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临王府就派人来接萧长歌,蓝色的马车停在冥王府的门口等着她。
正用着早膳的苍冥绝看了看一脸平静的萧长歌,冷冷地吩咐江朔:“去把临王府的那些人赶了,告诉他们,得了空冥王妃自会过去的。”
自从上次临王府的小厮在冥王府门口又是磕头又是哀求地求了萧长歌去之后,江朔对临王府的人就没什么好脸色。
现在又换着花样,天天早晨都停了马车在门口,江朔巴不得把他们通通赶走,得了命令,立即出了门。
“干什么啊?人家来一趟也不容易,更何况这样一来难免会打了段贵妃的脸。”萧长歌皱眉说道,便唤了江朔回来。
“去,不许回来。”苍冥绝说完推了手里的碗筷,懒散地斜昵着眼看向门外。
江朔应声去了。
他难得这样**,不知今个怎么和门外的小厮有仇一样,非要赶了小厮回去,临王府来人对于她来说不过就是一辆免费的接送专车而已。
“打脸又如何?你是冥王府的人,再怎么样她也不敢说什么,先用膳。”他见萧长歌鼓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往她碟子里夹了一块豌豆黄。
晶莹剔透的黄色看上去甚是赏心悦目,与白色的碟子交相辉映,这一块豌豆黄就能将自己原本要准备的长篇大论通通泯灭了。
“但是毕竟我现在是临王的大夫,救人本就是要负责任的,他们这么做也没错。”吃了豌豆黄,萧长歌的心情适时好了起来。
“我会派人送你去的。”苍冥绝说完,便吩咐一旁的魅月去让管家准备马车。
不知是因为苍慕修表现出来对她的觊觎,还是这几天她的眼里老是关心着苍云暮的病情,苍冥绝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握不住她了。
他只能让她周身都充斥着自己的气息,让她时时刻刻都记得自己就在她的身边。
或许是因为身体上的缺陷,令苍冥绝有种她随时都有可能会溜走的感觉,他没有那么大的把握能让萧长歌时时刻刻都待在自己身边。
用完了早膳,马车已经候在门口,她照旧不让魅月跟着自己,而苍冥绝看她离开之后,让魅月偷偷地跟了上去。
进了临王府,换上丫鬟递过来的防菌服,萧长歌第一件事就是去地窖看看橘子生菌生的怎么样了。
一进地窖,阴暗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丫鬟一面点着灯领着她下去,一面解释道:“这个地窖的底层有水,比较潮湿,平时也没有用,正好这次用来放置橘子,发霉应该很容易。”
走完台阶,迈过一个比较宽广的地面,丫鬟提醒道:“王妃小心。”
原来下面又是几阶的台阶,萧长歌就着灯光走下去:“这样一来,橘子发霉的进度就能快点了。”
终于走到了底层,四四方方的阴暗地窖让手中的灯笼也变得阴暗起来,一筐橘子摆放在地窖的角落里。
每走一步,就能听到脚底下吱吱呀呀的水声,这水渗的这么严重!
靠近橘子已经能闻到发霉的气味,萧长歌低头一看,橘子发霉发的差不多了,越早培养对于苍云暮的病就越好。
她指了指这框橘子,“差不多了,抬上去吧。”
那人应了是,唤了另外一个丫鬟,两人一起合力抬了上去。
放到了这个勉强被萧长歌称为实验室的地方,便让她们出去了。
这下培养基已经可以做成了,只要将霉菌放在培养基里面培养成一种抗生素,注射进苍云暮的体内形成抗体。
这下就要静心地等待培养基的变化。
“王妃,贵妃娘娘请您去一趟。”门外传来丫鬟的敲门声。
她已经说过自己在实验室的时候不要过来请她,段贵妃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况且之前从来没有在这个时候叫过她。
“可有说何事?”萧长歌问道。
丫鬟立即回道:“娘娘倒是没说什么事,只不过皇后娘娘也来了。”
叶皇后也来了?这倒是有趣了,一个唤母后,一个是亲娘,两人碰到一起不知道会撞出什么火花。
放下手里的东西,萧长歌走出了门。
一副皇后仪仗摆放在门口,凤舞在黄色的锦布上,身着宫装的宫女太监站了两排,他们与临王府里面清一色的蓝色防菌服格格不入,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了里面坐着的是谁。
作为养了苍云暮这么多年的母亲,又是一国之母,来看望他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她听说,叶皇后和段贵妃表面的关系很好,可暗地里不知道较劲了多少回。
要论当年宫中最受宠的还是苍冥绝的母亲,倾国倾城的宸妃鱼尺素,不过听说正是因为她的圣宠优渥,才会被人嫉妒在心,暗害了。
而年幼的苍冥绝也被人害成了现在的这副样子。
遥想当年的皇宫争斗,几乎赔上了性命,赔上了女人一生的青春,甚至还赔上了自己的后代。没人能想到,表面上风光无限,高高在上的宠妃皇后们,日子过的没一天安稳。
萧长歌忍不住心里一阵冷笑,若是换作自己,她才不会这样过一生。
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坦然地走了进去。
“皇后娘娘吉祥,贵妃娘娘吉祥。”萧长歌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仪。
一声妖娆妩媚的声音从上座传来,“免礼,坐吧。”
“谢皇后娘娘。”做足了礼数之后,萧长歌坐到左侧的第一张椅子上,立即来人为她奉茶。
萧长歌浅浅地珉了一口茶水,才抬头看向了上座的皇后,她一身明黄色的凤袍着身,金边绣祥云瑞气的金凤大气磅礴地镶嵌在明黄色的袍子上,袖口领口上一样都用了金丝线纹边,脖颈间戴了一串玲珑剔透的翡翠项链,一看就是上等品。且不说她头上插着的珠宝玉饰已经数不胜数,唯有耳朵边上那两颗珍珠尤为刺目。
她看着叶皇后这身打扮,突然觉得当皇后也是累的很,光是数不清的玉饰珠宝就能将人压的喘不过气来。
相反,她对面坐着的段贵妃因为这几日连日奔波于临王府之间,玉饰戴的少了,人也清减也不少。
两人一对比,就显得段贵妃才是真正的慈母,为了儿子是真的断肠了,而叶皇后这个名义上的母后,这样的打扮根本就不把还在病中的儿子放在心上。
萧长歌心里冷笑了一声,孰是孰非已经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皇后娘娘,临王感染天花,极为容易传染,我自己制作了一种防菌服,可是防止天花感染,不如我让人给您穿上吧,以防万一。”萧长歌好心地说道,正唤了人:“明月,你去……”
还未说完,就被叶皇后尖细的声音打断:“不用了,本宫不信那东西,你们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地应对临王的天花,若是真的研究出了药物来,比什么服都管用。”
“姐姐,这冥王妃的防菌服还是有一定用处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为了防止不测,您还是穿上吧!”段贵妃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她话里透露着恐慌。
段贵妃这小心翼翼的样子落入叶皇后的眼里,她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妹妹,你看一个天花就把你吓成这样,你平日的威风都到哪里去了?”
