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也吹牛？！”在采访181师老兵曲金荣的时候，老萨的脑海里曾经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无论朋友还是战友，都说老曲是个实在人，山东人，上过战场立过功，90多岁还下地干活，那人一辈子不说谎
曲老给我留下的印象也是如此，无奈他讲的故事太过离奇了——他居然说在朝鲜战场我军用手榴弹打下过美国飞机！
是这个打法？！
手榴弹炸下飞机来不是没有，1952年2月，张文荣就这么搞下来一架，但那是极特殊的情况。正常情况手榴弹最高也就能扔20米，那差不多是扔到八层楼的楼顶上了，战斗中这个高度没有哪个飞行员会尝试来飞——树都比它高，这不是个技术问题，而是个找死问题。
再说了，飞机飞得再慢，时速也得一百多公里，怎么可能投得准？最后，手榴弹空中爆炸，破片*伤最大的还是对地面，投上去炸飞机，投手榴弹的主儿，是不是不想活了？
对此，曲老是这样解释的——到朝鲜以后，总是遭到美军飞机的轰炸，为了避免大家对敌机产生畏惧心理，上级安排老战士给大家讲了不少此前防空作战的战例。
手榴弹打飞机，说的是倚仗空中优势，美军飞机经常飞得很低，1951年五次战役后双方在三八线对峙期间，有一架美军飞机大约是为了更有效辨别地面目标飞进了一条山谷，巧的是山上正有一个志愿军的哨位。哨兵看到飞机在自己下面飞，二话没说便投出了手榴弹，结果把敌机击落了。
回到北京，在志愿军老兵的群中讨论这件事，结果有的老兵表示在朝鲜的确听到过这件事，也是作为防空战例讲的。
不过，得到了两点重要的补充：第一点，手榴弹并没有炸中飞机，是下落中爆炸，吓到了驾驶员，偏航撞山导致的坠机；第二点，被打下来的是一架直升飞机。
直升飞机？没错，在朝鲜战争中，美军曾大量使用直升飞机进行伤员运输，炮兵观察，垂直补给，敌后营救等任务——这不是直升机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1944年，一架美军R-4直升机在缅甸战场便曾经营救过伤员，为其首开纪录。
如此说来，曲老的说法就有了一定的逻辑依据
首先直升机飞行速度慢，步兵也有机会攻击它，其次它通常执行超低空任务，在山谷复杂环境中飞行时的确容易因受到干扰而产生误操作撞山。
美军在朝鲜战场投入的直升机
美军驾驶员形容早期直升机很不好操纵，航程中必须全神贯注，双手和双脚都要倾全力才能控制好飞机。这时候，如果脑瓜顶上响一个手榴弹，无论飞机是否受伤，下意识的闪避等动作，都有可能造成撞山。
这种山区利用高差用轻武器打直升飞机，后来还是阿富汗游击队对付苏军直升机的一个标准战术。上个世纪80年代阿富汗战争中，苏军经常使用直升机清剿山区的阿富汗游击队，游击队应战的手段之一，便是以部分部队在山谷中做诱饵，引诱苏军直升机下降攻击，主要攻击人员则预先在山谷两侧山峰顶部设伏，从上向下攻击直升机脆弱的旋翼等部位。这种战术颇为有效，游击队曾创造了用机枪和RPG火箭筒打下苏军武装直升机的战绩。
阿富汗游击队和被击落的苏军直升机
1951年美军HMR-161部队实施了第一次垂直机降作战，也损失了第一架中型直升机——康奈尔少校和亚当斯上尉驾驶的HRS一号机。
美军在朝鲜战场使用直升机，对于其战术有了很多丰富，也使美军重伤员的死亡率整整降低了一半。不过，对志愿军来说，这种顶着个大旋翼的怪物，在当时绝对是黑科技一般的存在，我军真的有打下美军直升机的战绩吗？
当然有，这就是一张志愿军击落美军直升机并俘获其乘员摩尔上尉的老照片
实际上很多志愿军部队都有和美军直升机交手的记录。美军对这种交手的评价，可以从1952年对使用直升机救援伤员时的规定可以看出——他们认为陆军往往认识不到直升机的脆弱性，所以严格限制只有在确定没有敌方火力干扰的情况下，直升机才可以投入战场。而救援对象，则限定是头、胸、腹部重伤者，或其他严重伤势而没有代替手段可以使用的情况下。
的确，那个时代的直升机没有自卫武器，航速慢，有效载荷小而耗油大，绝对是一种昂贵而不堪一击的装备，如果不是它拥有独到的性能，也不会被切实运用到战场上了。
回到那架被击落的美军飞机，它究竟是什么型号，又是怎么被志愿军击落的呢？
根据照片上飞机的外观和编号”UP-2X”判断，这是一架美国海军第一救援中队所属的HO3S型直升飞机，这些直升机搭载在珊瑚海号、中途岛号等美军战舰上，主要用于救援那些被击落的美军飞机驾驶员们。
一架美军新泽西号战列舰上搭载的HO3S型直升机，它们是美军在朝鲜最早投入战斗的直升机，可以看到其编号与被击落的直升机是连续的。
H5（HO3S）直升机侧视图
根据罗纳德·布朗中校在《Whirlybirds US Marine Helicopters in Korea》中记载，仅仅海军陆战队，在朝鲜战场便丧失了大约12架HO3S直升机，空军方面损失也很大，所以不得不用贝尔-47（军用型号H-13，也被我击落过）补充。
因为损失较多，所以很难一一核对每一架的信息，这也和美军当时对直升飞机作战一度不够重视有关。所以，我们至今还没有办法查到照片上被击落的这一架直升机属于哪艘军舰。
但在美军直升机救援队的驾驶员名单中，的确查到了一个摩尔上尉，而且只有一个。初步判断他可能是在1951年被击落后被俘，在停战协定签署后释放回国，1954年晋升少校，不幸在同年于日本因航空事故身亡。
至于曲老所述的那个“手榴弹打飞机”的战例，在敌我双方的官方记载中都没有得到证实。我们注意到，美军战史中记载的科尔施准尉（1951年7月）的坠机与这一战斗细节上颇有相似之处，但是不是这次战斗，仍需要进一步证实。
答案还在前面，有时候比直接拿到标准答案更吸引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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