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很讨厌我。
看到我时,他永远冷着脸,让我滚远点。
后来,我被暗恋我哥的攻略女*死,沉尸海底。
临死前,她笑着嘲讽我:
「你猜你哥为什么讨厌你?」
「因为他发现你对他有不正常的感情。」
「他觉得恶心。」
我看着她回去,装出悲痛欲绝的样子,一点点接近我哥。
直到那天,我哥发现了抽屉里,我写给他的情书。
攻略女的噩梦,开始了。
1
我被江瑶*死在海边那天,还在跟傅流川吵架。
他说:「傅柳柳,我们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我从不觉得你是我妹妹。」
我心尖痛得发抖。
只庆幸是在电话里吵架,他看不到我伤心到失态的表情。
强撑着回嘴:「正好,我也没拿你当过我哥。」
「傅流川,我们是仇人,仇人你懂吗?」
挂断电话,我把他拖进黑名单。
抬起头,眼前光线一暗。
我的好朋友江瑶,用我从没见过的狰狞神色看着我:
「去死吧,傅柳柳!」
她掐住我的脖子,举着一块尖锐的石头。
一下一下,砸在我的太阳穴上。
汹涌而上的剧痛让我浑身抽搐。
血沿着脸颊往下淌,把视线染成铺天盖地的红。
我最后的意识里。
她掏出一把小刀,把我的脸划得面目全非。
笑着嘲讽我:
「其实我根本没必要毁掉你的脸。」
「反正就算你失踪了,也没人会来找你。」
「傅流川?我们做了好几年的朋友,我还不清楚你哥有多讨厌你吗?」
我张了张嘴。
却发不出声音。
只有喉咙的刀口汩汩冒出鲜血。
看着我这样,江瑶唇边的笑意越发明显。
「对了,你猜你哥为什么讨厌你?」
「因为他发现你对他有不正常的感情。」
「他觉得恶心。」
——傅流川发现我喜欢他了。
他觉得恶心。
这是我生前,脑中浮现的最后一个念头。
2
我死后,灵魂并没有立刻消散。
飘在空中,看到江瑶把我残破的尸体绑上石头。
沉入海底。
这是片人烟稀少的海滩,背靠连绵的山。
又是在国外。
她这一系列毁尸灭迹的行为,根本没人发现。
我看着江瑶拿走我的手机,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明明没有开口,我却听到她的声音:
「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
「没问题的宿主。」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没了傅柳柳在中间阻碍,你可以放心攻略傅流川了。」
「……不止是为了攻略。」
江瑶咬了咬唇,脸有点红,似乎害羞了,
「我也是真的喜欢他。」
我迟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这是江瑶心里的声音。
原来她喜欢我哥。
她身上,似乎还有一个系统,帮她攻略他。
系统说:「放心吧宿主,你性格这么好,又不是傅柳柳那种问题少女,傅流川肯定会爱上你的。」
「傅柳柳怎么配和我比?」
江瑶高昂着头,在心里嘲讽道,
「她就是个阴暗的变态,还偷藏她哥的衬衫,在宿舍抱着睡觉。」
「傅流川躲着她,肯定也是因为看到她就反胃啊。」
3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正常。
我对我的哥哥,怀着最龌龊的、见不得人的心思。
最后一次见到傅流川,是我二十一岁生日那天。
他照例让人送来一打高定礼服给我挑,为我办了盛大的生日宴。
但就是,不肯见我。
我穿过灯光闪烁的客厅和泳池,不出意外,在门外找到了他的车。
隔着半开的车窗,他看到我,怔了怔。
「现在,你应该跟你的朋友在里面庆祝生日。」
语气很淡,透着一股疏离。
原本的话被硬生生吞下去。
我换了副嘲讽的语气:
「我出来看看,毕竟我的生日宴你都没露面,说不定死外面了呢。」
他微微偏过头:
「看到我活着,你很失望?」
我嗤笑:「当然。」
「毕竟你要是真死了,傅家的财产可都是我的了。」
「到时候,我得开香槟庆祝。」
傅流川沉默下来。
路灯昏暗,照不进车里。
他的脸有大半都浸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
那一刻,我竟然有些庆幸。
还好看不清。
这样,我就看不到他眼里明晃晃的厌恶神色了。
我知道傅流川讨厌我。
十四岁那年,我妈和他爸争执时,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从那之后,每次见面,他都会冷着脸。
让我离他远一点。
我会不甘示弱地怼回去:「你以为我稀罕你啊?跟你同一张桌子,我连饭都吃不下好吗?」
一来二去,我们之间的关系越发紧绷。
傅流川为了不见到我,甚至从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傅家老宅搬了出去。
他这样永远冷静理智的人。
面对我时,却连最基本的体面都维持不住。
大概是讨厌我到了极点,却无法摆脱。
我曾经无数次想过。
如果我死了。
傅流川会怎么想呢。
他会不会、会不会有一丝伤心。
还是会笑着告诉所有人:
「我妹妹?她和我又没有血缘关系。」
「她死了,我只觉得解脱。」
4
傅流川还不知道,我已经死了。
只是在发消息问我毕业后的安排时。
发现我把他拉黑了。
他知道我性格奇怪,大学四年也只有江瑶这一个交心的朋友。
于是找到了她。
我飘在半空,看着他找到江瑶。
「请问,你能联系到傅柳柳吗?」
傅流川的语气客气又疏离。
江瑶看着他,咬着嘴唇,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想,你应该见过我,我是傅柳柳的哥哥,傅流川。」
