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华鹏
我与傅翔是同龄人,都生于上世纪70年代,我们血管里流淌的血,一半来自乡村一半来自城市。从乡村到城市,我们大学读的都是中文系,他就职于艺术研究院,我就职于文学杂志社,都与文艺打交道,都做文学批评,近几年多次一起参加文学采风和文学研讨,是真正的同仁。
或许归咎于相似的人生经历和文学历程,我以为我还是比较了解和理解傅翔的,因为,了解和理解他的过程也是了解和理解我自己的过程。
我们相见,傅翔有时会表扬我,说我哪篇文章写得不错,听了他的表扬我很高兴。但我少有对傅翔的文章和文学批评做评价,谈看法,不是没有话说,是想把话攒到一起,在某个正式场合,比如他的新书发布会与座谈会上,或者我的某篇文章中,正正规规地来说。
我以为,傅翔是一位具有鲁迅风格或鲁迅气质的批评家——这样的批评家在今天稀有似大熊猫。请各位注意,我用的是“鲁迅风格”或“鲁迅气质”,而非“鲁迅式”或“另一个鲁迅”之类的说法。说傅翔的批评是“鲁迅式”或“另一个鲁迅”显然有些拔高和太过严肃,但他的批评有着靠近、接近鲁迅先生那种尖锐、敏感又富有人情温度的风格和气质。也许在我们为文者的头脑中,总有几个无法企及但心向往之的偶像萦绕着,鲁迅先生无疑是一个。不知道傅翔是否膜拜鲁迅先生,但从他的文字中我确实读到了这种气质。
为什么说傅翔的批评具有鲁迅风格或鲁迅气质?是因为傅翔的批评有三副面孔。
第一副面孔:横眉冷对的批评者。
《我们文学的疾病》是傅翔新近出版的一部批评大作,他以直面文学病症的勇气,以锐利的解析能力,对我们的文学作了较为深刻的问诊。全书以“病史”“病历”“病理”“病例”“病因”这样一种少有的结构来谈论我们的文学,既有宏观的文学本质和文学思潮的分析,又有微观的深入文学内部的解剖,这些文字如冰桶之水浇灌我们的身体,既惊醒梦中之人,也温暖长夜旅人。比如论及当下小说面临的问题,他认为至少有“戏剧营养的不足”“对农村现实的隔膜”“对爱情描述乏力”“远离生活的悬空写作”等几个方面,我以为这种“病例”的分析是准确到位的,从根本上找到了当下小说不能打动人、震撼人的原因。
在这部书中,傅翔充满激情,语言似河水奔流,观点如撞击在岩石上的灿烂浪花,一朵接一朵。他毫不迂回,横眉冷对我们的文学与文学家,做的是如鲁迅先生所说的“刻苦的批评家来做剜烂苹果的工作”,做的是“批评必须坏处说坏,好处说好,才于作者有益”的批评。他的文字似中医的针灸、西医的手术刀,锋利有力,但疼痛难免,终究是为了“小说的方向”和“文学的精神与灵魂”。
第二副面孔:宽厚热情的文学助力者。
不夸张地说,傅翔是闽地青年作家成长的助力者。我在编文学杂志,最缺的是发现有潜力的青年写作者,傅翔是我们的发现渠道之一。他有时亲自向我推介,有时是年轻作者拿着他的短信找到我。此外,傅翔还热情地为年轻作者撰写评论,在省内外报刊发表推介,可谓不遗余力,热情真诚。傅翔出版过一部叫《小说手册》的评论集,里面收录有十多位青年作家的评论文章。
与上一副“冷”面孔截然不同的,这副面孔是“热”的。对年轻作家的评论,傅翔少有批评,多见鼓励,即使批评也是拐着弯儿的,用商量探讨的口气,所以这类文章的文风是热的,透着人间温情的。鲁迅的学生孙伏园在回忆文章中说:“凡是与鲁迅先生商量什么事情,需要他一些助力的,他无不热情真诚地给你助力。”傅翔在他的青年朋友中,也是如鲁迅先生那样的宽厚热情的助力者。
第三副面孔:体贴温情的生活者。
从纵横捭阖、横眉冷对的文学批评中走出来的傅翔,有着另一副体贴、温情的面孔:让新朋友信赖,让老朋友舒服。他是把生活与艺术完美地融为一体的人,在城市,他会友、看戏、打球、玩古玩、寻美食、谈文学,甚是快意!时不时又离开热闹的城市,回到他的闽西老家,去回味那远去又令人怀想的乡村时光。傅翔曾写过一本叫《我的乡村生活》的散文集,读过之后我终于明白,尽管他在城市生活了这么久,他的精神家园还在他的乡村,我也终于明白,这位对人事体贴而温情的生活者,基因来自那美丽娴静的乡村。
由此观之,冷—热—温,构成了傅翔三副面孔的精神基调,这基调与鲁迅先生的三副面孔大抵相近,因此,我的“傅翔是一位具有鲁迅风格和鲁迅气质的批评家”的看法大抵是成立的。
傅翔有一篇传播甚广的批评文章,叫《中国批评家堕落的八大形式》,道出了拙劣批评的种种样式。其实批评家除了堕落、不可救药的一类外,还有一类是好的、进取向上的批评家,这类批评家大致有这样几种:抬杠式的、找茬儿的、野路子的、忧愤的等等。傅翔大致属于忧愤的批评家。有人说我属于找茬儿的、野路子一类,我很接受这种说法。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向善的、希望文学越来越好的那种批评家吧。(石华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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