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国手胡耀宇 |《心战》：棋盘上的交流与博弈

和胡耀宇老师一起感悟棋盘上的人生，体会国手间的交流与博弈吧！

胡耀宇《心战》序

杨立华

第一次听到《心战》的书名，是去年四月初。耀宇来北大找我喝咖啡。一段时间以来，耀宇的棋评是我工作之余不可多得的享受。每次有新的棋评出来，都会留到晚上，等各种忙碌暂时停下，再一个人静下来慢慢地看。将这些棋评结集，并放在《心战》的标题下，体现了耀宇对围棋的理解。我很期待这本书的出版。

在我看来，围棋是一种为无限赋形的艺术。在极简的规则下，将对于人的有限性而言可以视为无限的变化导向通往胜利的道路。目标单纯、冷酷。与能超然于胜负的其他艺术不同，由于有这至为单纯的目标的规范，围棋之美集中体现为对一切不必要的环节和要素的剪除。所谓的必要，就是应该如此与必须如此的统一。然而，面对无限的可能，每一决断的必要性都悬在深渊之上。如果说每个棋局都是不可复制的作品，那么，一切时代的棋手尽其心力所在的就是那体现了围棋的极致之美的不朽者——在有限的知的基础上向无限生长的精神印迹。围棋当然离不开计算，但巅峰的对决中总有计算所不能穷尽者。断念下的一念闪光，有俯向不测深渊的忘身之勇。心之力不可量化，一切量化的计算皆依心力展开。围棋不能不追求胜负，然而，胜负心的自我克制却又是优秀棋手的基本素养。越是关键的时刻，就越需要置胜负于度外的超然。“心战”指向的首先是心的自战。

围棋AI时代猝不及防的降临，既是考验，又是调整和改变的契机。AlphaGo战胜李世石九段的一年之后，耀宇开始在公众号里写棋评。这种尝试本身就意味着一种根本的见识：即使人类不再能跟围棋AI对等地一较短长，围棋终归还是得还原为人的语言，才能获得理解。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人们开始思考和消化AI围棋带来的了一切。我个人的体会是：AI在某种程度上使围棋世界的无限性不再抽象，而当“无限”以具像的方式呈现在面前时，我们才恍然于长久以来的桎梏，重新见到久违了的自由。读耀宇的棋评，让我欣喜地看到AI的棋并不违背数千年来棋艺探索积累下来的棋道、棋理。与此同时，也让我对被各种围棋之外的因素束缚了自由探索和想像的勇气的人类棋手略感失望。机器比人自由，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沮丧的？我常在出差的路上看腾讯围棋上AI与职业棋手对战。每看到畏手畏脚、患得患失，就不免忿然：无关紧要的胜负，有什么不能去尝试的？一切艰苦的训练，如果不朝向自我完成和解放的自由之境，始终不过庸俗功利而已。计算的背后如果不是心灵的自主和自由，就有可能沦为彻头彻尾的算计。所以，“心战”还意味着对心的唤醒。

极致状态下智能和体力的对抗，将时代的心智高度的某个侧面凝聚为一个个的棋局，在这个意义上，围棋是智性和美感交融的竞技。每一局棋后面都有遗憾。遗憾是围棋的体温。机器不会遗憾，所以，仅仅是机器而已。《心战》记录的是浓缩到棋盘上的注定不完满的人生。

耀宇喜欢阅读和思考。跟着我读过《四书》、《庄子》等中国哲学经典。有时课后小聚，会跟我下指导棋。坐到棋盘前的耀宇，完全是另外一个人。那份如如不动的自足，让我想起海子的诗里那块“坐满整个天空”的孤独的石头。我想，这大概是找到了一生痴醉所在的人才会有的样子吧。

2020年5月20日

《心战》内容简介

胡耀宇

首先两篇推荐序，是我的两位良师益友——常昊九段以及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杨立华老师分别撰写的。这两位在围棋界以及哲学界的大咖，给我的棋评创作带来了深远的影响。

在平日我和常昊一起研讨棋艺时，他不仅在具体的招式上给予我点拨，更是将他的对战经验，尤其是人这个因素会对棋局产生影响的理念分享与我；而杨立华老师不仅学识渊博，更是能将哲学这一高深的学问讲得深入浅出，生动有趣。听杨老师的哲学课，是一种享受，而他的哲学思想，也给我的创作带来了启发和灵感。

《心战》中的棋评内容共分为三章：

第一章：世界决赛篇（心之迷雾）

收录了2019年前后的三次世界大赛决赛争棋。

那段时期，年仅18岁的韩国天才少年申真谞横空出世，连续*入了两个世界大赛的决赛，但他却分别向两位中国棋手——柯洁和陈耀烨交了昂贵的学费。

如今的申真谞，已经成了中国棋手的头号强敌，虽然他在技术上进步了很多，可是他思维的惯性和痕迹，依然没有改变。比如书中有一句话：申真谞的风格是能撑就撑。

他的这个思维惯性和特点，就被柯洁在前不久的三星杯决赛中利用上了：

随着岁月的流逝，技术可以在不断的迭代进步，但人的思维，是很难不留痕迹的。相信大家在重温这两次对决之后，对申真谞会有更深的了解。

而另一场决赛对决，是2018年底，柯洁与韩国棋手安国铉在三星杯决赛上的争棋。

柯洁在面对实力弱于自己的安国铉时，首局就遭完败，其中的缘由是什么？而两人在决胜局那惊心动魄的半目劫争时的内心感受，被我分别以两位对局者的第一人称形式表现出来。最终柯洁惨胜，可以说是强者运强，但强者运强的背后，则是由“尽人事，听天命”这达观的心境作为基础的。

