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战争时期坚固的太原城碉堡是如何被攻下来的?(三)

解放战争时期坚固的太原城碉堡是如何被攻下来的?(三)

首页休闲益智我瞄的特准更新时间:2024-05-11

前天晚上,偶然的在电视里看到了红色经典《上甘岭》。

面对以黄继光同志为原型的杨德才堵抢眼的桥段,我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解放战争中,那些国民党军的碉堡是如何攻打下来的?现如今的解放军,又是如何对付这些前进路上的拦路虎的?

解放战争中的太原战役,解放军面对着阎锡山匪军坚固设防的太原,一座山,一座山的争夺,一座碉堡,一座碉堡的死磕,硬是把红旗插上了太原城头。

回忆回忆这个历史,应当能为我们寻找到答案!

三、攻打太原四大要塞

(一)牛驼寨

牛驼寨位于太原东北5公里,高出城垣300余米,站在牛驼寨高地,太原就在脚下,城内的中枢要地尽在监视和掌控之中。

阎锡山说:“太原形势像人样,东山好比太原的头,手是南北飞机场,两脚伸在汾河西,城内好比是内脏,风格梁、石咀子好比眼睛高又亮。”

“守太原必守东山,东山不守,太原无所依托,城破在即。”

“城东四要点是塞中塞,堡中堡,足抵精兵十万。”

“共产党根本不敢打,也没有力量能把它打下来。”

明末李自成、1937年日本人攻打太原时都先采取“平推战术”,结果吃了亏,最后都是在占了东山后才陷城的。

在太原形形式式的5000多座碉堡中,牛驼寨的庙碉,以其重要的军事价值和坚不可摧的“身躯”而堪称碉王。

牛驼寨是阎军东山四大要塞之一,由10个大碉堡群和三大集团工事组成, 4号主碉为指挥碉,也是牛驼寨的核心工事,因其是在老爷庙的基础上修建而成,被称为“庙碉”。

庙碉由石块和水泥构筑而成,四壁厚度超过一米,碉顶呈 “人”字结构,厚度达到一米五以上,碉顶的坡度和厚度能够有效降低和化解炮弹的攻击。

庙碉建于山头之上,居高临下无火力死角,周边有若干小碉护卫,碉下挖有三大隧道,可屯兵4000—5000人,还与其他碉堡相通。

庙碉外遍地地雷、铁丝网,并利用地势修成劈坡,高达11层,形势险要,加之守敌顽固,是东山要害中的要害。

庙碉,是一座饮血啖肉的魔窟,更是一台粉身碎骨的铰肉机,在牛驼寨的反复争夺战中,被它吞噬的我军年轻生命不止3000人!

一次,阎锡山邀请美国记者参观牛驼寨防线,用他最厉害的野炮猛轰碉堡,炮弹落处只在碉堡上炸了几个白点,美国记者当场赞叹不已。

1949年10月15日小店战役结束后,进攻太原东山各要点的战斗于10月16日正式打响。10月17日夜,解放军彭绍辉的7纵7旅在柳沟村地下党支部*赵炳玉的带领下,趁夜行军20里,从秘密小道楔入牛驼寨发动突袭,中心开花,次日拂晓前攻占了除庙碉以外的全部阵地。不过,在向后续部队移交阵地的时候出现纰漏,致使部分阵地又被敌人重新占领。

在奇袭敌人一座碉堡时,一名战士一脚踹开虚掩的碉堡门,从酣睡中惊醒的敌人还嘟囔:“干什么,不能轻点呀!”当解放军高喊“缴枪不*”时,一名军官还大声呵斥:“你不睡觉,开什么玩笑!”当他们清醒过来时,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只好举手投降了。突袭了牛驼寨,阎锡山根本不信:“共军主力正在城南集结,他们能插翅飞到牛驼寨?”当他穿好衣服推开窗户听到东山的枪炮声时,才如梦初醒,大骂东山守备司令刘效增是“混账王八蛋”。

次日,阎锡山派出部队在炮火和飞机的掩护下连续组织反扑,一天冲锋十几次之多,并发射毒气弹。21日,太原守军中最精锐的30军和以日本人为骨*第10总队联手发起猛攻,先后7次冲锋,伴随着飞机的轮番轰炸和连续3个小时炮击,阵地上落弹1万余发,山体为之变形,所有地面工事全部被毁,焦土厚达2尺。

庙碉的坚固和守敌的顽固,使7纵在第一次攻击中就伤亡700余人。阎军随后在炮火和飞机的掩护下连续组织反扑,残留日军编成的第10总队(辖5个团,战斗力非常强悍)和中央军30师都调来参战,经过4天你死我活的残酷厮*,双方都伤亡惨重,21日我军弃守牛驼寨。

历经7天激战,攻打东山各要点的战斗取得局部胜利,撕开了阎军第一道防线的几个大口子,石咀子、罕山、风格梁(一度占领)等要塞被我军攻克,但对马庄、牛驼寨等要点的攻击却严重受阻。面对困境,徐向前司令员及时总结历史经验,采纳了阎军降将太原绥署*军总司令赵承绶(在晋中战役中被俘)和临汾守备总指挥梁培璜(临汾战役中被俘)“攻太原必先取四大要点”的建议,放弃了以城东南为主攻方向的计划,开始实施“一剑封喉”的斩首行动,决定抛开罕山、孟家井等第一道防线,大胆攻占最难打的东山牛驼寨、小窑头、淖马、山头四大核心阵地。

10月26日,太原总前委以我4个纵队包打敌4个要塞的空前恶战拉开序幕。第7纵队在晋中军区部队的配合下再次强攻牛驼寨,守敌是残留日军编成的第10总队大部和68师一部、机枪总队一部。敌人在飞机大炮掩护下,与我展开了长达19天的拉锯战,战斗进行得极其残酷,在阵地争夺的生死关头,阎军不顾国际公约,向我阵地投放了毒气弹,阵地上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大蒜味、干草味,把战士呛得喘不过气来,士兵一旦中了毒,就会浑身抽搐,就地打滚,痛苦万分,毒气弹直接致使解放军1600多人伤亡。