嘲讽着段贵妃,还不忘时时刻刻踩萧长歌一脚,“冥王妃你的医术了得,治好了太子的病情,但是天花这种东西很危险,你会治吗?”
萧长歌躺着也中枪,这下她总算明白叶芳雪屈尊来到这个危险的地方是为了什么了。
左不过是为了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治好苍云暮,要是自己表现出一丝没有把握,说不定这罪就定下来了。
越是明白地透彻,就越是感觉到危险无处不在。
“皇后娘娘,请您相信我,区区一个天花,难不倒我的。”萧长歌巧笑倩兮,丝毫不因为叶芳雪贬低自己的医术而不高兴。
“本宫自然是相信你的医术,但是本宫今日也带了太医过来,尽一尽本宫这个当母后的本分,多个人多份力量,就让徐太医为临王看看吧!”叶皇后说完,一拍手,门外面已经进来一个人。
那人身着太医朝服,蓝色的长袍腰上系着一根白玉带,背着一个破旧的医药箱,他年纪已过半百,一看就是长久行医的人。
“参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冥王妃。”徐太医朝着众人行了一礼。
一旁的段贵妃一直在装隐形,尽量刷低自己的存在感,让叶皇后以为她为苍云暮伤透了心,没有心思再和她争。
但是这徐太医一出现,她就立即清醒过来,她没有忘记和萧长歌的约定,不能随便让太医给苍云暮用药。更何况这个太医是叶皇后带来的,那就更加不能相信了。
“起吧,徐太医你进去看看临王的天花怎么样了。”
段贵妃倒也利索,见徐太医真的要进去为苍云暮治病,当下就让丫鬟拦住了他。
“多谢姐姐的好意,不过现在暮儿还没有清醒过来,恐怕现在不方便让徐太医看病了,还请徐太医先回去吧。”说着,段贵妃已经站了起来,一改刚才低微的脸色,和叶皇后较起劲来。
叶皇后目光忽而冷冽起来,冷锋扫向了段贵妃,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出火花来。
“徐太医,还不快去!”叶皇后冷冽地说道。
受了指令,徐太医作势就要往苍云暮的房间里闯去,段秋烟连忙唤了丫鬟,“明月,彩霞,你们快去把他拦住。”
明月,彩霞都是段贵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做事颇有点她的风范,雷厉风行地就将徐太医拦了下来。
徐太医年过半百,有心无力,更加不敢和贵妃娘娘的宫女发生碰撞,一时间求救地看向了叶皇后。
没想到段贵妃已经敢明面上和自己作对了,叶芳雪连连说了三声好好好,就厉声唤了自己的太监宫女两排人进来。
指着拦在徐太医面前的明月和彩霞说道:“段贵妃两个婢女以下犯上,尊卑不分,拖出去,杖毙!”
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明月和彩霞一听杖毙两个字眼,不死也要晕倒,年纪轻轻还没熬到出宫嫁人的年龄就要惨死在这里,怎么着也不能啊!
便伸手推了来的宫女和太监,那些宫女都是叶皇后养在身边的人,有点她的风范,一巴掌就赏了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你个贱骨头,皇后娘娘说的话也不听,是不是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
段贵妃气的快要犯心脏病,捂着胸口看着打人的宫女,气喘吁吁地说道:“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你们当本宫是死的?说杖毙就杖毙,说打耳光就打耳光?”
叶皇后哪里理会她?坐在一旁,喝着茶欢快地看好戏。
“都住手!你们快去拦住他们,临王府也是他们一群贱婢能够撒泼的地方,都把本宫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段贵妃沉不住气站了起来,挥舞着手里的帕子,又不敢上前分开她们,火急火燎地站在一边。
双方阵势都很猛,一边是蓝色防菌服阵营,一边是内宫服制阵营,双方已经掐起架来了,倒是难为了徐太医夹在中间,左右都受攻击!
萧长歌见高高在上,端着架子在看戏的叶皇后丝毫没有想要喊停的想法,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走到门口,拿起门口放着的一把长棍,在手上拍了拍试试坚硬度,又在地上跺了跺,觉得可行,便握着棍子冲进了厅里。
这吵闹地不可开交,混杂的人群根本看不清脸,萧长歌面无表情地一棍子招呼下去,管她谁是谁,猛地往内宫制服那边敲打着。
“这里是临王府,临王还生着病,病人需要休息你们知不知道,跟一群疯狗一样吵什么吵?”
萧长歌找了个最直截了当的办法,也完全是一种“打狗不看主人”的行为,把一群人的上上下下都骂了一通。
这些宫女太监吃了瘪,挨了打,但碍于萧长歌的身份也不敢说什么,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宫人,不一会就一溜烟地跪了两排。
这一棍,也是打通了叶皇后的任督二脉,她至今才发现原来冥王妃也有这么泼辣的一面。
“现在知道跪下了?全部都给我退出去。”萧长歌清秀的脸庞因为刚才的动棍泛出了红色,额边的发丝有几丝淘气地落了下来。
她手里拿着长棍指着跪着的宫人们,倒也有几分气势,凌厉的目光一一地扫遍底下的宫人,他们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叶皇后缓缓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高傲冷然地环顾着四周,目光落到了萧长歌的身上,带着些许震惊和愤怒。
“本宫倒瞧不出来冥王妃还有这份胆量,竟敢命令本宫手底下的宫人?若是本宫禀告给皇上,你说说会有什么罪呢?”她冷漠的声音中带着几丝悠闲之感,似乎在说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样简单。
萧长歌哪里怕她,扔了手里的长棍,不快不慢地坐到椅子上,拿起旁边的手帕轻轻擦拭着手指,“皇后娘娘,您带着一堆宫女太监来到临王府闹事,全然不顾病危的临王,身为一国之母一点仁爱之心也无,我相信皇上英明睿智,谁对谁错自然一清二楚。”
“你你,好你个冥王妃……”叶皇后被她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气的胸口上下起伏。
而一旁的段贵妃见状也平复下来,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仿佛这场闹剧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小插曲。
“七弟这里可真热闹,母后,贵妃娘娘都在啊!看来儿臣是来晚了。”一声清朗动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这声音分外耳熟,还没去猜是谁,人就已经大步大步地走了进来。
苍慕修身着一身白色简装,腰间束条白玉带,头上一根青玉簪子绾发,风度翩翩,气宇非凡,脸色也不再是从前的苍白。
今天的临王府果真分外热闹,先是皇后大驾光临,再是太子亲临现场,不知真是兄弟情深还是为了其他。
“修儿,你怎么来了?快坐,你七弟感染天花,若是无事,还是不要来了,你的心意大家都知道。”叶皇后神情微带紧张,这好不容易将他从小的的病治好了,再得了天花可怎么了得?