「柳柳说过,你不是她哥哥。」
江瑶脱口而出。
然后立刻捂住嘴,一脸说漏嘴的懊恼表情。
傅流川蓦然怔住。
片刻后,他平静地开口:
「她还跟你说过什么关于我的事吗?」
「柳柳说,她很讨厌你,好不容易熬到毕业,只想离你远远的,最好一辈子都别见面。」
江瑶说到这里,顿了顿,
「……她还说,你爸害死了她妈妈,你们之间本来就是仇人。」
「她只希望你能早点去死。」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我拼命想要反驳江瑶。
可无论怎么努力,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傅流川安静地听着她说话。
长长的眼睫颤了颤,像是振翅欲飞的蝶,掩住眼底的所有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我生日那天,我在老宅门外和他的争吵。
那时候我也说:「你要是死了,我得开香槟庆祝。」
想到这里,我突然愣愣地停在半空。
后悔的情绪像是海水漫灌。
——不是这样的,哥哥。
我只是害怕,怕你看穿我隐秘的、龌龊的心思。
你已经够讨厌我的了。
我不想再更难堪了。
「……我知道,她一直恨我。」
半晌,脸色发白的傅流川终于弯了弯唇角,
「能不能麻烦你,以后定期联系我,告诉我傅柳柳的情况?」
江瑶露出迟疑的表情。
他又温和礼貌地补充了一句:「不用告诉她,我只想确认她的安全。」
5
江瑶当然答应。
这本来就是她的目的。
为了方便,傅流川还把她安排进了傅氏。
我看着她拿我的手机给她自己发微信。
每天下班后去找傅流川。
编造出我在另一座城市找了工作,过得很好的谎言。
大学同住四年,她本来就很了解我。
再加上有系统的帮忙。
傅流川似乎从来没怀疑过她的话。
半个月后,江瑶告诉他:
「柳柳说,她最近遇上了一个有好感的男人,已经在约会了。」
傅流川整个人僵在椅子里。
片刻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
走到门口,他停顿了一下,回过头:
「她有没有告诉你,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6
酒吧里,灯光昏暗,烘托出暧昧的气氛。
傅流川已经喝了大半瓶白兰地。
原本冷冽如平静湖面的眼睛,此刻醉意朦胧。
他对面的卡座里,江瑶正在跟他讲述那个她编造的男人。
「柳柳说,他们是同事……」
他微微侧头,支着下巴,听了很久。
突然笑了笑:「这样也好。」
「江小姐,感谢告知,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家了。」
「傅先生,你喝了这么多,也不方便开车。」
江瑶刻意放柔了声音。
昏暗光线下,她妆容精致的脸带着某种引诱的意味,
「我今晚没喝酒,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说完这句话,她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终于等到傅流川喝醉了!酒后乱 X,这种绝世好机会不能错过。」
系统应和道:「宿主,他已经喝醉了,你又这么漂亮,是个男人都会心动。」
「先睡后爱,多么经典的甜文剧情!」
江瑶满心得意。
她开着傅流川那辆黑色宾利,一路畅通无阻地把他送到楼下。
突然,原本坐在副驾的傅流川睁开眼睛。
眼睛里仍旧一片醉意,语气却带着几分探究:
「你好像,很熟悉到我家的路。」
江瑶愣了下,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又很快压下去。
「呃……我之前听柳柳提起过。」
傅流川没应声,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停好车,跟着他一路上楼。
房门打开,他转过身,礼貌地说: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楼下那套房子也是我买下的,你可以在那里住一晚。」
江瑶咬了咬唇,像是下定决心。
猛地往前跨了一步,撞进他怀里:
「傅先生,其实我——」
她话还没说完,拉扯间,臂弯的包突然掉在地上。
拉链没拉好,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傅流川条件反射地看过去。
玄关的灯光投下来,清晰地照在那个被她拿走的、我的手机上。
傅流川猛地抬起头——
7
一瞬间,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江瑶整个人僵在他森然锐利的目光里。
她惊慌失措地在心里大喊:
「系统,快让他忘掉这件事——我要替换傅流川今晚的记忆!」
「友情提醒,宿主,你的任务积分,大部分都用在*傅柳柳的时候清扫痕迹了。」
系统说,「这是最后十点积分了,你确定要用吗?」
江瑶毫不犹豫地说:「确定。」
下一秒,傅流川的眼神突然变得一片漠然。
他像是没看到江瑶,转身走进卧室。
……
傅流川醒来后,怔了很久。
他的眼底,无数情绪像水流一样淌过去。
到最后,都归于漠然。
我看着他拿起手机,给江瑶打了个电话:
「昨晚的事,很抱歉,是我喝醉了。」
傅流川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我们见面谈吧。」
电话挂断,傅流川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傅氏楼下的咖啡馆里,他和江瑶见了面。