惨烈的争夺战战至11月11日,我军夺取了除庙碉以外的大部分阵地。庙碉阵地还有阎军精锐1000余人,其中包括数百名日本人。信奉日莲宗的日籍团长指挥他的士兵,敲打着腰鼓,诵读着《南无妙法莲华经》负隅顽抗。多少次强攻均无成效,迫击炮、山炮根本炸不开碉堡,最后挖了地道才接近庙碉,300斤、500斤 炸药也不管用,11月13日,7旅3个团抽调精兵组成爆破组,实施9次爆破,耗用了2000余斤炸药,最后一次用了750斤炸药才将庙碉炸开一个口子(即图中的豁口)。巨大的爆炸声震昏了守敌,我军冲进庙碉隧道时,还有一个断了腿的残留日军团长在指挥战斗,面对我*气腾腾的英勇战士,80多名残敌乖乖当了俘虏,其中包括数十名日本人。至此,我军完全占领了牛驼寨。不可一世的日本人武装起来的第10总队,被彻底歼灭,侥幸逃脱了300多名残兵,从此取消了这个“不可战胜”的番号。

远看庙碉外景

近看庙碉外景

庙碉内景

庙碉射击孔

历时20余天的牛驼寨争夺战是太原战役中最为艰苦惨烈的恶战,其激烈程度在整个解放战争中也是少有的。

主要阵地上平均每平方米都要落下数发炮弹,以至焦土三尺,难以成垒,草木皆摧,树无完株。

7纵所辖的5个旅都轮番参加了战斗,损失非常惨重。我军一个爆破连攻打碉堡时,一批倒下,又一批冲上去,不到10分钟,一个连只剩下一個通讯员;有一个突击营几乎伤亡殆尽;有两个团分别只剩下120人和200人。战斗减员无法补充,只好一人顶几人用,牛驼寨上堆满了尸体,有的地方堆起好几层。攻坚到了寸步难进的时候,徐向前鼓励指战员:“我们困难,敌人比我们更困难。”

一位参加过攻打牛驼寨的老人回忆:攻碉都是从下往上打,难度非常大,而且我们只有轻武器,一个排只有一挺轻机枪,一个连才有几门60炮,步枪、手榴弹、炸药包是主要武器。近战、夜战是我们的优势,我伤亡主要是炮伤(占83%),敌伤亡主要是子弹和手榴弹,一个战士一天能扔出500颗手榴弹。

一天夜晚,在进攻一座梅花碉时,部队中有人会说日语,趁黑摸到碉堡前,和守碉的10总队残留日军搭上了腔,在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名战士就迅速抱着炸药包冲进去炸开了碉堡。

黑夜是我们的世界,白天是敌人的天下。常常是黑夜我军占领的工事,白天就又被敌人夺走。我军攻占了除庙碉以外的所有阵地后,发现守比攻更难,黑夜筑起的工事、掩体,白天瞬间就夷为平地,敌人的炮火太猛烈、太密集(阎锡山炮兵号称是天下第一炮兵),而飞机轰炸和实施投放毒气弹更让人恐惧,由于这些阴影,战士们宁愿进攻也不愿防守。

攻下牛驼寨后,东山战事基本平息,*部队撤离了阵地,地方部队又继续坚守了5个多月,直到太原解放。牛驼寨拉锯战惨烈无比,据参加过24天全程攻坚战的7纵老兵、88岁的刘仁义讲,在攻打牛驼寨集团防御阵地的战斗中,牺牲的战友共计8500多人。

(二)淖 马

淖马位于太原东山山麓,海拔高出太原城三百米,在城东三公里处,乃阎军四大“要塞”(牛驼寨、小窑头、淖马、山头)中距城最近者,为攻城之主要障碍。

阎锡山利用淖马村东、卧虎山高地及南北山梁环抱该村之势和淖马深沟之险,西岭高地之固,构成防御体系,防御阵地分主阵地及一至九号碉等十余块阵地。阵地周围遍布地雷、铁丝网、鹿砦和五层之多的劈坡。

阎锡山以其主力精锐部队第8总队2个团、40师一部和保安6团驻守;以30师全部和40师两个团组成机动兵团,随时增援和组织反扑;以城东黄家坟、剪子湾、大小东门、双塔寺等炮群作为火力支援。主阵地在石儿梁和卧虎山之间;一至六号碉在两侧山谷至淖马村之间,各碉相距500至1300米;七、八、九号碉位于淖马村西,其中七号碉即为阎军的炮兵指挥碉(以下简称“炮碉”)。

淖马炮碉阵地俯瞰图

炮碉矗立在淖马村西边的西岭高地上,由钢筋混凝土筑成,外罩一米多高的厚钢板,高一丈五尺。高地南北略长,东西稍短,约40多亩,形似锅盖,炮碉位于锅盖顶端,是一个大碉,四周20余个小“洋灰”碉,100多个低碉和暗碉,火力相连。

高地与淖马主阵地山脉相连,隔沟对峙,沟的东西两边散落着淖马村的房舍和窑洞。

炮碉周围挖有环形防御交通壕和辐射状连接交通壕,壕深2米多,它的前面(东面)是自然形成的两丈多高的峭壁,左侧翼是深沟,右侧翼为沟坎,后面为地棱较高的梯田,俨然一座坚固的城堡。

八号碉在它的西北面约500米处,九号碉在它的左侧后600米,两碉相距600米。一条土路跨过深沟弯弯地躺在炮碉右侧,顺着土路望去,犹如一条长蛇,直到太原城。从东山主阵地上看去,炮碉阵地就像一块迈进太原城的踏脚石。

炮碉阵地在“四大要塞”的半圆形中央,高高在上,为阎锡山的四大炮兵指挥阵地之一。阎军依靠这只眼睛指挥炮兵向我军射击,支援“四大要塞”,对我威胁甚大。若丢此“要塞”,阎军城东一线城内外的炮兵群就失去眼睛,再也观察不到我军在东山的活动,变成瞎子。攻下这一高地,太原城以东,敌军将无险可守。

淖马炮碉是阎军淖马防御体系的最后一道屏障。阎锡山拿出他的最后一张“王牌”——蒋军三十军固守炮碉。据说,为了让蒋军三十军为他卖命,他把自己的孙女都许给了三十军军长做老婆。第三十军军长戴炳南,山东即墨人。这是一个著名的历史叛徒。第三十军的原军长是黄樵松,戴炳南只是一个师长。黄樵松是一位进步将领,他积极酝酿起义,就和戴炳南商量,没想到却被戴炳南和仵德厚出卖了。