听叶皇后这么说,段贵妃的脸色可是冷的不能再冷了,而萧长歌也明白了什么叫做护子心切,她可以带人来这里闹事,却不让自己的儿子身临危险之中。
可是,苍慕修的脸色却一点一点地冷冽下来,“母后,七弟是我的弟弟,,他感染天花我这做哥哥的来看看他又有何妨?若是我今日不来,才是真正断了我们的兄弟情分。”
“修儿,你……”
“母后,儿臣还未进门时就看到了您带着宫人来到七弟府内,冥王妃也说了七弟生病需要静养,您还是回宫吧,这里有儿臣替您照料着。”苍慕修果然有太子风范,说完就唤了她的贴身宫女玉芝进来,“伺候母后好生回宫,若是出了什么事,唯你是问。”
好你个萧长歌狐媚子,定是你对我儿下了什么妖术!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的亲娘。
果然还是儿子有用,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叶皇后回去。段贵妃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看,她自然知道苍慕修不会为了自己,那就是为了……
她心下一震,该不会真的是……但是没等她质疑完,苍慕修就已经施施然开口:“贵妃娘娘,母后只是一时气急,儿臣替她赔罪了。”
段贵妃嘴里连连说不会不会,他又道:“儿臣想看一看七弟,不知可否?”
“可,就在里面,去吧。”
说罢,苍慕修朝着段秋烟一笑,余光却看向了萧长歌,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往内间去了。
萧长歌也回了实验室,叶皇后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阻碍她对苍云暮治病的进度,这下被苍慕修不软不硬地打了回去,想来也没不会再来了。
而段贵妃低头思索了一会,叹了口气去了东院。
将提取好的青霉素放进培养基里培养成抗生素,萧长歌伸了伸懒腰,再抬头,已经日落西山了。
外面的红光透过纸糊的窗户洒进实验室,斑驳陆离地为地面长桌点上一层明亮的装饰。
按照这样的进度下去,明日就可以提取抗生素为苍云暮注射了。
萧长歌脱了身上的防菌服,出了临王府的大门。
还没有上苍冥绝派人来接的马车,等候多时的苍穆修走上前来,朝她一笑。
苍慕修走近了她,还没等她行礼,就虚扶了一把,连忙道:“对我不要行这些虚礼,若真要计较,应该是我对你行礼,你救了我一命,还没感谢你呢。”
如此客气又彬彬有礼,像极了一个诚心诚意想要感谢的样子。
可萧长歌却退后一步,有些疏离地说道:“哪里,这是我们之间约定好的事情,本来就不存在什么谢不谢的。”
“不,”苍慕修又朝她走近一步,“做人要有道理,不论怎么样,我都应该感谢你。”
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红木打造成的盒子,外面雕刻了一层龙凤盘飞的精致雕工,边上镶了金丝,一看就是宫廷上品。
打开,里面出现一只金色的手镯,手镯上面雕刻着一只凤凰,色泽明亮,虽然萧长歌是外行人,但一看就知道这个一定价值不菲。
“长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如若不然,我宁愿自己再次身受重伤,不治而亡!”苍慕修的话让她震惊地说不出话,愣神的功夫,金属质感的镯子已经滑上了自己的手腕。
什么意思?他用自己生命来威胁她戴上镯子?
“你这样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下次就算你身受重伤,我也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你的身上,这个镯子我确实不能要,你送给应该送的那个人吧。”
萧长歌正要褪下手里的镯子还给他,身后就出现了一声冷笑。
从苍冥绝的角度看去,正好将萧长歌褪镯子的动作挡住,从而看到苍慕修贴近她的耳侧在低语些什么的样子。
这声不屑,冷笑传进萧长歌的耳里,她猛地回头,就看到了目光冷冽,嘴角冷笑的苍冥绝。
“好一副你侬我侬,情深义重的样子。”苍冥绝冰冷的声音不带一点感情,目光瞥向了萧长歌手腕上的玉镯,目光忽而更加冷冽起来,“看来是本王打扰到你们了,你们继续!”
说罢,猛地调转轮椅往前滑去。
萧长歌有那么一瞬间的无措,瞪了一眼苍慕修,立即追了上去。
而身后的苍慕修看着两人,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消失殆尽。
这是萧长歌第一次见到苍冥绝生气的样子,从她追着他一路到了冥王府里,他都没有说一句话。
整个人如同浸在寒冬腊月的水里,浑身都散发出一种冻人于十米之外的冷气,简直比最低度的空调还冷。
萧长歌急得全身暴躁,明明她和苍慕修没有发生什么,却被他看到无法解释的那一面,他来的是那样恰巧准时。
魅月和江朔面面相觑,走路都打着飘,前几日还说王妃王爷恩爱来着,今天怎么就吵架了?
“冥绝,我和太子真的没有什么,你刚才看到的都不是真的。”萧长歌追着他进了书房,着急上火地解释道。
“没什么?不是真的?”苍冥绝突然停下来看着她冷笑一声,什么时候她也变得这么会演戏?
他猛地握住了她带着玉镯的手腕,轻轻地摆弄着,苍凉道:“刚才我见到的都不是真的?那你好好地告诉我,这个玉镯是从哪里来的?”
他自始自终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的优秀美貌让所有人觊觎,那人不是别人,竟是自己的兄弟!