我终于知道,她把我哥昨晚的记忆替换成了什么——
「傅先生,我把你送回家就想走的,可是你突然扑上来抱住我,我、我没躲开……」
江瑶磕磕巴巴地说着,耳根都红透了。
系统赞美她:「宿主,你的演技真是太好了!」
傅流川坐在她对面,垂着眼睫。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他脸上,冷白的皮肤几近透明,那双眼睛却深沉得像是海底漩涡。
听到这里,他微抬了下手。
身体前倾,语气满是歉意:「我会负责。」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江小姐,我们在一起吧。」
8
「哥……」
我在空气里蜷缩成一团,只张了张嘴,眼泪就掉了下来,
「别跟她在一起啊,哥,她*了我,哥……」
我的声音弥散在空气里。
除了自己,没人能听到。
傅流川当然也听不到。
他换上温柔的笑意,毫不避讳地带着江瑶回傅氏。
不过半天时间,全公司都传遍了。
「江助理要当老板娘了。」
「听说她是傅总妹妹的好朋友。」
「说起来,傅总的妹妹怎么不进咱们公司啊?」
「嘘——我是那次无意中听江助理打电话提到的,傅总特别讨厌他这个妹妹……」
因为那天晚上错乱的记忆。
傅流川似乎对江瑶怀着强烈的愧意。
他带着她进自己的圈子,出入晚宴,结识了很多有权有势的朋友。
面对所有人好奇的疑问,他毫不避讳:
「这是我的女朋友,江瑶。」
这样的正大光明,我生前死后,都不曾得到。
灯光璀璨的晚宴现场,傅流川的朋友赵彦喝得醉醺醺的,突然问:
「对了川哥,好像很久没见到你 妹了?」
傅流川身边的江瑶突然僵住。
片刻后,她笑了笑:「我和柳柳是好朋友。她现在在外省工作,也交了男朋友,过得很好。」
「交男朋友了?!」
赵彦惊讶道,「我还以为——」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看了一眼傅流川,没有再说下去。
江瑶微微蹙眉:「以为什么?」
「没什么。」
赵彦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江小姐和川哥感情真好。」
傅流川对江瑶的好,谁都看得出来。
江瑶当然也感受得到。
只除了——他始终和她保持着礼貌距离,连一个亲吻都不曾有过。
「那天晚上我喝醉,冒犯了你。」
从晚宴出来,傅流川拒绝了江瑶的索吻,却又在她有所反应前,坦然开口,
「在我们走入婚姻关系前,我不会再碰你。」
江瑶愣了两秒,反应过来。
激动得声音都在抖:「你要跟我结婚?」
「是。」
傅流川从口袋里拿出戒指,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瑶瑶,嫁给我,好吗?」
江瑶心里激动得大叫,和系统一同庆祝攻略进度如此顺利。
脸上却露出几分迟疑:「可是,如果柳柳知道我们的关系,会不会不高兴……」
「不用管她。」
提到我,傅流川的表情突然冷淡下来。
片刻后,他语气漠然道,「她和我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难道还想对我的婚姻指手画脚吗?」
「你只需要通知她,让她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宴,就够了。」
9
心底深处传来的尖锐阵痛,几乎让我的灵魂都淡去了一些。
我莫名有种预感。
再经历两次这样的疼痛。
我的意识就会完全在这世间消散。
我飘进傅流川的办公室,看到他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前,于是远远地叫了他一声:
「哥哥。」
他听不见,也看不到我。
于是我轻飘飘地落在他怀里,嘴唇小心翼翼地贴上他的脸颊。
这是我生前,只敢在梦里做的事。
那时候,我们每一次见面,都会闹得不欢而散。
傅流川讨厌我。
我也努力演出憎恶他到极点的样子。
无人知晓。
在那些难以启齿的少女旖梦里,我和自己的哥哥,亲密到极点。
他会把我抱到腿上,吻着我的脖颈,哑声叫我:
「……柳柳。」
「让我看看你。」
我醒来时,脸颊滚烫,满背黏腻的汗水。
「傅柳柳,你是变态吗?他是你哥哥。」
「……怕什么,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
两种截然不同的念头反复撕扯心脏。
在这样的折磨里,我写下了一封长长的、给傅流川的情书。
可是那天半夜,我敲开傅流川的房门。
他的脸浸在阴影里,平静地看着我:
「有事吗?」
「我能进你的房间说吗?」
他语气越发疏离:「不能。」
我的手垂在身侧,摸到睡裙口袋里的那封情书,突然生出一点勇气。
像小时候那样放软了声音撒娇:
「哥,我……」
话没说完,傅流川猛地关上房门。
隔着门板,他的声音冷淡地飘出来:「别这么叫我。」
我呆呆地站在门外,突然反应过来。
他爸和我妈,都已经死在了那场车祸里。
我和傅流川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他当然不会再要我这个妹妹了。
……
「柳柳。」
面前的人突然开口,嗓音有些哑。
我猛地回过神。
看到面前的傅流川,目光定定地落在我脸上。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以为,他看到了我如今的灵魂。
他闭了闭眼,声线几乎发颤,又叫了一声:
「……柳柳。」
我意识到什么。
猛地转过头去。
傅流川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相框。
照片里粉紫层叠,光芒灿灿。