解放后仵德厚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后减刑5年,实际服刑10年

解放后戴炳南被逮捕枪毙

1948年10月27日晨6时,我旅128团和129团二营攻下了淖马主阵地,交给我127团三营防守,27、28两日,三营连续打退敌人11次疯狂反扑,使主阵地牢牢掌握在我们手中。随后,兄弟旅又先后攻占了1~6号碉,淖马村东的阵地全部为我军控制,淖马“要塞”只剩下炮碉(7号碉)和8、9号碉三个阵地仍在敌手。

日本战犯城野宏在《日俘“残留”山西始末》一文中,“牛驼寨的激战”一节这样写道:

在此期间,淖马也发生了激战。由于攻不下牛驼寨,敌人以一个师的兵力向赵瑞率领的第八总队发动了正面猛攻。岩田清一统一指挥了东山正面的炮兵群,并集中两百门炮向淖马地区的正面敌人进行炮击。在这场战斗中,消灭了敌人一个团,淖马未陷落。

解放军强攻淖马阵地

1、突袭登顶

11月9日,43旅128团接受了夺取炮碉的光荣任务。一营主攻,二营为二梯队。

炮碉的正面是一处8米多高的沟崖,半崖上面有五孔窑洞。如能利用窑洞,采取半内部爆破,成功后即可直接登上炮碉阵地。因此,首长把突破口选在这里。

9日夜,趁着漆黑的夜空,在呼啸的北风掩护下,一营的两个连和旅工兵连的50余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动到淖马深沟东沿的窑洞内,隐蔽待命,敌人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潜伏到它的鼻子底下。第二天早飯后,阎军一个班的巡逻队,从炮碉出来,经过西南天主教堂,走到我尖刀排隐蔽的窑洞院内,几个敌人东张西望,没发现什么情况,怏怏而去,终于熬到天黑,突击部队潜伏成功。

10日下午16时,攻占炮碉的战斗打响了。我炮兵迅速摧毁了敌人阵地前沿的主要火力点。在猛烈炮火的掩护下,一营三连七班将敌人的铁丝网炸开,扫清障碍,打开了一条通向前沿窑洞的通道。工兵连40个战士组成的爆破组像离弦之箭,飞向敌阵地前,仅用4分钟,就把1600斤炸药在窑洞内装好。17时许,随着“轰隆隆……!”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窑洞顶上的敌人,连同他们的碉堡,驾着烟尘飞上天空。敌人认为是天堑的峭壁被炸出一条宽20米约45度的斜坡。爆破成功!一营三连二排排长王金元身先士卒,带领突击排,乘着烟雾,踏着半腿深的虚土,从尘埃中闪电般冲上敌前沿阵地,突袭登顶成功。一营投入攻打炮碉的战斗,三连从正面进攻,二连向右翼发展,一连从左翼向炮碉后面迂回。

2、插入敌后 攻占炮碉阵地

炮碉敌人很快从巨大的爆破声中清醒过来,开始进行有组织的顽强抵抗。由于敌人拼死抵抗,一营在突破前沿向纵深发展中受阻,左右迂回也未成功,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交通壕、支撑点争夺,双方在阵地上顶上了牛。

我连作为二梯队,在淖马沟边的窑洞里隐蔽等待,早已做好一切准备,就等团长一声令下了。我深知,不到紧要关头,李团长不会轻易使用我连。只要我连一上,定会遇上强硬的对手。窑洞里静悄悄的,几位班长悠然自得地抽着烟,闪着火星,一股股的香烟味,弥漫了整个窑洞,时不时地听到战士们小声议论几声。激烈的枪声,手榴弹、炸药包的爆炸声从阵地上传入窑洞,但窑洞隔音,声音并不大。战士们早已习惯了这一切,睡觉的睡觉,抽烟的抽烟,像没有什么事发生一样。我却不能像战士们那么平静,我想了很多。越听越不对劲,听枪声和爆炸声,一营伤亡少不了。炮碉仅是一块40多亩大的狭小阵地,打了三个多小时了,怎么还未攻下来?我下意识地觉得,我们快上了。我们长于夜战,天一放亮,敌人炮火一上,炮碉阵地就有打不下的可能,就会前功尽弃。再次攻击,会付出更大的代价和牺牲。

晚9时,团部命令我二营紧急投入战斗,四连先行上去,协同一营从左翼攻打炮碉,紧跟着五连也上了突破口,向阵地左迂回。紧随五连后,我带领六连也跃上突破口,我们的任务是右迂回。

上突破口时,团长特意叮嘱我:要迂回到阵地后面去。一上突破口,看到突破口上两边及前沿交通壕到处爬的都是人,我心里就是一惊!这是夜晚,天一放亮,敌人一颗炮弹打来,不知要死多少人。但从右翼根本过不去,不要说迂回了。直觉促使我赶快寻找出路,脱离这一险地。猛然间,我完全明白了李团长的意图,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插到敌人的后头。此时已来不及与指导员和排长们交换意见,我当机立断,决定从炮碉左翼、五连右翼插入,利用夜幕掩护,避开敌人火力点,大胆地向炮碉后面插去。随即传下口令:“盯人紧跟,不许掉队,不许接火。”迅速越过交通壕,不顾一切,大胆地向炮碉阵地后面插去。军人的直觉告诉我:不用说全连,只要能过去一半,将敌人的退路切断,前后夹击,将会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那时我的班长排长们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便能心领神会,我带领全连迅速插向炮碉阵地后面。

这一举动,出其不意,我们很快插到了敌后。敌人还未明白过来,还以为是自己人。我连在敌后的突然出现,引起了敌人的惊乱,各班早已展开,沿着交通壕一阵手榴弹猛打,把敌人赶出了交通壕和防炮洞。敌人就像乱了窝的蜂,失去了依托,再也无力抵抗,纷纷爬出隐蔽工事逃跑。我们迅速夺取了阵地西北角上小“洋灰”碉。小“洋灰”碉高一米多,直径两米,钢筋混凝土结构,三面留有枪眼,其火力能控制炮碉右侧和左后方大片阵地。我立即命令班长贾玉黑、机枪手史虎孩用火力封锁敌人的退路。我连很快夺占了阵地西北角和后沿交通壕,完全切断了敌人的退路。敌人大惊失色,阵脚大乱,惊恐中完全丧失了战斗力,不战自乱,纷纷缴械投降。我们很快攻占了整个炮碉阵地,全歼敌三十师八十团一个营和机炮连,俘虏400多名敌人。