那个玉镯代表什么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他却一清二楚,否则,他也不会这么生气,不仅仅是气愤萧长歌,更是气愤自己。
“我会还给他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他的东西。”萧长歌说罢,伸手去摘手上的玉镯,可是那玉镯好像不愿意被褪下,锁的紧紧的,褪着褪着,她的目光有些酸涩。
凭什么她就该这样低声下气地讨好他?凭什么她就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主见?
萧长歌的手腕上渐渐地出现一个红色的印记,她右手缓缓地放下,这个玉镯她会褪下来的,但是不想当着他的面褪!
她和苍慕修之间清清白白的,为什么要解释证明那么多?
她行的端,坐的正,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的事情她也不愿解释那么多,既然两人相爱,就应该相信对方不是么?
“我最后说一遍,我和太子之间没有什么,你信则信,不信则矣。”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很好,泪水没有流出来。
信誓旦旦地说罢,转身就要离开书房,还没走到门口,里面就传来一声“砰”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萧长歌身子一怔,强忍住想要回头的**,昂首挺胸地迈步出院子。
还没有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急切的轮椅滑声,一声冰冷急促的声音响在身后:“你要去哪里?给我回来!”
萧长歌也学他冷笑:“我去哪里重要吗?我说了你信吗?”
“是急着去会情郎吧。”嘲讽轻蔑的语气从苍冥绝的口中传出。
不管方才苍冥绝怎么质疑她,她都可以坚持,可是现在他一句话,就把她从天堂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她咬牙回道:“是又怎么样?”
苍冥绝猛地闭了闭眼,双手紧紧地扶住轮椅的扶手,强忍住自己控制不住想要上前伤害她的想法,他的目光急剧地收缩着。
“王爷!”江朔见状不对,连忙上前劝慰,“王妃只是一时生气,口不择言而已。”
而魅月连忙上前拉住了萧长歌,这个时候只能先把两人的情绪安抚下来。
他们是时时刻刻都暗地里跟在萧长歌身边保护她的,对于苍慕修在临王府门口做的事情他们看的一清二楚,深知萧长歌和苍慕修之间并没有什么。
萧长歌眨了眨眼睛,眼眶不争气地红了,手掌在衣裙两侧握成拳,紧紧地攥着裙子。
她正要迈步出去,身后传来苍冥绝的咆哮声:“站住,没有本王的允许,你哪也不许去!”
她吸吸鼻子,不屑地反问:“怎么?我又不是你豢养的宠物,凭什么听你的?”
“就凭你是冥王妃,本王的王妃,你就应该听我的!”苍冥绝冷傲地说着,轮椅已经滑到了她的面前,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一只手推着轮椅,大力地冲向了前方。
不顾她的挣扎,打骂,苍冥绝一言不发,冷冷地直视前方,直到了西院的库房门外,拿出钥匙让小厮开了门,进了里间才松开她的手。
这里是冥王府的库房,之前萧长歌有跟着他来过一次,只是他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库房里点上了灯,小厮掩上门退了出去,苍冥绝冷冷地瞥了萧长歌一眼,冷漠的眼神让她觉得眼前的人是那么地陌生。
里面堆放着几十个二十多寸的榆木雕花箱子,个个都纹了金边,苍冥绝一一地将箱子打开,金光闪闪的珍珠翡翠如意一一呈现在她的眼前。
原来这个就是古代土豪的世界!用箱子装上价值连城的珠宝,再锁到库房里派上几个人看守就行。哪里像现代的银行,钱塞进去都是看不见的。
“挑!”苍冥绝指着这里的箱子,冷冷道。
萧长歌愣神了几秒钟,突然间不屑地笑了起来,“原来冥王您能拿出来的就只有这些东西了?这还真比不上我腕上的玉镯子好看!”
她从来最恨以钱收买人心,头一次对苍冥绝说了谎话。
她的确很不喜欢手上的玉镯,但是她也想**苍冥绝的锐气。
“是吗?”苍冥绝的目光更冷了。
他缓缓地滑到萧长歌的面前,执起她的手腕,覆盖上一层纱织手帕,猛地将镯子褪了下来。
在萧长歌握着手腕震惊之时,他将玉镯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随手拿起箱子里的一块水晶石,对着玉镯猛地砸了下去。
玉镯“啪”一声,应声而碎。
苍冥绝冷笑一声,丢了水晶石,推着轮椅出去了。
微风轻轻地卷进这个幽暗的库房,几缕烛火明灭不定。
萧长歌眨眨眼睛,单手撑在桌子上,低头看着四分五裂的玉镯,忽觉得心里明快了许多。
各式花样的灯火瞬间亮了起来,各宫各院都燃上了蜡烛,将黑暗的夜晚照亮。
一宫的院子门外,一个穿着浅绿色宫装的宫女手里端着一碗燕窝,在门口徘徊犹豫,迟迟不敢进去。
一个身着绿色宫装的宫女从院子外面走来,见她鬼鬼祟祟地在门口转着,连忙拍拍她的肩膀:“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待宫女转过身,有些害怕地低声说道:“玉芝姐姐,我正要将燕窝送给皇后娘娘,可,可是院子那边还有火要看,所以,所以……”
这个宫女玉芝是认识的,她是从别处新调过来的,胆量不大,手脚也不利索,好在人实在,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玉芝皱眉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去吧去吧,我来端给皇后娘娘。”
还没等敲门呢,里面就传来一声大喝,接着就是碗杯“噼里啪啦”破碎的声音。
今天叶皇后脾气不好,难怪人人都不敢上跟前去伺候。
玉芝推了门进去,一只杯子正好砸到了她的脚下,她淡定地越过那只碎掉的杯子走了进去,将燕窝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低声道:“皇后娘娘息怒,先喝点燕窝吧!”
