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人人皆社畜的社会吗?不是。不过,除了少数群体外,大部分人都难逃社畜命运。
对大部分人来说,沦为社畜,几乎是一种时代必然性。这种宿命,既像历史的重演,也曾被思想家们预言过。
本文将用:马克思的“劳动异化”、人类学的“内卷化”、韦伯的现代社会“人性铁笼”这三大概念,来说明当代人社畜宿命形成的原因。
在社会学家看来,人们在日常生活中遇到的私人困扰,并不仅是个人命运,更与整个社会的结构性问题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只有明白了身处的社会和时代环境,我们才能对困扰自身的问题有更清晰和深刻的认识,也才有可能在滚滚车轮的间隙中寻得一条出路。
原因一,“劳动异化”:资本之过
资本对利润的极致追逐,及其本身的扩张性,是造成社畜困境最直接的原因。
社畜这种生存状态,早在170多年前就被马克思研究过。只不过,他用的是“劳动异化”一词。
该词出自于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和哲学手稿》,针对的是工业革命下大机器工厂里工人的流水线作业。
类似电影《摩登时代》里的查理,为了生存,在工厂里日复一日发疯般地工作,他就是那个时代的社畜。
(昔日流水线,今日格子间)
异化,简单来说,就是反客为主。指的是,本来是客体的存在却反客为主,进而控制了主体。
劳动的异化,就是说,本来劳动是人实现价值的手段,劳动是客体,现在却变成了人不得不劳动,劳动成了主体,人被工作像牲畜一样驱使着。
在马克思看来,异化的劳动有缺陷,甚至是有害的。说的严重些,异化的劳动会让人活得不像人。
在马克思看来,劳动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本质。他认为在劳动过程中,人的本性是一种自由、自觉的活动,通俗来讲就是人会自觉自愿地进行劳动,而不需要外界的强迫。
这种发自本性的劳动是人类的一种本能需要,这种需要不仅为了生存,更是为了价值感和主体性的表达。
显然,被迫的、疲于奔命的劳动,违背了人对劳动的自发本性。
在马克思的语境下,异化的劳动主要有以下表现:
不仅如此,劳动者越是认同身处的这套劳动系统,越是努力劳动,他所创造的资本就会越多越强大,就越会反过来加强对他的控制和压榨。
这就是马克思说的,劳动者越是辛勤劳动,他们的生活就越会困苦。也是平时我们常听到的“越忙越穷”、“只要继续奋斗,房价还能涨得更高”的吐槽。
那么,这还有解吗?历史给出的答案并不乐观。
历史上,面对这些恶劣的境遇,工人们不断发声抗议,但情况似乎变得更糟了。
在《谁偷走了美国梦:从中产到新穷人》一书里,以美国上世纪六十年代民权运动为例,运动过后工人们确实获得了一些保障权益,但企业家们也做出了相应的反弹:把更多的就业岗位迁往工会力量薄弱的南方和海外;组织起来推动对自己更有利的立法;抛掉社会责任,不再顾及雇员,把利润最大化作为唯一目标……
这些反弹带来了一系列更糟的后果,大批制造业岗位流失海外、阶层固化愈加严重、对同一社会议题的观念之争更加冲突对立难以调和、国内贫富差距不断扩大,社会群体间的断层和裂痕不断加深……
而这些问题至今难解。
原因二,“内卷化”:技术发展进入瓶颈期
经济增速变缓,技术红利殆尽,是社畜困境的当下原因。
不久前,“内卷化”概念冲上热搜,一个原本有些生僻的学术名词,正在成为人们越来越能感受到的切身体验。
内卷化一词,最初来源于人类学领域,用来描述爪哇的水稻农业。指在技术和土地没有大变化的情况下,人口却在不断增加,增加的人口投入到水稻种植中,但劳动的超密集投入并未带来产出的成比例增长,出现了单位劳动边际报酬的递减,即过密化现象。
后来,有学者用这一概念分析了历史上中国社会曾遭遇过的一种发展状态,认为明清以来,在人口压力下,中国的小农经济逐渐变为一种“糊口经济”,形成了一种内部循环、停滞不前的内卷状态。
内卷化的定义是,一种社会或文化模式在某一发展阶段达到一种确定的形式后,便停滞不前,自我锁死在既有的循环里,不断内耗。
那么,当前我们在工作和经济中感受到内卷化的原因是什么?
