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闲云
图：来自网络
今天下午，我满怀欣喜地去山阳商城买了一个大陀螺。
为何突然兴起，想起买陀螺了？话得从头说起。
前几天的早晨，我在人民广场转悠，老远看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在打陀螺。
她中等个子，身材已明显发福，穿着一身暗红色太极服，面色红润，头发花白，眼神专注地盯着旋转的陀螺，汗涔涔的额头在阳光的映射下，散发着晶莹的光泽。
只见她，手起鞭落，发出叭叭的响声，举手投足灵活自如。随着爆竹声般的鞭响，小碗口粗、刻有凹槽的不锈钢陀螺飞速旋转，嗡嗡低鸣。
我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夸赞道: “打得真好！敢问练多长时间了?”
“没多长时间，半年功夫。”
“看您这架势，腰劲儿都用上了，尤其是左手挥鞭，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练成的。”
“没啥巧技，练多了，劲用顺了，自然就会了。要不你也抽几下？”说着，她把长鞭递给我。
我端详着手中的长鞭，心中有股莫名的豪气。这鞭有三米来长，粗实的鞭柄握在手中正好，掂量一下，大概有两三斤重。
过去我只是看别人玩这样的鞭，拿在手中还是第一次，多少不免有些紧张。我虽没使过这样的长鞭，但对打陀螺却一点儿也不陌生。
六十年代，农村的男孩儿哪个没玩过“皮老尖”(也就是陀螺)？
我学着她的模样，举鞭在空中舞起来，朝着陀螺由上向下斜着猛抽，第一鞭落空了，第二鞭结结实实抽了个正着，发出叭的一声脆响。
她惊讶地说：“看来你也会呀?”
我笑了笑：“小时候玩过。用你这长鞭还是第一回。几十年没摸过，还没忘。没你打得好。”
“照你这样，要不了几天就超过我了。我们女的，小时候哪玩过这个，完全是刚刚从头学的。”
“您今年多大了？瞧您这精气神儿和灵活劲儿，有五十多岁？”
“我都六十多快七十了。”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略带自豪地说。
“真看不出来。您左手竟能打得那么好，我可是想都不敢想。”
“没啥，我再打给你看。”
我把长鞭递过去，只见地身休一倾，左手顺势一扬，腰微微一带，陀螺在地上蹦跶几下，加快了转速，嗡嗡声大了许多，像是对她这一鞭的赞赏。
我给她竖起了大拇指：“向您学习，回家我就去买一个。”
一想起她挥鞭抽陀螺的潇洒姿态，我就心里痒痒，总惦记着去买一个。这不，陀螺一买回，进家就脱了外衣，到院子里抽打起来。不过这可不像小时候玩的那样，人小陀螺也小，现在这个足足大了一号，有三四斤重，能不能让它转起来，我心中也没底。
将鞭绳在陀螺上缠绕几圈，左手扶着让它站好了，右手握住鞭杆，猛使劲平着往外抽绳，使它转动起来。果不其然，第一次尝试失败了。难道说儿时的功夫废了不成？我心有不甘，继续尝试。陀螺终于像蹒跚学步的娃娃那样，东摇西晃地勉强转了起来，我急忙挥鞭紧抽几下，它逐渐转得稳当起来。我长出了一口气，看来童子功尚在！一鞭接着一鞭，叭叭声四起，好在是半时不晌，邻居们还不到回家的时候，不用担心影响四邻休息。不一会儿，额头冒出汗来，我脱掉马甲，继续舞动鞭子，玩了个酣畅淋漓。
一晃四五十年过去了，我还是第一次像儿时那样忘情地抽打陀螺。
记得六七岁时，看着同伴有“皮老尖”，自己也心心念念想要一个。奈何大人都忙，没有闲心去做，自己也不敢央求。买一个吧？可哪有钱？只有自己动手做了。
找一截五六公分粗的木棍，学着大人的样子，锯下五六公分，把一端削成锥形，锥尖儿上安上钢子儿(也就是钢珠)，这就算完工了。
对于大人来说，这一切不在话下，就小孩子而言，每一道工序都格外困难。首先找木头就是个难事，那时木头并不多，几乎都有用，不是随便就能拿来截断的。最方便的时候是有人家盖房子，锯下来的椽头多，可以趁机捡一些。倘若长短不合适的话，光是锯断就很难，我曾被锯齿咬过手，流血了也不敢吱声，怕大人知道了会挨吵挨打。
削尖木头也是个问题，家里的切面刀不敢用，削铅笔的刀又太小。我灵机一动，找来断锯条，在磨刀石上磨锋利，当作工具。
我力气小，加上木头硬，雕刻成形得偷偷摸摸好几天。陀螺成型之后，在尖处挖一个小坑，用来放钢珠。找钢珠倒不费事儿，那时家家户户都有架子车，车下盘上有两个轴承，里面有不少钢子儿。架子车使用的时间长了，下盘轴承里的钢子儿会产生裂纹，如果烂掉一块，就会发出特殊的声音。一听到这种响声，就知道快该换钢子儿了。这事儿不用请人，几个大人一起动手拆开轴承，装上新钢子儿，换掉烂钢子儿就行了。换下来的钢子儿是孩子们的宝贝，一直珍藏着，这时便派上了用场。