叶皇后挥舞着手里的扇子,不耐烦地瞥了一眼燕窝,怒气冲冲地道:“端出去砸了,本宫不想喝。”
只要一想到中午在临王府受的那股子气,她就觉得浑身都被浊气堵了。
“娘娘,再怎么生气您也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您一晚上都没吃东西了。”玉芝说道。
“本宫吃不下,没想到萧长歌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竟然让修儿都帮她说话,来对付本宫,实在伤心啊!”叶皇后叹了口气。
玉芝连忙劝慰道:“太子孝心十足,哪里会帮着外人来对付娘娘?不过是因为冥王妃救了他一命,他心里有所谢意而已。奴婢看得出,太子还是对娘娘很好的。”
宫中这么多人,也只有玉芝能在叶皇后的耳边说句话了,也只有她说了,叶皇后才能听两句。
叶皇后冷哼一声:“那个小贱蹄子,仗着自己救了修儿一命,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都快爬到本宫头上了。”
能让苍慕修都帮着说话的人可不多,可她萧长歌偏偏就是其中一个,她不仅得了苍冥绝的宠爱,还企图霸占苍慕修的心?
“娘娘,就算借她几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啊,您是一国之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不过仗着太子偏帮她,逞口头之乐而已,不足挂齿。”玉芝不住地贬损着萧长歌。
叶皇后抚额叹气:“修儿可真是糊涂,她是冥王的王妃,无论怎么样也不该去招惹她啊。”
“娘娘,您先喝口燕窝,奴婢替您想想办法。”玉芝低头将燕窝推了过去。
叶皇后赏识地看了她一眼,有这个丫鬟在自己身边可真是好,不仅有主意,还没有二心,处处为了自己着想。
喝了几口之后,便撂下汤匙,玉芝递上湿帕擦嘴。
之后便悄悄地附到她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了两句话。
叶皇后一边听,嘴角勾起一抹深沉的笑意,不住地点头。
等到玉芝说完之后,她顺了顺额头上的碎发,端正了坐姿,笑意盎然:“玉芝啊,你说本宫应该赏你些什么好呢?”
玉芝听了赶忙磕头跪下了,连续磕了几个头之后才道:“奴婢哪里还敢要娘娘的赏赐,娘娘的赏识对奴婢来说就是最大的赏赐了。”
听完玉芝奉承的话,叶皇后笑得花枝乱颤。
自从那晚从库房里出来,萧长歌就再也没有见过苍冥绝的人影。
这摆明了是想和自己冷战,冷战就冷战呗,谁怕谁!
萧长歌一扭头,潇洒万分地走出了冥王府的大门。
可是心里面还是憋屈的慌,明明她和苍慕修之间没有什么,却被他那样误会,他冷漠的神情时常在她的脑海里徘徊。
进了临王府的大门,她才把心从苍冥绝的身上收回来,套上防菌服,实验室里面的抗生素已经培育好了,今天就可以提取了。
“明月,你去守着大门,不要让任何人进来。”萧长歌边戴口罩边说。
明月见识过她的厉害,对她的话言听计从,迅速地跑到了门口守着。
器皿,针筒,漏斗等需要的东西一一备齐之后,萧长歌开始提取抗生素。
提取的过程很简单,也很迅速,一打开实验室的门,就看到了段贵妃那张焦急有些好奇的神色。
“长歌……”
见萧长歌不理自己,径自往苍云暮的房间去了,段贵妃连忙追了上去。
“贵妃娘娘,我要给临王注射抗生素。”萧长歌打开医药箱,只见里面一排的现代化手术设备,外伤内伤的器具几乎都有。
“恩,抗……抗生素……”段贵妃不懂地喃喃着,却也不敢反驳。
说实话,见到她箱子里的东西时,说不惊讶是假的,段秋烟过了这么久,见过的刀具不少,哪有那么……缩小的刀具啊!
萧长歌一边回想着在医院给病人注射的情景,一边以专业的手势从试管里面吸取抗生素。
针尖对着半空划出一个弧度,又用止血带绑住了苍云暮的手臂,找到静脉血管后扎针进去。
看着液体一点一点地注射进苍云暮的体内,段秋烟忍不住用手帕捂住嘴巴,结结巴巴道:“这,这是什么医术?”
“这就是静脉注射,好了,抗菌完成,接下来就等着临王清醒过来吧。”
她收了针筒,又观察了一下临王脸上和手臂上面的脓包,除了上次太医用药失败时破皮的几个脓包,其他脓包都没有再度感染迹象。
“脓包没有感染的迹象,等再过几天,估计它们就会自己破皮结痂,用不了多久临王的天花就能好全。”萧长歌说道。
段贵妃松了一口气,缴着手帕一个劲地说好,又见萧长歌的眼圈一片乌青,便道:“长歌,你也要好生休息才是,为了暮儿你也别熬夜,看看你眼下的乌青,本宫倒都觉得是我的不是了。”
说到黑眼圈,谁能比萧长歌清楚,昨日翻来覆去愣是一夜没睡,自然不是为了苍云暮的病情担忧,而是惦记着苍冥绝。
她一笑置之:“多谢贵妃娘娘,我会注意的。”
段贵妃伸手握住萧长歌的手,露出一个清明的笑脸,“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前几日邻国使臣进贡了一支千年人参,我想着给你补身子最好了,便让人带出了宫。”
说话的功夫,明月已经从门外一个丫鬟的手里接过了一个长形锦盒,递到她的面前,打开一看,一支色泽上层的千年人参静静地躺在里面。
萧长歌礼貌性地回绝了:“我为临王治病一来是医家的本分,二来是因为都是同族宗亲,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光是这两点我就不能收贵妃娘娘您的东西。”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想吐了,明明是不得已才来为临王治病,同族宗亲还不是互相残*?再者这段贵妃是什么人她还不清楚,送的东西她敢吃嘛!
不回绝了才有鬼了。
可是当事人不死心,依旧拿着盒子往萧长歌身上推:“长歌,这怎么说也是本宫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再回绝就真不给面子了,萧长歌作势就收下了:“好,那多谢贵妃娘娘赏赐。”
段贵妃的脸色这才出现了一抹笑容。
天*的,一支不知有毒没毒的千年人参就想收买自己?等到苍云暮醒过来的那天,到时就不是千年人参这么简单了。
抱着人参出了临王府,萧长歌四处看了看,竟然没有看到管家的马车!
和苍冥绝冷战就冷战吧,怎么连代步工具都给自己断了呢?这真是太小心眼了!
