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梦笔记 053:云顶玫瑰》

《怪梦笔记 053:云顶玫瑰》

首页休闲益智云顶花园更新时间:2024-05-09

海拔几千米的高原山地上,长着一片不惧严寒的神奇玫瑰,被人们称为“云顶玫瑰”。

有一位曾经游历世界的老园艺家,在他最后一次远途旅行中,遇到了这片神奇的玫瑰地。阅尽千帆的老园艺家心弦被拨动,他爱上了这风骨独特的云顶玫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老园艺家挑选了一株最心仪的玫瑰,带回家乡。

从此老园艺家不再外出云游,他在自己的房屋周围圈了一块地,竖起篱笆墙,为自己打造了一个精致的花园。他养了一条小狗叫Onyx,把云顶玫瑰种在花园正中央。一间小屋、一条狗、一座花园、一朵玫瑰,成了老园艺家选择的归宿。

这是他为自己终老于此打造的家。他给玫瑰呵护,给小狗庇护,给花园爱护。老园艺家对自己说:“做人嘛,内心世界不需要太大,有这些足够了。”

云顶玫瑰的存在渐渐在小镇里传开了,后来传到城里去,越来越多的人专程赶来拜访和观赏这珍稀的花儿。因为担心人们用手触摸玫瑰而破坏了它的纯净,老园艺家在篱笆墙种上带刺的藜棘,让人们只能远观而不得近之。谁知这种做法更加引起人类好奇心疯狂生长,因为够不着、摸不着,他们变本加厉地对玫瑰进行渲染、神化,玫瑰在人们的传言中变得如同神草仙丹一般神奇。

摄影师隔着篱笆墙,为玫瑰拍艺术照,有些作品斩获了国际大奖。文学家看了玫瑰之后,写出一部叫《玫瑰战争》的小说,成了畅销书。哲学家观赏完回去后苦思冥想,出炉了关于红玫瑰与白玫瑰之思辨的论点,对男人应该娶红玫瑰还是娶白玫瑰的旷世纠结,提出了建设性意见。最疯狂的是诗人,他们几乎是以头顶走路、双脚挥毫的姿态出现的,在这种倒立状态下,全身血液汇聚到大脑,据说这样做能激发灵感喷薄而出。当然,也不幸地出现了失败案例,譬如,灵感尚未被激发出来之前,脑溢血先被激发,不少诗人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媒体说,我们要理解诗人的艰难与疯狂,因为他们是拿着生命在创作的好嘛!

灵感被成功激发,便也产出了一些名篇。里尔克在他的《玫瑰集》里说:“一朵玫瑰/就是所有玫瑰/而这一朵/她无可替代/她就是完美/是柔软的词汇/被事物的文本所包围”- 这是赤裸裸的告白,等于说:“纵观全世界,我的眼里只有你。”爱得更狂热的博尔赫斯,他的言语节奏飞快而炽热,就像刚出炉的煎饼:“那永远独一无二的/永远是玫瑰中的玫瑰/年青的柏拉图式花园/在我歌唱以外的/炽热而盲目的玫瑰/那不可企及的玫瑰”,他如此激情四射,迫不及待渴望爱情的甘霖,以至于我们差点把他当成了语无伦次.......

最冷静的当属思想家,他端详了许久这朵珍稀而独特的花朵,默默在心里做了评估。他意识到自己没有能力得到它,而得不到的东西,再珍稀对自己来说也毫无价值,于是他决定掉头离去,留下一句警世名言:“人性最可怜的就是:我们总是梦想着天边的一座奇妙的玫瑰园,而不去欣赏今天就开在我们窗口的玫瑰。”所以他明智地决定,要去好好珍惜自己手上已经拥有的花花草草。

其实思想家说得对,因为得不到,人就变得更不甘、更疯狂,只有占有了,才能填充他们没有安全感的窟窿。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前来向老园艺家讨要这株花儿,有些愿意出重金购买,有些则半开玩笑、半带威胁性质的暗示说:“您老千秋万世之后,谁来照顾这宝贝花儿啊?还不是要被不懂的人糟蹋!”

