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钱成熙
无论是生还是死，安东尼·伯尔顿都是传奇。44岁时，一直是个普通大厨的他出版了讲述厨师行业内幕的《厨房机密档案：烹饪深处的探险》，大获成功，一举成名。从此，他成了当代最著名的美食作家和旅行美食节目制作人之一，无论是著作还是讲述旅行美食经历的电视节目，都深受大众欢迎。
安东尼·伯尔顿在旅游美食节目中为人所熟知
然而，2018年6月，在法国拍摄新一期《安东尼·伯尔顿：未知之旅》（Anthony Bourdain: Parts Unknown）时，他被发现在酒店房间中上吊自*。
安东尼·伯尔顿没有留下任何遗言，这也使得他的死成了永恒的谜团。他死后，他的亲朋好友，乃至观众和读者，都在追问，到底是为什么，使事业如日中天的他放弃了生命？安东尼·伯尔顿在镜头前开朗、大胆、坦率，但他的内心深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自*的3年后，一部关于他的纪录片《奔忙者：一部关于安东尼·伯尔顿的电影》（ Roadrunner: A Film About Anthony Bourdain）在7月上映。本片导演摩根·内维尔在安东尼生前与他并不相识，但通过大量对安东尼亲友和同事的采访，他试图塑造出一个真实的安东尼·伯尔顿的形象，用《纽约客》的评论来说，就是“既是英雄，也是恶棍，有时像个孩子，有时深深厌世。一个不落俗套的破碎的天才。”
《奔忙者：一部关于安东尼·伯尔顿的电影》官方海报
纪录片从安东尼成名那年说起，我们可以看到他的第一次巡回售书，刚开始遇见粉丝，意识到自己可能成名了的场景，内维尔说，在成名的十字路口，安东尼“就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一样目瞪口呆、惊慌失措。”这些珍贵镜头来自于内维尔偶然发现的由摄影师德米特里-卡斯特林（Dmitri Kasterine）为一部从未发行的纪录片拍摄的内容。他说，感到自己发现了一枚宝箱。“这是他过去生活的最后留存，伯尔顿得到了他一直想要的一切：财富、旅行和自由，这为他找到了幸福吗？当然没有，因为幸福并不来自于外界。”
内维尔告诉《纽约客》的记者，他认为安东尼他在电视上扮演着自己，为了掩盖他内心的不安全感。“他有冒名顶替综合征，不相信自己的能力，觉得自己不值得获得成功，觉得有朝一日会被识破是个骗子，一切都可能消失，我认为，他不断奔跑前进的原因只是希望下一件事会让他快乐，或者会解决他生活中的某些问题。”
纪录片中，受访者依次出现，包括安东尼·伯尔顿的前妻、经纪人、制片人，有人说，他们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他们对安东尼的看法。前妻说，安东尼一年中有250天都在外面，很少能与家人们在一起。餐馆老板，同时也是美食节目明星的张锡镐（David Chang）和安东尼是好友，他告诉观众安东尼有时非常伤人，经常拿他人出气，还说自己成不了一名好父亲。安东尼·伯尔顿的摄制组则谈到了他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里多么喜怒无常。而该片引起巨大争议的一幕也出现在访问环节，艺术家David Choe朗读了安东尼发给他的一封邮件，然后声音渐渐变成了安东尼自己的声音：“……我的生活现在有点糟糕。你很成功，我也很成功，我很好奇，你快乐吗？”
这当然不是安东尼本人在读信，内维尔提取了安东尼·伯尔顿的十几个小时的录音，交给了一家公司，用计算机模拟出了他的声音，阅读了这封信。有批评的声音指责，这一操作违背了纪录片的原则。不过也有评论说，这不就是安东尼·伯尔顿自己节目的风格吗？在旅行中拍摄视频，事后用记忆和想象为它配音。安东尼本人曾在采访中说：“我很乐意撒谎。”记者追问他，什么是他的职业底线。他回答说：“这不是一个诚信问题，这是一个虚荣心问题。”
影片中有一幕让人印象深刻，在《安东尼·伯尔顿：未知之旅》的一集里，安东尼站在一条河中，河水被一头刚被他用长矛*死的猪的血染得通红，血红的河水冲刷着他的脚踝。镜头一转，却是颁奖典礼上人们穿着高跟鞋的脚，紧接着是穿着晚礼服的安东尼，对着镜头眯起了眼睛。
影片在此隐晦地提出了一个问题：哪个才是安东尼真正的工作，讲故事，还是卖故事？
纪录片捕捉到了安东尼·伯尔顿晚期的苦闷和焦虑，但回避或忽略了一些重要却困难的问题：他是瘾君子吗？《厨房机密》的版税给了谁？他父母的失败婚姻对他的婚姻观和事业观有何影响？
在探讨他为何自*的问题时，该片暗示，安东尼生命最后阶段的女友，意大利著名女演员艾莎·阿基多可能起到了很大作用。他曾经的同事们回忆起安东尼·伯尔顿对她的迷恋，以及她对他的极大影响。在拍摄《未知之旅》香港篇时，他让艾莎担任导演，引起了团队的极度不满。一位好友回忆说，安东尼给她写信，说他和艾莎的关系会“结束得非常，非常糟糕。”
安东尼·伯尔顿在香港
然而，艾莎·阿基多本人的存在却被忽略了，内维尔不仅没有采访她，甚至没有给她打过一个求证的电话。这也引来了不少批评的声音，认为她被单方面地塑造成了一个“小野洋子”的形象。
无论如何，《奔忙者》的结尾让人动容，朋友们探讨他为何会自*，“我不认为他是个残忍的人，但这种（行为）是如此的残忍。”他的朋友，音乐人艾莉森·莫莎特说。有人在镜头前哭了：“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纪录片中的安东尼·伯尔顿是动人的、情绪化的，网上的一条评价说，观看时感到自己“在补参加安东尼·伯尔顿的葬礼”。内维尔本人也认为，拍摄这部纪录片不是为了回答，“我希望这部电影在某种程度上是宣泄性的——不需要有一个十全十美的答案，但可以帮人们梳理他们的感受。”
《安东尼·伯尔顿：未知之旅》的第二季到第十一季目前可以在bilibili上免费观看。
责任编辑：徐颖
校对：刘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