萧长歌狠狠地跺了跺脚,考虑着反正也不是很远的路程,自己走回去就算了。
平时坐着马车感觉不是很远的路,可一走路就知道了现实永远都是骨感的,她全然忘了冥王府在城东,而临王府在城西的事实。
刚刚走下洛明桥,天色就暗了下来,桥底下来来往往着几只小船,前面古色古香的店面已经燃起了重重灯火。
腹空的痛苦让萧长歌的肚子开始抗议,她还是选择穿过一条黑漆漆的小巷子来达到自己想要快速回到冥王府的目的。
一钻进黑漆漆的巷子,她就后悔了。
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前后都受人夹击,一群穿着破布衣衫,不清不楚的男人堵住了巷子的两个通道。
他们掀着身上的衣服,步步逼近,下流猥琐的声音充斥在她的耳朵:“小娘子别跑啊,来到这里就要好好地享受嘛,陪我们玩玩吧!”
萧长歌心里一凉,一种恐惧的感觉从自己心里升起,她没少看新闻,知道犯罪行为,没想到现代有的变态,这古代也有。
“滚开。”萧长歌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做好了防备的姿势。
“哎哟,还是个小辣椒!哥哥我最喜欢小辣椒了,过来给哥哥亲一亲!”
一个男人粗鲁地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她猛地咬住了他的手臂,直到口中传来血腥味时,男人突然一把甩开了她,她的脑袋重重地磕到了墙上。
被咬的男人面貌狰狞地看着她,突然一巴掌甩了过去,狠狠地“呸”了一下,“不要脸的贱人,竟然敢咬我,兄弟们,上!”
这些人都是要钱不要命的登徒子,再加上后方给的酬金就够用一辈子了,只想着快点了事快点交差。
萧长歌被打的头昏脑胀,晕头转向,顺着墙面缓缓滑了下去。
“给我上!”其中的一个男人发号施令,另外几个男人突然间猛地冲了上去,像是饥渴难耐,一下就扑了上去。
就在他们的手快要碰到萧长歌的时候,突然,一支利箭“呼”一声从幽暗的巷子穿过,直直地射向了那个男人的手腕。
“啊!”一声尖锐的惨叫从男人的口中传出,刻在每个人的耳里,随后便捂着手腕瘫软在地上。
“这……兄弟们退后!”男人突然叫道。
轮椅滑过地面的声音从巷子外传来,越来越近。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萧长歌吊着的心在这一瞬间猛地落下。
苍冥绝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他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戾气,像是地狱来的修罗。
那几个男人见识过苍冥绝的厉害,一瞬间,全都瘫软在地。
他目光冰冷的盯着萧长歌,良久才吐出两个字:“过来。”
这熟悉的,冰冷的声音一下子让她内心的防线土崩瓦解,她眼眶渐渐酸涩起来。
冷战的痛苦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她脚步不受控制地朝他走去。
见她站到了自己的身边,苍冥绝抬头看了她一眼,周身的戾气慢慢地缓和了一点。
“刚才是谁的手碰到你?”冰冷的声音问道。
萧长歌随手一指,被她指到的那个男人浑身一颤,跪了下来。
她并不是个眦睚必报的人,但刚才的恐惧和委屈让她心里不能平静。
“江朔,把他的手砍下来,丢到山上喂狼。”冰冷低沉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发出,不带一丝感情。
江朔应声去了。
“不要!”萧长歌不受控制地喊出这两个字,这样未免有些太残忍了。
苍冥绝有些愕然地看着她,目光忽而冷下来,“他们伤害了你,难道你还要放过他们吗?他们想过你的感受,我的感受吗?江朔去吧。”
一时间惨叫声,刀剑声,鲜血四溅声在这个巷子里回响。
这并不是萧长歌想要的结果,可是她知道苍冥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她的心里忽觉得有些凄凉,这样草菅人命或许在这里不算什么,可这毕竟是人命。
“留下一个,带回去好好拷问。”苍冥绝吩咐道,握着萧长歌的手往巷子出口走去。
是她害了他们,萧长歌猛地闭了闭眼,一条人命间接地死在她的手上,何曾她的双手也沾满了鲜血?这也是她第一次见识到苍冥绝的冷漠,狠戾。
进了冥王府,萧长歌不动声色地挣脱了他的手,面无表情地转身就想走。
一声冷笑传来:“你是觉得我太残忍,*了他们?你觉得我很可怕?”
她身子怔住,随他怎么想吧!她很累,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累。
“啪”一声巨响,苍冥绝猛地踹飞了面前的椅子,砸到了大门上,四分五裂。
“萧长歌,你竟然为了那些想要伤害你的人生我的气?你知道当我找不到你时我心里我多害怕吗?你知道当我看到他们打你的时候我有多气愤吗?我恨不得把他们全部*光,他们所受的那些惩罚根本不及我心里痛的万分之一!”苍冥绝的咆哮声丝毫不低落,一字一句地把自己心里的慌乱说了出来。
他的关心毫不留情地倾吐了出来,落在萧长歌的耳里是满满的感动,他从来不会把对自己的担心说出来,只会把爱藏在心里。
她身子一颤,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他们要是不死,难解我心头之恨,长歌,你可明白?”他的语气中带着压抑下来的冷漠。
可是,可是……萧长歌不愿再想。
她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满地的鲜血直流。
“我,我累了,这事,不要再提了。”她低低地呢喃着,语气中带着沧桑感。
站立良久,她才扶着门边,走出了正厅,月色正浓,铺洒在青石板上,她恍恍惚惚听见厅里面砸东西的声音。
夜色沉沉,屋内亮着红烛,明晃晃地照亮着房间。
可这明亮的烛火却让萧长歌觉得分外寒冷,她脑海中全是苍冥绝冷漠的眼神和狠戾的气息,好像所有人的性命都掌握在他一个人手里,他说*就*。
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油然而生。
门外响起两声敲门声,魅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王妃?”
“进来吧。”萧长歌深吸一口气,将脑袋里想的东西全部抛空。
说完没一会,门“吱”一声被推开,魅月手里端着一些药酒棉花进来,放在旁边的桌子说道:“王妃,王爷让我来给您上药,方才王爷气消进书房还不忘您脸上的伤,可见王爷是很牵挂您的。”
一个乳白色的瓶子立在那里,旁边是一圈棉花,萧长歌斜眼看了一会,懒洋洋地靠在了床边。
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还没有消失干净,此时看见药水,好像更疼了。
“恩……”萧长歌淡淡道。
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脸上有五个凸现的巴掌印,丑陋地印在脸上,魅月从梳妆台那边拿了铜镜过来,她接过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小巧精致的鹅蛋脸左边印着一个红色的五指印,清晰可见,额上有几缕碎发落下来,左额上磕了一块青紫色的痕迹,原先装扮好的发饰也凌乱了,怎么看都像是刚刚受过凌虐的女子。
她凄冷一笑,苍冥绝看了自己这副样子也难怪他生气,或许她真的不该对那些生命产生怜悯之感。
放过了别人,他们却想要置自己于死地,他们不放过一条生命,又怎么能指望别人放他们一条生路?