是我十四岁那年,傅家出事前。
我和傅流川站在老宅院子里,满墙的蔷薇花前。
此生最后一张,亲密无间的合照。
10
我一直都记得,那是一个普通的星期三傍晚。
我走出校门,一眼就看到人群里的傅流川。
他的表情带着一种严肃的冷凝,看到我时,才微微放柔了眼神:
「柳柳。」
「哥带你去医院,你要是害怕的话,就拉紧我的手。」
晚霞在天际逶迤出一片血色。
一直到黄昏完全被黑夜吞没,我才终于从身边那些人的话语中拼凑出事实:
傅流川他爸,在外面养了个年轻的情人,已经两年。
最近,那个女人*了。
他想等孩子出生就跟我妈离婚,却被她提前发现。
两个人在车里起了争执,方向盘失控,撞上旁边的油罐车,轰然一声爆炸。
白布下是两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我目光才瞟过去,眼前忽然一黑,被微凉的掌心盖住。
傅流川俯下身,附在我耳畔,淡淡道:
「别看了柳柳,会吓到。」
他那时候才十九岁,已经能冷静又果断地处理好一切。
安排葬礼,把他爸哭闹的情人赶出家门,然后一手接过整个傅氏。
等我反应过来,我们就已经走到了那个分崩离析的夜晚。
我妈还活着的时候,一直嫌我脾气古怪。
没人的房间里,她揪着我的耳朵恨恨道:
「你跟你亲爹一样,就是个神 经 病。」
「我警告你傅柳柳,你要是敢在傅家惹出什么事来,别怪我不客气。」
当着傅流川和他爸的面,她总是不遗余力地打压我。
逼我吃下我不爱吃的东西:
「芹菜营养多丰富,你给我吃掉,听见没?」
我捏着筷子,正在思考要不要把碗直接打翻时。
傅流川突然伸筷子过来,夹走那几块芹菜,放进他自己碗里。
「柳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他冷淡道,「我们家,还不至于逼着妹妹吃她讨厌的东西。」
我妈看着他,有些讨好地笑了笑:
「她这孩子,从小就脾气怪。」
「小姑娘有点脾气很正常。」
傅流川嗓音更冷,「何况,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没觉得她哪里怪了。」
我妈嫁进傅家的时候,我年纪还很小。
她一心只顾着讨好自己的丈夫,无暇顾及我。
傅流川大我五岁。
我几乎算是他一手带大的。
所以,当我意识到他在有意疏远我时。
只好伪装出仇恨的外壳。
免得他察觉我肮脏又下流的心思。
11
傅流川和江瑶的订婚宴,被安排在一艘豪华的私人游轮上。
光请柬就发出去上百封,请来的客人无一不是有钱有势。
江瑶高兴得快要疯了。
我听到她在心里跟系统炫耀:
「傅流川送我的钻戒,光主石就有四克拉!」
「等到订婚宴当晚,我就要在那艘游艇最豪华的房间,真的把他睡了!」
「傅柳柳这个变态,真是死得好啊!要不是她挡在中间,我跟傅流川三年前就该结婚了。」
「等到订婚宴结束,你的攻略进度就达成 100%,可以在这个世界跟傅流川幸福一生了。」
系统不忘提醒她,
「不过宿主,傅柳柳毕竟是傅流川的妹妹,你得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眼看时间将近,江瑶不得不告诉傅流川:
「柳柳听说我订婚的对象是你,发了一通脾气,不肯过来。」
傅流川没有立刻应声,只是偏过头,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又冷又沉,像是深海。
江瑶不自在地拧了拧身体:「……流川?」
「你告诉她,我是她哥。」
傅流川冷冷地说,「我的订婚宴,只要她还活着,就必须过来参加。」
「哥。」
我飘在空气里,绝望地看着他,
「我没法来参加你的订婚宴,我已经死了。」
你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
是你的未婚妻亲手*了我,将我沉尸海底。
哥哥。
12
订婚宴的前一天。
江瑶在店里试高定礼服。
傅流川回了趟老宅,说要取一条昂贵的孤品项链给她。
我看着他走进门,上楼,然后——推开了二楼最东边的房门。
那是我的卧室。
五年前他从老宅搬出去后,就再也没有进来过了。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胸口像被插进一把刀子,痛得几乎痉挛:
「别把我的项链拿给她。」
「哥!」
「哥!别把我的项链拿给她戴,那是你送我的成年礼物!」
「求你了哥,别,她是*人凶手啊……」
我尖锐又嘶哑的声音响在空气里。
除了我自己,没人能听到。
我的灵魂穿过空气,穿过光,扑到梳妆台前,拼命地挡着抽屉。
但都无济于事。
傅流川拉开抽屉,拿出珠宝盒。
我十八岁生日前夕,他飞去英国,在苏富比拍下一条六千万的粉钻项链,送给我做成年礼物。
那时候,我们的关系已经很僵。
我收到礼物,开心得要命,却还是故意嘲讽:
「傅总的礼物我可不敢收,以后不会得连本带利地还回去吧?」
傅流川语气淡淡:「你想还的话,我不介意,还有好几个方案,你要听吗?」
我挑衅地看着他:
「怎么,要送我去商业联姻?」
……
从记忆里回过神,我看到傅流川取出那条流光溢彩的粉钻项链。
他扯扯唇角,像是笑了下:
「除了我,谁还受得了你的脾气。」
下一秒,傅流川目光下移,定格。
像被骤然冻结。
首饰盒最下层,是那封多年前深夜,我没能送出去的情书。
「哥哥亲启。」
13
我眼里的傅流川,向来是冷静理智到极点的。
哪怕过去无数个和我针锋相对的时刻,都没有半分失态。
然而这一秒,他愣愣地看着那个粉红色的信封。
指尖颤了颤。
「……柳柳。」
傅流川把项链攥在手心,打开了那封情书。
它被我藏在首饰盒底,封印在时光里。
还以为此生,都不会被我哥看到。
「你会觉得恶心吗?你的妹妹不是个正常人。」