3、打退敌人五次反扑

夺下炮碉阵地后,团里命令我营乘胜向前发展,夺取八、九号碉。营里指令:四连进攻八号碉,机炮连火力掩护。由于炮碉阵地西北角距八号碉最近,我连一部依托阵地用火力掩护四连进攻,一部与五连继续清扫阵地内残敌,准备固守阵地。

凌晨4时许,天色尚黑,谁也看不清谁。四连前进中与向我反扑的敌人遭遇。(因攻下炮碉阵地后未及时发起继续攻击,这样就给了敌人以喘息之机。)敌人有准备,火力甚猛,兵力也大,双方相持不下。团里命令我营立即转入阵地防御。在我连和五连火力掩护下,四连和机炮连撤回炮碉阵地。

这时天就快亮了,敌人在轻重机枪火力掩护下冲了上来,企图趁我立足未稳,想要夺回炮碉阵地。在炮碉这样的地形面前,我们上来不易,敌人想上来更难。天已蒙蒙亮,再没有什么掩护,一切尽在我们眼中。阵地上的工事,尤其是后沿,并没有多大破坏,提供了方便。我们居高临下,地形十分有利,敌人真是急昏了头,这样的地形,天已亮,还要发起攻击,无疑是找上门来送死。我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我担心的是敌人的火炮,尤其是重炮。各班除留一部分优秀射手、投弹手对付敌人外,其余的人抓紧挖洞,以防炮击。当敌人还没有进到手榴弹有效距离以内时,各班有组织的放着冷枪,每当打倒一个敌人,战士们就兴奋地对我说:“连长,连长,又打倒一个!”当羊群似的阎军冲上来后,一排子手榴弹将敌人炸倒一大片,敌人被压在阵地前沿。

阎军倚仗轻重机枪的优势火力掩护,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锋。我命令各班组织神枪手,隐蔽好,用步枪专打敌人的轻重机枪射手。一班战士,神枪手兰桂芳极有心计,接连打掉敌人两个机枪射手。由于地形不利,失去机枪火力的掩护,其攻击就成不了气候。阎军吃了苦头,无奈地退到百米以外的山坡下边。

敌人第一次反扑被我们打了下去。

反扑不奏效,敌人才意识到,没有火炮支援,根本就上不来。敌人退下去后,我就预感到敌人的火炮要来了,赶紧到各班排检查防炮洞的挖掘情况,目的只有一个,先保住战士们的命,让他们在炮火下,有个藏躲的地方。保住了命,才能保住阵地,才有取胜的希望。有了临汾老鸦嘴和董村的经验、教训和锻炼,战士们都知道火炮的厉害,防炮洞挖得很快。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炮火准备,敌人用密集的火炮对炮碉阵地实施了一个半小时的猛烈炮击。几乎全都是重炮,炮弹的威力很大,几乎把整个地皮翻了一遍,阵地上的交通壕塌了半截,交通壕两边原有的防炮洞,大部分被炸塌。原先敌人挖的防炮洞,是防我们炮火的,当时我军并没有阎军这样的火炮,如今在阎军的重炮面前,这样的防炮洞就太浅了。残酷的阵地生存现实果真摆在面前。

时任一二七团团长李成春

在战前动员时,团长李成春就明智地预见到炮碉战斗的残酷,提出了“没有门板、檩条器材也要守住”的思想,当时我连指导员徐守恭同志和许多连、排长们一时转不过弯来,还接受不了团长提出的要求。如今,这一残酷的现实、严峻的形势,不幸被团长言中了。我真佩服团长眼光敏锐、料事如神。

安庆洙在《淖马战斗中的思想政治工作》一文中,谈到消极思想战胜积极思想时,这样写道:

二营四连……。打炮碉时,因事先思想没有足够的守的准备,严重的怕守思想未克服了,接受不了团提出的没门板器材也要守住的思想。六连政治指导员、五连副连长战前的消极思想没克服了,当时部队从阵地上垮下来!政治工作无人领导。

山西人民群众提供的木材

谈到接受战斗任务的态度时,列举了几种:

A、正确的愉快地接受,下来后作各种具体充分的准备,如何把上级的指示精神和对战斗的部署贯注到部队中去。B、表示没信心,强调客观困难,如人少(三营九连接受打炮碉任务时,有的工作员有这种表现)。C、不愿守,考虑本位和个人问题,被迫作一些空洞的工作,但非常不深人,不实际(如二营)。D、接受了,但是建筑在侥幸的基础上,因此实际工作也差(二营四连)。

这一工作总结所提到的,真实记录了当年的事。

夺下炮碉,我就看到阎军挖的防炮洞太浅,根本防不了重炮。一看这地形,我心里就是一惊,阵地上虽有交通壕,有齐全的工事,但都是些地表面上的工事,炮火打来,这些工事还能存在吗?炮火下人怎么藏,仗怎么打?要想活命,就只能往地底下钻,将防炮洞挖到地下深处。既然阎军的防炮洞挖的太浅,防不了重炮,唯一省劲的办法就是利用阎军挖的避弹坑再往深里挖。我就多了个心眼,当即命令各班排抽下一部分同志赶紧挖防炮洞,尽量往深里挖,以炸不塌为准。保证在炮火下,每一个战士都能藏起来。就利用这短暂的时间,我连在防守的阵地右翼交通壕和西北角上交通壕两边,利用阎军留下的避弹坑,向下挖了更深的防炮洞,真起了大作用!炮火一来,全连立即撤入防炮洞内。大家掏洞更是加了劲,你打你的炮,我挖我的洞,这边炸塌,就向那边挖,这个洞炸塌就躲到那个洞去。在临汾老鸦嘴阵地,有门板、檩条,能把阵地转入地下,变地上防守为地下防守;在董村,能利用老百姓的房舍,做成地下工事。而今,在这个土圪垯上,没有任何可利用的,只能依靠交通壕两边这些防炮洞来做防守支撑了。我躲藏的防炮洞就挖在前沿交通壕和右翼交通壕和小洋灰碉交通壕的交汇处。全连进入洞里的同志在炮火下都安然无恙。然而,担任观察警戒的几个同志,牺牲一人,其余都不同程度地负了点伤。