但这些,都打不动老园艺家的心。

“是的,总有一天,我会老去、死去”,有一天,老园艺家突然感慨起来,“那时候我的小狗和玫瑰,都会变得孤零零,被世界抛弃。不能这样!”老园艺家决定改变主意,让自己变得更加宽容,他宣称,只要玫瑰在谁面前开了花,谁就可以带走它。

表演开始了:有人对着玫瑰朗诵赞美诗,动人的诗句把自己都感动哭了。有人对着花儿拉小提琴,月光下柔美的小夜曲,连星星都听得陶醉了,差点从夜空中掉落下来。有人引吭高歌:“啊啊啊啊玫瑰,百花丛中最鲜艳!啊啊啊啊玫瑰,众香国里最壮观!”秀肌肉、秀荷包、秀颜值、秀才艺……老园艺家的门外草坪成了公众大舞台。

而我们的云顶玫瑰一声不吭。

秀累了的人们渐渐离去,第二天他们还会带着道具,不甘心地过来表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老园艺家变得更老了,记性也越来越差。有时炉子上烧着东西,他会忘记,去干其他事情或者睡着,差点引发火灾。他的视力越来越弱,听力越来越差,越来越不想出门,每天大部分时间坐在躺椅上打盹。

“小玫瑰呀,差不多看上谁就跟着走吧,我也越来越没能力照顾你啦……”

玫瑰很伤心,时间的流逝以及事物的改变,让她又害怕又难过。

但是,有一天……

小王子出现了。

第一次见面时,玫瑰和小王子都心动了一下,只有一点点,是静水微澜的心动而已。

之后小王子隔几天就来看一下玫瑰。他装作路过这里,快快地看一下玫瑰就走,毕竟,他可是高贵而矜持的小王子,怎么能随随便便表露情感呢?

玫瑰心想:“你就不能多停留一分钟吗?我又不能移动。”

“不能老是这么远远地看,根本看不清楚”,小王子心想,“我得做点什么!”

当他再一次去看玫瑰时,他装作去拜访老园艺家,讨教种花的诀窍,这样就可以在花园里多呆一会儿了。小王子经过花园的时候慢下了脚步,他回头去看玫瑰在干什么,碰巧玫瑰也在观察小王子在干什么,目光碰触时,玫瑰兴奋地抖动了一下,差点没忍住开花。

“这样真的好,快停下来摸摸我吧”,玫瑰心想,默默祈祷着。可是小王子误会了,他以为玫瑰在嘲笑和嫌弃他,否则,一朵平静美丽的玫瑰在无风无雨的天气,为什么突然抖动了起来呢?

一瞬间小王子的心仿佛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淋湿了,又阴暗,又潮湿,乌云涌上他好看的瞳仁。玫瑰的嘲笑让他瞬间缩成小人国里的王子,小得跟蚂蚁一样。他匆忙地落荒而逃。

“别跑呀,我不是那个意思!”焦急的玫瑰在心里呼喊,可谁也听不见它呼喊的声音。

很久很久过去了,小王子再也没有来花园看玫瑰。

他似乎找不回那个自己了。

其实我们的小王子从小就是个学霸,非常聪明,可是此时的他,像一个犯了迷糊又胆小的孩子,缩在自己壳里,不敢出来。他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不敢再去侥幸尝试,就怕被认为是“自取其辱”。看不见玫瑰,他又是如此纠结和烦恼,于是他去偷听人们谈论玫瑰的事。见不到面,听人们说说传闻也是好的。

玫瑰等得心烦了。看着一拨一拨卖力表演的人,她觉得十分无趣,但又不能有什么反应。不能开花,也不想开花,它只想见自己想见的人,即便远远望着也好。

其实小王子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终于有一天,机会来了。

某个节日,老园艺家要在自己的花园里举办派对,欢迎所有爱花的人前来狂欢。抑郁了多日的小王子终于开心起来,仿佛拨云见日,又出现了明媚的阳光!他把自己打理得整整齐齐,一副酷酷的样子,试图把过去发生的一切抛在脑后。他好像又找回了那个昂扬的自己。

派对的夜晚极其美妙。微风酥酥,灯光柔柔,空气甜甜,美食美酒沁人心脾,这是一个无忧无虑、只有快乐和美梦的夜晚。

小王子对玫瑰说:“玫瑰,玫瑰,为我开花吧!”