「她对着你冷嘲热讽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怎么把你扒光。」
「哥,我完蛋了,我好像真的是个下流的变态。」
「怎么办,哥哥。」
我飘在傅流川身后,看着那张笔迹微微褪色的信纸。
好像整个人被赤裸裸地扒光。
所有隐秘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我难堪地阖上眼睛,竟然庆幸他此刻看不到我。
突然间,纸上颜色一深,洇开一团字迹。
我一下子意识到什么,飘到傅流川身前。
面对面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发红的眼眶。
「……哥。」
……
傅流川带着那条粉钻项链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淡漠,看不出一点破绽。
江瑶迎上去,撒娇抱怨:「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去给你拿项链。」
「礼服我都试完了,都喜欢,所以买了好几条,你会介意吗?」
傅流川垂眼看着她,扯了扯唇角:
「你喜欢就好。」
他往浴室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
停步,回头。
「那条项链是英国女王的珍藏,全世界难得一见的孤品,是我以前送给傅柳柳的。」
「你还是叫她来一趟,让她亲自送给你,比较好。」
说这话时,他视线定在江瑶脸上。
带着几分不动声色的探究之意。
江瑶没有察觉到。
攻略进度的顺利推进,让她完全放松了警惕。
此刻听到那条项链如此珍贵,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没关系的。」
她迫不及待地开口,「我和柳柳是好朋友啊,她肯定会答应送给我的。」
傅流川不说话了。
他目光又冷又锐,像是刀锋,一寸寸从江瑶眉眼间掠过。
像是要将她皮肉骨骼层层剖开。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从他深黑如永夜的眼底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泪光。
「……怎么了?」
傅流川艰难地扯了下唇角:
「所以连我这个哥哥的订婚宴,她都不会出现,是吗?」
江瑶点头。
装模作样地说:「流川,你别生气,我再劝劝她。」
「不用了。」
傅流川面无表情地说,
「她不来,我也总有办法见到她。」
我突然明白了——
我哥几次三番,想用他和江瑶的关系进展,逼她让我现身。
因为他以为我还活着。
他还心存希望,以为我只是被江瑶关起来,或者藏在了什么地方。
他还不知道。
我已经死了。
14
作为傅氏实际的掌权人。
傅流川的订婚仪式,盛大到极点。
游轮停在公海上,点点灯火的辉映中,他西装革履,原本凌厉的眉眼被灯光柔和。
江瑶穿着裙摆缀满水钻的鱼尾裙,细白的脖颈上戴着一根光华熠熠的钻石项链。
并肩站在他身侧。
她春风得意,觉得离攻略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今晚之后,全世界都知道我是傅流川的未婚妻了。」
「连傅柳柳的成年礼物也给我了,看来他真的很讨厌这个妹妹。」
「我突然觉得,如果不*她,让她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哥哥爱上我,应该也挺好玩的吧?」
她在心里感慨,
「系统,我真的好幸福。」
像是为了应和她的心声。
天际炸开朵朵焰火。
大家都说,今晚,傅流川为他喜欢的人放了满城烟花。
我飘在夜色里,木然地看着这一切。
突然,赵彦快步走过来。
呼吸有点急促,眼中还有几分残存的惊惶。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江瑶,低声道:
「川哥,公司有点急事。」
傅流川侧过头:「我去处理一下,很快就回来。」
江瑶不觉有异,柔柔道:「好。」
15
海面吞没夜色,月光如坠轻雾。
无人的栏杆边,傅流川深吸一口气:「说吧。」
「我让人去查了,毕业典礼结束后,江瑶先离开学校,傅柳柳是第二天走的。」
「从交通行程上看,她们没有交集,但是有件很奇怪的事。」
「七月初,有三天时间,傅柳柳和江瑶的行踪莫名其妙地一起消失了,怎么都查不到记录。」
「……七月初。」
傅流川怔了下,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天,我们又吵架了。」
「我不是个好哥哥,总是让她不开心。」
他说到这里,闭了闭眼,
「你继续说。」
赵彦脸上露出几分不忍:「正好我在国外也有些朋友,拿照片去调查,有个国外机场的工作人员说,见过傅柳柳和江瑶一起出现在机场。」
「我顺着这条线索一直往下查,查到她们那天一起去了一片无人的海滩……总之,川哥,你看吧。」
他顿了顿,犹豫片刻,递过来一张带着折痕的照片。
傅流川的目光落在上面。
仿佛置身北极,一瞬间凝结成冰。
照片上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面一艘破旧的渔船。
甲板的渔网里,套着一具被海水泡得面目全非的巨大尸体。
原本该是脸的位置,已经辨认不出五官的形状。
只隐隐约约,能看到耳后一块带着鲜红胎记的皮肤。
那是……
我的尸体。
16
「哥。」
我只是一道灵魂,却仍有眼泪流出。
视线仍被氤氲,一片模糊。
我轻轻说:
「别哭了,哥。」