营里别的连队就没有我们幸运了。四连和机枪连在我连火力掩护下仓促撤回炮碉阵地后,根本就没有做防守准备。五连虽在阵地上,但五连的领导没有眼光,心存侥幸,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坐在阎军先前挖好的防炮洞里等着。炮火一来,才知不行,但为时已晚,炮火下伤亡不小。阵地上原有的一些防守工事,被炸了个稀巴烂,没有了藏身隐蔽之所,失去了防守的依托。

晨8时,炮火一过,透过烟尘,敌人在“督战队”的胁迫下,赶羊似地成连成营地向我阵地涌来。阵地前沿二三米高的地棱好些地方都被炮火摧塌,成了陡坡。虽能掩护其向我发起冲击,但也阻挡了阎军像潮水一样的冲锋,使其有劲使不上。针对这一情况,我命令各班安排神枪手射击,优秀投弹手投弹,一个射击,一个压弹夹;一个投弹,一个打手榴弹盖。大部分战士继续挖洞,构筑地下隐蔽工事。成连成排的阎军躲在地棱下,依托地棱、斜坡的掩护往上爬,我们居高临下,占尽了地利。战士们经“龙白整训”,射击、投弹技术大有长进,不少同志掌握了我的投弹绝技,既学会了隐蔽,又打得稳、准、狠。躲在地棱下塌堰下的敌人,被凌空炸响的手榴弹消灭了不少,剩下的早吓得丢了三魂七魄,露头一个,被打掉一个,无法形成攻击力。敌人步兵两个营以密集队形连续冲锋四次,都被击退。阵地前敌人的尸体遍地都是,塌堰前死人竟堆成了一条坡。

敌人第二次反扑被我们打了下去。

敌人被打下去,再组织一次攻势,大约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再次发起攻击。这时多挖一个洞就能藏一个人,就能保存一个战士的性命。有一个战士就能打一个人的仗,就如同在阵地上钉下一个钉。钉下三个人就是一个小组,就是一个堡垒,就有一片阵地,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保住一个班,那就如同堆下一座山,守住阵地的希望就多一分。此时,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本能,挖洞成了一种与死神的较量。团长坚定的话语又一次在我的耳边响起:“没有门板器材也要守住!”我传令各班:注意隐蔽,抓紧掏洞。一要能藏,二要能利用它打。从洞里挖出前出口,既要能隐蔽射击,还要能突然向敌人发起攻击。

第三次反扑,阎军30多门重炮一齐向我轰击,炮火打得又准又狠,就像丈量过一样。在这样的炮火下,不是说有个防炮洞就能活命,而是要将防炮洞挖到地下深处,挖得深,修得坚固,炮弹落到头上才会炸不塌。这一次猛烈炮击,除挖向地下深处的防炮洞外,整个阵地被彻底炸烂了。两米多深的交通壕几乎全部坍塌,许多地段炸得人都爬不过去了,只剩下左中右交通壕连接前沿的三个豁口。前沿(阵地西面)地棱竞被火炮打得塌下去二三米,令人瞠目结舌,火炮的威力真是无坚不摧,叫人惊叹。

10时许,炮火向后一转移,敌人便上来了。

当年担任我纵队司令员的刘忠将军,在《攻克淖马要塞》一文“争夺炮碉”一节中这样写道:“蒋阎军的‘督战队用手枪和刺刀胁迫着他们的官兵,像赶羊似地一群一群向我阵地赶来。开始是一个连一个连地赶,以后就是一个营一个营地赶。战士们刚把面前的敌人打下去,马上就要准备迎击第二批敌人。子弹、手榴弹一排一排地飞舞,敌人一排排得倒下。”

敌人急于夺回阵地,成连成营地往上冲,一上来就是黑压压的一片,给了我们利用手榴弹大量*伤敌人有生力量的好机会。我也和战士们一道用手榴弹*伤敌人。我从小放羊,练就了精准的投掷技术。羊铲上飞出的土块,能打到奔跑的頭羊角上;出手的石子,能打中飞禽走兽,百发百中,堪称一绝,无人能比。不光在全团,就是在全兵团,也没有人敢跟我叫板。从打鬼子起,我还从未遇见过对手,战友们都称我“没羽箭”。在我的带领下,全连涌现出众多神投手,手榴弹投掷技术早已成为我连的强项。阎锡山太原兵工厂造的手榴弹,个大把长,用生铁铸成,据说一个能炸裂成二百六七十块碎片。我们自己造的手榴弹把短量轻,分量比阎军的轻一半,炸裂碎片少,*伤力不大。阎军手榴弹在我手中如同一颗小炸弹,出手几乎能炸倒敌人一个排,威力之大,让对手魂飞胆丧,我让战士们给我和优秀投弹手留着。我投的手榴弹,不光投得远,速度快,而且十分精准。阎军吃了大亏,几名枪榴弹手盯上了我。激战中,我的前额像被什么东西猛地划了一下,脑子一阵眩晕,稍一定神,我又继续投弹,再抓起第二颗手榴弹时,就觉得湿乎乎的有东西糊住了眼睛,用手一摸满手是血。通讯员过来给我包扎,弹片在额头上深深的划了一道口子,口子很深,就差没有划到骨头上,好险呀!弹片若再向后一点,就算光荣了,真是老天有眼!但因伤口太深,虽用布条扎住,鲜血仍不住地向外渗,流得满脸是血,成了红脸关公。静下心来,一看这阵势,就知道阎军拼命了,我们必须作最坏的打算。

刘忠将军与田茂海一起回忆往事

由于阎军炮火对淖马深沟与突破口的封锁,弹药送不上来。子弹、手榴弹越打越少,必须节省弹药!把手榴弹归拢起来使用,缴获的太原兵工厂造的手榴弹全部留给“神投手”们来投。要知道,没了弹药,就只能拼命了!拼命事小,丢失阵地事大!而要节省弹药,只能将敌人放近了打。我立即让通讯员白布石传令各班排长:放敌人上来打,不到近前不许射击,瞅准机会,用隐蔽短促火力突然射击。抽特等射手,优秀射手专打阎军的指挥官,打那些带头冲锋的“铁军基干”。要隐蔽射击,一枪必须打死一个敌人,谁也不许暴露目标,一个人钻一个洞,瞅准机会,狠打猛打。