玫瑰想了想,说:“我有刺,会刺得你头破血流。”

小王子说:“我不怕,我年轻。”

玫瑰又想了想,说:“不,我不能开花,我有承诺,要陪着爸爸(指老园艺家),直到我们其中一个死去。”

小王子伤心了,他的瞳孔立刻又蒙上了乌云:“好吧,我会等.......”

从此,没有人知道故事的结局。

【作者画外音】

原来这朵花儿深知,一旦开了花,时间对于一朵花儿来说,走得有多么冷漠,花开的那一刻,就是美开始凋谢的那一刻,世界上最大的悲剧,是看着美好事物走向凋零,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所以,与其看着美凋零,不如永不开花。

有人批评玫瑰太自私,不应该这样伤害小王子。玫瑰心想:“你又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凭什么来批评我?”

毕竟,一个谁都无法预测结局的故事,一个没有对与错的故事。我们不知结局,但有一个人会知道,他的名字叫“时间”。

【后续】

新年到了,小王子回他自己的星球去了,那里几乎什么都有,家人,朋友,城堡,美食……那个星球,是他来自的地方,也是将来要归去的地方,毕竟,没有人会因为在旅行中遇到美好的地方,而放弃自己的星球吧?

新年的狂欢让小王子兴奋不已,也暂时忘记了之前所有的困惑与纠结,好像生活又回到理应如此的轨道。他觉得自己现在努力工作,然后被生活优待,这一切安排都是理所当然,该吃喝的时候吃喝,该庆祝的时候庆祝,人不是就是要活在当下吗?

所以他忘了自己曾经有过的那些心灵深处的悸动和困惑,那些曾经一个人在深夜里思考过而并未找到答案的问题,那些在繁忙工作之余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点滴哲思……在狂欢的季节,那些曾经闪过的火花、颤过的心弦、忽来的痛楚,都成了浮云。他会见了各种各样的客人,其中也有不少年轻女孩,她们有的开朗活泼,有的腼腆内敛,有的性感妩媚,有的热辣撩人,有的单纯可爱,有的知性可人,有的是热情如火的红玫瑰,有的是温婉娴静的白玫瑰……玫瑰?小王子的心“咯噔”一下,他记起来曾经见过玫瑰,一朵与众不同的玫瑰,据说来自高原的寒冷山地,人们叫它云顶玫瑰。

那是一朵拒绝开花的云顶玫瑰。

作为一朵花,不开花合适吗?不开花干嘛养在花园里?不开花还能算是花吗?

“骄傲的玫瑰,你不可能永远不开花。作为一棵植物,开花是你的天性,也是必须要经历的过程,你太骄傲了!”小王子忿忿地想,一忽儿他觉得自己可能被刻意侮辱了,这骄傲的玫瑰,利用他的谦逊与礼貌,践踏了他的自尊。

“我的城堡里有数不清的玫瑰花,才不稀罕,你就等着凋零吧!”

这么想着,小王子仿佛给自己的自尊找到了理论支撑基础,瞬间他又变成了一个高大的人,英姿飒爽,身着盔甲,心中有秤,手中有剑,谁也伤害不了他。他觉得这才是真正自己的模样 - 优秀,强大,所向披靡,而这正是他一路走过来的样子,凭着自己的努力,打败一个又一个对手。他回想起了以前,那些隐忍的岁月,以及最后登顶的荣光。

“我是优秀而无畏的,我什么也不怕”,他对自己说。

可是总有那么一小片阴影,玫瑰的影子,好像一直在心里的某个角落飘荡,挥之不去。特别是狂欢结束后,那种感觉真的有点糟糕?一秒前热闹,一秒后冷清,一地鸡毛的碎屑,月光冷冷的影子……明天总还是会再来,可这夜的清凉,有些许无可否认的忧伤。