「其实我从来都不讨厌你,我只是太爱你,爱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别觉得我恶心。」
终于、终于说出口了。
我那难以启齿、沉重又可怖的阴暗爱意。
可是我哥听不到。
他已经永远永远,不会听到。
17
游轮靠岸停住。
今晚订婚宴的客人渐次下船。
宴会厅很快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江瑶和傅流川,还有他的几个朋友。
江瑶喝了不少酒,脸颊都透着红晕:
「流川,我们回家吗?」
「不着急。」
傅流川笑了下,「今天可是我们的订婚宴,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江瑶满眼期待,甜甜蜜蜜地说:
「阿川,你对我真好。」
船在海面静静行驶,突然一个浪打过来。
江瑶穿着高跟鞋,没能站稳,摔倒在甲板上。
「啊!」
她手肘磕在栏杆边角,撞破了一小片皮肤,不由得吃痛地惊呼出声。
漂亮的鱼尾裙紧紧裹住双腿,让她没办法靠自己站起来。
只好楚楚可怜地抬起脸,看向傅流川,
「阿川,我站不起来。」
「你能不能抱我——啊!」
她猛地大叫出声,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因为傅流川往前走了一步,踩住了她的手指,用力碾过。
他没有丝毫留力,江瑶的指节被碾压着摩擦,很快就一片血肉模糊。
江瑶又哭又叫,先是大骂,然后是哀求。
到最后,她痛得浑身痉挛,额头冷汗涔涔,已经发不出声音。
「很疼吗?」
「你自以为能瞒天过海,连我的记忆都能篡改,可是你好像弄错了一件事。」
傅流川垂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一直都记得,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我以为她还活着,所以留着你这条命。」
「你怎么敢……*了她。」
说到最后一个字,他踩断了江瑶的手指。
皮肉磨开,露出森森白骨,和尖锐的断骨茬。
江瑶嗓音凄厉,带着极致的痛楚和恐惧:
「不是我……」
「我没*她,我没*她!」
傅流川恍若未闻,他眼底一片死寂,浮在最上层的,却是惨淡的笑意:
「她是有点小脾气,可至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的。」
「你遇到麻烦,她帮你摆平了多少次?」
「你想要什么,可以找我谈。」
「你为什么要*她?」
她在心里大叫,乞求系统帮她隔离痛觉。
回应她的却只剩冰冷的机械音:
「宿主积分清零。」
「经重新核实,本次攻略进度为 0%。」
「交流通道关闭,祝宿主好运。」
18
世界上最痛的事情,无非是以为自己得到了一切。
却又在黎明到来的前夜。
亲眼看见希望破灭,一切灰飞烟灭。
江瑶再也没能得到系统的回应。
她似乎破罐子破摔了。
仰起脸,几乎要笑出眼泪来:
「因为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傅流川!」
「我不除掉傅柳柳,你甚至不肯多看我一眼。」
「是,我*了她,我不光*了她,我还毁了她的脸——可是我做错了吗?她本来就是个变态,你知道她喝醉后怎么说你吗?」
她绷直了脖颈,露出甜美却带着恶意的笑。
像是每一片花瓣都浸出毒液的花朵。
学着我茫然无措的口吻:
「怎么办啊瑶瑶,我快要演不下去了。」
……
我好像,一下子就被记忆拖回到两年前。
那天,是傅流川的生日。
我把自己几个月前就精心准备好的领带和蓝宝石袖扣递给他。
面上却装出一副漠然的样子:
「随便买的,爱要不要。」
暗蓝色领带落在他冷白的掌心,从虎口软软地垂落下去。
衬得旁边那粒黑色的小痣,带着某种暗里涌动的引诱意味。
傅流川垂眼看了片刻,收拢掌心。
面无表情道:
「下个月的零花钱会给你翻倍。」
他说话时喉结微微上下滚动。
我绝望地发现,哪怕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
由他做出来,对我来说都足够催发隐秘的情欲。
于是我没应声,只站起身,大步往门口走去。
那天晚上,我把自己灌得烂醉。
拽着那时还和我是好朋友的江瑶,晕晕乎乎地说:
「怎么办啊瑶瑶,我快要演不下去了。」
「看到我哥,满脑子只剩把他扒光这一个念头。」
「你知道今天他拿着那条领带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我想,要是能用来捆住他手腕就好了……」
江瑶近乎癫狂地复述着那天晚上的对话。
强烈的羞耻感席卷全身。
令我几乎不敢看傅流川的表情。
「听懂了吧傅流川,你 妹傅柳柳,根本就不是你以为的叛逆少女。」
「她是个变态,恶心的荡妇!」
回答她的,是「砰」的一声。
傅流川揪着她的头发,面无表情地磕在一旁台阶的尖锐棱角上。
一下,又一下。
直到江瑶的额骨凹陷下去,整张脸都被鲜血糊满。
他才松了手,后退一步。
任由江瑶像一滩垃圾趴在那里。
「变态吗?」
「可是我的想法,一直都和她一样啊。」
19
他说这话时嗓音很轻,如同羽毛四散在海风里。
落在我耳中,却宛如一道惊雷炸响。
我猛地转过头,看到站在栏杆边的傅流川。
他沉默着,失神地望着夜色下的海面。
如同看向爱人。
我哥长了一张漂亮到雌雄莫辨的脸。
只眉眼间素来带着几分锋芒毕露的凌厉。
此刻却全都消散不见。
他的表情疯狂又脆弱,悔意浪潮一样涌上来,铺天盖地似要将人吞没。
我飘到我哥面前,和他面对面。
而后缓缓向前,流着泪贴上他的嘴唇。
我轻轻地说:「哥,我喜欢你。」
他看不到我。
听不到我。
也感受不到我。
「我应该早点告诉她的,是不是?」