在右翼我连阵地上,阎军死伤很大,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战士们利用这多半天功夫,依托防炮洞,借鉴临汾老鸦嘴、太谷董村防守的经验,构筑了各式各样的隐蔽工事。敌人不上来不射击,不到近前不射击。这种依托防炮洞的地下隐蔽工事,用突然的隐蔽的猛烈的短促火力打击敌人的办法,使敌人长处尽失,真是一种因地制宜的创造。它让敌人恐惧,让敌人一筹莫展,有效地*伤了敌人,使其形不成攻击力,有效阻滞了敌人的攻势,还节省了弹药。

在四连、机枪连坚守的中部和五连坚守的左翼阵地上,由于没有挖更深的防炮洞,在两次炮火的猛烈轰炸下,阵地上原有的防炮洞几乎全被炸塌,战士们在阵地上再也没有什么依托,钻没有钻处,躲没有躲处,只能依托一些残存的工事作拼死抵抗,仗打的异常艰苦,十分困难,伤亡越来越大。在后沿交通壕的避弹坑里,我营机枪连连长贾理,工作员刘水秀,文书李作舟还有军械员都被炮弹炸死,连部只有卫生员崔保金在外救护伤员有幸活了下来。左翼五连指导员胡斗星也被炮弹炸成重伤(后活活疼死),排长郭忠元、副排长董润福、班长范银堂阵亡。四连在炮火下死伤也不小,排长闫水成、副班长袁福珍阵亡。领导尚且如此,战士们可想而知。

在五连固守的左翼阵地边上,有几眼窑洞引起阎军中有头脑的指挥官注意,他们将人员偷偷地转了过去,隐蔽在窑洞里。十时许,敌人用正面猛烈攻击吸引住五连注意力,冷不防从侧面突然发起袭击,爬了上来,打了五连个措手不及。两面夹击,五连左翼前沿腹背受敌,无法防守,就这样,阵地首先从左翼被阎军突破。

左翼阵地虽被敌人突破,但由于阵地前沿已没有什么依托,我坚守不易,你上来也没法待,只能爬在地上沿残存的交通壕缓慢爬行。因阵地上已没有藏身隐蔽的地方,再加上地棱影响了其向上运动的速度,在侧面火力支援下,阎军两次突上来,因无法立足,均被排长卫兴照、靳泉带领战士们拼死反击,打了下去。但两次从此突破,阎军找到了我们防守的薄弱环节。

敌人第三次反扑被我们打了下去。

11时许,阎军在炮火掩护下,第四次分三路发起反扑。由于敌人发现了我们防守的薄弱环节,集中火力有重点地进行突破。在阵地左翼,因阵地上没有有效的防守依托,阎军依托南面的窑洞,两面夹击,再次攻了上来。突上来的敌人越来越多,其火力也越来越强。五连因伤亡过大,再加上没有有效的防守依托,钻没有钻处,躲没有躲处。猛烈的火炮将部队炸乱、炸散了!让人心生恐惧,害了怕!打仗,首先要想办法让战士们在阵地上待住,有藏身之所,才能谈上打击敌人。防守阵地,要有依托,一旦失去依托,只有步步退却。俗话说的好:打狗还要靠一面墙。失去依托,在蜂拥而至的敌人面前,五连打得十分困难,大部阵地失守。

下午1时许,1/3的阵地上出现敌人。紧接着中部四连防守的地段也很快被敌人攻破。约二三百敌人像潮水一样迫近炮碉,离炮碉只有四五十米了,然而在这个土圪±达阵地上,工事早已被炸毁,攻上来的敌人也同样没有什么可隐蔽依托的地方,暴露在阵地上,前进一步也十分困难。此时,有洞穴依托的战士,依托防炮洞顽强地阻击着敌人。我连前沿跟四连接合部的一个班,只有6个人,是李栓孩、宋二保两个战斗小组。他们依托防炮洞这种隐蔽工事,控制着前沿的一个要点,用短促的侧击火力,阻止住了敌人连续多次的冲锋,给了敌人极大*伤,吓得敌人爬在地上向前爬行。战士们巧用手榴弹,手榴弹拉环后延时5秒才会炸响,守在前沿的李栓孩、宋二保、李铁呼、杨培林就掌握好时间,将手榴弹延时近3秒投出,手榴弹凌空炸响,你就是趴在地上也无济于事。机枪射手李更贞、副射手任永生,依托西北角上残存的小洋灰碉向敌人侧击,机枪口冒出闪烁的火光,被正面的敌人盯上,组长宋二保看到平射炮的炮口冒火,喊他们躲避已来不及,冷不防被敌人的平射炮打来,将机枪炸成两三节,两人当场阵亡。出了这事,也算给了我血的教训,我再不让剩余的两挺机枪作固定位置射击,不断变换位置,不到关键时刻不使用,以免敌人盯上。他们像钉子一樣钉在阵地上,一步也不后退,一直坚持到下午3点多,最后全部英勇牺牲,敌人才爬了上来。而四连五连失去依托的班排战士,只能无奈地节节后退,无法阻挡敌人。面对一个个倒下的战友,在敌人火炮的淫威下,有的人害怕了,成了怕死鬼;有的人恐惧了,失去了勇气,成了懦夫;有的人把战友的死亡变成了一种仇恨,越战越勇,达到了无畏。在重重困难面前,五连副连长郝来喜(该连无连长)胆怯了,害怕了,丧失了拼死坚守的信心。在你死我活的激烈战斗面前,我连一排长梁××,看到四、五连阵地大部丧失,在炮火下发生了恐惧,借口背了一个重彩号,下了阵地。