好不容易刻成的陀螺，并不一定都能转起来。那时哪知道什么重心高低，总把握不好陀螺的长度。锯的长了，重心太高，站立不稳，转不起来。好在有卖的陀螺作样本，它像个小胖墩儿，照着小胖墩儿比葫芦画瓢，还真做成了，一试转了，心里别提多高兴。
那找什么做鞭呢？麻绳、废布条拧绳都用过，可惜不结实，用不了两天就断了。这可难不倒小伙伴们，废旧三角带里的线就是最好的鞭绳。三角带倒还好找，当时生产队浇地用的是马达、柴油机，经常用坏三角带。三角带的线上有胶，结实的很。把细线搓成粗线，拧成粗绳，绳头系上一尺来长的细绳算是辫梢，加起来有米把长。鞭杆是随手折来的木棍，约莫五六十公分长。这样做成的鞭结实耐用，只换鞭梢就能继续使用。小伙伴们几乎人手一个陀螺一根鞭，一到半晌，街上、空地上就成了我们打陀螺的乐园。那时没有水泥或沥青地面，全是土地，地上也全是灰尘。小伙伴们哪管什么脏不脏的，在灰土里玩得是不亦乐平，完全进入了忘我状态，等到大人们出来呼喊，才意犹未尽地收起陀螺，起身回家。临散伙时，还不忘嘱咐一句：明个儿还在这儿。
不过也有例外，如果大人们心情好，央求一下也会给做一个好一点的陀螺，算是一种奖励。家境好的，还会给孩子买一个，不过孩子有时并不领情，就算买了，也会不甘示弱,再动手做一个，以显示精湛的手艺。
上学以后，一直到昨天，我再也没有玩过陀螺。
不知最近怎么回事，上年纪的人开始流行玩大陀螺。从最初自己做，或请人在车床上车一个，到如今在体育商店和网上购买，而且还送鞭子。平日没少看人们在广场上玩陀螺，可从未动过心思，说不清为什么那位妇人会激起我儿时的玩性，可能凡事有个机缘吧。
鞭随臂摆，臂随腰动，以腰为轴，以鞭梢为半径，在半空中上下画个圆圈，可以一圈抽打一下，或者两圈一下，还可以中途停下来休息，等陀螺转谏降到快要倒下时，再狠狠抽上几鞭，它便会乖乖地加快转速，继续保持平稳。想起那个妇女左手打得那么好，我不禁有些心动，自己为什么不能试着用左手打呢？再说,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用左手，还不都是练出来的。
将鞭交到左手，抡了一下，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抡空了，没打着。我不死心，不就是多抡几下吗？总有一回能打上。这回用右手握住左手一起抡，果然好使，不仅打上了,还发出清脆的响声。千万别小看了这一声，它可是我平生第一次用左手打出来的。
我顿时来了信心，既然有了这一鞭开头，离熟练掌握还会远吗？卖油翁早就说过：无他,唯手熟耳。
在商店里买陀螺时，接待我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她说现在天气暖和了，陀螺卖得很好，买陀螺的都是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有的还顺便买个小的,带着孙子一起玩。
真的是年轮刻在脸庞上,精神再好也掩盖不了岁月雕琢的印迹。每个年代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玩具,玩具是时代发展的产物，也印刻着时代的痕迹。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男孩儿打“皮老尖”、推铁环、玩泥巴、做链子枪……，女孩儿扔沙包、抓石子儿、踢毽子……到了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我儿子这一代玩变形金刚、拍画片儿、拍啤酒瓶盖……，女孩儿则是看动漫、跳皮筋儿、摇呼拉圈……。儿子八九岁时，家里买了电脑，他在键盘上瞎捣彭，竟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打游戏，曾让我们担心不已。现如今，小娃娃都能用手机听歌、看动画片。在一个朋友家，他的小孙子刚会走，还不会说话，就一直拉着奶奶的手，让打开手机看动画片。除了手机，真不知道时下孩子们还玩什么玩具。
买陀螺的姑娘说他们这代人不会玩陀螺，那我们60年代时人又有几个会玩手游呢？打陀螺也好，玩手游也罢，时代使然，没有好坏之分,不上瘾就好。不过我依然喜欢打陀螺，它唤醒了我儿时快乐的感觉和美好的记忆:四合院、小伙伴儿、老人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