傅流川自言自语,「或许我自私一点,龌龊一点,干脆在发觉自己的心思之后,就像梦里那样,把她锁在我身边,哪也不许去。」
「或许她会更讨厌我,但至少还能活着。」
「你临死前应该很恨我吧,柳柳?」
我哪里舍得恨你。
哥。
我是个胆小鬼,我只恨自己不够勇敢。
20
甲板上一片安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赵彦站在后面,不住地无声叹气。
片刻后,傅流川回过神,重新走到江瑶面前。
直接从她脖子上扯下那根项链。
细链勒开脖颈,溅出大片温热的鲜血。
「我怎么会把柳柳的东西给你。」
他轻声道,「不过像你这种人,连假的也配不上。」
「江小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篡改我的记忆的。不过实验到现在,这艘船上风平浪静,要么是能帮你的人还没赶到,要么——不会再有人来帮你了,是不是?」
江瑶抬起血肉模糊的脸,看着他,骤然意识到什么。
她惊惧大叫:「你疯了吗傅流川?*人是犯法的!你真要为了傅柳柳,连整个傅家都不要了?」
傅流川突然笑了:
「没有她,我要傅家干什么?」
「江瑶小姐,*人偿命,天经地义。」
「接下来的几天,你对傅柳柳做过的事,会成百上千倍地还在你身上。」
「——希望你还受得住。」
21
游轮在海上停了三天。
江瑶被敲碎全身大半骨头,到最后,整个人烂成一滩泥。
身上昂贵的白色鱼尾裙沾满血和灰尘,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赵彦来告诉傅流川的时候。
他面无表情地说:「扔进海里吧。」
「……川哥,她说,柳柳临终前好像有话要对你说。」
傅流川抬眼,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步伐顿住,突然开口:
「你说,她会想跟我说什么呢?」
赵彦面露不忍:「川哥……」
后面的话,到底没能说出来。
我想他一定也看出来了。
傅流川现在看上去,和从冷静淡漠的样子没什么区别。
但他的眼睛,像是燃烧后剩下的灰烬。
不见一丝生机。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碎裂。
甲板的栏杆边缘,傅流川见到了不成人形的江瑶。
靠着大量注射肾上腺素,她还保留着全然的清醒。
因此连感受疼痛也是成百上千倍。
她好像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也想让傅流川和她一起痛苦。
于是断断续续地,讲起我临死前的每一个细节。
「其实你本来有机会救下她的,我*她的前一分钟,她还在打电话跟你吵架。」
「傅流川,是你害死了你 妹妹。」
「对了,她到临死前,都以为你已经知道她的想法了,她以为你嫌她恶心——」
后面的话,没能再说下去。
因为赵彦的手下用刀切断了她的喉管。
尸体被抛入大海,很快有人过来清理甲板上残留的血迹。
然后船靠岸,傅流川坐上最早的一班飞机去国外。
他在陌生国度的警察局,看到了我被泡得浮肿发白、已经在腐烂的尸体。
可他竟然丝毫不觉得恐惧。
只有无边无际的痛意从心底泛上来。
傅流川像是快被这种痛*死,疼痛迫使着他弯下腰去,撑在床沿的手指用力到关节处发白。
一旁的警察打量着他,用英语问道:
「你是死者的什么人?」
「哥哥,还有。」
他停顿了一秒,继续说,「爱人。」
爱人。
这倒也没错。
我自私下流地爱着傅流川。
正如他胆怯隐秘地爱着我。
我们只不过,从未相爱过。
我的尸体在异国他乡火化,被装进小小的陶瓷罐子,跟着傅流川一起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对不起,柳柳。」
窗外阳光正盛,照得他一片苍白的脸上,
「现在,我们要回家了。」
22
我的骨灰,被傅流川安置在了市郊陵园。
那天晚上,他在墓碑前站了一整夜。
却一个字都没说。
我把自己轻飘飘的脸抵在他肩头,喃喃地问:
「你还在想我吗,哥?」
无人回答。
唯有风声穿过狭长的走道。
起先我以为江瑶的死总要掀起些风波。
可一星期后傅流川再和赵彦他们见面,提到江瑶,对方竟然愣住:「江瑶是谁?」
「算了,不管她是谁。川哥,你要振作,柳柳意外坠海这事,谁也没想到……」
傅流川忽然打断了他:「意外坠海?」
赵彦愣愣点头:「是啊。」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
江瑶的攻略任务失败,被傅流川*死。
于是世界修复剧情,有关江瑶的一切,尽数归于虚无。
这世上除了傅流川和我,再没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这样也好,哥,我不想连死都要拖累你。」
我大着胆子牵住傅流川的袖子,跟着他坐进车里,回到家。
书房旁边,是一间上锁的房间。
之前江瑶来时,问过这里面是什么。
当时,傅流川停顿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
「一些杂物,没时间整理,就锁上了。」
而今,我终于见到了。
这里面,全是我。
我的照片,我的画,我的小提琴。
我用久的发带,穿过的小礼服,莫名弄丢的校服裙。
钥匙落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声轻响。
傅流川站在门口,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掩住眼底的一切情绪。
「我只是……很害怕,怕你发现,我是个糟糕的哥哥。」
「但哪怕让你恨我,也比就这么死去要好。」