生命的价值都是同等的,凭什么自己要甘愿受伤?
魅月用棉花沾了一些药酒,轻轻地在她的脸上擦拭着。
“王妃,不要说是王爷了,就是我看到您这副样子也会勃然大怒的,王爷全是因为太过在乎您的缘故才会对那些人下手的。”魅月一边沾药酒一边说道。
观察着萧长歌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魅月又道:“这两天王爷一直让我暗地里保护您,可是今天下午突然一个黑影将我引开,我追了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是有人故意将我引开,就连来接您的管家也许到了同样的事情,我连忙回府禀告给王爷。”
说到这,魅月顿了顿,反观下她的脸色道:“王妃,您别怪我多嘴,王爷他对您真的很用心。”
擦完了她脸上的伤口,魅月又检查了一下她身上是否有伤口,没有找到时才松了一口气。
萧长歌的脸上一直没有表情变化,魅月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讲,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人冷战,明明两人都互相关心着对方,却都不肯低头。
魅月考虑着是不是要把苍穆修给的玉镯的事情告诉她,她就懒懒地侧了侧身子,低低开口:“魅月,你先出去把,我一个人静一静。”
魅月点点头,退了出去。
夜晚的风刮的很响,萧长歌整个脸都埋在枕头里,身上卷着被子,宛若蛇一样紧紧地缠着。
突然天空打起了一声惊雷,明亮的闪电划过夜空,沉闷了这么多天的天气终于在这一刻凉爽了,不一会,就是雨点打落到地面上的声音。
外面响起了倾盆大雨,“噼里啪啦”的雨点声砸着。
萧长歌翻了翻身,突然想起了同样的一个雨夜里,那人冰凉的唇缓缓地贴上自己的唇……让她不要走……
她猛地坐了起来。
额头上沁出微凉的汗。
爬起来到窗边拿下了支着的木架,关了窗,可惜桌子上已经被雨水打湿。
她拿了油纸伞出门,冷风刮起她的衣裙,雨点砸在伞上发出了一阵噼啪声。
“王妃,这么大的雨您怎么出来了?奴婢给您拿件披风吧?”迎面走来一个丫鬟,见是萧长歌连连惊奇道。
萧长歌摇了摇头,正想越过她走过去,又转身叫了她:“哎,你知道王爷在哪里吗?”
“回王妃,王爷此时在书房。”丫鬟低头回道。
挥挥手,没有说什么,撑着伞走过院子,地面上的青石板积满了雨水,萧长歌踩上去,走到书房门口时,外裳已经被雨水打湿。
伸手正要敲门,举起在半空中的手突然顿住,又放了下来。
里面的烛火亮着,她咬咬唇,不知怎么竟有一丝退意。
犹疑了一会,还是转身离开。
而书房里面一双如鹰肇般锐利的眼神随着门外那个纤细窈窕的身影来来回回,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门口。
里面的人将外面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王爷,王妃来了又走了,您怎么不出去呢?”江朔疑惑不解。
两人冷战,他们也不开心,好不容易王妃来到这里,说不定就有示弱的意思,王爷怎么任凭她离开呢?
江朔怎么会明白?
他冷冷的目光盯着门外,他有多么想出去,可是他就算出去了,萧长歌会怎么说呢?
大不了这次和好了,下次遇到这种事情还是避免不了冷战。
他想要的是牢牢攥在手心里的那种掌控感。
苍穆修和今晚的事情让他们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可是如果萧长歌不明白,再低头都没有用。
苍冥绝收回目光,转而问道:“牢里的那个人吐出幕后真凶了吗?”
江朔知道他问的是今晚那个想要伤害王妃的人,想了想道:“还没有,不过我们查出了那人祖籍是连滨的,在老家因为常常调戏良家妇女而被赶了出来。后来来到京城,无意间遇上了一个江湖组织,便帮着他们做事,一连奸*了十几个妇女,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
苍冥绝点点头,冷冷道:“继续盘问,一定要问出黑手是谁。”
话音刚落,门外就出现了一个黑影,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房间。
一个身量高挑,面容刚毅的男子俯身对苍冥绝行了一礼,声音是别样的沙哑:“参见王爷,属下看守不当,地牢的那人自尽了。”
自尽了?他不是死士,嘴里也没有含毒,如果不是受不了拷问的痛苦,就是背后的人势力太大不敢说。
“怎么自尽的?”苍冥绝眼睛眯成一条缝危险问道。
“趁人不注意,一头撞到了剑上。”
“魅风,你去查这件事的幕后真凶,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查出来。”苍冥绝冷声道。
魅风接了命令,应了是,又问了有没其他吩咐,才退了出去。
吩咐完魅风出去办事,苍冥绝单手把玩着桌子上的一根芙蓉白玉簪,外面精雕细刻着芙蓉花样,十分简单明了。
他目光深沉如水。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次日清晨萧长歌便早早地醒了过来。
王府里的一切正在慢慢地苏醒过来,外面院子里的青石板积攒了一夜的雨水,此时正嘀嗒嘀嗒地接受着树叶滴落的雨水,落下去形成一圈波纹荡漾。
萧长歌拿了医药箱走出大门,清晨的街道安静而又明亮,泥土和雨水的味道充斥在鼻子边,偶尔有一阵微风刮过。
“王妃,您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您披件披风吧,快要入秋了,天凉。”魅月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后,还未回神,肩上就多了一件奶白色的披风。
“谢谢。”萧长歌自己系上带子,绑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王妃您千万别这样说,折煞奴婢了。”魅月连忙道。
自古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怎么能承受的起萧长歌的一声谢谢呢?