“我到底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生活?每天戴着面具微笑,好像很快乐的样子?我是不是真的快乐?这是不是真正的我?”这样的念头又像魔鬼的阴影一样浮现。

“一朵花,哈,我有满园鲜活的玫瑰花可以挑选,为什么要去选一朵行将枯萎的花?愚蠢。何况它也不愿意为我开花,为什么要去自讨无趣呢?”这些幽灵般的念头让他心烦意乱,不堪忍受,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把这些念头从脑袋里赶出去,把自己扇清醒。

而此时老园艺家花园里的玫瑰,又在干什么呢?

它的生活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而这也正是她想要的,经历过冰山上的暴风暴雪,如今在老园艺家的花园里,就像停泊在温暖的港湾,玫瑰感激着这一切。老园艺家用他的努力工作,呵护这个小而精致的生态环境。

但是,他终归是老了。

他快要走不动了,眼睛昏花,时常气喘吁吁,力不从心,事实上他真的需要别人来照顾他。他的内心,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老园艺家觉得,他为这个世界付出了那么多,帮助了数不清的人,为他人创造过数不清的美,而最后自己似乎也没得到什么好的回报,有些人反而得寸进尺,有着永远无法填满的欲壑。老园艺家觉得,是时候该为自己考虑了,让自己活得好一点,健康一点,享受一点,不要再去把别人的生活当作自己的责任。

这种变化产生后,他对玫瑰的关注和爱也没有之前那么浓烈了。他觉得花儿种在花园里,有阳光照耀,有雨水浇灌,植物完全可以自己生长繁殖,用不着人来多费心思,何况他现在照顾自己都很吃力……所以,他经常忘记了玫瑰的存在,云顶玫瑰的故事,对他已经不再那么重要,毕竟,都是过去的辉煌。

玫瑰很伤心,也很孤独,它的爸爸,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蹲在面前对着它诉说,再也不会用温柔的眼光注视它,观察它,欣赏它。它感觉到爸爸的心已经荒芜了,那里没了激情,没了梦想,没了情趣,也没了发现美好的眼睛。玫瑰感觉到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了,只能靠自己去生存或灭亡,这让她既害怕又没有安全感,惶惶不安。

人们会继续来花园拍照,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当他们说“茄子”时,玫瑰就咧开嘴笑,配合他们摄影 - 这成了它的日常例行之事。

但它从不会像小王子那样,在某个夜里,突然就哲学地纠结起来。因为它是云顶玫瑰,它知道自己是谁,虽然它也有很多思想,但是在小镇人们眼中,它必须是那朵不变的云顶玫瑰。

它有*,却又没有*。它勇敢,却又没有安全感。它是一位带着锋利尖刺的战士,也是一朵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花儿。它只需要一种营养:那就是爱。

被爱滋润着的云顶玫瑰是无可比拟的。而失去了爱的云顶玫瑰,枯萎得很快。所以,它渴望很多很多爱。确实,你可以说它有些自私了,但是从另外一个维度上看,它又很无私,因为她的美是属于全世界的。永远没人猜得透她这种复杂又矛盾并存的心理。

玫瑰希望有个人会猜得透,但它觉得那应该不会是小王子。毕竟他太年轻了。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熟悉,就像自己曾经在云顶上看到的一拨又一拨为了征服海拔而来的年轻人。当有一天他不再年轻,他还是不是那个小王子呢?时间真是悲哀的制造者啊,如此无情地改变一切,从来不关心我们的感受如何。

不忘初心,说说容易,做做很难。

长久未见面让玫瑰变得冷静下来,它的心里,又生出一种矛盾:恨与爱并存的迷恋与疏离,很难确切地形容这种感觉,它可能是一种带着怨恨的爱意,也可能是一种得不到的失落中掺杂着对得到的恐惧与回避,但同时又有一点点小得意:

毕竟,我让你心动了,不是吗?

【云端原创】

(图片来自网络,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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