战争,就是一面镜子,它能照出一个人的灵魂;它又是一架筛子,能筛出真金。

四连五连由于没有有效的防守依托,阵地渐失。这一退不打紧,把后面阻击的队伍也冲乱了,部分战士发生恐惧,从阵地上垮了下去,退下了突破口。我的指导员徐守恭原在师里当干事,没有经过这样残酷激烈的战斗,根本没见过这阵势,在全连的最后面殿后,一看四、五连绝大部分阵地丢失,从阵地上垮了下来,也害了怕,竞被垮下来的人裹着跑下了突破口。下去后,才知全连退下去的仅他和跟随保护他的通信员李宏才两人,自觉羞愧万分。慌乱中,退下突破口的干部战士,被团政治部主任高镇同志顶住,给予严厉的批评,他们又往阵地上返。然而大白天,在炮火下失去隐蔽,还好得了?一颗炮弹飞来,郝来喜连长带领的十人,竟有7人被当场炸死,无谓地牺牲在敌人的炮火下。其余同志冒着敌人猛烈的炮火封锁返回阵地,投入战斗。人常说,知耻而后勇。他们的奋勇反击,守住了后沿交通壕阵地。

此时,正巧阎军的一架小飞机前来助战。飞机上扔下来的小炸弹落在我连指导员徐守恭同志头上,我眼见炸弹将其穿的蓝大衣炸得飞上了半空中,就这样牺牲在阵地后面。哎,这就是战场,生死一瞬间。一回头,熟悉的容颜再也看不见了。他是晋中战役后,因我的搭档赵跃英同志牺牲,我又负伤住了院,连里没了领导,从师里下来的,为人很好,又有文化,跟我也合得来,做政治工作也有一套,就是没有打过什么仗,战场经验太少。我们在一起共事还不到四个月,他就牺牲了。他是从临汾战役以后,仅多半年光景,我连牺牲的第三位指导员。打仗我不靠他,但管理、教育、整训部队离了他还不行。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防炮洞中,哪会出这事。他的牺牲让我心痛,让我自责。我怎么这么没命跟这样的好人共事。他的死,成了我一生中一大遗憾,让我记了一辈子,痛了一辈子。

下午3时,阵地已大部失守,2/3的阵地上出现了敌人,仅剩下我连坚守的阵地西北角、右翼和大部队坚守的后沿的交通壕。我们所守的阵地成了一个斜三角形。在阵地西北角上,攻入我阵地敌人的侧后,就剩下我连三排副排长张全福,通讯员白布石和我三人,在我的身后是我的班长卫保小、郭两旺、贾玉黑,机枪射手史虎孩,小炮班的翟福泰、杨金城,卫生员肖水生和战士们,还有其他连队退过来的战士。

我们手中已无多少弹药,我命令战士们从炸塌的防炮洞里挖寻阎军丢弃下的弹药。能找到一粒子弹,就能消灭一个敌人;挖到一颗手榴弹,就能炸倒一片敌人;即使是一块石头,也能砸死一个敌人。通讯员的双手十指都挖的流出了血,仍在不停地挖、找,每个洞口都堆了一些石头。然而在这个土圪±达阵地上,石头也太少了!

我们已经到了最困难最严峻最危险的时刻,但一步也不能向后退。如敌人攻占突破口,我们将无退路,弹尽粮绝,只能用刺刀、铁锹、石头以死相搏了。但向后一退,敌人就无后顾之忧,将全力夺取后沿交通壕,局面将不可收拾,整个阵地就再也守不住了。一旦丢失炮碉阵地,那么多伤员都在下面的窑洞里,我们将成为罪人。即使战死,也不能后退。即使剩下一个人,也要牢牢地钉在这里。真是“死到临头了”!面对敌人,我早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想尽一切办法,一定要守住这片阵地。”想活命,就得拼命!有它在,阎军腹背受敌,攻击就成不了气候;有它在,敌人攻击后沿交通壕就会受到我们牵制;有它在,我们就有将敌人打下的依托;有它在,我们就能接应打反击战友上来。没有它,我们再想上来,就不容易了,将要付出极大的牺牲。“剩下一个人也要守住这片阵地!我们用鲜血换来的阵地决不能丢!”就在此时,团参谋长江岗传来命令:“我们要坚决打!没有手榴弹用步枪,没有子弹用刺刀,没有刺刀用铁锹,没有铁锹用拳头!”这道命令鼓舞了士气,坚定了大家“人在阵地在”的决心。

团参谋长江岗同志的立功证书

我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坚持!坚持!再坚持!一定要组织带领战士们守住这片阵地,支援后沿交通壕,随时准备接应反击!”跟我打过仗的老战友,都打红了眼,紧盯着敌人。而一些新同志和解放战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的身上,此时我是阵地上前沿位置上最大的官,他们不看我,又能看谁?我深知此时此刻,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他们的斗志和行动。我一直坚守在右翼、西北角、前沿交通壕这三点汇合处,指挥战士们一面打击前沿敌人,一面侧击向后面沿交通壕攻击的敌人。在新战士和解放战士面前,我投出的手榴弹的威力,就如同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会使其恐惧的心情很快稳定下来,投入战斗。因我投出的手榴弹特准,速度快,*伤力大,虽注意隐蔽,但洞穴位置固定,还是让敌人的多名射手瞄上了我。就在我投弹的一瞬间,几颗子弹同时向我飞来,一颗65子弹打中了我的右肩头,子弹穿肩而过,在肩头穿了一个洞。万幸的是65子弹弹丸小,要是79子弹,背部子弹出口处,就会被抓去一大块肉,那可就糟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太原战役中的国民党守军

敌人的重机枪连队也上来了,还从浮土中拖上来一挺苏制带轮子的重机枪。偷眼一看,机枪已架到了炮碉后,离我们仅二十几米。我不由得心里一阵紧张,重机枪在战场上是个厉害的东西,这种机枪一个带子就是250发子弹,它一打响,就跟刮风下雨似的,谁也堵不住,那伤亡可就大了。但我马上镇定下来,心里暗想“盯住它!看住它!打掉它!决不让它穿上带子!更不能让它打响!”我扭身对副排长张全福打了一个手势,“盯住它,上来一个射手就敲掉他一个!”敌人上来一个射手,就用隐蔽的侧斜射火力敲掉他一个,再爬上来一个,再打掉他,前后被我们打掉三个射手。敌人连带子也没有穿上,更没有发现枪是从那里打来的。没有重机枪的掩护,敌人就无法向后沿交通壕、突破口发起攻击,我们就还可再坚持。