第二章：自战解说篇（心之明己）

收录了四盘我的自战解说棋局。

前三篇是我和李昌镐在正式比赛12场交锋中的前三场对决。从第一次和李昌镐交手的拘谨，到第二盘眼中无“石佛”的投入，再到第三场与他在农心杯上悬崖边的决战，每一盘棋，我的心路历程和心理变化都不一样。这些经历，是我职业生涯中宝贵的财富。

而第四篇，是我和李轩豪在倡棋杯上的对决，虽然这只是一盘普通的国内比赛，但是这盘棋，无论从棋局的内容还是双方的心理对手戏上看，都绝对是精彩绝伦！这篇棋评，我认为是目前为止，我写得最精彩的一局。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一篇自战棋评可以独立成一本以第一人称视角面对棋局的短篇小说。

第三章：大师名局篇（心之相惜）

收录了三盘经典棋局，也是我们无法抹去的青春记忆。

第一盘，2005年应氏杯决赛第三局，常昊对阵崔哲瀚。这盘棋我想各位棋友应该印象深刻，此篇棋评的结尾，我对常昊进行了深度的访谈，从中揭秘了常昊是怎么做到，在经历了职业生涯最低谷（丰田杯决赛失利）的二个月后，涅槃重生。

第二盘：2005年三星杯半决赛决胜局，罗洗河对阵崔哲瀚。在这场被无数人津津乐道的对决中，神猪导演了一盘千古棋局，至于他是怎么导演的，大家就去书中寻找答案吧。

第三盘：2012年三星杯本赛，古力对阵李世石，这是他们之间51场对决中的唯一一盘和棋，其实李世石最后是可以不选择和棋而与古力一争胜负，但他为何很爽快的提和？这背后的缘由，已经超越了胜负和竞技本身。

前二章内容，是将我以前写过的棋评编辑整理略作改进后收录其中，而第三章内容的前两盘（常昊对阵崔哲瀚，罗洗河对阵崔哲瀚），我虽然以前也写过，但都很简短。这次放入书中的内容，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了大幅的内容增加和改进。至于最后一盘，古力对阵李世石的四劫循环和棋之局，则是大家从未见过的一篇棋评。

虽然大部分内容大家可能都看过，但是在精美的纸质书本上慢慢翻阅细品棋局，体验还是不一样。应棋友们的要求，每一局棋都放了实战分谱图。以便大家打谱和寻找手数顺序。而在排版上，书中的每一个参考图文都尽量做到了放在一页上，再加上此书是裸脊装，可以摊开来看，所以大家可以在同一书面上看到每一个图文的完整讲解。

昨天有棋友说15盘棋评太少了，看着不过瘾。对此非常抱歉，精彩的棋评我手上还有很多，很想再往书里多放些，但是就这15盘棋评，已经占了全书近500页，这还是在各种精简的基础上，出版社的编辑也尽力了。

不过出版社编辑和我说了，若是书的销量还不错，那么耀宇评棋系列的书将会第二本，第三本......一本本出下去。

这也是我的愿望，我希望这些围棋高手之间的心战历程，能以书本的方式一直流传下去。

只要人类围棋的对弈一直存在，人类棋手之间的心战就永不停歇。而我，会一直作为心战的观察者，将人类围棋对弈的精彩故事记录下去。

（转载自公众号：耀宇围棋）

作者简介

胡耀宇，1982年1月出生于上海。与古力、孔杰并称“三剑客”。职业八段，上海围甲队员。曾获1996年第13届世界青少年围棋赛青年组冠军、1999年第6届新人王战冠军、2001年CCTV杯快棋赛冠军、2006年第三届全国体育大会亚军、2007年第7届理光杯冠军、第3届威孚房开杯棋王争霸赛冠军、第11届LG杯亚军等。2012年入围第4届BC信用卡杯四强。

序言作者

杨立华，哲学博士，现任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领域是中国哲学史、儒学、道家与道教，近年来主要着力于宋明哲学及魏晋哲学的研究。出版专著《一本与生生：理一元论纲要》《中国哲学十五讲》《宋明理学十五讲》《中国儒学史（宋元卷）》（合著）《郭象〈庄子注〉研究》《气本与神化：张载哲学述论》和《匿名的拼接：内丹观念下道教长生技术的开展》等，译著有《王弼〈老子注〉研究》《近代中国之种族观念》《宋代思想史论》《章学诚的生平与思想》《帝国的话语政治》等，发表学术论文五十余篇。

特别鸣谢

书院中国文化发展基金会

敦和基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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