从上面爪哇水稻业的案例不难看出,缺乏新资源(案例中是土地)的进入和缺乏技术革新是两大重要的原因。
此前中国经济腾飞主要得益于78年改革开放后,大量海外订单涌入,外部市场被打开。中国十几亿的廉价劳动力和消费市场与西方的资本结合,共同开启了一轮世界经济繁荣景象。
再加上,上一轮互联网信息技术周期也提供了巨大的底层驱力,先有美国上世纪80年代推出“国家信息高速公路”计划,后有移动互联网在中国兴盛,世界经济饱尝技术红利。
然而,到了2015年,情况发生了转变。世界的需求出现了饱和,世界出口总量在2015年1月到达停滞时期。全球经济也都陷入了中低速增长状态,且呈现出长期性。
而经济背后更根源性的科技革命也陷入了瓶颈期。上一波技术周期也已进入尾声,互联网技术红利被消化完毕,而以5G、AI等都没有进入大规模商用阶段,新一轮技术周期还未真正开启。
原因三,“人性的铁笼”:现代化之殇
如果等来了新一轮技术周期,我们的处境就会好起来吗?答案是:未必。
因为我们已经被卷进了现代性的逻辑里,既难以停下来,也难以逃出去。
人类社会的现代化进程不可逆,以数据计算为显著特征的“工具理性”过度发展,不断压制着以人为本的“价值理性”。
在现代社会里,公司、组织、甚至整个社会系统,都越来越呈现出一种机器化的运作趋势,迫使大多数人也不得不转向一种机器式的生存。
前段时间刷屏的《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一文,向我们展示了外卖小哥在数据算法系统下“生死时速”的生存状态。
事实上,这种巨型机器早已笼罩了所有人,白领、程序员、写作者、主播……大部分主流职业都要向数据看齐,被数据驱使,成为“永动机”上一个不敢停歇的零件。
这种机器化的社会和零件化的个人,就是韦伯所说的“人性的铁笼”——一种现代社会本身的痼疾。
作为现代社会三大奠基人之一和20世纪德国“最伟大的知识分子”,韦伯对现代社会的底层运作机制描述得最为透彻。
他发现,伴随着工业革命和科学革命,“理性主义”逐渐成为人们的一种普遍理念,认为过去的苦难都是由蒙昧无知造成的,只要用理性清除掉蒙昧无知,人类就会走向光明和幸福。
于是,人类迈入现代社会的过程,就成了“理性主义”不断渗透的过程。
韦伯认为,现代化的本质就是理性化,而理性化的关键词是“计算”,计算成本、计算效率、计算关系收益、计算情感利益。
而随着大数据和算法技术的进步,计算的程度有增无减,“算法社会”到来。
在算法的加持下,社会系统和公司组织的机器化趋势在程度、范围和速度上,将会更深、更广、更快。
身处其中的人们就会更加缺少时间和机会去发展自由丰富的人生,去提高真正的自主性。
因为一个更紧迫的任务摆在他们面前:在愈加激烈的竞争中成为一个合格的、优质的零件,去满足社会、公司、组织、市场这些机器的需要。
如此一来,人就被关进了现代社会这座“铁笼”之中。只要我们仍处在由理性和计算主导的现代社会中,我们就难以逃脱被囚的命运。
最多,在消费主义的规训下,从韦伯的“铁笼”爬进马尔库塞的“天鹅绒编织的牢笼”中,“享受着”一种“舒适的不自由”。
结语
被迫的劳动、徒劳的内耗、不断加速的算法牢笼,这就是这个时代下大多数人的命运。
历史和思想者们都难以给出今天的药方,在庞然趋势面前,个人所能做的,更多是对自身的处境进行认知上的解构,尽力做到人间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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