「那天早上醒来,我只觉得奇怪,为什么脑子里有两段截然不同的记忆。而且还有股莫名的强大力量,在逼着我承认后一段。」
「但那根本不可能发生,因为我很清楚,我是个只会对自己妹妹产生那种想法的变态。」
他痛苦地跪倒下去,紧紧按住跳动的心脏处。
「对不起,柳柳……别害怕我。」
他眼眶通红,明明那天在游轮上*江瑶的时候,锐利得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冷兵器。
现在却如同无措的小孩子。
「哥。」
心口处的尖锐疼痛,又一次卷土重来。
阳光穿过玻璃,灰尘在跳舞。
无形的风撕扯我的灵魂,连意识都在渐渐淡去。
我陡然明白过来。
我好像,快要彻底消散了。
「我做过好多关于你的梦,梦里只有我们两个,我兽性大发,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你哭得很好看。」
「你看,我就是这么一个放荡的妹妹。其实我妈说的没错,我脾气古怪,除了你没人忍受得了我。」
「谁会爱连亲妈都不喜欢的小孩呢,也只有你了,哥哥。」
「所以我不怪你,我只是爱你,还有遗憾。如果我活着,再久一点,也许就会在某次喝醉酒之后,无法忍受地直接扑倒你了。」
我轻飘飘地落在他怀里,伸出手臂环抱住他,然后吻上去。
这个拥抱和亲吻,都轻得像一团泡沫。
我哥当然感受不到。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我弯起唇角,笑着说:「好想睡你啊,哥哥。」
「……再见。」
意识在这一刻定格。
归于虚无。
23
傅流川猛地抬起眼。
房间里空空荡荡,除了他自己,再无旁人。
可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分明感受到了柳柳的气息。
听到她有些虚弱渺远的声音:「再见。」
最终,他把这一切归结于:
他太想她了。
所有人都知道傅柳柳的「意外死亡」对这个傅氏年轻的掌权人影响有多大。
于是秋天来临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女人带着小女孩,拦住了他的车。
「小川,你应该认识我吧,我是你苏阿姨,当初你爸本来要带我认识你的。」
女人露出一个刻意温柔的笑,
「最近家里的事我也听说了,你这孩子就是重感情,那个傅柳柳跟你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死了就死了呗。你看铃铃,她才是你的亲妹妹呢。」
女人说着话, 把那个叫铃铃的小女孩往前推了推。
傅流川发觉她稚嫩的五官的确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可那又怎么样。
他笑了笑, 眼神毫无温度:
「我只有一个妹妹,已经死了。」
「怎么, 你要让你女儿去陪她吗?」
女人气得破口大骂。
傅流川收回目光, 面无表情,重新发动了车子。
车载音乐登录着傅柳柳的账号, 似乎是她之前哪次坐车时弄的。
这辆车傅流川不常开, 竟然今天才发觉。
他打开傅柳柳最常听的那个歌单。
播放到最后一首,是《反方向的钟》。
歌曲放完,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重新切回第一首。
车内反而响起傅柳柳熟悉的声音:
「听一万遍反方向的钟能回到过去吗?如果能的话,傅柳柳,拜托回到十八岁,不计后果地勇敢一次吧。」
傅流川把车停在路边,望着窗外天际, 大片血色的霞光渗进云里。
突然落下泪来。
24
他用了四年时间,一点点处理好家里庞大的产业。
以傅柳柳的名字设立慈善基金会,把公司股权分化一部分出去, 剩下的都交给几家信托基金共同打理。
傅流川三十岁生日这天, 天气晴朗。
泳池的水被晒得温热。
锐器破开皮肉,丝丝缕缕的猩红融进透明水色。
他闭上眼睛,沉入池底。
液体灌入鼻腔和耳朵,震颤鼓膜,宛如气泡破裂般尖锐的鸣声, 就响在脑中。
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身边的一切嘈杂都变得异常遥远, 有浓重的雾气向他倾倒下来, 环绕在他身边。
朦胧的雾气里,他好似穿过重重时光,回到了老宅那片蔷薇花墙下。
正是五月初夏, 院子里的泳池波光粼粼。
这是傅柳柳十八岁的生日宴。
之前他送完那条项链,不敢面对她厌恶的眼神,就落荒而逃。
而这一次。
这一次, 傅流川折返回去, 回到花墙下。
果然, 傅柳柳正攥着那条粉钻项链坐在那里,像只垂头丧气的小狗。
「傅柳柳,你这张嘴,明明就很想亲他,说什么垃圾话啊。」
「要不补救一下?」
「……算了, 万一他骂我变态,我受不了。」
她犹犹豫豫, 在花墙下绕来绕去,始终没能下定决心。
傅流川叫了一声:「柳柳。」
面前的少女一下子抬起头来。
在她惊慌失措又带着一丝希冀的眼神里。
傅流川急匆匆地走过去, 扣住少女纤细的腰肢, 往怀里揽过来。
他低下头, 寸寸靠近。
眼前雾气更重。
在嘴唇将要相贴的前一秒,眼前场景如幻影般破碎,消失无踪。
只剩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虚无。
傅流川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他就要死了。
那不过是人临终前,最后一场幻觉。
他们终究,没能相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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