮挡。她的表情我全都看不见,整张脸像一个黑色的幽洞。我面对着一张黑洞。而这个时候我看见,黑洞的旁边,出现了我永远不会忘记的那张脸,轻轻地微笑着,冲我打招呼,“嘿,林萧。"

  黑洞旁边,席城的脸。

  我的头像要裂开来一样,仿佛听见黑洞深处传来鬼魅般尖厉的笑声.

  火车呼啸着,冲进了一片迷蒙的大雪里.

  (折纸时代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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