阎军越上来越多,四、五连阵地上到处爬的都是敌人。敌人上来也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敌人火炮对淖马深沟和突破口的封锁。弹药上不来,我们得不到补充,只能从阎军倒塌的防炮洞里寻找一些弹药。

一天的激战,枪支的枪栓,不用说拉,就是用手榴弹搕也搕不开,步枪成了烧火棍。

能打的枪支,几乎全是夺取阵地时敌人丢弃在防炮洞里的枪支,算是救了急。真是困难到了极点。此时敌人扔过来的手榴弹反倒成了我们最好的武器。一看敌人的手榴弹飞来,顺势抓住就给敌人打了回去。班长郭丙旺(沁县池堡村人)抓住敌人扔来的一颗手榴弹刚打出去,另一颗手榴弹就滚到其脚下炸响,弹片将其两腿炸伤,右手虎口炸裂,前臂手腕处弹片打了一个洞,血流如注。敌人打来的硫磺燃烧弹又将其两腿和胳膊烧着。机枪手史虎孩爬过来赶紧将其身上火扑灭,我用毛巾将其流血不止的伤口扎住,但鲜血仍不断地向外流,再不下去,止不住的流血也会将其流死。我让他立即下去包扎,但他说什么也不下,继续向敌人射击。我着了急,掏枪命令通讯员立即将其背下。因阵地上人已很少,他坚决不让通讯员背,自己忍痛坚持顺着交通壕往下爬,爬到后面就人事不省了,年仅15岁的小卫生员张明贵吃力地将他背了下去。

在激烈残酷的战斗面前,在生与死的关头,我们不愧為“钢铁第六连”,每一个战士都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英勇无畏,发扬“坚持最后五分钟”的精神,誓死不退,顽强地坚守住了右翼和前沿西北角上的阵地,阎军妄想夺取后面阵地和后沿交通壕的企图终没有得逞,我们为反击赢得了时间。

下午4时许,我团三营剩余人员七连(张永安等11人)和九连(张汉卿等9人)和八连连长赵仁文赶来增援。一二九团二营两个连四连和五连剩余人员也调来增援,营长刘国栋抗战时曾是我的老领导,五连连长鹏飞是我抗战时的老战友。再加上团部人员,他们隐蔽在阵地下面。接到江岗参谋长反冲锋的命令后,在团统一讯号指挥下,我们把手中的手榴弹、手提包全部朝敌人头上砸去,接应反突击的大部队*了上来。全连和退在我连阵地上的所有人员,除不能动的重伤员外,一律上刺刀,我身先士卒,带领战士们从敌人的侧后*出,“*!”一片喊*声震天,两面夹击,我们与敌人展开了一场肉搏战。

蒋军三十军和阎军真是多年训练有素的部队,尤其是阎军,毒化教育很深,铁军基干甚多,与我们展开了激烈的拼*。由于阵地上浮土过膝,在这种阵地上拼刺刀,我也是第一次。每个人的双腿有多半截子陷在土里,顾了枪,顾不了腿;顾了腿,顾不了枪。敌人陷在土里,我站在浮土上,居高临下,枪借人力,人借地势,我拿出拼刺刀的绝技,闪转腾挪,上跃下跳,接连刺死三个拼死顽抗拒绝放下武器的铁军基干头目,令敌人大惊失色,吓得直往后退,乱了阵脚。一连一排副排长宋士明打完手榴弹,马上拿起一把铁锹,朝敌人的头上砍去,砍的敌人抱头鼠窜。在我们的刺刀、铁锹下,敌人丢了魂,吓破了胆,残敌像羊群一样,发生溃乱,再也顶不住我们的冲*,纷纷夺路逃命。我们的炮兵也朝敌逃跑的路上射击,步炮协同,将阎军打了下去。

将蒋阎军打下去后,运输队送上来了弹药。送弹药的好些都是团机关人员,许多都是我的老战友,见了他们,我激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们知道我在阵地上,没有弹药就死定了!怎能不着急!这些弹药是老战友们不顾一切,冒着敌人的炮火封锁,拼上性命送上来的“救命弹”,是战友情。这一次反击,是一场硬拼*,拼刺刀,那是两命实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们也伤亡不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将敌人的*气、勇气彻底拼了下去,还是值得的。

这一次打退敌人,我心里更加明确,只要我连坚守的右翼和西北角阵地不丢,敌人上来就会受到正面和右翼两面夹击,其攻势就会减半。就会受到我们的威胁,牵制,就成不了气候。那时,我虽没有读过什么兵书战策,但我从小放过牛,牛有两只犄角,连金钱豹也怕它,这就是团长讲的“犄角之势”。

下午5时,敌人估计我立足未稳,又组织了一次反扑,还是从阵地的西南面(原五连防守的地段)突了上来。但这一次不同上次,我们有了弹药,这仗就好打了。我们依托藏身洞这些支撑点,用纵横交叉短促火力夹击敌人,攻上来的敌人心惊胆颤,也再没有先前的战斗力和勇气,遭我突如其来的火力袭击,再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无法在阵地上立足,再次被我们打了下去。

此时,太阳刚好落山。

阎锡山第9总队赵瑞和40师师长许森亲自督战,倾40师全部、8总队残部、30师一部共5000余人,在凶神恶煞督战队的威逼下发起猛烈反攻,炮火之密集从未见过,电话线被炸得只剩下一尺长,战斗非常胶着、惨烈,没有手榴弹用石头砸,没有子弹就用刺刀拼、用铁锨劈,战斗中,我44旅政委李培信不幸牺牲。经过一场场血战,我军在付出惨重代价后,终于守住了阵地。

11月11日,在杨诚(原阎军第9总队司令,后任绥署*军中将参谋处长,晋中战役中和赵承绶一同被俘。杨城、赵瑞是太原北方军校的同学,同在赵承绶手下当差,深得赵信任。杨诚去淖马连写两封信做赵瑞战场起义工作,终于获得成功。)的努力工作下,赵瑞率第8总队残部600余人战场起义。

太原战役中的国民党守军

我15纵队占领淖马全部阵地后,纵队司令员刘忠来到主阵地察看,见浮土没膝,没有一颗完好的树,没有一株完整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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