两人站了一会,管家驾着马车从那头赶来,“嘘”一声停在了大门口,魅月扶了萧长歌上马车,自己也随管家坐到了驾车的地方。
“魅月,你怎么上来了?快下去,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万一你感染到天花怎么办?”萧长歌挑了帘子,催赶道。
魅月哪里敢下去,自从昨晚萧长歌差点出事之后,苍冥绝就安排了她时时刻刻都要跟在她的身边保护着,寸步不能离开。
“王妃,临王的天花差不多好全了,我自幼习武,又有内力护体,感染不到的。”魅月笑道。
可心里却酸酸的,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自己,自从自己被冥王救了一命之后,她就发誓要誓死效忠冥王,可如今萧长歌的一语关心,她发现自己对王妃多了一种感激。
萧长歌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这古人仗着自己有内力老是用它来说事,以为有了内力就能百毒不侵?
一路到了临王府门口,远远地就听到了里面一片喜气洋洋的声音,丫鬟身上也没有穿着防菌服,一见到萧长歌下了马车,立即迎了上去,欢天喜地:“冥王妃,您来了,王爷醒了!”
按理说也应该是这个时候会醒,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段贵妃坐在床头,一勺一勺地喂着苍云暮喝糖水,一副羡煞旁人的母子情深模样。
“母后,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儿子这病的时间里都是您在照顾我。”苍云暮低低道,段贵妃又执了湿手帕替他擦嘴。
“谢什么?傻孩子说什么傻话,这些日子都是冥王妃在为你治病,没有她,你的病还好不起来。”段贵妃闪烁着眼神,她是个明白人,知道要把是萧长歌为他治病的事情说出来才能缓和一下他和苍冥绝之间的关系。
苍云暮脸上的震惊之色藏不住,萧长歌竟然会为自己治病?
还没说什么,萧长歌便从门外走了进来,放下医药箱便道:“治病救人是医家的本分,有人铁石心肠专门想着害人,所种下的罪孽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一语双关,她不仅暗地里指叶皇后所做的事情,也是指这次临王生病的事情,让两人面上皆是一阵尴尬。
“冥王妃……你这话什么意思?”苍云暮苍白的脸色因激动变得更加有些红润。
段贵妃面上也是一阵青白交加,她不是什么善类,在宫中一路摸爬滚打爬上了贵妃的位置,不知付出了多少心机和汗水,这表面上装的功夫还是厉害的,不过一会,就恢复了正常的脸色。
萧长歌轻笑一声:“字面上的意思。”把医药箱里的针筒,抗生素一一拿了出来,“贵妃娘娘,我要为临王打抗生素了,您挪挪位。”
就是这个水一样的东西救了她儿子的命,段贵妃怎么能不知道,连连让出一个位置。
“这,这是什么?你要用这个来戳我?”苍云暮见她举起针筒一副邪恶的笑容就泛鸡皮疙瘩。
萧长歌配好量,又拿出止血带,利落地绑在他的手臂上,邪笑道:“临王,这个不是用来戳你的,这个是用来为你治病的。”
就在苍云暮看着那个细小的针筒要插进自己的肉里,脸色像是吃了狗屎一样难看时,段贵妃劝解道:“暮儿,这个确实是为你治病用的,你就乖乖配合一下冥王妃吧!”
还是段贵妃的话管用,此话一出,苍云暮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不过话里没好气:“那就快治吧!”
哟呵!萧长歌心里一阵冷笑,以为老娘是你的御用医生啊?这么命令人,这仇算是记下了,等会分毫不落地回答给你!
举着针筒猛地一下戳进了苍云暮手臂上长满脓疮的肉里,只听见“啊”一声惨叫的声音,针筒里的抗生素慢慢地进入了他的体内。
再次抬头时,苍云暮的脸色又变成了昏迷时的苍白。
“好了,收工。”萧长歌用棉签止血,收了针筒,“一个月之内你的天花就会破皮结痂,然后慢慢脱落,期间不要用其他的药,明白了吗?”
“好,长歌多谢你。”段贵妃起身看着萧长歌诚恳道。
一声谢意就行?萧长歌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假装低头在医药箱里翻找着什么,将段贵妃晾在一边。
周围的空气一时间降低了好多度,段贵妃缴着手帕,尴尬地立在原地。
良久,萧长歌才反应过来,合上了医药箱,挑眉惊道:“贵妃娘娘您说什么?”
明显就是刻意的,可段贵妃见她漆黑的眸子里确实带着疑问,嘴巴微微长大,漂亮精致的鹅蛋脸上将疑问这两个字刻画地清楚明白,段贵妃的舌头一打卷,就变成了:“本宫说冥王妃,谢谢你。”
萧长歌的笑脸单纯,可是怎么看她的笑容怎么觉得里面带着阴谋,“贵妃娘娘您若是只要口头上说声谢谢的话,那就免了吧,我不喜欢玩这些虚礼。”
她确实是不喜欢虚礼,她喜欢的是能握在手里的东西。
段贵妃精心描绘的眉眼稍稍抬了一下,目光将身边蠢蠢欲动的苍云暮压了下去。
“也是,谈谢未免太刻意了,上个月皇上赏了本宫一对上好的玉如意,要是长歌不嫌弃,赶明就差人送到你府上聊表心意。”段秋烟低低笑谈,可眼中的冷意怎么也消散不去。
宫里搜刮出来的东西有什么好的,除了金啊玉啊的都没有什么稀罕物,自从上次苍冥绝打开金库让她开眼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苍冥绝这么富裕。所以她现在对那些东西都没什么兴趣。
用遗憾惊恐的目光表示了自己不能要那玉如意,连连摆手道:“贵妃娘娘您这可是要置我于不忠不义之地啊!那玉如意是因为皇上宠爱娘娘才送的,您要送给我,我可不能要。”
还没说话呢,一边的苍云暮就忍不住护住了自己快要发飙的母亲:“冥王妃,你到底想要什么?”
终于忍不住了是么?萧长歌露出一口白牙,撑着下巴装作思考良久的样子,最后低声道:“恩……贵妃娘娘您宠冠后宫,没有什么东西是您得不到的,这样吧,我今天也想不出要想什么东西来,不如就请娘娘记得您欠我这份恩情就行了,其他的东西长歌也不敢奢求太多。”
合着是要让自己永远记住她的这份恩情,这份人情也就算这样欠下了,她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响。
她的眉眼如画,笑意盈盈,段秋烟一狠心,咬牙就答应了:“好,冥王妃,本宫就欠下你这份人情,来日一定回报你。”
这就对了嘛,过河拆桥这种事情就算她做的出来,也得看看天下百姓答不答应。
“贵妃娘娘,那我就先回去了,您和临王说说话。”萧长歌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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